《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1章 从明末穿越来的少女 , 郝光明来到村西头的竹林,沿着石子小路走到竹林中的一座大院前。 这大院围墙圈地上千平,里面却只有一栋青砖黑瓦的老屋,是爷爷生前的住处。 郝光明是来给爷爷收拾遗物的。 打开院门,郝光明扫量一眼,便瞧见院中的菜园野草丛生,基本荒废。 他没多看,径直去打开了青砖房的门。 这青砖房是他小时候,爷爷用做篾匠活攒的钱盖的。 传统农村房屋的格局,分为三间,中间客厅,左右厢房。 左厢房是爷爷的卧室,有隔墙和门。 右厢房与客厅间只有半堵墙,等于是相通的。 他昨天已经忙活了大半天,屋里其实清理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来收尾的。 看到厅堂北墙上那副据说传自清朝的“祖宗昭穆神位”的中堂字画上覆盖了一层灰尘,郝光明便拿个干毛巾准备清理下。 他本人并不重视这个,却记得爷爷很敬祖宗。 谁知当他小心的将字画取下来时,一个东西却从卷轴里滚落出来。 啪! 这东西摔到青石地上,直接碎成几半。 ‘别是什么古董吧?’ 郝光明瞬间有了猜想。 但他并不认为爷爷真会藏着什么值钱的古董却不跟他说,因此倒也没心疼。 他放下中堂字画,捡起那碎片一看,却见似乎是黑色的玉石,之前大概是环状。 也即是黑玉环。 他反复看了看,就感觉手指一疼,居然一不小心被划破了。 然后令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黑玉环碎片竟然吸干了他手指沾到上面的血,并散发出一层淡黑色,染着血晕的光芒来,迅速向周围扩散开··· 大明。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午后。 朱媺娖(meichuo)带着妹妹朱媺姕在她的寝宫中看书。 她虽然盯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因为京城被闯贼的大军包围了。 才五六岁的朱媺姕(meizi)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压力,还在殿中四处玩耍。 “姐姐姐姐,你看我捡到个玉环!” 朱媺姕忽然叫着跑过来,伸出小手递给朱媺娖一枚黑色的玉环。 “哪里捡到的?” 朱媺娖问着就伸手去接,谁知朱媺姕竟然提前松了手,黑玉环一下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怎么毛毛躁躁的?” 朱媺娖说了妹妹一句,就弯腰去捡玉环碎片。 谁知才捡起一片,就感觉手指一疼,被划伤了。 她一看伤口不大,就没在意,准备继续捡,免得朱媺姕被这些碎玉伤到。 谁知才弯腰,就见那些碎片上散发出一层带着血晕的淡黑色光芒,并迅速扩大。 朱媺娖下意识地一把将朱媺姕拉到怀里,然后就被黑光给吞噬掉。 似乎只过了一个眨眼,她就发现眼前又明亮了。 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不在寝宫了,而是在一座看着普通而又古怪的青砖瓦房里。 接着她就注意到面前有个衣着古怪的短发男人。 见这个男人正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搂着妹妹后退一步。 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她便大着胆子喝问:“你是什么人?这又是哪里?可是你将本宫和妹妹掳来此处的?” 听到面前少女清脆的喝问声,郝光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少女说话强调虽然略微古怪,但他完全能听懂。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黑玉环摔碎后竟然突兀地出现一位少女和一个小女孩。 还都穿着古装! 揉了下眼睛,又掐了下大腿,疼痛感让郝光明确认他便是在做梦。 随即就不禁想:该不会这世界突然变玄幻了,我放出了什么妖女吧? 再看少女、小女孩都不像有威胁的样子,郝光明终究没选择直接逃跑。 想了下,他就道:“这里是我家,你们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你家?”朱媺娖听了皱起柳眉,又问:“你也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郝光明也想弄清楚缘由,便老实说道:“之前我不小心打碎一个黑玉环,手指被划开,一阵黑红的光芒散开后,你们就出现了。” 朱媺娖听了露出惊讶神色,忍不住道:“我也是打碎了黑玉环,手指被划开,看到黑红的光芒,然后就到了这里。” 听见这话,郝光明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一个词——穿越! 这少女和小女孩极可能是穿越过来的! 又或者···是爷爷的屋子穿越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郝光明立即道:“你们稍等下,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就跑到了院中。 却见还是那片天,围墙外竹林郁郁葱葱。 再掏出手机一看,信号满格,还有推送的消息过来。 ‘看来并不是我和爷爷的屋子穿越。’ 这么想,回过头来,郝光明就见那少女牵着小女孩走出了屋子。 只是,她们才走出门八九步远,忽然就消失了! 郝光明眨了眨眼,又跑屋里看看,发现人确实没了,不禁喃喃道:“我不会见鬼了吧?又或者出现了幻觉?” 不过,当闻到屋中萦绕未散的少女幽香,他却又觉得刚才的事是真的。 只是这少女突然出现又消失,还和他对话过,究竟该怎么解释? 新的未解之谜? 就在郝光明满脑子问号时,少女居然又牵着小女孩突兀地出现在屋中。 “你刚才怎么消失了?”郝光明赶紧问。 朱媺娖同样满脸困惑,道:“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回到那边去,心里一想到这屋子,就又过来了。” 郝光明听得心中一动,就道:“那你再想一下,看能不能回去。” “哦。” 大约是过来就见到郝光明,且郝光明面相比较和善的缘故,让朱媺娖下意识地相信起他来。 她闭上眼睛,就使劲儿想回去。 肯当她睁开眼,却发现仍站在原地。 妹妹朱媺姕正睁大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姐姐,这里不是皇宫吗?我们可以出去看看吗?”朱媺姕脆声问。 一旁郝光明听了这话,忽然就记起,之前这少女刚过来时,似乎是称本宫。 ‘难道这两位还出身古代的皇家?’ 朱媺娖听到妹妹的话也是眼眸一亮。 她忽然记起,之前似乎她就是牵着妹妹往外走,才忽然消失了。 于是她又牵着妹妹照直向门外走去。 郝光明并未阻止。 因为他也产生了类似的猜测。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少女和小女孩走出门九步就忽地消失了。 这时他又患得患失起来。 ‘她该不会不来了吧?’ 除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郝光明觉得原本平凡的人生能遇到这么一件神奇的事很难得。 如果那少女就此不来了。 那他这次奇遇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这中间他也在心里用力想过,可他却一直留在这里,并没有穿越到别的地方。 很快,郝光明就知道他严重低估了少女的好奇心。 因为一分钟不到,少女就又出现了。 并且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这究竟是哪里?你又是什么人?”朱媺娖定下神来,看着郝光明问。 郝光明也想从少女这里得知该更多信息,就道:“这里是大华国豫省义阳市弦城县西河镇卧龙岗,我叫郝光明。” “大华国?”朱媺娖听了疑惑,“是离大明很远的国家吗?” “哈?”这下轮到郝光明吃惊了,“你是从大明过来的?” “嗯。”朱媺娖点头。 “朱元璋的那个大明?”郝光明又问。 “嗯。”朱媺娖再次点头。 她倒没计较郝光明直呼朱元璋名字的事,一是没那个心思,二是觉得郝光明若是方外之人,这么称呼也是正常的。 郝光明听了震惊依旧,然后继续问:“你们那边现在哪一年了?” “崇祯十七年。”朱媺娖说着神色变得忧虑,“而今闯贼正在围城。” “什么?!”郝光明听了不禁叫出声来,“你是从明末来的?!明末公主,你这个年龄,该不会是那个长平公主、独臂神尼吧?!” 见郝光明神色大变,还说什么明末、长平公主、独臂神尼,朱媺娖本能觉得寓意不太好。 于是紧皱着柳眉问:“你这话何意?什么长平公主、独臂神尼?我是爹爹正式赦封的坤兴公主!” 想到之前妹妹暴露了皇家身份,朱媺娖便不再隐瞒了。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郝光明为什么那么说。 郝光明看着面前的少女,震惊之余,神情变得很复杂。 他业余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网络小说,尤其偏爱历史类的小说,对写明末的更是情有独钟。 因为他觉得明末让人可惜、惋惜之处太多了。 而坤兴公主朱媺娖,正是明末悲剧人物中的一个典型代表。 想到这里,郝光明道:“我知道你是坤兴公主,但后来清朝皇帝将你改封为长平公主。 至于独臂神尼,则是因为你被你爹崇祯砍下了一条手臂。 后来有人以你为原型写了一位独臂、志在反清复明的尼姑小说人物。 因为这小说很火,还被拍成许多版电视剧,所以很多人都称呼你为独臂神尼。” 朱媺娖听呆了。 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不禁摇着头,双目失神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皇那么宠爱我,如何会斩断我的手臂?” 正文 第2章 靖康故事 ,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难以相信。 换做是他,也不会相信会被至亲斩断一条手臂。 不,准确说是崇祯要杀朱媺娖,因为朱媺娖挥臂阻挡这才只是断臂,留下了一命。 郝光明看历史及相关小说了解到这件事时,每次都会唏嘘不已。 想到眼前这位少女可能就是历史中的朱媺娖,郝光明不禁心中一动——或许,他有机会改变历史! 再想到那边李自成都已经围了北京城,时间紧迫,郝光明就决定再来点狠的,让朱媺娖尽快接受现实。 于是他道:“如果我们两个时空历史没什么不同,北京城破后,你父皇怕妻女被人玷污,有损皇家名节,所以让你母后及一众妃子都上吊自尽。 然后他又亲自提剑,先杀了你妹妹昭仁公主,又要斩杀你。 只不过你挥臂当了一下,才先被斩断一条手臂。 你父皇到底没勇气补一刀,当时又心神失常,所以就没再管你,才让你勉强留下了性命。” “不可能!绝不可能!”朱媺娖摇着头,仍旧是满脸不愿相信的神色。 可是她的内心却已经动摇。 因为据她了解,以父皇的性格,若是城破逃离无望,真有可能会像眼前男子说的那么做。 郝光明见朱媺娖仍不愿相信,不禁一叹,直接掏出了手机。 用度娘搜索出明末1644年的相关历史,然后将手机递给朱媺娖看。 “你看,我们这边的历史上都写得明明白白。除非我们两个时空事情发展有所不同,否则这上面就是你将要面对的事。” 见郝光明递来一个发光的东西,朱媺娖勉强回过神来,望过去。 只见这东西极为精巧,似乎是以金属为壳,又以水晶或是玻璃做面。 能发光不说,上面还有文字。 虽然文字是横排,又多简写,甚至严重缺少笔画,但她大抵是能辨识的。 上面写的赫然就是郝光明刚才所说的事,以及后面崇祯在景山自缢殉国的事。 再往后,她却是没心思看了,一扭头照直向门外奔去! “喂,你要干吗?”郝光明连忙喊住。 然后就见朱媺娖跑出门九步直接消失了。 郝光明微微恍然,就不禁摇头叹息:“看来她还是难以接受啊。 只是,现在多耽搁一分钟,就会浪费一分钟改变历史的机会,也不知道她回去后会干什么,又什么时候再来。” 再次想到遇到明末两位公主的奇遇,郝光明就想找之前碎掉的黑玉环。 却发现居然找不到了! ‘奇怪,那黑玉环碎片去哪儿?如果是被她们拿去了,那我之前拿到手中的碎片又去了哪里?’ 郝光明仔细回想,隐约记得,似乎在朱媺娖第一次出现后,他手中就没了黑玉环碎片。 ‘不会是一次性穿越用品吧?直接在两个时空开了个虫洞?’ ‘但我又过不去那边,难道这是单向虫洞?’ ‘如果是这样,后面这朱媺娖该不会带着崇祯皇帝到我这里避难吧?’ 想到这里,郝光明神色精彩起来。 ··· 朱媺娖回到明朝,先将仍在她寝宫玩耍的朱媺姕交给亲近的宫女照看。 然后她就照直往武英殿奔去。 因为她知道,这几日父皇一直都在武英殿处理政务和军情。 因为大明前几任君王都在武英殿接见大臣,同时这座大殿也象征着明初的赫赫武功。 朱媺娖奔至武英殿前,被神色诧异的看门宦官连忙拦住。 “公主殿下,万岁爷正在处理军务,可不能擅闯呀。” 朱媺娖横眉一扫,道:“我有紧急大事询问父皇!” 说着就要直往里闯。 她心里的事太大,顾不得许多了。 那宦官还要再拦,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疲惫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可是媺娖?进来吧。” 宦官不敢再阻拦,朱媺娖就跑了进去。 殿中,一容貌三十几,却已经头发斑白的男子正坐在御案后,案上还堆放着一些奏折。 男子神色憔悴,甚至都有了黑眼袋,显然没有休息好。 瞧见朱媺娖,男子疲惫、忧虑的脸上露出些许慈爱神色,问:“媺娖,找父皇有什么事啊?” 看见崇祯,朱媺娖想起之前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的“历史”,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略微犹豫,她还是开口问:“若是京城被闯贼攻破,父皇会对女儿、妹妹还有母后等后宫妃嫔如何安排?” 听见这话,崇祯脸上的慈爱消失了,神色沉凝,又渐渐变得复杂。 旋即道:“媺娖可知北宋汴梁被攻破后,赵氏的后宫妃嫔、皇女都是什么下场?” 受时局影响,朱媺娖确实是了解过北宋靖康这段历史的,于是心一沉,道:“听说被金人掳走了。” 崇祯叹息道:“何止是被金人掳走,而且都被玷污,其中甚至有赵氏皇女、妃嫔怀上了金贼的孽种,令赵宋皇室颜面无存,沦为历史笑柄。 媺娖,前车之鉴如此,你说大明的皇女能重蹈覆辙,也去受那闯贼、流寇的玷污吗?” 朱媺娖想象了下那种场景,就觉得可怕异常,不禁摇头。 崇祯以为朱媺娖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就接着道:“所以,倘若真的城破,朕会让你母后及各宫妃嫔、宫女上吊自尽,以保名节。 你妹妹年纪小,到时候朕若是顾及不到,你便帮她一把吧。” 朱媺娖没想到父皇真的会让她们去死。 虽然听起来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可她还是难以接受。 再想到父皇只提到女子,而没提几位皇子,就不禁问:“那我几位兄长和弟弟该如何?” 崇祯闭上了眼,道:“朕会派侍卫保护他们先藏在城中大臣府中,待城破之际,或城破之后,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生在大明,受从小的环境影响,朱媺娖从未觉得父皇待她与几位皇子有什么不公。 但或许是先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又亲耳听到崇祯这番话,她却是瞬间觉得崇祯不公了。 忍不住愤懑地问:“父皇,皇兄和几位弟弟能藏能逃,为何偏要让女儿和妹妹赴死?” 崇祯大约是没想到女儿能问出这么一句话,睁开眼,诧异地看向朱媺娖,随即语气平静地道:“他们是男子,即便被抓,大不了一死。 而你和媺姕却是皇女,若是被闯贼抓住,谁能保证不损名节,不玷污朱家皇室的清白?” 听了这话,朱媺娖一愣之后,神色痛苦。 因为她觉得父皇说的是事实,她没法保证,也没人能保证。 忽然,她想起了之前的奇遇,双眸中立即出现了亮光。 当即兴奋道:“父皇,今日女儿忽然得到一不可思议的奇遇,兴许可以帮我们躲过劫难!” “什么奇遇?”崇祯皱眉,并不太相信女儿的话,却又略带好奇与期待。 如今国破家亡在即,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转机? 朱媺娖想了想,却发现言语根本不好描述她的奇遇,便上前抓住崇祯的手,道:“父皇随女儿去一趟便知道了。” 说着,就心中默想见到郝光明的那座奇怪民宅。 朱媺娖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她能带着别人进入郝光明那里,那么完全可以将父皇、母后及其他需要保护的人都带过去。 这样,即便闯贼攻破京城,也找不到他们。 至于更远一些的事情,她却是来不及多想了。 正文 第3章 朱媺娖:我要刺杀李自成! , 一息之后,朱媺娖抓着崇祯的手,发现她依旧在武英殿内。 ‘怎么去不了了?’ 朱媺娖心中又急又惊。 她以为是自己心不够诚(注意力不够集中),于是闭上眼睛努力专心去想郝光明那座房屋。 崇祯见朱媺娖依旧站在面前,并没有任何神奇的事情发生,不禁满脸失望,随即又露出了自嘲的笑。 ‘朕也正是糊涂,怎么会相信那等离奇之言?’ 因为前面才谈论到对女儿的安排以及靖康故事,崇祯心里对朱媺娖还存着愧疚,倒没有因这事生气。 他叹道:“媺娖,行了,别胡闹了,回你寝宫中去吧。” 听到崇祯的声音,朱媺娖睁开眼,见依旧在武英殿中,就不止急与惊了,而是惊慌。 ‘我该不会再也去不了那里了吧?’ 心里这么想,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崇祯的手,心里又动了去郝光明那里的念头,顿时人便消失不见! 崇祯见女儿忽地在面前消失,大吃一惊,然后就不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于是大喊:“来人!来人!” 外面守着的锦衣卫和宦官立即开门进来。 “万岁爷有何吩咐?”守门宦官问。 “媺娖方才可来这武英殿中了?”崇祯问。 “啊?”宦官一愣,随即环顾殿中,奇道:“公主殿下方才是进了殿中,还是万岁爷允的呢,她···她人呢?” 听见这话,崇祯先一愣,随即立即意识到,先前女儿说的话怕不是假的,不禁心中激动。 想到此事的重要,他忙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朕允准,谁也不许进来!” 宦官和一众锦衣卫忙退出去,带上殿门。 ··· “为何我能带媺姕来这里,却不能带父皇?” 再次穿越而来,见到郝光明后,朱媺娖就不禁询问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地信任郝光明。 知道朱媺娖不能带崇祯穿越过来,郝光明心情挺复杂的。 他之前既担心崇祯等一批人穿越过来后怎么办,那么多人会不会很快让虫洞的事暴露,或者他干脆主动将虫洞上交国家算了。 可如果崇祯无法被朱媺娖带过来,想在甲申国变中逃出升天,恐怕很难。 不过,对于朱媺娖的疑问他倒是有些猜测。 “或许你只能带你妹妹来?又或者,只有你和你妹妹能过来?” 朱媺娖听了微愣,随即就想到,还真有可能。 然后她就不禁颦眉,“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帮我父皇?听说今日那闯贼李自成亲自指挥攻打京城九门了,贼众攻势很猛烈。” 郝光明听了叹口气,提醒道:“别忘了,按照历史发展,明日李自成就会攻破京城。” 听到这话,朱媺娖娇俏的脸蛋刷的一白,神色也更焦急。 她在屋中左右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道:“或许我可以去刺杀李自成!” 郝光明一听就想到朱媺娖打什么主意,道:“你想利用能穿越来这里躲藏的本领接近李自成?” “嗯!”朱媺娖点头,“只要能杀了李自成,闯贼必乱,甚至会退走,那样京城之围就解了!”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色振奋,显然觉得她这一方法很可行。 郝光明虽然不是古代人,但他见识却比朱媺娖广阔太多,这时却不禁摇头。 “先不说你能否靠这本领杀了李自成,即便能,闯贼也未必会大乱。” “怎么不会?”朱媺娖疑惑,“我听父皇说,那李自成作孽太深,至今无子。他一死,群贼岂不会相互争斗?” 朱媺娖虽然长在深宫中,但因为出生起天下就很乱,耳闻目染下还是知道一些谋略的。 郝光明道:“李自成是没有儿子,但据我所了解的资料,他有一个三弟,还有个侄子。 他那个三弟没什么名声,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他的侄子一只虎李过,在闯贼中的威望却是仅次于李自成。 李过年纪虽然比李自成还大几岁,但在闯贼内部却是被视为‘太子’的。 李自成要死了,闯贼多半会以李过为首。 这些人江湖习气重,不论是谁继任闯贼新统领,都会为李自成报仇,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从京城退走了。” 朱媺娖听了难以接受,喃喃道:“那难道我父皇和大明就没救了?” 郝光明叹道:“现在你有了穿越的能力,你父皇能不能活命我不敢说,但即便他能活命,大明恐怕也没救了。 按照我们这时的观点,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既不是农民起义军,也不是后来入关的满清,而是因为大明根子都烂了。 就好像一个人,已经老朽到满身顽疾难治,根本救不回来。” 说到这里,郝光明见朱媺娖满脸绝望,有些不忍,于是又道:“当然,一个王朝和人到底有所不同,如果谁能在你们大明大刀阔斧地改革,或者完全推倒重来,还是有希望让大明皇室血脉和名号延续下去,焕发新生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仿佛被注入了力量,忙期待地看向郝光明,问:“那先生愿意帮助我吗?” 朱媺娖虽然至今仍没弄清楚这里是哪儿,但听了刚才郝光明一番话,却觉得郝光明是有大才之人。 郝光明知道“先生”是朱媺娖对他的尊称,不禁笑道:“我哪里算得上先生?别说我没法去你们那边,就算去了,这时候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听见这话,朱媺娖再次绝望,不禁道:“难不成老天赐我这般奇遇,只能让我和妹妹苟全性命?” 因为想帮朱媺娖,郝光明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其实很喜欢看明末历史小说,不然也不会对明末历史了解那么多。 这会儿一细想,就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用度娘搜索查证。 看完后,就对朱媺娖道:“有两件事不知真假,但或许可以帮到你父皇。” “什么事?” 说话间,朱媺娖不自禁地靠到郝光明身边。 两人相距只有一两步远,但各自都没察觉。 郝光明道:“按理讲,你们京城城墙那么高大,就算守军实力不强,闯贼也是没那么容易攻进来的。 而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说是在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入城的。 另外,你们宫内的太监如王德化、王之心之流,也多有迎奉闯贼的。 历史留名的太监中,只有王承恩陪你父皇在煤山自缢。哦,另外还有个叫方正化太监的战死,也很有名。”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微愣之后双眸就亮起来。 “先生竟然知道我父皇那边谁忠谁奸?” 郝光明犹豫了下,道:“我查到的这些资料也都是人写的,未必全部真实,甚至可能有后来清朝撰写的颠倒黑白的材料。” 听郝光明这么说,朱媺娖大失所望。 郝光明又道:“其实现在帮你父亲明辨忠奸,也只能延缓京城被攻破的时间而已,怕是改变不了结局。 真想让李自成退走,这里有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或许可以借用。” 朱媺娖一听再次来了精神,问:“什么事?” 郝光明对着查找到的资料说道:“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派在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和你父亲秘密谈判。 因为李自成这时仍不觉得他能攻入城内,所以就想割据西北,封其为国王,并索要百万银两用以犒军。 并且他还可以为朝廷遏制其他寇,引兵助剿辽东满清,但不奉诏,也不会到京城觐见你父皇。 结果你父皇拒绝了,谈判破裂,随后才有张缙彦等人在第二天清晨开门迎贼的事。”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朱媺娖听了一阵失神,摇头道:“怎么可能?如此危急时刻,既然能令闯贼退走,父皇怎么会···” 说着,朱媺娖想想崇祯刚烈的性子,觉得这事还真有可能。 但郝光明对这事却有不同见解。 他接着道:“这个信息来源于清朝末年一个文官的考据后所写的史料,我觉得可信度不高,但你回去后和你父皇说说却是无妨的。” 正文 第4章 带个手机去明朝 , 郝光明和朱媺娖说得并不多,只用了两三分钟。 等朱媺娖返回武英殿,崇祯正不时地扫量着殿中,显然在期待朱媺娖的回归。 崇祯心里是很忐忑的。 他不知道朱媺娖究竟有什么奇遇,却很怕朱媺娖出了意外,一去不回。 关心女儿安危是一方面,怕错失扭转乾坤的机会又是一方面。 瞧见朱媺娖出现,崇祯立即走过来,“媺娖!” “父皇!”朱媺娖也颇为激动,道:“女儿虽然不能带父皇去郝先生那里,却可以了解到一些未来的事。” “了解未来的事?”崇祯听了惊诧,先是本能的不信,可想想女儿都能消失在他面前了,若是遇到仙人,能未卜先知也不稀奇,回过神来忙问:“那此番京城可能在闯贼围攻下安然无恙?” 想起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的未来,再想到时间紧张,朱媺娖犹豫了下,便决定直说。 “按郝先生所说,十九日也即是后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就会打开正阳门,迎接刘宗敏所部入城。至于父皇您···您在景山上自缢了。” 听了这话,崇祯不禁呆立。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对守住京城不抱希望了。 甚至想好了“后路”——让后妃及皇女随他一起殉国,让几位皇子躲藏在大臣家中伺机逃出。 可当得知“未来”就是这样,他还是难以接受。 这时朱媺娖又道:“父皇,倘若将来真的是张缙彦开门迎贼,只要父皇将他拿下,是不是就能守住京城了?” 崇祯回过神来,神色苦涩地道:“以闯贼的攻势和城内的情况看,即便没人开门迎贼,也是难以固守几日的,更别说守住京城了。” 朱媺娖听了失望,却并没有放弃,而是又开动脑筋,想起办法来。 崇祯则眼中露出一抹杀机,接着道:“张缙彦此前不过是区区一兵部给事中,朕将其越级提拔为兵部侍郎、尚书,没想到他就是在这样报答朕的。 这种忘恩负义的贰臣,即便城破国亡,朕也不会放过他!” 说着,崇祯就准备叫人去拿下张缙彦。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所说的话,忙道:“父皇,郝先生曾说过,他所知道的这些也都是后人所记载的,未必全部真实。” 崇祯听了皱眉,道:“你说的这个郝先生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仙人吗?” 朱媺娖道:“看着并不像仙人——他说女儿所去的地方是大夏国,女儿原以为是海外方国,现在想来怕是几百年后的新朝。” 崇祯听了眉头皱得更紧,疑心大起,问:“他会不会在骗你?” “应该不会。”朱媺娖肯定地道,然后就想拿郝光明的“手机”作证明,可惜她一时根本不知怎么描述那种神奇的造物,心思电转间便道:“他还说了另一件事情,或许可以作为佐证。” “什么事?” “他说明日李自成会让太监杜勋入城与父皇谈判,请求封王···” 听朱媺娖说完,崇祯就思索着道:“倘若封王、割让西北已经百万饷银真的能让闯贼退走,朕怎么会拒绝? 只是朕目前连万两饷银都凑不出,又哪里能弄来百万饷银给闯贼? 何况贼寇皆是目无君父、无信无义之辈,焉知他们得到封赏后不会背信弃义,宣扬此事乱我军心,再度攻城?” 朱媺娖一听,这才知道父皇并非是因为性格刚烈不答应这事,而是做不到也不相信。 当然,现在这事还发生。 于是朱媺娖道:“父皇,不论如何,至少可用此事验证郝先生所言真假。” 朱媺娖觉得这样并不保险,毕竟郝光明都说了,李自成派人来谈判的事是清末文人记载,有多少可信度很值得商榷。 她又道:“女儿再去跟好先生谈一谈,看是否有别的收获。” 说完,她心中一动,便又来到郝光明房屋中。 没再堂屋见到人,听见一侧屋中有动静,朱媺娖就走了进去,却见郝光明正在一木箱中翻找着什么。 “先生在找什么?”朱媺娖好奇地问。 郝光明对朱媺娖来来回回穿越也不惊讶了,只是暗想着朱媺娖的穿越究竟有什么限制。 他闻言就道:“找手机。” “手记?” “手机,就是之前我给你看资料的那个小铁盒子。” 朱媺娖听了惊讶,“那么奇妙的宝贝先生竟然弄丢了?” “我的没丢,我在找之前送给我爷爷的一个智能触屏机。终于找到了!” 说话间,郝光明从箱底扒出来一个手机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款普通的夏为手机。 这是他去年回来过年时给爷爷买的礼物,为了是方便在外面工作室跟爷爷视频通话。 但爷爷就是用不习惯,没用多久,就用回了以前的老人机。 这款一两千块的夏为手机就被爷爷放到了箱底··· 因为是买给老人用的,选的是充一次电能超长待机很久的机型。 这个手机也不知道爷爷最后是什么时候充的电,郝光明发现能开机,而且还有三格电。 想了下,郝光明还是先给这个手机充上电,然后就对朱媺娖道:“你过来,我教你使用手机,然后我们试一下你能不能在那边用手机跟我联络。” 朱媺娖听了很惊讶,“先生要教我使用这宝贝?” 郝光明笑道:“这手机在你们那边肯定是宝贝,但我们这边不过是每个成年人必备的一样物品。你再过来点啊?” 原来,朱媺娖来到郝刚明三步之外就下意识地停住了。 听郝光明招呼,她只能再次迈步,一直到郝光明身边。 作为一个单身狗,和一个美丽的少女,还是古代的公主,离得这么近,郝光明也不禁心跳加速。 但他并没有胡思乱想,注意力很快集中到眼前的事上。 “你看,按一下这个键手机屏幕就亮了,然后用手势密码解锁,再之后主要是用手指触动来使用这上面的功能和软件···” 朱媺娖刚靠到郝光明身边时,心跳更快,甚至一时间都没法儿注意其他事。 因为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离父皇之外的男子这么近。 好在手机很吸引人,很快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郝光明给朱媺娖讲了触屏手机的基本使用方法,以及用薇信视频通话的方法,就将手机放到了朱媺娖手上。 “现在你试试看能不能带这个手机过去,然后跟我视频通话。” 朱媺娖有些恍然,定了定神,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郝光明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等等,往这边走试试。”郝光明指着西侧墙壁。 “这可行吗?”朱媺娖怀疑地问。 郝光明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你从堂屋门口离开的位置是那黑玉环摔碎地方的五丈远,这里也是五丈远,兴许也能离开。” 朱媺娖点点头,当即向墙壁走去。 当她快要碰到墙时,人瞬间就消失了。 ‘看来我猜对了,她只要离开黑玉环破碎地点五丈就能回明朝去。’ 郝光明露出了笑容。 正文 第5章 决不能让建奴得天下! ,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见手机还在,也能按亮,先就送了半口气。 因为郝光明说过,她如果不能从那边带东西过来,可能回来时手机直接就没了。 但也可能她能从那边带东西过来,但如手机这样的宝贝被带过来就坏掉。 再好一些的情况,就是手机没坏掉,却无法跟大夏国那边通讯。 只有最理想的情况下,她才能利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视频通话。 想到这里,朱媺娖都顾不得跟崇祯打招呼,就先试验起来。 崇祯见朱媺娖回来后就站在原地,盘弄手中一个古怪的发光匣子,便不禁好奇地靠过来,问:“这是什么?” “手机?” “手鸡?”崇祯皱眉,“这哪里像是一只鸡了?” 哪怕心中压着闯贼破城的事,听见这话朱媺娖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先前她只是误听为手记,没想到父皇竟然误听为手鸡···这也够离谱的。 笑完,见父皇面色不悦,朱媺娖忙解释道:“郝先生说这是一种极其精巧的机器,常拿在手上用,所以叫手机,机器、机关的机。 若手机在这边能用,父皇便也能瞧见郝先生,并向他询问诸多事情了。” 朱媺娖操作终究不熟悉,说完才给郝光明发去视频邀请。 没想到很快就接通! 瞧见铁盒子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崇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随即他才想起刚才朱媺娖的话,就惊疑地问:“这盒中莫非就是那郝先生?” 朱媺娖见崇祯吓到的样子倒是没笑,因为她刚试用视频通话功能时,也吓了一跳。 “父皇,郝先生并不在这手机中——这手机就好像一面镜子,让我们能看到那边的郝先生而已。” 这解释当然并不正确,却是古人能理解的。 崇祯听了就松口气,道:“原来如此。” 这时视频中的郝光明说话了。 “还真能视频通话啊?这可太好了!”郝光明很高兴,“坤兴公主,你父皇崇祯呢?” “就在旁边呢。”朱媺娖也高兴,忙调整镜头,对向一旁的崇祯。 郝光明这才算是和这位网络小说中被穿越最多的皇帝“相见”。 瞧见视频中头发已经斑白,神色枯槁的崇祯,郝光明不禁暗叹:三十多岁的皇帝却搞得好像四十多岁一样,还真是可怜。 崇祯见手机中的人打量着他,又直呼他为崇祯,却毫不生气,反而心生敬畏。 最初,他以为郝光明是个仙人。 后来他以为郝光明是骗子。 现在看来,不论郝光明是什么人,仅是能拿出手机这般奇妙的宝物,就足以让他敬畏啊。 他定了定神,就拱手道:“大明皇帝朱柚检见过郝先生,还请郝先生指点一二,助我破了闯贼。” 视频中郝光明无奈笑道:“崇祯皇帝,论起来我只是明亡三百多年后的一普通人,就如你这时的一个普通百姓之于几百年前的古人一般。 非要说我有什么比你们这时人强的,那就是知道你们未来三百多年发生的一些大事,拥有比你们更广阔的见识,拥有一些高科技物品,如此而已。 如果是我早一个月与坤兴公主有这样的奇遇,兴许还能帮你避免被闯贼攻破京城的命运。 可现在距离历史上李自成攻破京城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凭我的能力,真的难以扭转乾坤。” 郝光明这里说没说谎,他自己都不清楚。 仅凭他个人力量,自然是无法在一天里帮崇祯扭转乾坤的。 可如果是将这个奇遇上报给国家,借用国家的力量,还是有可能破掉闯军的。 问题是,即便他上报国家,上面查验、决策也需要时间。 最终恐怕还是来不及。 何况郝光明也是有私心的——难得有这样的奇遇,看起来又对本世界其他人没什么危害,他当然希望握在自己手里。 说完,郝光明见崇祯一愣之后露出失望之色,担心崇祯会自暴自弃,彻底放弃治疗,进而阻碍他某些想法的实现,就又开口了。 “我虽然不能帮你破李自成的大军,却可以帮你延续大明国祚。 否则的话,不仅大明会灭亡,建奴还会入主中原,这便是如宋末一般亡天下了。 当年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才建立了大明。你作为朱元璋的子孙,大明的皇帝,总不希望再被亡天下吧?” 听了这话,崇祯果然又提起了精神,惊疑道:“怎么会是建奴入主中原?” “怎么不会?”郝光明道,“你好好想想,目前建奴和李自成的实力究竟谁强谁弱? 何况,李自成进入京城登基称帝后,会有策略上会有重大错误,闯军也会感染鼠疫。 而另一边,吴三桂则会带着关宁军投靠建奴,助建奴击败李自成的闯军。 闯军残部、张献忠、南明小朝廷以及后来的诸多义军,全都不是建奴的对手,历史上就是亡天下了。 而且这一亡,我们华夏可比元朝是惨多了,被建奴统治两三百年。 建奴以不足百万人口治理偌大的华夏,政策上十分保守愚昧,致使我们华夏民族在两三百年后大大落后于西方国家,然后被你们这时候所说的各方蛮夷轮番欺辱、侵略,割土、赔款···” 作为一个喜欢看历史小说的,又才二十几岁,郝光明说着说着血气就上头了。 但他看到崇祯满脸惊愕的样子,又忽然醒悟过来,说这么多,崇祯根本就理解不过来,消化不了。 于是话一断,道:“总之,你要明白,你死了,京城破了不要紧,但这天下绝不能让建奴得到。 至于你们明末的相关历史,我一会儿就上网搜出来,然后传到坤兴公主的手机上,你可以慢慢看。 当然,这些资料都是后世人记载的,未必全部都是真实,你自己掂量着办。” 跟崇祯说了一大堆话后,郝光明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然后就开始上网搜找各种明末史料,以截图的方式,通过微信发到朱媺娖手机上。 ··· 崇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禁看向一旁的朱媺娖,问:“刚才郝先生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朱媺娖到底还是个少女,正处在记忆能力巅峰期,闻言点头,“听清楚了,郝先生说最终满清会得天下,而且坐了两三百年江山,但满清愚昧保守,让华夏被诸多蛮夷欺辱,甚至割土、赔款。” 朱媺娖不仅听清楚了,还将郝光明的话精炼了。 这一下崇祯也算是勉强消化吸收了。 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发现心中仍是一片迷茫的,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即便他不再奢求保住京城、保住性命,可又该怎样保住大明国祚呢? 朱媺娖也在消化刚才郝光明说的那些事。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个清晰悦耳的水滴声响起。 崇祯惊了下,朱媺娖则忙看向手机。 郝光明发来薇信消息了。 正文 第6章 崇祯,你既无识人之明,又无用人之能! , 崇祯皇帝见女儿盯着手机屏幕,便也凑过去看。 发现铁盒子发光的一面竟然出现了文字! 只是这文字很古怪。 缺胳膊掉腿的。 他虽然基本能猜出是什么字,可却怎么都读不通顺。 这时就听朱媺娖道:“父皇,大夏国的书文要横着从左向右读。” “哦。” 崇祯恍然。 他就说嘛,朕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文盲呢。 等看懂了上面的文字,崇祯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手机上大概内容如下—— “据史料记载,京城被闯贼攻破后殉国的主要大臣有二十八人,其中文臣二十一人,勋戚七人。 其他臣民殉国者约有上千人! 相较于人口数十上百万的明京城而言,这个数字自然是渺小的。 可就生命而言,这个数字却又是极其惊人且令人感慨的。 所以崇祯皇帝常说没有忠良贤臣可用是不对的,只是他没有识人之明,更无用人之能!” 看到这里,崇祯不禁握住拳头,紧咬牙齿,同时也反思起来。 做了十七年皇帝,他纵然资质鲁钝、也没接受过帝王权术的传承,但经验、见识到底涨上来了。 此时一回想,发现他确实屡屡看错人、用错人,以至于江山败坏至此! ‘朕若死,无颜面对皇明列祖列宗啊!’ 回过神来,他又接着往下看。 “殉国之人不敢说是贤能,但至少是忠臣,不会做开门迎贼的事。 我列出一些人的名字,希望在这最后一日里你能用好他们。 范景文,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据说也是唯一殉国的阁臣,其余几位阁臣似乎都做了闯军的顺臣,甚至是满清的顺臣。 剩余的人有: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倪元璐。 左都御史李邦华。 左都副御使施邦曜。 大理寺卿凌义渠。 兵部侍郎、协理京营戎政王家彦。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太常寺卿吴麟征。 太仆寺丞申佳允。 左谕德马世奇。 左庶子周凤祥。 户部给事中吴甘来。 检讨汪伟。 状元、翰林院修撰刘理顺。 御史陈纯德、陈良谟、赵馔。 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郎中成德、兵部员外郎金铉、光禄寺署丞于腾蛟。 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锦衣卫千户高文采。 似乎你这时锦衣卫一把手是骆养性? 他是个标准投机分子,先投李自成,后投建奴,并被重用成为建奴的第一位汉人总督。 还有,听说李自成拷饷,从他手里弄出了三万两。 另外,还有顺天府知事陈贞达、副兵马司姚成、中书舍人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经历张应选,阳和卫经历毛维、张儒士、张世禧等殉国。 勋戚方面记载的有驸马巩永固、惠安伯张庆瑧、宣城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等。” 看到这份名单,崇祯心情很是复杂。 虽说这些人身为大明臣子,理应与国共存亡,以死报君王。 但瞧瞧剩余那些没有选择殉国,投向了闯贼和建奴的,就知道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殉国有多么的难。 便是他自己,也并未下定决心与京城共存亡,想过在城破之际突围而出。 由此可见,正如那位郝先生所说,这些人且不说能力如何,必然是对他与大明忠贞不二的。 可惜,这个名单中的人几乎没有被他重用的。 就如范景文,可以说是如今剩余的几位阁臣中他最不喜欢的,因为范景文说话总是不称他心意,不好听。 然而就是这位他有些讨厌的臣子,却是阁臣中唯一殉国的。 那么他较为信任的首辅魏德藻以及李建泰、陈演三个呢? 多半都降了闯贼,甚至是建奴吧? 就在崇祯思绪飘飞的这么一会儿,郝光明又发来好几段文字。 “听说你在十九日凌晨内城被攻破之际,敲响景阳钟想上最后一次朝,又或者是商议什么,结果文武百官却没一个到的。 于是你绝望之下,令后妃、宫女自杀,又杀死几个女儿,自己跑到煤山(景山)万寿亭旁的歪脖子槐树上吊自尽。 临死你认为无言面对祖宗,便以发盖面,又在衣衫内衬上写血书,求闯贼不要伤害城中百姓。 是太监王承恩陪你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的,你自尽后他也自尽了。 对于你敲响景阳钟没有臣子来的事,我们这时候有个推测。 说那时京城内城已破,而臣子多是在皇城外,所以那时候忠臣们不是先你一步战死、殉国,便是受闯贼、乱民所阻,这才导致没人来汇合。” 看完这些文字,崇祯又不禁愣神好一会儿。 想一想,绝望自杀、令后妃、宫女自尽、以发覆面等事,还真像他的行事风格。 至于说亲手杀死女儿,他也不知道极端情况下会不会那么做,但却不愿相信那是他做的。 这时郝光明又发来文字。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够再搏一搏。即便无法扭转乾坤,改变命运,能多争取两天时间做好后事的安排,也是好的。” 看完,原本心中茫然的崇祯终于有了一个切实的目标。 他深吸了口气,当即对朱媺娖道:“媺娖,你速速将这上面殉国忠臣的名字抄写下来,父皇要重用他们,与他们一起抗击闯贼!” “嗯!”朱媺娖也很激动,当即应了,可随即她就想起之前郝光明提醒过的一个事,于是道:“父皇,郝先生说的这些都是后人所写史料,未必全部真实啊。” 崇祯闻言难得一笑,“这个我当然知道,其实上面这些就有人名和官职错了。 但就算有少许错误,总比我现在用的那些将要开门迎贼的人好吧?” 确实。 朱媺娖点头,当即开始抄写名单。 崇祯则来到殿外,对看门的宦官道:“速去将王承恩叫来。” 宦官领命而走。 崇祯又招来三名锦衣卫(大汉将军)道:“速去将李若琏、王国兴、高文采三人传来。” “遵命!” 待这三名锦衣卫离开,崇祯听着外城墙那边的炮响与喊杀声,不禁眺望过去,一时愣愣出神。 但没多大会儿,他就听到了朱媺娖的呼喊声。 “父皇,郝先生又来信了!” 崇祯立即回到殿中。 朱媺娖便将手机给他看。 却见上面有如下文字。 “我查了好些资料,说是十七日晚,也即是今晚京城外城便会被攻破。 直接原因是有人打开了广宁门——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守城太监曹化淳带人打开的,又或者是其他太监。 但这个说法未必是真,因为也有不少史料证明,这时候曹化淳已经归乡养老六年了。 所以,这里能肯定的是,广宁门极可能被人打开。你如果能提防住,兴许能多守两天。” 看完崇祯皱眉。 确实不可能是曹化淳,因为曹化淳真归乡养老了。 那么这广宁门究竟是什么人打开的呢? 不知道是谁,该怎么提防? 朱媺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比崇祯思考得更久,见崇祯皱眉,便壮着胆子道:“父皇,若不知是谁打开广宁门,不如派值得信赖的重臣多带兵马防护此门。” 崇祯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清脆的水滴声再次响起。 崇祯已不再惊疑,直接看向手机屏幕。 “我虽然没打过仗,却也知道守城不仅要用人,也要用钱。 李自成也很缺钱,又痛恨贪官污吏,他打进北京城后便对京城的官员、勋贵、士绅、豪富展开拷饷,据说最终拷了七八千万两,还有诸多古玩字画。 这个数据虽然不太可信,却也说明上述那些人都很有钱,并且最终便宜了李自成和建奴。 我还听闻,你曾让臣子们捐款用作军饷,即便加上宫内太监的,最终也只得到了二十万两。 如今京城危在旦夕,你虽然不能学李自成对所有有钱人拷饷,却可以罗织罪状直接抄了那些肯定会投向李自成及建奴的人的家。” 正文 第7章 不能上网?穿越实验 , 看到手机上的这些文字,崇祯最终盯住了“七八千万两”这几个字。 哪怕郝光明说了,这个数据存疑,但他依旧觉得无比刺目。 想当初,他让大臣们捐响,谁知第二天臣子们就有许多穿着补丁衣服上朝,各种卖惨,最终只凑了几万两的捐款。 要不是后来让宫内太监、宦官、宫女们捐了一些,他怕是连发给守城军的军饷都拿不出来。 如果郝光明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京城内那些勋贵大臣家中钱财即便没有七八千万两,但上千万两肯定是有的。 想到这里,崇祯便决定接受郝光明的建议,通过抄家获取钱财,以作军资。 需知,先前加上宫人们捐输的钱,也是不够给守城将士发军饷的。 若真是银钱充足,也不至于只能用这点人守城,让守城压力这么大。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赶来。 正好朱媺娖也抄好了名单,崇祯看了看,就提笔亲自写了一份手谕,将其中几人名字抄录下来,递给王承恩道:“你速派人去将这几人都传到武英殿来。” “遵旨。” 王承恩拿了手谕就准备走。 却又被崇祯叫住,“如今城中将乱,让这几位大臣将亲眷都送入宫里来。” 王承恩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但还是应道:“臣记住了。” 崇祯知道,不论是三位锦衣卫臣子,还是范景文等人,都在外城,得讯来宫内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想了想就对朱媺娖道:“媺娖,你可能再联络郝先生?我还有些事情想询问他。”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所教的手机使用方法,点头道:“我试试。” 说完,她操作了一番,就用向郝光明发去了视频邀请。 视频很快接通。 郝光明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带着些许惊讶神色,道:“没想到你就会发视频邀请了。有什么事吗?” 被郝光明当着崇祯的面夸奖,朱媺娖不禁俏脸微红,道:“我父皇有些事想询问你。” 说完,就想摄像头对象崇祯。 崇祯又向郝光明行了个拱手礼,才道:“郝先生,抄家之事我准备先拿骆养性开刀,后面在选谁,您可有建议?” 郝光明道:“我听说有个太监叫王之心很有钱,后来投降李自成,拷饷时问他要三十万两。 虽然他没能拿出来,最终被打死,但我想他肯定是有钱的。至于这些钱有多少是贪来的,就得靠你自己查了。 另外,听说你手下大太监以王德化势力最大,京城外城陷落后,是他主动开德胜门迎李自成的。 这个人动不动,你可以自己考虑。 还有一个人,你大概死也没想到他后面做的事。” “谁?”崇祯预感他又要被扎刀子了,不禁眉头紧皱。 郝光明笑道:“成国公朱纯臣。根据我查到的一些资料,你死前下令朱纯臣统领诸军,辅佐太子,以图后事。 但这份诏书还没下达到朱纯臣手上,皇城就被攻破,你也自尽了。 后来,朱纯臣和陈演率领百官向李自成劝进,恰逢李自成发现了你所写的诏书。 李自成最恨叛徒,所以就下旨将朱纯臣斩首抄家。 据说闯军在京城所得钱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得自朱纯臣家。 也正是朱纯臣的富裕,刺激到了闯军,直接引发了后来的全城拷饷之事。” 崇祯确实对朱纯臣很信任,因此,听了郝光明这番话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朱纯臣!真是枉负朕对他的信任和恩宠!” 其实郝光明还有件事没跟崇祯说。 他还曾看到一则不知真假的资料,说崇祯最后想要突围出城时,先走东华门,被乱箭所阻,于是又走齐化门。 但当时监守齐化门的朱纯臣却闭门不纳。 因为朱纯臣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投降李自成,好延续他家在新朝的富贵了。 想了想,郝光明又道:“抄家挑两个大太监和几个勋贵应该差不多够了。 文臣我不建议你动。 一则动了他们,你会让所有人都产生巨大的危机感,也不利于日后抗清。 二则,在京的文臣,即便很贪,估计家里金银也不会太多,多半以字画古玩为主。他们的财产,应该多半在家乡,抄了他们在京城的家宅也未必能得到多少金银。” 崇祯吸了口气,点头道:“朕明白。” 郝光明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跟崇祯聊的,心里又想着更重要的事,就道:“坤兴公主能再过来一趟吗?我还有事向你求证。” 朱媺娖闻言看向崇祯。 崇祯见女儿俏脸微红,在看着视频中的郝光明,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却又不清晰。 但他还是点头道:“你去吧。切不可怠慢了郝先生。” “女儿明白。” 朱媺娖点头,然后心中一动,就拿着手机消失在殿内。 郝光明再见到朱媺娖,就问:“这么连续的穿越,你没感觉身体不舒服吧?” “没有。”朱媺娖道。 郝光明不禁摸着下巴,心想:总不是无限次穿越这种好事让她给碰上了吧? 接着他又问:“你在那边能上我们这边的网络吗?” 之所以如此问,却是郝光明想看看,朱媺娖能不能在她那个时空直接上网。 说完,却见朱媺娖露出疑惑的表情。 郝光明这才想起,朱媺娖并不懂什么是上网。 他也没跟朱媺娖解释,而是直接叫朱媺娖怎么用度娘搜索资料。 朱媺娖的学习能力很不错,一会儿就学会了。 虽然她依旧无法理解上网是什么,却知道能通过度娘搜索一些信息资料了。(度娘对朱媺娖的手写字也是能基本辨识的。) 见此,郝光明就道:“你再回那边去,看能不能上网。” “好。” 朱媺娖点头,又走到西屋的西墙根儿,这才消失不见。 回到武英殿,朱媺娖也顾不得向崇祯行礼,就开始实验使用度娘。 结果发现没法用了! 她又尝试向郝光明发去薇信视频邀请,居然又接通了。 “能用度娘上网吗?”郝光明直接问。 朱媺娖面带失望之色的摇头,道:“不能,手机上倒是出现‘网络已断开’的文字。” 郝光明听了皱眉,暗想:该不会她只能跟我联络吧? 随即,他心中一动,直接往屋外走去。 结果才走出门九步,视频通讯就自动断开了! 因为出门九步,正式之前朱媺娖离开的范围边界。 ‘难道我能和她用手机联络,并非因为网络,而是受那黑玉环的神秘力量影响?’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郝光明当即来到西屋的西墙根儿,向爷爷的薇信发去视频邀请,但根本没人接通。 他向东边走了一步,没两秒,视频就被接通了。 只见朱媺娖一脸紧张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问:“郝先生,刚才视频怎么断了?” 郝光明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做了个试验。” 朱媺娖还要再说什么,却有声音传来。 “陛下,李若琏、王国兴、高文采到了!” 朱媺娖当即对崇祯道:“父皇,我先到郝先生那边去了。” 崇祯点头。 朱媺娖立即消失不见。 当她再出现于郝光明面前时,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忍不住向郝光明倒去! 正文 第8章 崇祯的应对 , 郝光明看了吓一跳,忙将朱媺娖扶住,急问:“你怎么了?” “忽然头好晕,好困。” 说话间,朱媺娖美眸几次开合,像是上下眼皮在打架,明显是在极力地抗拒困意。 这情况,郝光明即便扶着少女的身体,也没心猿意马,而是想:该不会这就是她穿越的限制吧? 那她头晕、犯困是因为穿越次数达到了一日的极限,还是因为太频繁? 想着这些,郝光明将朱媺娖扶到一个靠椅边,道:“你先坐下休息会儿,看能不能恢复。” 朱媺娖点头,很乖地坐了下来。 然后她头一靠上椅背,就睡着了。 但椅背哪儿能支撑她睡觉? 很快她头就滑下来,又醒了。 郝光明见状道:“要不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嗯。”朱媺娖轻应了声,俏脸微红。 看她要动,郝光明却阻止了她,“你等我把床铺好。” 说完,郝光明就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旧被子垫在床上,又发出一张新床单、一床新被子铺好。 然后才将朱媺娖扶上床。 朱媺娖虽然信任郝光明,但作为少女,她到底还是有戒心的,并没有沾床就睡。 奈何戒心敌不过困意,努力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沉沉睡去。 郝光明则拉张椅子坐在屋里,用手机上网查找更多明末的资料。 同时思考着,该利用这奇遇做些什么。 ··· 大明。 武英殿。 “臣王国兴、李若琏、高文采参见陛下!” 三名身着锦衣卫官员常服的男子一起向崇祯跪拜行礼。 崇祯扫了三人一样,目光最终定在中间的李若琏身上。 虽然李若琏戴着帽子,却难掩霜白的头发。但看他的跪资,身体显然还硬朗。 “李爱卿,朕没记错的话,你是万历戊辰科武进士吧?今年高寿几何?” 李若琏不知道崇祯皇帝何意,便照直答道:“回禀陛下,臣确实是万历戊辰科武进士,今年已78岁。” 崇祯点点头,心中却是颇为感慨。 李若琏年纪这么大,按理讲该退休荣养的。 可这几年他手上实在无人可用,才不得不让李若琏管着南镇抚司,不久前又让其兼领兵部尚书事。 这算是重用了。 李若琏最后战死殉国,倒也没辜负他。 “三位爱卿都起来答话吧。” 三人应声站起。 另外两人中,王国兴、高文采都是中年人。 王国兴现任锦衣亲军指挥使,可以说是崇祯最信任的人,目前在负责皇城城防。 高文采则是李若琏手下,南镇抚司的千户官。 示意王承恩和两个守门宦官看好殿门,崇祯就低声道:“朕得到可靠消息,骆养性已暗通闯贼,现在李爱卿、高爱卿就带着朕的旨意前去捉拿他。 另外,这里还有一道旨意——由李爱卿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高爱卿接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一职。” 说完,崇祯就将早已写好盖了大印的圣旨交给李若琏。 李若琏接过圣旨后,犹豫了下道:“陛下,我看骆养性这两日守城还算尽力,他暗通闯贼之事会否有误?” 不怪李若琏质疑崇祯,实在是崇祯疑心太重,这些年干的听风就是雨的事太多。 而且骆养性这两日也参与守城,若真的沟通闯贼,现在闯贼可能都已攻破外城了。 崇祯确实早已想好说辞,道:“或许有误,但此事关乎京城安危,宁可抓错,也决不能放过。” “臣明白了。” 李若琏说了声,当即拱手告退。 崇祯则想:骆养性是没通李闯,但按那郝先生所说,日后却会投降建奴并被重用。 建奴才是将来大明的大敌——骆养性既然有可能投降建奴,就不能留着。 因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如果投了建奴,对大明的危害就太大了。 等李若琏、高文采离开,崇祯就对王国兴道:“皇城的安危就托付给爱卿了。” 王国兴当即跪拜道:“臣定死守皇城!” 崇祯将王国兴扶起来,又将王承恩招过来,道:“王之心贪污甚巨,锦衣亲军这边派人配合王大伴将他查抄了。” 听见这话,王国兴、王承恩都不禁一颤。 因为他们也贪。 他们不知道崇祯怎么就确认王之心贪污甚巨,自然害怕。 崇祯到底做了十七年的皇帝,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变化,就猜到了什么。 他穷成这样,心里是真的痛恨一切贪污的臣子。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贪的臣子太少了。 以目前的情况,他不可能抓了每一个贪污的臣子,不然根本无人可用。 于是他便对王承恩道:“王大伴尽管去查,不管查出什么,朕都给你担着。” 王承恩想起崇祯过往各种无担当的行径,心里并不信崇祯的话。 但他对崇祯确实忠心,即便知道有可能殃及自身,还是应道:“臣遵旨。” 等王承恩、王国兴离开,崇祯不禁环顾殿内,嘀咕道:“媺娖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随即他心思又转移到别的事上。 他没让查王德化,是因为王德化目前提督东厂,兼内外诸军监军事(总监军),协管城防的一众宦官也受其统领,可以说位高权重之极,真不好乱动。 他准备等骆养性、王之心的事弄完了,再将王德化撤下,缉拿。 崇祯又等了好一会儿,朱媺娖仍没回来,先前相诏的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施邦曜等人却一一赶来了。 但崇祯却没想到,这些人中唯一的阁臣范景文却是由人搀扶着进来的。 他见范景文形容枯槁,仿若将死之人,不禁问:“范卿这是怎么了?” 搀扶着范景文的一锦衣校尉道:“回禀万岁,范阁老家人说他已有近三日未曾进食了。” 范景文则普通一声跪下来,痛哭道:“陛下,臣无用···不能退敌···以致京师危如累卵···” 崇祯见范景文痛哭间话不成句,也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想哭。 但想到女儿的奇遇,他到底没完全绝望,就叹道:“来人,扶范卿到一旁歇息,再给拿碗粥来给范卿吃。” 其实自从闯贼围城,他也有一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国破身死的危机压在心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饿。 看着剩余的一众人,崇祯稍稍犹豫便道:“倪元璐、李邦华听旨,朕命你二人即时入阁。 另罢免首辅魏德藻,陈演亦开除出阁,首辅之职暂由范景文接任。” 说完,崇祯将等人时写好的圣旨交给李邦华。 李邦华下意识地接了旨,随后就不禁劝告道:“陛下,如今闯贼围攻京城,形势危急万分,如此大肆变动阁臣不利于人心稳定啊。” 崇祯听了皱眉,掷声道:“正因为是非常之时,才要行非常之事!至于说人心不稳,难道不换阁臣人心就稳了吗?又或者说,此危亡时刻爱卿不敢担阁臣之重任?!” “臣绝无此意!”李邦华先表了态,然后就道:“臣领旨!” 崇祯点头,却又拿出一份写好的圣旨交给李邦华,道:“这份旨意中,朕已加封你为太子太保,京畿总督,统领京城内外诸军事,并让倪元璐协助于你。” 说着,崇祯也看了倪元璐一眼,道:“希望两位爱卿尽全力守住京城,即便无法可守,多守一日我大明便多一分希望!” 两人不知道崇祯为什么这么说,却从话语中感觉到了崇祯的振作,心中便也振奋了些。 当即一起领旨道:“臣必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正文 第9章 骆养性:我刚想投敌皇帝就知道了? , 示意李邦华、倪元璐等人起来后,崇祯想起郝光明所说,今夜广宁门将破,致使外城被攻陷一事,便问:“现广宁门守将是谁?”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无人能答。 崇祯先是不满,接着才想到,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统管京城城防之事的人,不清楚某外城门守将是谁倒也能理解。 他干脆直接道:“朕得到消息,闯贼今夜有意从广宁门突破,或是有人作为内应,所以广宁门必须加强防守。 施邦曜,朕现为你加兵部侍郎衔,负责防守广宁门及相关城墙,成德、金铉,你二人负责协助施爱卿。” 崇祯这么做,是因为这三人都是有过兵事相关履历的,勉强算是知兵之人,最重要的是郝光明所说的殉国之人,忠诚可靠。 施邦曜三人倒是没那么多话,直接领旨。 然后施邦曜就道:“事不宜迟,若陛下没有别的吩咐,臣等这便去广宁门了。” 崇祯也希望能排除广宁门的隐患,当即挥手道:“去吧。” ··· 京城外城。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正在坐堂。 如今闯贼围城,按理讲锦衣卫既有刺探敌情的任务,又有监察城内文武百官的责任,骆养性应该很忙才对。 可实际他此时闲得很。 前一种职责,锦衣卫早就不具备了,骆养性继任以来,倒是将监察百官这块做得不错。 但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爪牙,只能在皇权所及之地逞威。 如今崇祯皇帝的命令连京城都不出了,骆养性掌控的锦衣卫自然也被限制在了京城内。 此时,他看似在平静地翻看桌案上不多的公文,可实际心里却在担忧、纠结,受折磨。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了解到的城内外情况到底比普通臣民多,甚至比崇祯多,因此他很清楚,此番面对闯贼围成,京城怕是守不了几日。 李自成此番围攻京城,号称领兵百万。 即便排除其中水分,十万精锐,数十万能战之兵还是有的。 至于京城,主要兵力就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这三大营,理论上在册兵员有四十多万。 但京营之糜烂人尽皆知,即便经过多次整顿,实有兵丁也不会超过五万。 正月时,闯贼攻入山西,阁臣李建泰担心家乡安危,便请战受命为督师,出城募兵迎战闯贼。 李建泰离京时带走上万兵,因为各种原因,磨叽到二月多,在保定见到闯贼时,其身边竟然只剩数百残兵,干脆投了李自成。 等于是平白弄没了京营上万兵力。 另外,京城发大头瘟已有数月,京营因病减员严重,如今能战之兵怕是还不足两万,且都是孱弱之兵。 京城的外城有九门,城墙又长,两万兵丁都未必能将城墙排满。 是皇帝派出了部分用来守卫皇城的亲军,外加城上的大炮,才暂时守住外城。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外城被攻破,内城、皇城、皇宫(紫禁城)更无法可守。 骆养性觉得,这种情况下,崇祯别说守住进城了,就算是连突围而出都不可能。 所以他就考虑着,是不是早做打算,准备投靠李闯。 他也不求还能保住如今的权势、富贵,只要别丢了性命就行。 只是,他家也算是世受皇恩,他更是崇祯一手提拔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恩宠之极。 要投降李闯,他心里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但让他陪着崇祯殉国,他也是万万不想的。 就在骆养性纠结着如何选择时,外面传来动静,一群人很快闯到衙门大堂上,为首的却是头发霜白的李若琏。 作为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若琏理论上也是骆养性的下属。 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并不好。 骆养性便起身喝道:“李若琏,你好大胆子,竟敢带人擅闯北镇抚司衙门?!” 李若琏老脸神色冰冷,直接亮出崇祯的手谕,高声道:“陛下有旨,骆养性私通闯贼,意图投敌,现将其缉拿抄家!” 骆养性直接听傻了。 他才在心里想想呢,跟心腹手下都没提这事,顶多就暗示下,崇祯竟然就知道了? 难道是哪个手下背叛,在崇祯那里告了他的刁状? “都愣着做什么,将其拿下!” 李若琏一声大喝,随他而来的一众锦衣卫立即一拥而上,擒拿住了骆养性。 至于骆养性的心腹手下,则被高文采带人挡在了外面。 被抓后,骆养性才后知后觉地大叫道:“冤枉!我没有私通闯贼!我要见陛下!” 李若琏根本不听他的,对一个百户道:“将他押到南镇抚司大狱,看押好了。其余人随我前去骆府抄家!” “是!” 一众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轰然领命,都面带兴奋之色——抄家可是个油水活儿。 ··· 御用监。 作为掌印太监的王之心此时也是心生不安。 他虽然贪婪,却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但他琢磨的却不是投不投降李自成,而是投降后该如何讨好李自成,保住自己的财富地位,乃至更进一步,成为新朝权势最大的太监。 ‘倘若李闯破了京城,成为新皇,而今这些太监中对我威胁最大的莫过于王德化,要是能在破城之时除掉他就好了。 至于王承恩、方正化等人,倒是不足为虑。’ 就在王之心一边享受着身边宫女的按摩一边为未来做打算时,房门被人暴力推开,然后几个锦衣亲军便一拥而进,如抓小鸡般将王之心从靠椅上提了起来。 王之心先是一脸懵逼,回过神来就尖声大喝:“你们几个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冒犯咱家?!” “王之心,你的事发了,万岁已下旨拿你,还在这里逞威风?”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熟悉的人也走进屋里。 正是王承恩。 王之心先是惊愕,随即就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并没有喊冤,并非因为他不觉得冤,也因为他知道,作为皇帝家奴,怎么处置他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而今皇帝既然下旨拿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承恩示意后面跟进来的人搜查房屋,他则坐在王之心的椅子上,看着王之心道:“万岁如今缺钱花啊,听说你贪了许多,立即怒了。你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将贪来的钱财都交出来,若是足够多,兴许万岁能饶你一命。” 王之心原本瞪得凸出的眼珠转动了下,恢复了思考能力,立马意识到,崇祯这怕是真缺钱到了极点,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很有钱,这才会直接下旨那他。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期望像王承恩所说,崇祯看在银子以及往日的情面上,能饶他一命。 于是吞了口唾沫,就哆哆嗦嗦地道:“交,我都交···” 正文 第10章 郝先生可要财宝? , 天色渐黑。 外面仍时不时传来发炮声以及隐约的喊杀声。 “万岁爷,”王承恩喜滋滋地来到了武英殿,“臣从王之心那边搜出了银票及白银各十几万两,黄金三千多两,另有诸多珠宝古玩字画及田契、房契。” 说着,王承恩便将一张列好的单子交了上来。 随即又一挥手,让人将搜来的珠宝古玩字画、银票、田契、房契、金银都送入殿中。 因为王承恩知道,崇祯如今真的是缺钱到极致,也爱钱到极致,在王之心那里查到的钱如果不拿过来给崇祯过一眼,他肯定不放心。 王承恩本以为见到这些,崇祯怎么也会高兴点。 或者大发雷霆,骂王之心怎么贪了如此多。 谁知崇祯却眉头紧锁,只扫了抬进来的诸多财宝一眼,便没多看,挥手道:“你下去吧。注意查看下宫内防卫情况。” 王承恩没敢多问,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来到殿外,他便招来一位守门的宦官问道:“咱家办事时可是发生了什么?” “回应干爹,什么事也没发生啊,万岁爷一直都在武英殿,中间只有李若琏来汇报骆府抄家的情况,说是只抄了不到十万两的银票和金银。” 这守门宦官是王承恩的干儿子,闻言便将知道的事一一说了。 听完王承恩更加迷惑,心道:难不成是从骆府抄得钱财太少万岁爷才不高兴?不至于吧? 武英殿中。 崇祯拨弄了下面前的一箱珠宝,便环视四周,道:“媺娖怎么还不回来?莫非真出了事?” ··· “嗯~” 躺床上的朱媺娖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却见屋顶有颗硕大的“夜明珠”,无比刺眼。 ‘拥有这般大且好看的夜明珠,这郝先生竟还说他是普通人?定然是骗我的。’ 她心中冒出这个念头,转头就瞧见郝光明坐在靠椅上打瞌睡。 她再瞧见屋外,将天都黑了,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一边下床,一边喊道:“郝先生?郝先生?” 郝光明闻声醒来,看到朱媺娖下床,就问:“你睡好了?” 朱媺娖没回答,反问道:“我睡了多久?” 郝光明看了下手机时间,见才六点多,就道:“没多久,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三四个时辰?!”朱媺娖一听就瞪大了美眸,“我睡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郝光明这才意识到两人所说的时间单位不同,笑道:“是三四个小时,不到两个时辰。” 朱媺娖却没心思去探究时间的问题了,道:“不知道父皇那边如何了,我要回去看看。” 眼见朱媺娖就要“撞墙”而走,郝光明忙拦住她,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没恢复好的话,还是不要乱穿越比较好。” 朱媺娖感觉身体完全无异样,就道:“我没事了。” “手机拿着,有事联系我。”郝光明将充满了电的手机塞到朱媺娖手中。 触碰到郝光明温暖的大手,朱媺娖俏脸微红,拿紧手机,就撞向西墙,消失不见。 郝光明看着空无一人的老宅,肚子咕咕直响,这才感觉到饿。 ‘我得回村里吃晚饭啊。’ 这么想,郝光明就向朱媺娖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视频接通,朱媺娖和崇祯一起出现在视频中。 只是那边有些昏暗,两人神态看着并不那么清楚。 但郝光明还是注意到,崇祯神情中带着惊叹。 “郝先生有什么事吗?”朱媺娖问。 “我一会儿要去吃晚饭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不在这里,也接不到你的信息,你最好不要过来。”郝光明道。 虽然爷爷这座老宅在村外竹林中,平时根本没人过来,但为了以防万一,郝光明还是嘱咐了下。 “嗯。”朱媺娖点头应了。 郝光明想了想又问:“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视频中,朱媺娖直接看向崇祯。 崇祯收回探视的目光,道:“朕已拿下骆养性、王之心,从他们那里查抄了几十万两银子,以及一些别的财物。” 这时,朱媺娖配合着崇祯的话,专门将手机镜头对向地上的几箱珠宝、古玩、金子。 至于现银、银票,崇祯已经让人拿去激励守城将士了。 郝光明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财宝,不仅看得眼睛一眯。 因为郝光明这边光照很好,崇祯、朱媺娖都将郝光明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里。 崇祯心中一动,就微笑道:“郝先生帮了朕不少,不如在这些财宝中挑几件,一会儿让媺娖带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郝光明下意识的回拒。 但态度显然不坚决。 作为一个如今存款不足两万元的穷批,这些财宝对他诱惑力确实不小。 或许是将郝光明当做世外高人、仙人的缘故,崇祯在面对郝光明时变得更懂人情世故了。 看出郝光明态度不坚决,崇祯便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郝先生连手机这种宝物都愿意给媺娖用,从朕这里拿几件财宝又算得了什么?” 郝光明听了心想也是。 他给朱媺娖的手机在这里虽然只值一两千块,但在大明那边可是无价之宝。 于是便道:“那你们就挑几件玉器给我吧。” 郝光明要财宝不是收藏的,而是准备换钱用。 在他看来,玉器要比古玩、金子都更好换钱,也更安全。 结束视频通话,郝光明就锁上老宅的屋门和院门,回村里。 卧龙岗是西河镇杨集村下面一个颇大的自然村,有一百多户人家。 这里地处群山之间,但山都比较矮小,并不险峻,属于丘陵地带。 竹林的宅院是郝光明爷爷承包竹林后建的,他家老宅则在村西头,离竹林也就半里地。 郝光明父母早年出了事故双双离世,他算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至于奶奶,在郝光明小时候就去世了。 如今爷爷也走了,郝光明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村子里倒是还有些同姓同宗的亲戚,左邻右舍关系也算可以。 郝光明前天回到村里觉得一个人开火麻烦,干脆就买几代米、一些食材,送到隔壁马叔家,在他家吃饭。 马叔夫妻俩都五十多岁,儿子儿媳都在外省打工,女儿则嫁到了县城里,还有个孙女在县城读寄宿制中学。 夫妻俩身体还算不错,不仅种了好几家的田地,还承包了一座山头种果木。 闲时马叔还会在田间捕鱼虾黄鳝螃蟹,在山上打野兔,丰富自家伙食之余,也能卖几个钱。 郝光明走进马家院子,正好洪婶从厨房里出来。 见了郝光明就笑道:“光明回来了?我正准备让你马叔打电话喊你吃饭呢。” “清理我爷的东西忘了时间。”郝光明随便解释了句,就帮忙拿碗筷上桌,并不见外。 吃晚饭时,马叔问:“光明啊,你爷的丧事也算办完了,后面有什么打算?” 郝光明原本是想在村里住段时间就走的。 如今有了奇遇,自然不会走了。 于是就道:“我准备在村里创业。” “在村里创业?”马叔听了奇怪,“咱们这边除了能种水果,其他方面啥都没有,你创业搞啥啊?” 郝光明笑道:“还没想好,但应该是以网络为主。” 马叔手机虽然玩得也挺熟,但对网络还真不了解,所以听郝光明这么一说就不多问了,只是道:“有什么需要你马叔帮忙的就吱一声,别客气。” 郝光明笑着点头,“知道了马叔。” 吃完饭,又在自家拿了些东西,郝光明就再次回到竹林中的院子。 正文 第11章 崇祯情绪失控 , 郝光明带东西过来是为了在这边过夜的。 因此拿了电热水壶,几袋方便面和卤蛋、辣条,还有饼干、牛奶。 然后就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及洗漱用品了。 东西随意放下,郝光明就向朱媺娖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接通。 昏暗的烛光下,依旧是朱媺娖和崇祯同时出现在视频里。 “郝先生用过晚饭了?”朱媺娖问。 “嗯。”郝光明点头,然后就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崇祯道:“大约是因为攻城器具不足吧,闯贼依旧是以发炮轰城为主。但闯贼人多,想必明天就会多出很多攻城器具来。” 郝光明再次点头。 他不能穿越过去,所以大明那边的事他也只能听听,再根据搜集到的资料给些建议。 “我下午有搜集到一些可能对你们有用的资料,这就给你们传过去。” “这可太好了。”崇祯露出笑容。 虽然依旧觉得事情离奇难以理解,但在如今这般绝境下,崇祯愿意相信郝光明真是后世人,所说也都是真的。 因为这是他拯救大明的唯一希望了。 相关资料郝光明在朱媺娖休息时就在手机上整理好了,这时候发过去就是。 另一边,父女两人则将手机放在桌案中间,一边看一边抄。 郝光明将他查到的资料都分成单独的人物事件,一份份的传过去。 “据说襄城伯李国祯率领的三大营将士,在面对李自成发炮攻城时,不战而溃。后来李国祯也投降李自成,被拷饷而死。” 看到这份资料,崇祯皱眉道:“今日李国祯统领的三大营确实有不少不战而溃的,却并非全部,不然城墙上没人,闯贼早就攻入外城了。 如此看来,这后人记载的史料,真是颇有不实之处。” 在一旁抄写的朱媺娖闻言忍不住道:“父皇,据郝先生所言,他应是清朝之后的人,距今不知多少年,能查得这些资料已属不易,哪里能保证一定真实?” 崇祯闻言瞥了眼朱媺娖,心中感叹:果然是女子外向啊。 女子外向? 崇祯瞬间抓住了一道灵光,心中的一个想法也明确起来。 于是他再看朱媺娖的目光就变了。 “媺娖,你觉得郝先生如何?” “博学多才,而且和善。”朱媺娖忙着抄写,并没多想就如此回答。 “父皇将你许配于他可好?” 听见这话,朱媺娖顿时僵住,毛笔也一顿,在纸上弄出了一个大黑点。 崇祯则接着道:“而今虽有郝先生帮助,但京城能扛过闯贼围攻的希望仍旧渺茫。 你既得奇遇,可以去那边,保命定然是没问题的。 只是不知那边是太平盛世,还是如大明这般的乱世。 你一个弱女子,若没人照顾,怕是活下去都难。 既然郝先生与你有此奇缘,为人也好,不如你就嫁给他,如此父皇才能安心。 日后若是大明真如他所言,被建奴所取代,你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复兴大明。” 在朱媺娖的认知中,婚姻只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只是··· “父皇,女儿已经与周显有了婚约啊。” 朱媺娖提此事并非喜欢周显——她根本就没见过周显,只不过看了一次画像罢了。 她只是单纯觉得违背婚约不好。 “糊涂!”崇祯闻言不禁呵斥,“在国家兴亡面前,你的婚约算得了什么?!” 朱媺娖吓了一跳,忙退开一步,跪下来道:“女儿知错了。” 崇祯神色略微缓和,道:“此事就这般定了。一会儿朕与郝先生谈。” 朱媺娖这时却想到另一个问题,当即道:“若郝先生已有妻子该怎么办?” 崇祯听了刚展开些许的眉头又紧皱起来,稍稍沉吟就道:“若他有妻子,便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双手紧握。 她怎么都没想到,作为大明公主,她竟然有沦落到给人做妾的一天。 哪怕她心里对郝光明有好感,可想到可能会做妾,便生出了抵触之心。 可惜,婚姻之事轮不到她做主。 “起来继续抄写资料。” “是。” 第二份资料也很短。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派太监杜勋入内城与崇祯皇帝谈判,未能谈妥。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书张缙彦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中午,李自成由王德化引导,从德胜门入,经承天门步入皇宫。” 看到这段,崇祯皇帝神色冷厉,满脸杀机,咬牙切齿道:“张缙彦、王德化都该死!” 说着,就去打开殿门,对守在外面的王承恩道:“张缙彦阴通闯贼,去将他缉拿抄家,现银、钱粮用于犒劳守军,金、珠宝、古玩字画送入武英殿!” 王承恩见崇祯脸色难看,不敢多问,但想到如今城内情形,还是硬着头皮道:“万岁爷可否写一份手谕,否则臣怕缉拿过程中多生事端。” “你等会儿。” 崇祯说了声,转身关上殿门。 王承恩下意识地偷看了眼殿内,恰好看见朱媺娖伏在桌案上抄写什么,桌案上有奇异白光透出。 见此,王承恩不禁暗自嘀咕:莫非今日万岁爷所做之事都与坤兴公主有关? 没等王承恩多想,崇祯就拿着手谕出来了。 王承恩只能领命去办事。 回到殿内,崇祯就看到了郝光明传来的第三份资料。 “崇祯皇帝在带着王承恩上煤山自缢前,担心后宫女子受辱,有损朱家皇室名节,于是令后妃自尽。不愿自尽者皆被其率领侍卫斩杀。 坤兴公主被斩断左臂,右臂受伤,昏死过去,侥幸活命。年仅五岁的昭仁公主被崇祯一剑刺死。” 崇祯之前虽然听朱媺娖问过这事,也确实想过城破该如此处置后宫女子,可真看到郝光明所传来的文字资料,他却不愿意信了。 看完之后,他神色狰狞扭曲,怒声道:“不!朕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朱媺娖看到这段文字,哪怕已经从郝光明那里听过,可心里还是滋味难言。 尤其是经历过刚才被崇祯强命她给郝光明做妾的事,心里就更苦涩了。 看着父皇在哪里失控的怒吼,她却并没有劝慰一个字。 直到手机上传来新的消息,她才出声道:“父皇,又有资料来了。” 崇祯并非失了智,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闻言他又立即控制住自己,看向手机,渴望能看到一点好的内容。 然而,郝光明新传来的这份资料却令他更加惊愕,难以置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却见这段资料很长,内容如下—— “崇祯去往煤山自尽前,命一班侍卫保护三位皇子到皇亲国戚家躲避,之后找机会出京城,南下继位,复兴大明。 谁知太子带着定王、永王来到周奎府前,周奎却因怕被牵连,紧闭府门,拒不接纳。 三位皇子徘徊周奎府前不一会儿,便被闯军俘获。 后闯军拷饷,周奎如应付崇祯帝一般喊穷卖惨,不愿交出钱财。刘宗敏便拷打、羞辱其妻与儿媳,逼得二人上吊自尽,又打杀其长子。 接着刘宗敏又对周奎极其次子、侄子使用酷刑,这才逼得周奎交出钱财。据说其中仅现银便有五十多万辆,其他珍宝财物价值好几十万两。 (民间传闻还有从周奎家拷出三百多万两的,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据说坤兴公主断臂昏迷后,被忠心的太监、宫女送去了周奎府上。却被周奎至于柴房,不闻不问五日,侥幸才未死。 还有一传闻,李闯败于建奴,撤出京城后,多尔衮率领清军入京,太子朱慈烺躲入周奎府上,却被周奎交给多尔衮。 后多尔衮召集明朝降臣辨别太子真假,除十数人说是真外,余者皆称为假。于是清廷便以周奎进献假太子为由,将周奎与太子一起诛杀。 以上种种,真假是非,后人难断。但我想崇祯你身处当世,应当是能辨别的。” 正文 第12章 朕欲将公主嫁与先生为妻 , 看完这段资料,不仅崇祯摇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就算朱媺娖也是如此。 “怎么可能?外公怎么可能对我们见死不救?”朱媺娖摇着头,喃喃自语,“污蔑,一定是后来的清朝人污蔑!” 听到朱媺娖的话,崇祯反倒是冷静下来。 因为他想起了两次向臣子们募饷的事。 这两次,周奎身为国仗,都是哭穷,捐款极少。 其中一次,皇后用首饰换了五千两银子给周奎,想让他为捐款做个表率,谁知周奎竟然贪下三千两,只捐两千两。 由此可见,周奎这位国仗会否对外孙、外孙女见死不救先不说,贪财绝对是真的。 再见女儿仍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崇祯便叹道:“媺娖,没什么不可能的,夫妻尚且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只是你们的外公?” 朱媺娖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知道,郝光明所提供的关于周奎的事多半是真的,至少是郝光明查到的。 再想想,闯贼进城,周奎自家都未必能保,对外孙、外孙女见死不救并非不可能。 水滴声响起,却是郝光明又传来薇信消息。 “我这里有个方法,或许能帮你们试探出周奎家有多少金银财宝。” “你们可以派人去通知他,说今夜准备带领精锐突围,叫他带上家人一起进宫。然后派人暗中监视他家,不出意外,他即便不取出钱财一起带走,也会重新收藏到更隐秘的地方。” 看完,崇祯皇帝不禁微微点头道:“这法子确实可以一试,反正总是要让周家人进皇城的。” 京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皇宫),理论上讲,即便外城被敌人攻破,内城、皇城也是有可能守住的。 所以之前崇祯派人将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殉国臣子的家人都接到了皇城。 周奎是国仗,周家自然也该享受这一待遇。 当即,崇祯走出武英殿,对守在门外的王承恩吩咐了这件事,让他和锦衣卫的人一起去办。 吩咐完这件事后。 崇祯皇帝回到武英殿,见郝光明没再传资料过来,就道:“媺娖,联系郝先生,朕有事问他。” 朱媺娖点头,当即向郝光明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视频接通。 “有什么事?”郝光明直接问。 崇祯也能凭感觉走入手机镜头中了。 他看到郝光明那边明亮的光芒,再次露出惊叹、好奇之色,随即就道:“郝先生家中有如此奇妙的夜明珠,家世一定很不一般吧?” “夜明珠?”郝光明听了疑惑,再注意到崇祯看着他这边屋顶,这才明白夜明珠指什么,就笑道:“这哪儿是夜明珠啊,就是一普通白炽灯,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 “家家户户都有?!”崇祯听了更加惊奇,不敢相信。 朱媺娖也露出惊讶之色,难以想象家家户户都有这种宝物是何等景象。 郝光明道:“白炽灯是电灯的一种,目前其实已经落伍了···这解释起来要说的话可就多了,你们也听不懂,不说算了。” 崇祯听了很想说:你说啊,不说怎么知道朕听不懂? 但又担心这事涉及那边的隐秘,追问会引起郝光明不快。 再想起这次联系郝光明的目的,崇祯就生硬地切换话题,道:“我看郝先生模样,应当已年过二十了吧,不知是否婚配?” 郝光明笑道:“我早过二十岁了,都二十六了,不过倒是没有结婚。” 二十六? 还没结婚? 崇祯、朱媺娖听了可谓连连惊讶。 因为两人看郝光明的面相,都觉得他应该才二十出头,没想到已经二十六了。 须知,在大明二十六岁的人不仅胡须一大把,面相也会显老,很少会像郝光明这样白皙面嫩。 更让两人惊讶的是,郝光明都二十六了,居然还没结婚。 回过神来,崇祯便问:“二十六都未婚配,难道郝先生父母不催促吗?又或者,郝先生已经纳妾生子了?” 这里崇祯耍了心眼,就是想问明郝光明的婚姻情况。 虽然他之前说,如果郝光明已婚,就让女儿去给他当妾。 可作为一名父亲,本身又是皇帝,他何尝不想女儿独享丈夫婚姻幸福呢? 郝光明并不清楚崇祯皇帝的心思,闻言露出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道:“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前不久我爷爷也去世了。如今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也没人催我结婚。” 啊? 这。 崇祯、朱媺娖再次惊讶。 两人都没想到,郝光明竟然已是孤家寡人。 “郝先生见谅,我并不知你家世如此凄惨···”崇祯尴尬地道。 朱媺娖也道:“郝先生,我父皇并非有意提起先生的伤心事。” 郝光明道:“没事。不过你们好端端的,问我家庭情况干吗?” 崇祯决定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即便有先生帮助,这京城也不知道能守住几日。媺娖既然有缘遇到先生,朕便想将她托付与先生,也免得她在城破后落得如先生所说那般凄惨的下场。” 郝光明没听出崇祯这番话的重点,微微皱眉道:“你女儿的下场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史书上就那样写的。 后来她断臂未死,清庭为收揽人心,将她按婚约许配给周显。结果在顺治三年,也即是你死后的第三年,她就因为抑郁成疾,在孕中病死了。” 听见这话,崇祯差点又情绪失控。 朱媺娖也暗暗捏紧了粉拳,暗想:原来我从父皇剑下逃得一命,也只多活了两年,还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崇祯做了十七年的皇帝,城府到底练出了一点,控制住情绪后便深吸口气,僵硬笑道:“郝先生大概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朕所说的托付,是将媺娖许配于先生为妻。” “啊?” 这回轮到郝光明惊讶了。 他是真没想到崇祯会来这一出。 崇祯都要国破家亡了,性命也难保,居然还想着给女儿定下婚事,这谁能想得到啊。 “先生难道不愿意?”崇祯见郝光明如此惊讶,不禁担心地问。 “我···” 郝光明说着,就不禁看向视频中的朱媺娖。 即便作为现代青年,在网络上阅女无数,他也不得不承认,朱媺娖的颜值、气质都堪称顶尖。 只是··· “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太小了,今年才十五六岁吧?在我们这边还是个中学生呢。而我已经二十六了。” 听了郝光明的话,崇祯、朱媺娖都很迷惑,不明白十五六岁怎么就小了。 须知,寻常人家十三四岁结婚都有的是。朱媺娖也得亏出身皇家,才能拖到十五六岁乃至更大。 至于学生一词,两人自然是知道的。可中学生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和朱媺娖一个女子扯上关系,两人就都不明白了。 于是崇祯误以为郝光明这些话都是托词,实际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想了想,目光扫到殿中的几箱财宝,便道:“先生,年龄不是问题,别说你只比媺娖大十岁,就是大上二十岁又何妨? 另外,先生若是娶媺娖为妻,朕愿意这殿中财宝等大批宝物为嫁妆,至于聘礼,朕则不需一文。如何?” 却是崇祯想起之前郝光明看到那些财宝时的神色,还以为他是个贪财之人。 其实崇祯这么想也没错,现代社会谁不喜欢钱呢? 何况郝光明还是个穷小子。 正文 第13章 请公主吃泡面 , 郝光明虽然既爱朱媺娖的美色,又喜欢财宝,却没昏了头脑。 他看着视频中的朱媺娖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所我想知道公主的看法。如果公主不同意,我是不会强求的,不过照顾她的事我也不会推脱。” 这话说完,即便那边光芒比较昏暗,郝光明也能看到,低着头的朱媺娖脸色殷红。 崇祯皇帝本想说“婚事自古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用得着征求她的意见”,可见郝光明似是在盯着朱媺娖,他便改了主意,咳嗽一声,道:“媺娖,你可愿嫁与郝先生为妻?” 朱媺娖只觉得此时脸很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但还是轻声应道:“女儿愿意。” “哈哈哈,”崇祯笑起来,“郝先生,媺娖说愿意嫁给你,现在你该同意这门婚事了吧?” 能取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女为妻,对方还是公主出身,不需要他给聘礼不说,还附带诸多财宝为嫁妆,他一个穷小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大约也就是顾虑这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将来能否生出孩子罢了。 又或者说,朱媺娖能穿越时空多久,将来会不会突然消失。 但郝光明紧接着就觉得,现在考虑这些事根本没意义,既然朱媺娖都没意见,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该扭扭捏捏的。 于是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当然同意了。小胥郝光明,见过岳父。” 说到最后,郝光明单手学着古人向崇祯行了个礼。 崇祯虽然觉得称呼不对,却也没纠正。 他带着笑容对一旁的朱媺娖道:“媺娖,将方才朕挑出的几件玉器带过去给贤胥吧。另外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可与贤胥多交流一会儿。”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色就更红了,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拿起崇祯挑的几件玉器,带着手机瞬间消失。 这时崇祯才收了笑容,看着朱媺娖消失的地方,喃喃道:“但愿朕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 ··· 朱媺娖再见到郝光明,居然感觉没在大明时那般害羞、窘迫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心理变化,却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 郝光明感觉则恰恰相反。 虽然他曾在大学谈过一个女朋友,却还是个处男。 之前他只将朱媺娖当做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公主,就好像看一个书中、剧中的人物,心态是很放松的。 可现在这位宫主成了他的未婚妻,本身又是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女,再在这深夜独处,他就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了,同时也有一点点兴奋。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便问:“你感觉怎么样,这回头晕吗?” 朱媺娖摇头,“感觉还好。对了,这是我和父皇挑选的玉器,也不知道先生喜不喜欢。” 郝光明并没有让朱媺娖更改称呼,因为他觉得朱媺娖叫他先生挺好的。 他闻言看向朱媺娖带来的玉器,见共有五件。 白玉嵌金丝手镯一对。 镶玉嵌红宝石金钗一支。 周身连盖滚螭白玉印池一个。 玉砚一方。 雕刻牛鹤图的玉佩一枚。 看完郝光明就有点无语了。 不是说这五件玉器不好,而是太好了,拿出去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古董,反倒是不如品相差的玉器好卖。 当然,如果能顺利卖出,肯定也能卖得更高价钱。 朱媺娖注意到郝光明的表情,不禁问:“郝先生不喜欢这几件玉器?” “喜欢啊。”郝光明道,“就是太好了,不容易卖出去。” “为何要卖?”朱媺娖一时不解。 “我缺钱啊。”郝光明无奈苦笑,“没钱,不管是帮你,还是我自己的一些事,都做不成。”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为何太好了反倒不容易卖出去呢?” 郝光明道:“我们这边正规途径的珠宝都是有证的,最主要的是,这几件玉器太像古董···跟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以后你对我们这边的事了解多了,自然就懂了。” “哦。”朱媺娖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就问:“郝先生之前说我大明之后是建奴建立的清朝,那么如今又是哪个朝代,距离我那时有多少年了?” 从郝光明这里知道了自己在历史上的结局,朱媺娖就少了一份天真烂漫,多了一些“事业心”。 所以她现在想知道更多“史料”。 郝光明道:“我们当下采用的是西元纪年,大明京城被李自成攻破是在1644年农历三月,大约是在农历五月末,多尔衮进入京城,建奴由此入主中原。 清朝则是在1911年亡国的,之后先是十几年的军阀混战,在就是我朝先辈和另一股势力争天下。 但不能双方争出结果来,倭寇就大举入侵我神州···这中间好多事呢,不如我教你上网查资料,你自己查着看,好吧?” “哦,好。”朱媺娖点头应了。 然后郝光明就开始教朱媺娖使用度娘——他虽然知道度娘上的资料并非全部可靠,但他平时查资料就用的是度娘,也就懒得去找其他更专业的资料库了。 在这个过程中,郝光明自然免不了跟朱媺娖凑得很近,又让朱媺娖一阵脸红。 教会朱媺娖用度娘查资料后,郝光明反倒闲下来。 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在朱媺娖身旁盯着。 于是问:“你吃晚饭了吗?” “在武英殿用了些糕点。” “肯定没吃饱吧?” 朱媺娖略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郝光明真诚的目光,还是点头道:“是有点饿。” 郝光明当即笑了,“我弄个好东西给你吃。” 郝光明平时看历史类网络小说,那些穿越者最喜欢拿泡面在古人面前装逼了,今天终于轮到他装一回。 当即,郝光明就去打了一桶干净的井水,用电热水壶烧开水。 其实这院子也是通了自来水的。 只不过郝光明觉得镇上来的自来水没井水好吃。 郝光明开了个红烧牛肉味道的碗面,又加了根火腿。 辣条他犹豫着没加,怕朱媺娖吃不惯。 另一边,朱媺娖却是看度娘提供的各种信息看得不可自拔了。 她要是看自己和家人的百科资料。 这上面写的东西可比郝光明之前提供的内容要多得多,也更详细,这让朱媺娖更加感慨、唏嘘。 直到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朱媺娖才回过神来。 “泡面好了!” 郝光明将泡好的泡面端到了朱媺娖座椅旁的矮桌上,又拿了一袋辣条过来。 朱媺娖看了很是惊奇。 她之前主意了,房里明明没有生火,可如今才一会儿,郝光明居然就弄了一份热腾腾的“泡面”来,还异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吃。” 郝光明将面叉递给朱媺娖,带着笑容颇为期待地道。 正文 第14章 送财丈人周奎 , 朱媺娖确实饿了,拿着面叉看了郝光明一眼,就吃起来。 如果周围还有别人,她肯定不好意思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么吃饭。 可如今只有她和郝光明,郝光明又是她的未婚夫,她心里便放松很多。 泡面吃到嘴里,朱媺娖顿时美眸一亮。 作为公主,她算是吃到不少美食的。 当然,因为崇祯一再削减宫中用度,她平时吃的也不会太奢侈,甚至可以说是简朴。 再加上泡面中有大明所有没有的佐料,很是刺激味觉,朱媺娖便觉得很好吃了,甚至超过她以前吃的各种美食。 吃了几口后,抬头见郝光明在旁笑呵呵看着,她不禁懊恼自己失礼,于是问:“郝先生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郝光明道:“我刚才马叔家吃饱了,这会儿不饿。” “马叔是谁?” “是我村里的邻居,我这些天基本都在他家吃饭。” 朱媺娖点点头,继续吃泡面。 这时郝光明将旁边辣条打开,道:“这个辣条味道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好。” 于是郝光明撕开辣条包装袋,挤出一根送到朱媺娖面前。 朱媺娖看着,略微犹豫了下,就探头张嘴就将那根辣条吃了下去。 郝光明看得眼睛都直了。 朱媺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俏脸绯红。 郝光明这时回过神来,道:“其实我是想让你用手拿着吃···”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更红了,直接红到脖子。 郝光明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便咳嗽了声,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 其实朱媺娖这时心思根本不再口中。 但等她回过神来,也确实觉得这辣条好吃,比泡面更能刺激味蕾。 郝光明也拿了一根辣条吃,笑着道:“其实泡面、辣条都是垃圾食品,我平时很少吃。但偶尔吃一次,确实会觉得很好吃,对于你这样从没吃过的人来讲,就更好吃了。” 朱媺娖不知道怎么接话,便低着头吃泡面。 ··· 大明。 崇祯让王承恩派人按照郝光明的法子去骗周奎入宫。 像周奎这种人,不仅贪财,也怕死。 至于说因为贪财丢了性命,纯粹是因为太蠢,拎不清状况,而不是他不怕死。 因此,听到王承恩派来的人说崇祯准备带精锐突围出京城,只带少数人,周奎就慌了。 “陛下要突围出城?一定要等我啊,我可是国仗。”嘉定伯府中,周奎紧张地对传旨太监道。 这传旨太监也是王承恩精心挑选的,可谓演技精湛。 他苦口婆心地道:“嘉定伯,这突围出城就是在抢时间,拖延不得,你就带着亲眷和一些细软快些入宫吧。” “一个时辰!”周奎竖起了一根手指,看着传旨太监道:“一个时辰之内我肯定入宫!” “这···”传旨太监说着露出为难神色,两根手指不停搓动,要好处的意思很明显。 奈何周奎就跟没看见一样。 ‘一点好处都不肯给,活该被万岁爷盯上!’ 心里暗骂了句,传旨太监就道:“行,咱家替你回禀万岁爷,不过你这边可要动作快点,迟了万岁爷可真不会等人的。” “知道,知道。”周奎摆手,想要让这太监快点走。 等传旨太监离开后,周奎长子周元杰过来道:“父亲,既然陛下要突围,我们还是赶紧收拾吧?” 周奎道:“急什么?我是皇后的爹,你是皇后的哥哥,我就不信陛下会不等我们。” 说完,就开始指挥家中仆人将地窖中的藏银珠宝装箱。 不过半个时辰,就装了好几十箱。 周奎的两个儿子也很贪,且对周奎唯命是从,因此一家人都没觉得逃命时带这么多箱银子有什么问题。 嘉定伯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的,根本没人注意到外面多了几个乔装的锦衣卫在盯梢。 又过了一刻多钟,周元杰才跟周奎汇报道:“爹,家里财宝都装好了,装了一百多箱,再加上行礼,得用十好几辆大车才能装完呢。” “没漏掉什么吧?”周奎问。 “没有,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周奎则坐在屋中,环顾各种红木、梨花木的家具,以及其他一些没法带走的物件,满眼的不舍,不禁喃喃道:“这可都是钱,都是钱呐。” 这时周家老二周元奋也进来催促道:“爹,外面都准备好了,我们赶紧进宫跟姐姐汇合吧,要是他们等不及先走了咱家可就完了。” 周奎一咬牙,挥手道:“走!” 于是,周家的近二十两大车,上百号人便向皇宫而去。 崇祯对这位老丈人还是很好的,所以嘉定伯府就在皇城边上。 守卫皇城的锦衣亲军早就得到了上面的命令,看到嘉定伯府的车队过来,问明了身份,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入皇城后,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不断深入,周奎不禁对两个儿子道:“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次子周元奋道:“咱都进皇城了,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啊。” 周奎紧抱着怀中一小箱珠宝,道:“这陛下要突围,肯定还是要出皇城的,那为什么不叫我们在外面汇合,反而要到皇宫去呢?” 一旁的周元杰道:“或许陛下是怕我们掉队,想让我们待在突围的军队中间,把我们保护起来?” “不对···”周奎还是绝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没多久,周家车队就被直接带到了武英殿前。 而崇祯则带着一队锦衣亲军和好几个太监、宦官站在台阶上,黑着脸,居高临下地看向这边。 “嘉定伯,之前朕让捐饷,你不是哭穷吗?那车上这些箱子里面的又是什么?” 听见这话,周奎瞬间如遭雷击,脑中轰然一响,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正如崇祯所言,他之前哭穷说没钱,而今却带着几乎全部家财送到崇祯面前,岂不是说他之前不捐饷的借口都是假的? 这要往大里说,他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瞧见周奎脸色变得煞白,崇祯便冷哼一声,喝道:“周奎,你欺君罔上本该万死,但念在你是国丈的份儿上,朕且饶你一命。 来人,将周家的人全部押入宫内牢房羁押,再将周家的财产尽快统计出来!” 崇祯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锦衣亲军、宦官们立即动了。 周家虽然也雇佣了几十个护院,但哪儿敢在这皇宫里跟锦衣亲军动手?全都老老实实俯首就擒。 周奎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却也不敢说崇祯什么,而是极其不舍地看向那十几辆大车,不断地道:“我的钱啊,我的钱···” 等周奎一家子被押走后,小宦官们就开始统计财物。 因为崇祯和王承恩都在旁盯着,所以不仅没人敢私藏财物,就连做事效率都提高不少。 用了不到两刻钟,周家这十几大车的财物大概价值便被统计出来了。 正文 第15章 合该我大明亡国啊! , “万岁,周家的财物种类、数目都记在这册子上了。” 王承恩将一份整理好的册子交给了崇祯,然后还不忘汇报。 “共计有白银七十三万两,黄金一万八千两,另有珠宝、古玩、字画共计三十三箱,名贵丝绸、锦缎数百匹。总价值大约有两百多万两。” 听到王承恩的话,再看着手中的册子,崇祯都不禁颤抖起来。 不是高兴的,而是气的。 周奎作为国丈,纵然受他优待,一二十年下来从正规途径能积累的钱财也不急眼前百分之一。 那么剩余的钱财哪儿来的? 毫无疑问,肯定是巧取豪夺、贪污受贿而来! 最可恶的是,周家明明有这么多钱,可他两次让大臣们捐饷,第二次更是派一个心腹太监来苦劝周奎,可周奎仍旧一毛不拔,反倒贪了皇后给的几千两。 而按照郝光明所说,最后周奎这些钱财全都便宜了那闯贼! 这让崇祯如何不气? 如果不是顾忌着周皇后感受,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周奎斩首! 深吸了口气,崇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当即道:“王大伴,这些白银暂时就由你掌管,但你不要留着舍不得用,要尽快发给个城门守将及士卒,鼓舞士气,明白吗?” “臣明白。”王承恩此时看着这么多钱财心情也很复杂,忍不住叹道:“哎,要是早一个月万岁爷您能有这么多银子,也许就不至于让闯贼围城了。” 崇祯闻言也是一叹。 要是他女儿早一个月有今日的奇遇,他不仅不会让闯贼围城,也许还能中兴大明。 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看向宫外,尤其是广宁门的方向,却恰好听到那边喊杀声大振,还伴随着连连的发炮声。 这让崇祯脸色一变,心想,莫非依旧如郝先生所说,有人打开了广宁门迎闯贼? 回过神来,他立即对王承恩道:“速速派人去查看广宁门那边的情况!” ··· 上网是有瘾的。 尤其是对一个刚学会上网的少女来讲,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此,当朱媺娖上网查看各种有关明末及她家人的相关资料后,就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郝光明也在旁上网,也没想提醒朱媺娖。 直到朱媺娖感觉到困时,才猛然意识到过去很久了,于是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郝光明道:“手机上面有时间,这样、这样都能看得到。” 郝光明教朱媺娖如何用手机看时间。 “不过我们这里用的是时分秒制,一天有24小时,一小时有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你们一个时辰,等于我们两个小时。 现在的话是23点05分,也即是十二时辰中的子时刚开始。” 终于明白现在什么时辰的朱媺娖猛然站了起来,急道:“都已经子时了?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郝光明点头,道:“那你小心点。” 京城毕竟在被闯军攻打,战事瞬息万变,而他又已经影响了那边的人和事,如今是个什么局面真不好说。 朱媺娖点了下头,拿着手机就急走向西墙,很快就消失不见。 回到了武英殿,朱媺娖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却见是崇祯在饮酒。 她再看崇祯并不像高兴的样子,立马明白,怕是出坏事情了。 因为她知道,崇祯在生活中一向严于律己,按理来讲,如今城中战事危急,他是不可能饮酒的。 同时,她也听见外面的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些,于是赶紧问:“父皇,可是外城被攻破了?” 崇祯苦涩一笑,道:“是啊。” “是从哪里攻破的?”朱媺娖柳眉紧蹙。 崇祯道:“正是郝先生所说的广宁门。” “这怎么可能?”朱媺娖疑惑惊讶,“父皇不是派施大人带人加强广宁门的防守了吗?” 崇祯自嘲地笑道:“京城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朕就连上直军(锦衣亲军)、太监都派了出去,仍嫌不够,就算让施邦曜加强防守,又能给他多少人呢? 何况,此番是广宁门附近的回回作乱,冲击守军,与闯贼里应外合打开了广宁门。这局面除非我们提前知道,否则如何能破?” 听到这里,朱媺娖不禁愧疚地道:“父皇,都是女儿不好,在那边没能查到这事,不然外城就不会被攻破了。” 和历史上崇祯死时仍对臣子们满怀怨恨不同,这一世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不少事,他如今却是看开了。 他闻言摆摆手道:“郝先生都得不到这资料,又何况你刚去那个世界。对了,此番你过去可曾了解到慈烺他们在史料中是何结局?” 想到这件事,崇祯明显又振作了点。 他知道,京城被攻破他想逃生怕是很难,但皇子们目标小一点,又有三人,分散开来总有逃出去一两个的希望吧? 问完,崇祯就发现朱媺娖面色沉沉,便知道三位皇子在史料中的下场怕是不太好。 朱媺娖犹豫了下,还是道:“皇兄与两位皇帝虽然被闯贼抓捕,但李自成说这天下都是父皇与大臣们败坏的,与他们无关,因此并未杀他们,还给他们封了爵。 只是后来闯贼在山海关附近的一片石与清军及吴三桂的关宁军大战中大败,仓皇撤回京城,李自成匆匆登基称帝后又撤往山陕。 闯贼被清军及关宁军衔尾追杀,溃败千里,再加上很多闯贼不受李自成等人约束,败逃时一片混乱,皇兄及两位弟弟就都失散在闯贼军中了。” 听到这里,崇祯先是松口气,随即却是怒气冲头,急问:“吴三桂竟然投了建奴?!” 朱媺娖一叹道:“根据女儿查探到的消息,吴三桂与建奴早有联系,甚至有更大的野心。 据说,李自成破京城后,曾让降将唐通以四万两白银犒赏关宁军,又胁迫吴襄写信逼吴三桂投降。 而多尔衮那边却是承诺给吴三桂封王,并且是实封,所以吴三桂最终还是投了多尔衮。” 崇祯听了不禁嗤笑,“没想到这李自成如此白痴,四万两就妄图安抚关宁军,难道不知道朕每年都要往关宁军中砸数十上百万两的银子吗?” 嘲笑完李自成,崇祯又问:“慈烺他们失散于闯贼军中难道就没别的消息了吗?他们只要有一人活着南下,便有机会与建奴划江而治,谋得一个南宋局面啊。” 听崇祯这么问,再想到在网上查到了那些信息,朱媺娖又不禁叹了口气。 “父皇,皇兄与两位弟弟后来确实有些消息,但其中最著名的却是南北两次假太子案。 北边的假太子案便是先前郝先生曾说过的,说姥爷贪图富贵,将皇兄献给多尔衮,卖主求荣,却因众多大明降臣皆称太子是假的,多尔衮便将姥爷与假太子一起斩首。 此后不久,鸿庐寺卿高梦箕的家人在山东偶遇一少年要求随其渡船南下,被认为是太子。 此时的南明弘光帝,哦,也就是福王叔闻讯就派人查验此太子真假···” “等等!”崇祯听到这里,忽然紧皱眉头盯住了朱媺娖,问:“你说那时福王已经登基称帝?他登基时距离京城被闯贼攻破多久?” 朱媺娖回想了下看到的那些重要信息,道:“父皇殉国消息传到南方后,他们便考虑再立新君了,不过福王叔具体的登基时间却是在四月二十六。” 崇祯听了,眼神晦暗,道:“才一个月多点的时间,南边的这些臣子拥立新君可真是快啊。不过拥立之功谁不想要?朕倒是该理解他们。 媺娖,如果朕没料错,那个自称太子的少年,必然没有得到你福王叔的承认吧?” 朱媺娖虽然没怎么接受帝王教育,但毕竟出身皇室,耳闻目染之下对争夺皇位之事的残酷还是了解些的。 之前她没多想,此时听崇祯语气复杂的说了这番话,也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答道:“福王叔的弘光朝仅存在一年多点,便被清军攻破都城。 福王叔与那北来太子一起被清军俘获,次年又一起被清军处死。 那一年多中,弘光朝再次陷入复杂的党争,东林党与马士英为首的阉党各自勾连军阀,使得朝政一片混乱。 北来太子的身份真假也一直都是他们争斗的事件之一,直至都城被清军攻破时,对此事也没有个定论。” 听见这话,崇祯先微愣了愣,然后就想起了他临朝十七年经历的各种党争事件,以及眼见着朝政、国事在党争中一日日败坏的无可奈何,突然就笑起来。 “哈哈哈···” 笑本是代表喜悦的,可此时崇祯帝的笑却却让人听着无比难受,没笑多大会儿,他便哭了起来,声音也沙哑了。 “可笑哇,真是可笑哇,半壁江山沦丧,眼见山河再次腥膻遍地,君臣却仍争权夺利、迷于党争,合该我大明亡国啊!” 正文 第16章 同国不同命 , 崇祯又哭又笑地发泄完了,又猛喝了一杯酒,才问:“可还有慈烺他们的其他消息?都说出来吧,朕能承受得了。” 见崇祯一副不抱希望的样子,朱媺娖心中暗叹,但还是道:“父皇,此后皇兄以两位弟弟消息便不多了,女儿只查到了他们可能的结局。 其中慈炤的资料最详实,据说他在闯贼军中走散后,随一位毛姓将领逃到河南种了一年的地。 后来清庭清查‘流贼’,毛姓将领逃走,慈炤只能一个人流浪,得亏在凤阳遇到一位姓王的给事中,念及皇恩,将他收养在家中,并改名王士元。 几年后,王给事中去世,慈炤被迫再次流浪,在浙江遇到一位姓胡的官员。 胡大人同样是心念故国的人,就将女儿许配给慈炤,此后慈炤就在余姚以教书为生。 到了康熙47年,哦,康熙是清庭黄台吉之孙,慈炤已经是75岁高龄,据说有一妻一妾,六子三女一孙的大家庭。 可惜慈炤为儿子取名时,依照规矩,最后一字都带土字旁。 再加上其时有个和尚在浙东起义打了他的旗号,使得清庭官员怀疑到他身上,令他全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可笑清庭明明大肆捕杀我大明皇室之人,表面上却依旧宣称会善待皇室成员,因此捕杀慈炤时,仍是宣称其为假冒,当真是心虚得很,也可笑得很。” 崇祯听完,情绪却是平缓下来。 “能活到75岁,他也算是高寿了,可惜太傻,竟不肯彻底忘却身份,倒是可怜他的那些子孙了。” 感慨完,崇祯示意朱媺娖继续说。 “皇兄除了南北假太子案,此后也曾有许多次反对清庭的起义者用其身份名号,难辨真假。 后来考据皇兄下落最可靠的说法,却是他在栾川老君山化身道人隐居了三十多年。 他这身份一直未曾暴露,直至清庭灭亡近百年,也即是郝先生那个朝代,人们才根据老君山他的墓碑有所猜测。 另有一种说法,说是皇兄随东宫侍读之一李士淳逃到了广东。 此说法也有诸多证明,甚至认为比皇兄藏身老君山的说法更可靠。” 这次听完,崇祯却不禁露出失望之色,道:“就是说,慈烺虽然生还,但一生都未曾举事复明?” 崇祯之所以失望,是因为朱慈烺既是他诸子中最年长的,又是太子,可以说被他寄托厚望。 得知朱慈烺隐藏得如此好,甚至默默无闻一生,他难免有些失望。 朱媺娖因为对后世之事了解更多,对此事却是有不同看法。 她一叹道:“父皇又怎知皇兄不曾举事复明呢?也许是多次失败,侥幸逃生罢了。 另外,我所说的这些史料毕竟也只是后人揣测,未必真实。 兴许···皇兄是殁于战乱了,又或许南北太子之一就是他呢?” 崇祯皱着眉头,显然不太愿意接受朱媺娖的说法,又问:“慈炯呢?他是何结局?” 朱媺娖道:“慈炯在后世的消息更少,有人说因田贵妃将慈炯托于婶娘照顾,后婶娘与其下落都成了谜。 只是又有更可靠的说法,婶娘也在父皇的命令中上吊自尽了。 另外还有说慈炯一直隐藏在贵州,还曾联合当地土人反抗清庭的。 还有,民间以朱三太子为名反抗清庭的起义有文字记录的便多达七十五次。 只是因民间不知皇室序齿方式,有说朱三太子是慈炯,也有假托慈焕的。” 崇祯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问:“都说胡无百年国运,清庭对中原的控制莫非很强,这么多次百姓起义都没有掀翻它?” 朱媺娖听了露出苦涩的笑,道:“父皇可能不知,清庭若是从努尔哈赤算起,统治可是长达296年呢。 即便从清庭入关算起,也长达268年。 他们以不足百万之众,统治神州亿万百姓自然是困难的。 但清庭却借鉴元、金等朝代的经验,联合了士绅地主,这才能令统治巩固。 而事实上,清庭攻入中原后,南下主力基本都是原来我大明的降军。 这些降军面对建奴时一溃千里,可在南下时却各个勇猛凶残,攻城略地不算,更是伙同建奴屡屡屠城,杀戮我汉家百姓千百万!” 说这话时,朱媺娖再次想起了上网时查到的那一个个血腥的屠城记录,即便是她身为女子,也不禁满腔怒火,眼眸都红了。 崇祯见状不禁诧异地看向朱媺娖,一时难以明白女儿为什么说着就成了这样子。 说到底,他没看过那些屠城记录的具体数字,难以感同身受。 停顿了会儿,平缓了情绪,朱媺娖才接着道:“其实清庭的统治到了康熙晚年,便已弊端丛生,吏治腐败,民不聊生。 可惜康熙生了个好儿子,其继位者雍正帝,澄清吏治,又进行了好几项重大改革,再加上士绅地主的帮助,才为清庭又续命百年。 近百年后,又出现一次太平天国起义,曾席卷清庭近半壁江山。 当时清庭无能为力,却被我们汉人的士绅地主团练联合起来给镇压下去了。” 崇祯听了瞪大眼睛,讶然道:“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眼下他可就是要被农民军起义搞得要国破家亡呢,怎么到了清庭那边都被席卷半壁江山了,还能被士绅地主镇压? 听崇祯这么问,朱媺娖略有点羞愧地道:“女儿看这些资料时都是囫囵吞枣,未曾深究,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崇祯道:“那便联络郝先生问一问,想必他是知道的,正好外城被攻破之事也需要让他知道。” 朱媺娖点头,当即用向郝光明发去薇信视频邀请。 虽然已经晚上11点多,但因为朱媺娖才走没多大会儿,郝光明自然没睡,看到视频邀请就接通了。 “有什么事?”郝光明主动问。 朱媺娖道:“先生,外城还是被攻破了,是城内回回居民与闯贼里应外合,攻破了广宁门。” “原来是这样。”郝光明听紧皱眉头。 历史往往掩映在尘烟中,并不是后人可以轻易窥探清楚的。 但郝光明本就没认为有他的指点崇祯就能守住京城——闯军围城后,京城被破是必然而非偶然。 就算没有回回帮助闯军破广宁门,也许还会有其他势力,或者干脆就是普通平民百姓听信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说法,帮助闯军破城。 于是,郝光明接着就道:“既然外城已经被攻破,想必内城、皇城也守不了多久了,你们该另做打算了。” “咳。”崇祯轻咳一声,走到朱媺娖身边,对手机中的郝光明道:“郝先生,我有事请教。” 随即,崇祯就将刚才听朱媺娖说清朝差点被太平天国掀翻,却被士绅地主团练帮着摆平的事给说了。 郝光明听完,略一沉吟,便对崇祯道:“你可曾想过大明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或者说,大明究竟为什么亡国的?” 正文 第17章 痛骂崇祯,穿清必反! , 崇祯闻言叹道:“朕自然想过——纵观朕秉国十七年,一直勤勤恳恳、勤俭节约,为国事夙兴夜寐。 或许朕并不聪明,无祖上治国之手腕,但绝非亡国之君。 可朕手下的臣子,却没有几个好的,大半皆是亡国之臣! 我大明走到今日,那些贪官污吏、枉负圣恩的臣子当是罪魁祸首!” 郝光明一听就想笑。 但他到底记得,如今崇祯时他的准老丈人了,又兴许会在几日内国破身死,于是终究忍住了。 可他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崇祯,不愧是你,都这时候了还在甩锅呢。 崇祯可是盯着手机中的郝光明呢,虽然郝光明没说话,可崇祯却看出郝光明神色有异。 于是皱眉问:“怎么,朕说的难道不对?” 郝光明道:“不能说完全不对吧,但也仅是和正确说法沾了个边而已。” “此话怎讲?” 郝光明回忆他所看到的各种关于亡国之因的说法,略一沉吟就道:“大明会走到今日,最主要的原因是大明建国时便没考虑跳出我中华数千年治乱循环的怪圈。 所以大明建立后注定是要亡的,后面的皇帝如果只是修修补补,没有进行天翻地覆的变革,也至多能让大明多延续几十年罢了。 两百多年亡国,还是三百多年亡国,在我们后世人看来并没有太大区别。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跳出治乱循环的怪圈,又该如何跳出来,这个问题太大,我一时是没办法讲清楚的。 这第二个原因,便是大明从建国之初,国家的权利就开始慢慢被士绅地主阶级窃取。 早在正德之后,这天下其实暗地里就易了主。与其说是你们朱明皇室的,不如说是士绅地主的。 等到了你这时,可以说天下早已经失控,不受皇权掌握了。 而士绅地主大多目光短浅,只能看到自己的那点利益。 所以他们在霸占了朝堂上的多数官位后,只顾争权夺利、排除异己、谋取私利,对于天下是否败坏并不在意。 因为这些人很多都看清了,即便把朱明换成了李顺,或者别的王朝,依旧要用他们士绅地主来维持统治。 或许早期会像明太祖、成祖时那般,皇帝强横,士绅地主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只要过几代人,这天下事就依旧是他们说了算。 所以,当流贼肆虐、建奴入关、天灾连连,只要不是殃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会真心去应对的,甚至还会见缝插针地谋取私利。 你作为皇帝,站在这天下的最顶端,平民百姓则是在最下面。 中间的士绅地主们欺上压下,平民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造反。 此时你被士绅地主阶级架空权力,又无法和底层的平民百姓沟通,于是被这两大群体一起对付,大明能不亡吗?” 崇祯听到这里若有所悟,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时又听郝光明道:“这第三,众说纷纭,但要我来说,还是得怪你自己。 就像我之前曾说过的,你既没有识人之明,用人又不得法。 所以你执政十几年,大明本来不少的忠臣良将都被你整没了,最后满朝文武大半不是奸佞小人就是废物。” “朕不服!”崇祯忽然气呼呼地打断了郝光明的话,“朕纵然治国手腕不如祖上,却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也得亏郝光明如今在另一个世界,如果在眼前,崇祯都想拔剑砍人了。 “不服?”郝光明笑了,也不再顾及这位准老丈人的面子,“远的不说,孙传庭你是怎么用的?再往前说,卢象升你又是怎么用的?这两人又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你错信杨嗣昌、高起潜这样没有能力只知打压异己、谋取私利、不顾大局之人,又怎么会让卢象升、孙传庭这样的栋梁蒙冤身死? 大明人口这么多,又养士两三百年,纵然其中大部分都成了这江山的蛀虫,但有心匡扶社稷的栋梁之材同样为数众多。 就如我知前告知你的那些殉国大臣名单,且不说他们能力如何,对大明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吧? 这些人之前是有多少得到你信任和重用的? 就说李邦华,在闯军合围京城之前,是否曾多次力荐你南下,或者让太子南下监国,你听了吗? 无识人之明又无用人之能,分不清正确和错误的建议,多疑反复,急功近利,没有担当,这些都是一个皇帝不该有的缺点,而你全都有。 所以你敢说,这大明走到今天,你作为皇帝不该负主要责任?” 随着郝光明的话,崇祯明显越来越愤怒。 可当愤怒到了极点,他不仅没有爆发,反而彻底沉默了。 等到郝光明说完,朱媺娖见崇祯神情抑郁、满脸颓唐,头上更是白发丛生,不禁关问:“父皇?父皇你没事吧?郝先生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他所说也只是后人言论,未必正确。” “不,”崇祯摇头,满脸苦涩,自嘲地笑道:“他说的对,或许朕真就是个亡国之君。而今,也果然要亡国了。” 见此,朱媺娖气恼地等了手机中的郝光明一眼。 郝光明过了一番嘴瘾后,这时也意识到他说得太多、太过分了。 却是抛去现代人对历史的已知和见识不谈,一般人坐在崇祯这个位子,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多少。 毕竟大明这艘船本就破烂不堪,将要沉了。 再加上受准老婆的眼神杀威胁,郝光明赶紧道:“当然,大明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全是你的责任。 正如我之前所说,第一是大明建立之初的制度有问题,后面又没有改革好。 第二则要怪士绅地主阶级的庞大、贪婪、目光短浅、自私自利。 第三才是你的一些责任。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也是你之前问为什么清朝后面能挺过那么多次农民起义,而大明却没有的主要原因。” 听见这话,想起之前的疑惑,崇祯终于又打起精神,问:“什么原因。” “小冰河时期。”郝光明道,说完见崇祯、朱媺娖都露出疑惑之色,他便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天灾。你难道没发现吗,从你爷爷万历年间开始,天灾越来越多,到了你执政时,更是天灾频发,遍及全国各地。” 崇祯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大臣们都说是朕失德,才招至天灾惩罚,因此朕继位至今,前后共下了六次罪己诏,可惜依旧得不到上天怜悯。” “可笑!”郝光明差点没人住爆粗口,“什么皇帝失德招致天灾惩罚,都是瞎说。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在你们这个时代,不仅是大明天灾连连,世界各地,也即是大明之外的所有地方,全都是如此。 这都是小冰河期到来造成的——气候的改变,才带来频繁的、大规模的天灾。 清朝后面能挺过那么多的农民起义,首要原因就是小冰河期在清朝初年就过去,天灾减少,百姓自然好过些。 因此,即便清朝那些人比你们明朝是压迫得更厉害,可只要百姓能活下去,他们就不会大规模地造反。 另外,清朝时番薯、土豆、玉米等海外农作物的传入及普及,让百姓可以果腹的粮食更多了。 这同样是清朝能养更多百姓,压迫百姓那么狠,却还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因。 然而,即便没有明末的频繁、重大天灾,粮食也大大丰富,清朝后面一百年仍几乎是在镇压大规模农民起义中度过的,可见它对百姓的压迫是多么狠。 它对内压迫百姓,恨不得敲骨吸髓,对外却接连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可以说让我们中华儿女屈辱了几百年! 现在我们提到清朝都恨得牙痒痒——如果我们这时候的人回到过去,在你们明朝还可能会帮扶大明,可要是到了清朝,那是必须要造反的,绝无第二种可能!” 正文 第18章 传旨视频:公主监国 , 郝光明这一番带着情绪的话说完,武英殿便陷入安静之中。 崇祯皱着眉头,心里却莫名比之前好受一些。 按郝光明的说法,大明走到这一步,他是有很大责任,但责任却不全在他。 可惜,郝光明说的这些他知道得太晚了。 想到这里,崇祯一叹打破了殿中的沉默,道:“郝先生,外城已破,内城守不了多久了,朕如今该怎么做?” 郝光明本就不认为崇祯能守得住京城。 所以白天朱媺娖昏迷休息时,他不仅是查资料,也思考了这方面的问题。 听崇祯问,他便道:“我觉得你可做三方面考虑,其一组织精锐尝试自己突围,其二安排太子及其他皇子、公主逃生,其三便是留下旨意令坤兴公主监国。” 崇祯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可谓疑虑重重,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郝光明注意到崇祯的神色变化,再联系崇祯的性格,知道即便是到了这国破家亡的最后时刻,如果他不把事情说明白,崇祯也未必肯配合。 于是郝光明接着道:“我知道,即便是到了眼前这一步,陛下仍是在殉国与求生之间犹豫不决。 但陛下绝不会投降闯贼,所以要想求生,唯有组织精锐尝试突围。 虽然成功的希望很小,但陛下不妨一试——陛下毕竟做了十七年的天子,如果真能逃出去,想来后面神州的情况总比历史上要好一些。 至于说安排皇子、公主逃亡,历史上你就曾安排三位皇子逃生,只不过做的很仓促,且所托非人。 这一次的话,如果你多做些准备,选对的人,兴许能让皇子、公主逃出去。 至于下令坤兴公主监国,则是最保险的一条。 坤兴公主可以藏到我这边,性命必然是无忧的。 我既然答应娶她,日后肯定会助她复兴大明。 但坤兴公主毕竟是女子,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即便有我相助,她想要复兴大明也不容易。 有了监国的身份,她就相当于有了大义,以后不管是帮扶哪位皇子,或者襄助哪位被拥立的大明藩王,再或者亲自扛起复兴大明的旗帜,都会名正言顺,行事更加方面。” 听郝光明说到最后,崇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是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他直盯着手机中的郝光明,凝声问:“你想让媺娖做武则天?” 旁边朱媺娖原本还没反应过来郝光明最后那番话的意思,听了崇祯的话才豁然明白,也诧异地看向手机。 “没错。”郝光明并不隐瞒心中所想,他坦诚地看向崇祯,问:“如果在大明灭亡、神州再次沦为腥膻之地而后沉沦三百多年,与大明多出一位女帝之间选择,你会选哪个呢?难道宁愿让建奴糟践这大好江山,不愿让你的女儿去试一试吗?” 崇祯被说得呼吸一滞,随即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则神色紧张、忐忑。 郝光明所说的事对她来讲太突然了。 有了奇遇她自然想着帮助父皇振兴大明,但却从未想过自己当皇帝。 她对上崇祯的眼光,忍不住道:“父皇,女儿从未觊觎过皇位,女儿只想帮父皇振兴大明···” “不!”崇祯却是忽然打断了朱媺娖的话,道:“如果你皇兄及两位弟弟都如历史中的,没一个能站出来复兴大明,你难道也不站出来吗? 过去十七年,朕为了这大明江山,本就打破了许多祖宗规矩,而今国破家亡在即,令公主监国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崇祯又看向手机中的郝光明,“郝先生,这监国的旨意你来说,朕来写!” 说着,崇祯就来到御案前拿出备用的圣旨卷轴,毛笔醮墨。 “我说?”郝光明却是感到意外,随即道:“我都没见过圣旨,怎么说啊?你就下令让坤兴公主监国,让她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利就行了。” “朕明白了。” 崇祯点头,当即挥笔写圣旨。 朱媺娖则忍不住对郝光明道:“郝先生,我怎么可以监国呢?我不行的。” 郝光明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只要你想复兴大明,就必须拥有监国的名义,否则即便你从京城逃出去也难有作为。” 朱媺娖明显仍旧忐忑,却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崇祯便将命朱媺娖监国的圣旨写完,并念了一遍给郝光明听。 郝光明是个理科生,古文很一般,只能听懂大概的内容。 但这就够了。 崇祯将圣旨交到了朱媺娖的手中,又道:“媺娖,你既然能到郝先生那里藏身,稍后便将御用的二十四玺也带去吧,日后也好做个凭证。” 朱媺娖已经听出了崇祯的诀别之意,忍不住眼眶发红,泪光浮动。 崇祯见了忽然严厉道:“哭什么?你既然领了监国之责,日后便要将自己当个男儿看待,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我朱家的子孙,不论男女,都应该有骨气!” 这话让朱媺娖将眼泪一下子憋在了眼里,不敢流出来。 郝光明看得暗自摇头,心想:等你走到了最后一步,未必不会哭。 而且哭也不代表着软弱啊。 然后郝光明就想到个事,当即道:“你既然想要公主有个监国的凭证,除了给印玺还可以录个传旨视频。” “传旨视频?”崇祯、朱媺娖听了都露出疑惑神色。 也转移了注意力。 郝光明道:“就是用手机将人的影像、声音留下来,以后可以再给他人看,其实就相当于信件的升级版。” 崇祯、朱媺娖听了仍是满头雾水的样子。 ‘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明朝人想要抽象地理解到底太难了啊。’ 郝光明心里感叹了声,就道:“这样,把手机放到一个能同时映入你们两个人的地方,我在这边通过视频进行录制。录完给你们看看,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下两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媺娖左右看了看,发现将手机放到御案上最合适。 于是,等朱媺娖将手机按合适的角度放好后,崇祯便拿着之前的圣旨,在御案前亲自传旨。 皇帝亲自宣旨自然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朱媺娖的奇遇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武英殿虽然燃着不少大蜡烛,但明亮度仍不够。 好在手机上有夜景录像设置,之前在老宅郝光明就帮着调好了,而崇祯、朱媺娖离手机又不远,在视频中倒也算清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崇祯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因此念圣旨时完全不像太监那样尖锐高扬,而是低沉肃穆。 视频中,朱媺娖跪在崇祯面前,看着崇祯,红眼眶和泪光很明显,却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等到崇祯念完圣旨,将圣旨交到朱媺娖手中,朱媺娖领旨谢恩起身,郝光明这边才结束录制。 随即,他便将录制好的视频发到了薇信上。 “传旨视频我已经发过去了,你们可以点开看看。稍后我准备休息,但你们要是有急事,也可以再联系我。” 说完,郝光明便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并不担心什么。 反正朱媺娖一个念头就能穿越过来。 只要朱媺娖不出事,他的奇遇就不会出问题。 至于大明京城的局势,这时候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了··· 正文 第19章 运财公主 , 将传旨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崇祯才收回目光,感叹道:“没想到竟如此神奇,简直就跟仙术一样。有了这个视频,日后即便有人质疑你手中圣旨真假,也不怕了。” 朱媺娖点头。 崇祯却又环视殿中财宝,道:“不过,你要复兴大明只有圣旨恐怕还不够,还得有钱才行。 接下来你要没事,就将这殿中财宝尽量带到郝先生那边去吧。 既算是父皇给你的嫁妆,也可以充当日后复兴大明的军饷。” “是,父皇。”应了声,朱媺娖却忍不住关问:“郝先生建议父皇尝试突围,父皇何不早做准备?” 留下命朱媺娖监国的圣旨后,崇祯似乎卸下了部分压力和心理负担,这时候精气神反倒比之前朱媺娖刚回来时好一些。 他闻言一挥衣袖,道:“这事父皇自会安排人去办,不用你操心,你还是赶紧把这些财宝运过去吧。” 朱媺娖点头,不再多说,开始挑选财宝。 她可没忘记,先前郝光明说过,太好的珍宝反倒不好卖。 于是她挑选了一些字画,放到一箱金子上,然后就想抱起箱子穿越。 结果发现箱子虽然不大,可却很沉,她想抱起来并不容易。 于是下意识摸着箱子想穿越。 心中一动,她果然又到了郝光明老宅,却发现怀中只剩下十几卷字画,至于那箱金子根本没带来。 ‘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朱媺娖赶紧到卧房找郝光明。 却见郝光明正在洗脚。 这让朱媺娖略有点尴尬,却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道:“郝先生,我方才本想将一箱黄金和这些字画一起带过来,没想到却只带来了字画,那箱金子也不知是不见了,还是没带来。” 郝光明听了略一沉吟,道:“金子在不在你可以回那边去看看,不过我猜测,很可能是那箱金子太重了,你才没带过来。” 朱媺娖凝眉,随后将那十几卷字画放下,道:“那我这就回去看看。” “等等。”郝光明忙叫住她,“字画你也别再带了,这些字画如果我们这边有一模一样的,恐怕卖出去会有大问题。” 朱媺娖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我们这边是太平盛世,字画大多被有钱人收藏。如果我放出了一模一样的字画,收藏了这份字画的人会不会疑惑? 如果这种情况多了,让别人追查到我这里,可能会有大麻烦。” 听了这话,朱媺娖蹙起柳眉,想说下次不带了。 但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道:“这里不能卖,但可以留着以后在大明卖啊。” 郝光明听了一愣,随即笑道:“你说的没错,是可以在大明卖。” 朱媺娖也不禁笑了笑,随即走向西墙消失不见。 回到武英殿,她发现那箱金子还在原地,便觉得可能真像郝光明所说,金子太重了,所她才没能带过去。 于是这次她又抱了十几份字画和约莫十斤重的一匣金子进行穿越。 这次果然成功了。 “看来你没办法带着你搬不动的东西穿越。”郝光明判断道,随即又问:“你感觉怎么样?有眩晕感吗?” 以郝光明的认知虽然不知道朱媺娖穿越过来的原理,但他却觉得,负重穿越可能对朱媺娖也有影响。 朱媺娖却道:“我没感觉眩晕。” 说完便再次走向西墙消失。 接下来,朱媺娖又连续搬来了几小箱以珍珠、宝石为主的珠宝首饰,以及约莫三十多斤重的小半箱黄金。 结果她才将装黄金的箱子放下,人就软倒下去。 郝光明一直在厅堂守着,见状忙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郝光明一边观察朱媺娖的眼睛一边询问。 朱媺娖声音朦胧地道:“突然好困···眼睛要睁不开了。” 说这话时,她上下眼皮确实在打架。 等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郝光明听她呼吸还算正常,脸色也还红润,稍稍放心。 同时对朱媺娖穿越的规律又有了些猜测。 ‘难道她穿越消耗的只是精神?而且是精神一旦耗过某条线,就会被强制睡眠?’ ‘即便是这样,次数多了也会对身体有害吧?’ ‘而且这回她才穿越几次就犯困,看来负重穿越对她确实有影响。’ 想着这些,郝光明将朱媺娖拦腰抱起,送去了西屋床上。 然后他打了个呵欠,看着床上的朱媺娖有点犯愁了。 这都12点了,他也犯困了,老宅就一张床,该怎么办? ··· 早上。 手机七点半的闹钟将郝光明吵醒。 他闭着眼睛关了手机闹钟,这才一只手揉着腰、一只手扶着床站了起来。 床边有张实木矮靠椅。 昨晚郝光明就是坐在这张矮靠椅上,头趴在床边对付过去的。 这么睡自然不舒服,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趁着朱媺娖昏睡躺床上去。 于是便将就了一晚上。 见朱媺娖仍在熟睡,郝光明就拿着电水壶去灌了一壶水烧,趁着烧水的功夫,他在院子里活动腿脚、疏松了下筋骨。 很快水烧开,郝光明洗漱后又烧上第二壶,见朱媺娖仍没醒,他不禁担心地看了看。 表面上看,朱媺娖娇嫩的脸蛋儿红润,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但担忧之下,郝光明还是决定叫醒她。 “朱媺娖?朱媺娖?” 喊了两声仍不见朱媺娖醒来,郝光明更担心了,忙隔着被子晃了晃朱媺娖的肩膀。 没晃几下,便见朱媺娖好看的睫毛颤动起来,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她眼神还有点迷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待瞧清郝光明的脸,立马坐了起来。 再注意到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亮,她又紧张地查看身上衣衫。 郝光明见她这样不禁好笑,道:“放心,我昨晚是靠在床边对付过去的,没偷偷占你便宜。” 如果是正经谈的女友,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郝光明肯定会心猿意马忍不住做点有益身心健康的游戏。 但面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古代少女,对方又是昏睡过去的,郝光明自然不会趁人之危。 何况这少女已算是他未婚妻,早晚要成为他老婆,他没必要因为一时急色给对方留下坏印象,因小失大。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的话不禁俏脸一片殷红,紧张地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只是我们毕竟还未拜堂成亲,不能逾礼。” 郝光明见她这小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逗弄道:“那是不是说拜堂成亲后就可以了?” 朱媺娖闻言脸色更红,仿佛红透的苹果,头也几乎低到胸口,不说话了。 其实她与周显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已经有专门的宫女向她传授了周公之礼。 正因如此,跟郝光明谈到这个话题她才羞到不敢抬头。 “不逗你了。”郝光明笑着道,“你要在这边洗漱吃早饭吗?我可以帮你准备。” 听到郝光明这话,朱媺娖才猛然想起京城的事,忙抬头问:“什么时辰了?” 正文 第20章 用什么能帮到崇祯? , 郝光明道:“刚过8点。” 朱媺娖脑中立即换算时间,这才知道已经辰时过半。 她心忧大明那边的局势,忙下床穿鞋。 郝光明见状道:“你不用太急,按照历史来看,李自成虽然昨晚就攻破外城,但今天却没能攻破皇城,说不定还会派人入城谈判。 如今你父皇所面对的情况总不会比历史上更糟吧?一时片刻不会有危险的。” “即便如郝先生所讲,父皇见我一夜未归,肯定也会担心的,我必须马上回去。” 说话间,朱媺娖穿好了鞋子,直接走向床边的西墙,瞬间消失不见。 郝光明不禁看向客厅。 那边有它昨天带来的新牙刷和毛巾,第二壶水也要烧开了,现在看来却是白准备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却是马叔打来了电话。 “光明,这大早上的你咋不在家呢?” “我昨晚在竹林这边老宅睡的。”郝光明回道。 “怎么突然想到跑那边去睡?算了,我也不多问,你快回来吃早饭吧。” “好。” 挂了电话,见第二壶水已经烧开跳闸,郝光明便拔掉插销,锁上院门去村里。 ···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就见崇祯趴在御案上。 她过去看了看,发现崇祯只是睡着了,这才松口气。 不过她这丁点儿动作却是让睡得很轻的崇祯醒了过来。 崇祯黑眼圈依旧明显,显然昨夜睡得很晚。 看见朱媺娖他便问:“昨晚你怎么没回来?” 朱媺娖如实道:“启禀父皇,女儿昨晚送了那半箱黄金过去后,便觉得困意汹涌,难以抵挡,就昏睡了过去。” 崇祯也知道朱媺娖这是第二次昏睡,不仅皱着眉头道:“看来你去郝先生那边也不是无限制的···你现在感觉怎样?” “还好,没有不舒服。” 崇祯听了松口气,眉头舒展,“那便好。” “父皇,外面情况如何了?” 崇祯道:“昨夜闯贼攻破外城后就忙着占领外城各处要地,抢攻内城各门未成功又攻打了一阵子,然后便停了。” 大明京城作为一座能容纳百万人口的城池,即便只论外城也是相当大的。 再加上闯贼对兵卒的掌控力并不是那么强,又是在晚上,猛然攻入外城后将士们没有失去约束各自抢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如此情况,抢占内城各门未果,自然就难以一鼓作气攻入内城。 崇祯说了目前的情况后,却不禁打量起朱媺娖来,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昨夜在郝先生那里睡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脸又刷的红了,先点头,又忙着解释道:“不过只女儿一人睡床上,郝先生则在床边守了一夜,我们并未逾礼。” 崇祯听了微微讶然,随即就语重心长地道:“媺娖,依目前的情况看,父皇是没办法为你举行婚礼的。 所以,既将你许配给郝先生,便等于你已是他的妻。 何况也不知道日后那边会有什么事,你要尽早为郝先生生儿育女,才能稳固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明白吗?” 朱媺娖俏脸更红了,低着头轻应道:“女儿明白。” “行了,你去洗漱用膳吧。若是仍觉得困,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是。” 回到寝宫洗漱了,又匆匆用过早膳,朱媺娖并没有休息,而是再次来到武英殿,准备继续运财宝。 她虽贵为公主,可自懂事起,便知道父皇一直因无钱可用而烦恼,便是她母后也要带着后宫嫔妃、宫女纺织来补贴宫内用度,便连她也是其中一员。 所以,她很清楚钱财有多重要。 她既然能将崇祯查抄的钱财运到郝光明那里,自然要多运一些,不然等皇宫被闯贼攻破,这些钱财就都便宜李自成了。 朱媺娖带着一小箱珠宝来到郝光明这边,却没见到郝光明人。 她先是心慌,然后就想到可用手机联系。 于是忙拨打视频电话——之前郝光明只教了她怎么用薇信联系。 郝光明才吃完早饭,正帮马叔扫大院呢,手机就震动了。 他一看是朱媺娖发过来的视频邀请,惊讶之余忙回到隔壁自己家。 关好门后才接通视频,问:“怎么了?” 视频中朱媺娖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郝光明这边,才道:“我来了没见到你,所以就···” 朱媺娖没说下去,但郝光明知道她什么意思。 于是笑道:“我回村里吃早饭了。对了,大明那边没什么意外情况吧?” 朱媺娖摇头,“没有,闯贼还在外城呢。” 郝光明微微点头,道:“我一会儿会找些有用的东西带过去,你自己忙。 如果有外人进那宅子,你没被看到的话,就直接回大明那边。 如果被看到了,就说是我朋友,别的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知道了。”朱媺娖点头。 郝光明又嘱咐道:“你如果继续送东西过来,须得注意点,因为从昨晚的情况看,你带东西过来没几次就会昏睡,最好三四次后就休息一会儿。 不然你再昏睡几个小时,无法及时应对大明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就会坏事。” “我明白。”朱媺娖再次点头。 “那我就挂断了。” “嗯。” 挂了视频,郝光明到马叔家继续扫大院,同时思考有什么他方便搞到的东西可以帮到朱媺娖和崇祯。 准确来说是崇祯。 比如说般崇祯延迟内城被攻破的时间,或者帮他突围。 虽然郝光明并不觉得有他的帮助崇祯就能突围出去,但总要尝试一下。 也算是他对这位老丈人的一个交代。 否则,等将来朱媺娖对这个时代的事物了解多了,知道他没尽力帮崇祯,说不定心里就会有疙瘩。 如果真发生了奇迹,让他帮崇祯破了闯军,他跟崇祯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起来,能帮崇祯翻盘的除了现代武器,就是一些现代科技产品了。 比如说车。 如果能把拖拉机改成简易装甲车弄过去,说不定就能破了闯军。 但通过之前朱媺娖的穿越经历看,她根本无法带着搬不动的物品穿越,即便搬了起来,也很可能因为物品太重而瞬间昏迷,甚至会死亡。 所以太大的物品是不用考虑了。 那么小件儿的东西又有什么可以帮到崇祯呢? ··· 大明。 京城。 “报——” 一名锦衣亲军高喊着跑步进入皇宫,一路通传,很快就来到了武英殿外面。 崇祯闻声直接跑了出来,急问道:“有何事?” 锦衣亲军递上一份军情奏折,喘着气道:“启禀陛下,闯贼派人进城来谈判了!” “还真派人谈判了?”崇祯听了不禁讶然出声,随即也不顾周围人疑惑的眼神,又急问:“闯贼派来的谈判使者可是杜勋?” 这锦衣亲军一听,立马满脸惊讶,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道:“陛下神机妙算,正是杜勋。” 正文 第21章 历史疑云:李自成与崇祯和谈? , 确认李自成派来谈判的人是杜勋后,崇祯便想起了昨日朱媺娖从郝光明那里得来的相关史料。 如果真像郝光明提供的史料所说,李自成只要求封王西北、饷银百万两、听调不听宣,还帮他扼群贼、打建奴,崇祯觉得是可以考虑的。 只要能令李自成退走,他不论是从别处调兵拱卫京城,还是迁都南下,都有了操作空间。 不然的话,以内城目前那些守城“将士”的战斗力,真未必能守住几日。 内城被攻破,皇城、紫禁城(皇宫)更无法可守,他就只能如历史上那般自尽殉国了。 于是崇祯当即回到武英殿中写了一份手谕,交给一名亲军校尉,道:“速去传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来武英殿议事,将杜勋那背主的狗贼也一并带来。” “是!” 亲军校尉领命离去大约半个小时,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以及杜勋便相继来到武英殿。 当然,杜勋是被人押送过来的。 范景文三人神色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他们都知道,杜勋是李自成派来谈判的。 倘若能通过谈判令闯贼退走,大明这边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的。 朱媺娖也没再搬运财宝,而是在偏殿歇息,顺带了解这次谈判的情况。 杜勋大约是担心被砍了脑袋,一见到崇祯就扑通一声跪倒叩拜。 “奴婢叩见万岁爷。” 崇祯看到这类投降了闯贼的臣子就恨不得立即拔剑斩杀,此时虽然碍于杜勋使者身份没出手,却也没好脸色。 他语气冷厉地道:“背主之徒还敢来见朕?” 杜勋哭着道:“万岁爷,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投降的啊···” “贪生怕死就直说,还迫不得已,真是好笑!”崇祯被气笑了,冷笑。 杜勋道:“万岁爷,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奴婢···” 眼见杜勋一直在投降一事上啰嗦,李邦华立即皱眉道:“陛下,城防之事紧张,臣等责任在身,不好离开太久,还请令这背主之徒直说来意。” 得到李邦华提醒,崇祯这才醒悟过来,当即喝道:“说,李自成要怎么谈判?” 杜勋擦了擦眼泪鼻涕,抬头看了崇祯一眼,才犹犹豫豫地道:“万岁爷,外城既破,而今数十万闯军已将内城重重围困,要攻破内城也不过在旦夕之间。 大顺皇爷说,万岁爷您心中要是仍念着百姓,不愿将士、百姓因战火伤亡,便该早做打算了。” 崇祯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直问:“做什么打算?” 杜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万岁爷,王朝兴替乃天道轮回,不可避免之事。 您便是不为下面的将士、百姓们考虑,也该为您一家子的性命考虑啊。” 这一下崇祯终于听明白杜勋的话了。 却是气得双目圆睁,浑身发抖,指着杜勋怒吼道:“朕便是死也不会投降李自成!” 倪元璐、李邦华、范景文三人也都气得脸色铁青。 李邦华直接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臣请斩了这背主之徒,传首诸城门,以示我等与闯贼决死之心!” “准!斩了这狗贼!” 杜勋大约没想到崇祯及几位大臣反应会如此激烈。 其实他之所以敢来城内劝降,一则是李自成命令不可违抗,二则便是以为朝中仍像以前那样,以魏德藻、陈演、张缙彦等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辈为首。 哪曾想,崇祯竟然只叫来范景文、李邦华、倪元璐这三个脾性刚烈的臣子来议事。 崇祯不同意投降,这三人不仅不劝,反过来要斩杀他。 回过神来,杜勋立即尖声大喊:“万岁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 崇祯听了气得更狠,怒骂道:“李自成乃反贼,你是背主之贼,也配称使者?不要脸!” 杜勋意识到此番必死无疑,于是破口大骂:“崇祯,你这个昏君,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两天!我在下面等···额!” 杜勋没能骂完,因为崇祯抽出了御案旁的一把剑冲下来一下就刺死了他。 ···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郝光明才开着一辆借来的电动三轮车来到竹林老宅大门外。 他开了门,进去没瞧见朱媺娖,却发现又多了好些金银珠宝。 ‘看来回头得挖个地窖,或者弄个大铁柜子将这些财宝藏起来。不然万一哪个贼进来,瞧见这些金银财宝不得高兴死了?’ 心里嘀咕了句,郝光明就去外面将三轮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到屋子里来。 等他搬完,正准备去将三轮车送归原主时,便见朱媺娖抱着一个包袱突然出现在厅堂中,神色有些难看。 郝光明见状便问:“你怎么了?不会又要昏睡吧?” 朱媺娖看向郝光明,道:“李自成派人来谈判了?” 郝光明听了微愣,随即就喜道:“他真派人来谈判了?” 因为“李自成派人跟崇祯谈判,要求封王西北”一事出自清朝末年的民间史料记述,内容又很让人迷惑,郝光明便以为是虚构居多。 此时听李自成真派人谈判,自然意外。 至于说惊喜——假如李自成真像那本民间史料上说的提出封王西北等要求,对崇祯来说就是个很好的翻盘机会。 如此,郝光明自然要为老丈人高兴。 朱媺娖却苦笑道:“李自成是派杜勋入城谈判不错,却并非提出先生之前所说的封王西北等要求,而是劝我父皇投降。” “啊?” 郝光明听了不禁满脸惊讶。 但很快他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先前郝光明查询相关的资料,记述李自成曾派人入城谈判一事的民间史料有不少本,但对谈判内容却各说纷纭。 度娘采用的是“要求封王西北、饷银百万等”那个说法。 所以他之前才如此告诉朱媺娖。 但按正常逻辑讲,李自成都攻破外城了,内城防卫力量也不强(后来的战争结果也说明了这点),所以李自成没理由再提出什么“封王西北、外屏辽番、内扼群贼”的要求。 如果他真提出来了,被困京城的大名君臣也不可能不答应。 有的史料说,李自成这时并不自信,觉得没到做皇帝的时机,所以想在京城抢一把就走。 只要稍微了解下李自成攻破京城之战的表现,就知道这种说法多么不可靠。 首先,李自成是在西安就称帝、建元永昌了的——他都称帝了,还退回去当个西北王?他愿意,他手下那帮人也未必愿意啊。 其次,不止一份史料记载,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对将士们约束还算得力,闯军并没有一开始就大肆抢劫。 所以这像抢一把就走的样子吗? 这明显是想顶替朱明稳坐天下啊。 因此,如现在这般,李自成派杜勋入城劝降崇祯才是最可能发生的,也是最符合逻辑的。 在郝光明因知晓了历史真相而感慨时,就听见朱媺娖道:“郝先生,我父皇说李自成劝降不成必定会全力攻城,以内城如今的兵力,恐怕守不了多久。” 郝光明见朱媺娖说话时一双柳眉紧蹙,明显很担心的样子,便道:“我找来了几样东西,兴许对你父皇有些帮助。” 朱媺娖听了带着期待急问:“什么东西?” 正文 第22章 氙气灯与音响 , 郝光明去将大门反锁了,才回到堂屋中,先拿起八仙桌上一个能手提的物品,打开了开关。 顿时一道刺目的强光照射出来。 虽然是白天,郝光明也没对着朱媺娖照,可朱媺娖仍不禁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屋中有很多装财宝的箱子,她这一退就被绊到,往后面倒去。 郝光明眼疾手快,忙抓住了她的手,这才没让她摔出好歹来。 站稳后朱媺娖仍一阵心慌,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郝先生,这莫非是仙器?” 朱媺娖早几年听过几次戏,其中就有神仙的内容,因此对仙器印象深刻。 在她想来,能发出如此刺目强光的只有仙器了。 郝光明听了微愣,随即就笑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氙气手提灯,野外勘测防爆款,我在镇上花了一千多块才买来的呢。” 早饭后,郝光明想着弄些小件儿科技产品帮助崇祯,就在村里借了辆电动三轮车开去镇上。 卧龙岗这一带已经属于山区,农民们种田之余,有不少喜欢上山打野鸡、兔子,以及在水里捞鱼获的,所以镇上才有这种大灯卖。 不然郝光明就得在网上买了。 网购虽然方便,但要收到货恐怕得好几天后。真这么做,恐怕崇祯尸体都凉透了。 朱媺娖站在氙气灯后面,惊奇地打量着,道:“仙器手提灯?这竟然是灯?” 郝光明笑道:“能发出光的不是灯是什么?” “这样厉害的仙器竟然能买来?”朱媺娖依旧惊诧。 郝光明这才意识到朱媺娖说的是“仙器”而非“氙气”。 于是笑着解释道:“这不是什么仙器,而是和我这屋中的灯一样使用电的。只不过里面用到了一种名为‘氙气’的物质,才唤作氙气灯。 这种灯的特点是光照强度很高,而且我买的这个还是野外探测防爆款,如果是夜间被这灯直接照到眼睛,就会暂时眼盲。 你们那边的人从没见过电灯,骤然被这灯照到,不仅会暂时失明,还会受到惊吓。 你父皇如果利用好这灯,说不定就能突围出去。 当然,这灯只在前几次有奇效,用的次数多了别人肯定会想出应对办法。 另外,它充一次电大约能用十个小时,也即是五个时辰。电用完就必须再次充好电才能用。” 郝光明说完,见朱媺娖仍是一脸迷惑的神色,就知道这番话她没理解多少。 毕竟就电器这一点她便一时难以理解。 于是郝光明又道:“你不理解也没关系,知道该怎么用就行了。” “哦,嗯!”朱媺娖回过神来,这才点头,眼睛却盯着氙气手提灯不放。 郝光明接着又指向地上一个黑色箱子,道:“这个是音响,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 说着郝光明打开开关,顿时震耳的音乐声响起。 朱媺娖甚至感觉到屋子都在震动,吓得忙抓住了郝光明的胳膊。 音乐前奏很快过去,一个豪爽的女声飘了出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这首《最炫民族风》的dj版节奏感太强了,郝光明甚至都忍不住跟着晃动起来。 朱媺娖虽然觉得歌声、乐器声太大太吵,却不想刚才那么慌了。 等了一小会儿甚至觉得这首歌听着还不错。 郝光明却是没听完,而是关掉了。 然后重重咳嗽了声,提醒朱媺娖回神。 这姑娘还搂着他胳膊呢。 朱媺娖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手,俏脸却不禁染上一片酡红。 郝光明怕她尴尬,就开口道:“刚才这声音还不是这音响的最大声,你把这个地方往上提拉,它的声音会更大。 另外,这里还可以通过优盘录音放到里面播放。 所以,这个音响用好了,不仅可以震慑敌人,还可以大范围的传话。” 朱媺娖听了微微沉吟后道:“这不就相当于有了个很大的嗓门吗?” “没错,可以这么理解。”郝光明含笑点头,“这个也是能充电的,充一次电同样能用好几个时辰,并且可以提起来。” 朱媺娖边打量着音响边问:“还有别的吗?” 郝光明叹道:“我们这边能帮到你父皇的东西确实不少,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违禁品的,而我们这边官府又十分厉害。 因此,以我目前的能力,几天之内只能弄到这两样了。” 郝光明说的是实话。 之前去镇上时他还想过买那种用电打鱼的装备,后来去镇上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禁止使用了,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至于别的,郝光明也就想到也就是燃烧弹、煤气罐。 不过这两样东西对崇祯其实帮助不大。 古代很早就利用猛火油了,守城一方基本也必备猛火油。 再加上大炮、火枪这些东西,一般的燃烧弹真的改变不了局面。 煤气罐则如同炸药包,仅凭朱媺娖的运量,即便她一整天都在运煤气罐(小型)过去,也运不了多少个,难以改变局势。 何况,郝光明还担心煤气罐在穿越时会炸。 反倒是氙气灯、音响这两样,安全而又有奇效,用好了甚至能影响战局。 郝光明也不怕这两样东西遗失在大明。 用完了电,这两样东西在大明就是废品。 朱媺娖得知只有两样物品心里略微失望,但还是像郝光明道:“郝先生劳心了,我先替父皇谢过先生。” 郝光明道:“何必这么客气?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你父皇便是我岳丈,我帮他是应该的。”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恢复的脸色再次染上红晕。 郝光明并没有再说什么让朱媺娖脸红的话。 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朱媺娖都被崇祯许配给他了,他不急。 于是道:“我来教你怎么使用这两样东西吧。” “好。” 朱媺娖应了声,就认真地跟郝光明学习起来··· 等到接近中午时,朱媺娖完全掌握了氙气手提灯、音响的用法,这两样东西也都充满了电,她才分两次带去大明。 崇祯见朱媺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东西,自然也很好奇。 “这是何物?” “这是氙气手提灯和音响。” 此时武英殿中没别的人,大门也关上了,朱媺娖便一边演示用法一边向崇祯介绍这两样东西。 氙气灯还好,只要不对着大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 可是当音响响起来,哪怕朱媺娖已经事先调到了一个合适的音量,仍让门外的太监、锦衣亲军听到了。 “万岁爷?” 听见守门太监的喊声,朱媺娖忙关掉了音响。 崇祯立即道:“朕没事,你们不要进来。” “是。” 太监应了声,却不禁和旁边的一队锦衣亲军面面相觑。 刚才那奇怪的乐声他们可都听到了。 但今日崇祯分明没有招乐师过来——事实上,为了节省用度,宫中的乐师队伍早就被裁撤了。 那么武英殿乐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都不用交流,太监这这队锦衣亲军就想到了坤兴公主朱媺娖。 因为从昨日到今日,都只有朱媺娖在武英殿陪着崇祯。 只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诡异得很。 守门太监比较细心,甚至发现殿内的财宝减少许多,却不知去了哪里。 武英殿内。 崇祯看着音响和氙气灯,疑惑道:“这两件宝物确实神奇,但有何用?” 正文 第23章 崇祯文章写的不行啊 , 朱媺娖道:“被氙气灯照到的人会短暂目盲,初见之下还会受到惊吓。 至于这音响,则可以用来喊话,同时也有惊吓敌人的作用。” 崇祯听完皱起眉头,道:“说到底都只是诈唬敌人的,就没有能一下杀死许多敌人的武器吗?” 朱媺娖听了苦笑,道:“父皇,郝先生说大华国官府很厉害,他又只是个普通百姓,武器及其他能害人性命的东西都属于违禁品,一两天内他是没办法弄到的。” 崇祯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朱媺娖,道:“你还真相信他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能拿出这些宝物?” 显然,崇祯的疑心病又发作了。 朱媺娖听了也犹疑,但还是道:“郝先生说这些都只是寻常物品,人人皆可在市面上买到。” 崇祯眉头裹成了一团,理解不了,也不愿相信。 如氙气灯、音响、手机等宝物怎么可能是人人都能买到的寻常物品呢?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的交代则又道:“郝先生说,父皇不管用这两样东西守城或者突围,几次之内都有奇效,毕竟闯贼从未见过这等宝物。 但次数不可过多,多了闯贼便见怪不怪,甚至有所防备和应对。” 崇祯又看了氙气灯和音响好一会儿,才道:“你联系郝先生,朕要听他说这两样宝物具体怎么用。” 朱媺娖虽然一时不知崇祯心中怎么想的,但还是应了。 但她拨打视频电话后郝光明却没有接,而是回过来一条文字信息。 “我正在马叔家吃午饭,不方便接电话,一会儿打给你。” 朱媺娖看了这才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将郝光明回的信息给崇祯看。 崇祯看了一叹道:“你也去用膳吧。午膳后再与他联系。” 外面闯贼用大炮轰击内城城墙的响声时不时传来,声音要比之前攻打外城时大了很多。 这种情况下崇祯又怎么有胃口吃饭呢? 但不吃饭身体却受不了。 于是等朱媺娖离开,崇祯便也叫人准备了一份简单的御膳,匆匆吃了些。 大约两刻钟后,朱媺娖匆匆赶来,却是郝光明打来了视频电话。 关上了武英殿的大门,她便在崇祯面前接通了电话。 随后将崇祯的问题说了。 视频中郝光明略一沉吟就道:“其实这两样东西中音响暂时用处小一些,所以你不妨先试试。” “如何试?” “可以先装神弄鬼,比如说装作下凡的神仙,或者明太祖,把李自成痛骂一顿。这样即便不能瓦解其军心,也能打击闯军士气。” 郝光明说完见崇祯仍一副没领会的样子,索性道:“这样,你把想骂李自成的话写下来,让坤兴公主送来给我。 我再帮着润色一下,录入音响中,然后你们把音响提到城头开到最大音量播放就行了。” 崇祯这才点头道:“可以,朕这就写。” 不一会儿,崇祯就写好了一篇痛骂李自成的文章,让朱媺娖带去给郝光明。 看过文章后,郝光明不禁摇头。 朱媺娖问:“这文章可是有什么不妥?” 郝光明无奈地叹口气,道:“我原以为你父皇写的文章怎么也能让我抄几句,可现在看来,他这篇文章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怎么会呢?我觉得写的挺好啊。”朱媺娖不解。 崇祯写文章时她也是在旁的,还曾为之喝彩呢。毕竟崇祯写这篇文章发自肺腑,且引经据典、文采斐然。 郝光明道:“你父皇这篇文章犯了两个重大错误。其一是内容以他为中心,几乎都是在骂李自成目无君父,不该起兵造反。 其二,用文言文不说,还各种引经据典,甚至是堆砌辞藻。” 朱媺娖眨巴了下眼睛,心想:不就该这么写吗?哪里不对了? 却听郝光明继续道:“李自成是什么人?反贼。他目无君父不是很正常的吗?且不说李自成,而今大明上下有多少人真正把你父皇当君父的? 所以,拿这个来骂李自成,不仅不会瓦解其军心士气,反而会令闯军同仇敌忾,更想将你父皇从龙椅上拉下来。 其二,闯军都是由什么人构成的?绝大部分都是农民。你父皇的文章他们有几个能听懂,听不懂又怎么可能有触动?” 朱媺娖听完,发现事情确实如郝光明分析的一般。 可是··· “不这么写,那该怎么写呢?”她问。 郝光明道:“我是个理科生,不怎么会写文章,不过现在也只能勉为其难试试了。” 说着,郝光明就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建立了一份文档,一边查资料一边编写“文章”。 他确实不太会写文章。 但他至少知道该写什么内容,并且会写成白话文。 另外,编写文章的同时,郝光明也没忘了跟朱媺娖分析李自成造反(起义)的方方面面,甚至拿当年的朱元璋红巾军作对比。 朱媺娖听了,只觉得整个三观都被刷新了。 她从未想过,就一个农民造反的事,其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大道理。 再回头一想,便觉得此前她的认知,乃至她父皇对此事的认知,都是极其的肤浅。 可惜这些道理她知道的太迟了。 如是早几年,她兴许能将这些道理告诉父皇,兴许就能平了流贼之乱。 可随即她又想到了先前郝光明对大明灭亡之事的分析,于是醒悟,倘若大明真的已病入膏肓,绝不是解决一个流贼问题就能拯救得了的。 那么,到底该怎么拯救大明呢? ··· 用了近一个小时,郝光明才算编写成一篇几百字的白话文章。 然后又通过电脑录成音频,转入到优盘中交给朱媺娖。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将优盘插到音响上,便对凑过来的崇祯道:“郝先生说父皇的文章不行,他亲自写了一篇,并录了音,父皇要不要听一听。” 崇祯听郝光明说他文章不行,只是微愣了下,并没生气。 他写文章本就一般。 而在他看来,郝光明有那般高的见识,即便不是那大华国的大儒,也多半是才子一流,文章肯定比他写的好。 于是颔首道:“当然要听。不过你怎么没把郝先生的手稿带过来?那样父皇就能仔细拜读、品味了。” 朱媺娖听了这话不禁神色古怪。 她并没有播放郝光明的录音,而是道:“既然父皇这么说,我就让郝先生将他的稿子传过来吧?” “传过来?” “对,传到手机上。” 朱媺娖到底是少年人,学习适应能力强,一两天下来,已经懂得主动利用她所认知的手机等科技物品了。 她用薇信跟郝光明说了后,郝光明很快就将之前编写的文稿发了过来。 朱媺娖打开后,便将手机递给父皇,神色古怪地道:“父皇请看。” 正文 第24章 太祖赐下了宝物 , 崇祯之前看了不少郝光明传过来的文字资料,对横排文章已不再陌生,对简笔字也基本都认识,因此阅读速度不慢。 只是,才看了几眼,他神色就变得很古怪。 等到看完,他更是紧皱起眉头,带着疑惑问:“这真是郝先生写的?为何通篇都是大白话?” 朱媺娖见崇祯满脸疑惑,再回想之前其对郝光明文章的期待,不禁笑了笑,解释道:“郝先生说父皇的文章有两大错,其一便是不该没用大白话。” 随后,朱媺娖便将郝光明那番话委婉地转述了。 崇祯听完眉头这才舒展,道:“郝先生说的确实在理,是朕思虑不周啊。” 其实朱媺娖觉得郝光明文章写得稀烂,便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讨论。 于是转换话题道:“父皇若无别的安排,便写一份手谕让女儿将这音响送往内城城墙上吧。” “朕与你一起去。你将那氙气灯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崇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这话,便提起那音响往外走。 朱媺娖微微愕然,回过神来本想劝一下的,但想到历史上父皇的结局,便又息了心思。 ‘也许父皇出现在城墙上还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她心中这么想。 崇祯打开了武英殿的大门,便对守在外面的看门太监、锦衣亲军道:“摆驾,朕要前往正阳门城楼。另外让人将这武英殿中的银子都带上,朕要奖赏将士们!” 看门太监和为首的锦衣千户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作。 “嗯?”崇祯放下了音响,手握腰间佩剑剑柄,“怎么,这李自成还没攻进来呢,朕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大门前一众人立马吓得跪下,齐呼:“陛下恕罪!” “恕什么罪?还不赶紧去召集人手,无需太多人,百人左右即可。” “是。” 随即,锦衣千户去召集护驾人手,看门太监这代人进入武英殿整理、搬运银子。 因为相较于珠宝、金子等,银子是价值最低的,所以之前朱媺娖并没有动殿中银子。 只是崇祯曾让人拿走部分去给守城将士发饷。 也是这时,太监、亲军们才有心思注意崇祯身边的音响,以及朱媺娖手中的氙气手提灯。 他们自然不知道两者为何物,只是暗自胡猜。 ‘莫不是装了什么贵重财宝的箱子、匣子?’ 因为外形,多数人都不禁这么猜测。 等到看门太监将殿内银子整理成几箱抬了出来,那锦衣千户也带了七八十人匆匆赶来。 同时来的还有王承恩。 “万岁爷,闯贼正在攻打内城,城头危险,您是万金之躯,不能过去啊!”王承恩一来就跪在地上恳求崇祯。 见王承恩这样子,崇祯原本张口就想喝斥,但想起此人乃最后陪他殉国的,便将王承恩一把拉了起来,道:“王大伴,今日这城头朕是非去不可的。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则太祖降下宝物,可以助朕瓦解闯贼军心士气。” 说话间,崇祯怕了拍腿边的音响。 王承恩这才注意到音响。 只是在他看来,音响就是个不知材质的古怪黑箱子。 于是问:“万岁爷,这是什么宝物?” 崇祯道:“这是音响,说了你也未必懂,等到了正阳门城楼上,朕使用时你便知道它的作用了。” 说完,崇祯看向那领着七八十名锦衣亲军的千户,皱眉问:“朕不是让召集百人吗?” 千户道:“陛下,目前宫内只能腾出这些人来。” 崇祯也知道部分锦衣亲军被派去守城了,再加上皇宫也需要守卫,确实人手短缺。 他于是道:“那边摆驾去正阳门城楼!” 一架肩舆也被带来。 崇祯坐了上去便对那锦衣千户道:“你去将那音响提着,切莫率着、碰着了。” “是。” 千户去提起音响,发现并不很重。 他好奇的打量,却仍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起驾!” 随着王承恩一声高喊,肩舆被抬起,一众锦衣亲军分前后左右将肩舆护在中间,向外走去。 朱媺娖则提着氙气灯跟在肩舆旁边。 明朝时的北京城比清朝时的要小,由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皇宫)四部分组成。 内城在北,外城在南。 皇城在内城内,紫禁城则在皇城内。 正阳门在内城南墙中间,与承天门在一条线上。 因此崇祯等人出了紫禁城直往南走就行,倒不是很远。 正阳门城楼属于典型的军事建筑,高大坚固,周围还有配套的箭楼、望楼等。 而闯军又没有真正大威力的大炮——如果有,以内城的兵力,估计半天都未必守得住。 所以,正阳门城楼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 崇祯来到城楼最高层,向下眺望,发现入目所及似乎都是闯贼人马。 其中大部分都在拆毁附近的民居,明显是准备借助民居的木料、砖石打造更好的攻城器械。 而且,一些民居离城墙较近,也阻碍了闯贼排兵布阵。 只有如正阳门外这样的宽阔之地,才摆出了大片的闯贼人马。 这些闯贼人马并不密集,却是在放着内城墙上的大炮。 外面闯贼鼓噪不断,却多以发炮、发箭为主,并没有直接攻城——至少正阳门这一段没看见。 一则城墙太高,二则这里配套的箭楼、大炮太多,蚁附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闯军原是流贼,本就不善打硬仗。 如今又准备入京坐天下,也不好用驱使民众的那一招,便只能先耗着,等待大型攻城器械了。 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后,崇祯并没有立即使用音响,而是问:“从武英殿带出的银子有多少?” “启禀万岁爷,有107万5583两。” 崇祯略一沉吟,便道:“传朕口谕,所有百户以下守城将士赏银10两,百户、千户赏银50两,千户以上赏银百两!” 周围听到这话的锦衣亲军、城墙守军立马高兴地大呼:“谢陛下!” 崇祯却没有因这一声欢呼高兴,而是对王承恩道:“王大伴,你派人将朕的口谕传到城墙各处,叫将士们知道朕赏了他们多少。若有人贪墨,严惩不怠!” “遵旨!” 接着,王承恩就派出亲信宦官往城墙各处传崇祯的口谕。 守城的将士虽然也都感觉到京城危险,但如今在城墙上的,多半还对朱明有几分忠诚。 因此,听到了宦官传来的崇祯口谕,立即一个个高兴的大呼起来。 10两银子呢,即便如今京城物价腾贵,也是一比不小的奖赏了。 此前崇祯似乎还从未如此大方过。 最重要的是,将士们知道崇祯也登上了城墙,士气确实受到了鼓舞。 ··· 外城。 某处高三层的酒楼上,李自成正带着几名将领遥望正阳门。 只见他留着络腮长须,瞎了一只眼,浓眉鹰目,完好那只眼的眼珠子则呈黄褐色,泛着摄人的精光。 隐约听见明军欢呼声从正阳门城楼上起,向城墙各处扩散,李自成不禁皱眉,沉声道:“来人,去问明那内城墙上发生了甚事,为何会欢呼阵阵。” “是!” 一小将应声离去。 没多大会儿就跑了回来,抱拳道:“回禀闯王,据说是崇祯给明军发放了赏银。” 这小将才说完,旁边一仿佛土财主的高胖文士就喝道:“李来亨,陛下已建元称帝,你怎么还老是叫闯王?” 正文 第25章 “朱元璋”大骂李自成 , 李来亨抓了下头上铁盔,不好意思地解释:“额叫顺口了,下次一定改。” 高胖文士还要说什么,李自成却摆手笑道:“牛丞相,一个称呼而已,这娃子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说着他又看向正阳门方向,声音冷冷地道:“这崇祯现在倒是挺大方,当年怎的不知道给边军发饷?天下那么多饥民嗷嗷待哺时怎的不见他发银赈灾?” 此时在酒楼中待在李自成身边的不是年轻将领,便是如牛金星一般的“文臣”,至于那些位得力大将基本都在外面领兵。 李自成称帝后威严日盛,小将中最受宠的李来亨又刚被牛金星训过,此时自然没人敢乱接李自成的话。 倒是牛金星笑着奉承道:“崇祯要是如陛下般懂得这些道理,就不会叫咱们打到京城里面了。” 他才说完,边上一名清俊青年文士便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崇祯在位时,军费大部分都用在了辽东,发给其他地方的自然减少,又被将领层层克扣,底下的官兵便拿不到几分饷银。 至于说赈灾,自崇祯即位后,天灾繁多,未必每处都顾得来。 即便有赈灾的粮银发下,同样会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贪墨,最终能发到灾民手中的估计到不到一成。” 听了这话牛金星想都不想,便冷笑着怼道:“李岩,听你这意思,是说天下生灵涂炭与崇祯无关,我们都该体谅他喽?” 原来这清俊青年文士便是李自成麾下四大谋臣之一的李岩。 “牛丞相误会了。”李岩微皱起眉头,却不急不躁,看向李自成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陛下,咱们日后治理天下该从大明的衰亡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切莫让贪官污吏把好好的江山蛀空了。” 要说这大顺军中贪污的目前虽然不多,但牛金星绝对算一个。 因此一听李岩的话,他就炸了毛,冷喝道:“李岩,陛下如何行事还需你来教吗?当你是什么人?!” ‘又挑拨离间?’ 李岩心中冷哼了声,当即就要驳斥牛金星,却听李自成开了口。 “好了,额只是随便感慨两句,两位怎的还因此吵起来了?”李自成露出不悦之色,随即就看着李岩问:“你说的吕公车等攻城器具究竟什么时候能打造完?” 李岩道:“回禀陛下,这京城城墙高大,吕公车也必须建得足够高大才行,故而费了些时间。 不过这京城木材、人手充足,第一批吕公车等器具天黑前便能打造成。” 李自成听了点头,道:“打造成后立即攻城,不必再拖了。” “臣明白。” 李岩才答应了,便听北边传来一个异乎寻常的声音。 这声音明显是从正阳门那边传来,却不可思议的大,让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是正常人的嗓门儿。 听了几句后,李自成、李岩、牛金星等人脸色就都变了。 “李自成!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 咱都在天上享福了,却听说凡间有人造咱大明的反,都打到了京城,因此咱便托阎王爷查看了下你的生平。 本以为你会是和咱当年一样的英雄豪杰,若如此,这大明江山让给你也罢,没曾想你竟是这么个玩意儿。 你从早年造反,直到数年前,十来年间一直带着贼众四处流窜作乱,不知经营土地、养护百姓不说,还裹挟百姓一起流窜,让不知的多少和你一般的穷苦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是不仁! 你与罗汝才互称兄弟,甚至论造反他还是你的前辈,可你却为了吞并他的部众将他杀害。 还有那小袁营袁时中,虽然也是造反,却于贫苦百姓秋毫无犯,更曾与鞑虏血战,护我汉家百姓,比尔等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你却因他不肯归附于你,又不容于你,便也将他残忍杀害,吞其部众。 后来杀革左五营的贺一龙、蔺养成,也是如此。 这是不义! 咱又听闻,你建元称帝后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有名气的祖宗,居然认了那党项人的西夏皇帝李元昊为祖,将汉人的身份都给抛弃了。 如此作为叫你上面的汉人祖辈怎么想?怕是想爬出坟来抽你吧? 你这是不孝! 至于说忠,你一个反贼就更谈不上了。 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还想坐天下? 简直笑话! 咱既然从天上降下喻旨,便不怕告诉你,即使你打入京城,坐上了龙椅,这天下你也坐不稳。 不仅坐不稳,你还会折损阳寿,只过一年多便殒命于一老农之手。 而且你还会致使建奴窃据神州,让神州再次沦为腥膻之地,成为千古罪人!!” 听到这里,李自成周围的人皆是一脸震撼,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李自成,神色中透着古怪。 只见李自成满是沧桑的老脸赤红如血,牙齿紧咬,独眼瞪着,黄褐色的眼珠仿佛要掉出来似的。 一旁的牛金星、李岩都知道此时应该出言驳斥那宏大的声音,却又忌惮(疑惑)其“朱元璋”的身份而迟疑。 不曾想,不过几息后,那宏大声音居然再次响起来。 “李自成!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 咱都在天上享福了,却听说···” 又来了?!! 听到那宏大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音量与之前一模一样,牛金星、李岩等人更加震惊。 甚至不少人心中暗想:莫不是真是明太祖朱洪武显灵了? 一时之间,竟然所有人都沉默着,听那宏大声音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又过几息,竟然又来第三遍! 但这一次只听了个开头,李自成便忍不住了,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往后倒去! 李来亨眼疾手快,一步跨过去便将李自成扶住了。 “闯王?闯王?你没事吧?” 李自成摆手,兀自站稳,长长吐了一口气,随即独眼寒光闪闪地看向正阳楼,厉声道:“攻城!立马给额攻城!” 他这是恼羞成怒了。 因为“朱元璋”所说虽也有不实的地方,但大体将他的黑料都爆了出来。 甚至他自己之前都没想过,他竟然已经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最让他恼怒的是,这“朱元璋”的声音如此宏大,恐怕小半个外城都听见了。 这叫他颜面何存? 同时他心中也隐隐有种恐惧。 害怕这宏大声音真是已经在天上当了神仙的朱洪武显灵。 若如此,他一介凡人跟神仙朱洪武斗岂不是找死? 但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来朱洪武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必须趁此事影响还没显露出来挥兵攻城,好叫将领和底下的兵卒们没时间去乱想。 “陛下不可!”一旁的李岩却是立即出声劝止,“攻城器械没打造好,此时攻城只能蚁附,绝对会伤亡惨重。 而今我军在京城虽有数十万之众,可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万,若因攻城损失过多,后面便难以掌控全局啊!” 李自成平时还是比较能听意见的,对属下也不错。 但此时他却猛然瞪向李岩,目露杀机、咬牙切齿地道:“额说攻城!!” 李岩让李自成这眼神看得心中一寒,欲言又止,却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 牛金星眼珠转了转,就冲另一小将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陛下旨意?” 这小将回过神来,立即领了令旗,奔了出去。 小将在酒楼下骑了马,一路北奔一路高喊—— “陛下有旨,即刻攻城!陛下有旨,即刻攻城···” (李岩、红娘子网上可查的史料中也是真假难定,本文为剧情需要选择有这两人。) 正文 第26章 闯贼强攻,粮食问题 , 正阳门城楼上。 周围人看着崇祯旁边的音响,皆是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如见鬼神的表情。 呆呆听着“朱元璋”将李自成大骂了三遍,一些人才反应过来,顿时纷纷向着音响跪倒叩拜。 “太祖显灵了!” “咱大明有救了!” “太祖,太祖,呜呜呜···” 一些宦官、锦衣亲军、守城将士想到如今京城的危局,以及大明这些年的苦痛,甚至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 如此情景,即便是崇祯、朱媺娖知道这音响中的话是郝光明所说,也不禁受气氛影响,眼眶发红。 何况,在崇祯听来,这音响中的声音浑厚仿佛四五十岁上位者所说,与郝光明声音并不一样。 再加上郝光明那边所表现出的种种神奇,便让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真的是太祖显灵,派郝先生来襄助大明? 甚至就连朱媺娖也不禁想:这音响应不是太祖显灵,但让我获得去往郝先生那个世界的奇遇呢?或许真是太祖显灵吧? 就在父女俩红着眼眶浮想联翩时,忽然听到了鼓声。 咚咚咚···! 这鼓声响声虽不如音响,却也震彻京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城下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杀呀!” 这动静终于让城门楼上的人都回过神来。 “闯贼要大举攻城了!”王承恩惊呼一声,然后便满脸恳求之色的对崇祯道:“陛下,此地危险,您快摆驾回宫吧?” 崇祯执拗道:“不!朕哪儿也不去!” 王承恩急得不行,看到旁的朱媺娖,心中一动,便向其打眼色。 朱媺娖看到下面成千上万的闯军向正阳门这边奔来,也是头皮发麻。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战场。 注定到王承恩的眼色,她略一犹豫便道:“父皇,这音响已经用过,看起来反倒激怒了闯贼,不如我们先回宫中再做计较。” 崇祯却是看了看朱媺娖手中氙气灯,又看了看略微偏西的太阳,想着若是闯贼攻了上来,这么大日头下氙气灯能否退敌。 轰轰轰! 城下忽然传来好几声炮响,朱媺娖循声望去便见好几个黑点直奔正阳门城楼而来! ‘危险!’ 她心中浮现这个念头的同时,神经紧绷,鸡皮疙瘩耸立,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思考!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撞击声想起,城楼微晃。 朱媺娖终于又恢复了思考能力,这才察觉,那几个炮弹都打在了城墙上,并没有轰到城楼。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却见崇祯也是刚回过神来,眼神中透着后怕之色。 扑通! 王承恩跪倒在崇祯面前,急得哭道:“陛下,这里真的危险,您快回宫吧。” 崇祯闻言看了看王承恩,又看向朱媺娖,见女儿脸色煞白,终于艰难发声:“回···回宫。” 说完,当先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朱媺娖回过神也忙跟上。 王承恩却没有跟着,而是起身让那锦衣千户将音响提着,而后又严厉地扫视周围的守城将士。 这时发炮声又接连传来,却是闯贼的第二轮炮击来了。 可惜闯贼手中并没有能威胁内城墙的大炮,即便连连发泡,也只能给攻城的闯贼作掩护,并不能对城墙上的守军造成多大伤害。 守城的若是精兵,这种情况下自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惜内城墙上一来兵力不足,二来都是些没经过战阵的弱兵。 虽然不像第一次面对炮击的崇祯、朱媺娖那样吓得魂不附体,却也都十分紧张。 再瞧见城下黑压压的闯贼冲来,喊杀声震天,就更加紧张,甚至是恐惧了。 若非这两日得到崇祯皇帝不少赏银,这会儿恐怕都有些人弃械逃跑了。 闯军从昨夜打进外城到现在,可不只是用炮轰击内城城墙威慑明军,内城的护城河也被他们填平了好几段。 于是在震天的鼓声中,轰轰的炮声里,很多闯军扛着简易云梯冲到墙下就开始蚁附攻城。 这时明军也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还击。 发炮、放箭、滚石、擂木、金汁(烧沸的粪水)等多半守城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明军的将领、兵卒素质皆不如闯军,可仗着四丈多高的城墙及诸多守城器械,倒也将蚁附而上的闯军暂时挡住了。 ··· 崇祯、朱媺娖回到宫中不久,倪元璐就来了。 自从昨日被崇祯任命为阁臣后,倪元璐便迅速接管之前魏德藻、陈演等人的工作,直到今日午后才勉强算是接收完毕。 但他却发现一个极大的问题,于是就匆匆赶来面见崇祯。 情况紧急,倪元璐行礼之后就直接道:“陛下,内城之中已经无粮可用了,若不及时解决,到明日不仅内城百姓买不到粮食,便是军粮也无法保证啊。” 崇祯一听就急了,紧皱着眉头问:“怎会这样?” 倪元璐道:“城内粮食本就依赖城外各个粮仓供给,且京城储粮之所以外城居多,内城粮仓只有三处。 今日上午臣前去查看,才发现三处粮仓的存粮都已见底,且多为陈粮,最多只够今夜用度。” 崇祯听到这里不禁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道:“这粮食之事此前应属陈演负责吧?” 倪元璐道:“先是陈演负责,后来他应对闯贼不利被陛下革职,后面便应属魏藻德负责。” 说到这里倪元璐就停下了。 有句话他没说——魏藻德接任首辅之位也没多久,就一个月左右。 当然,既然魏藻德曾经负责这个事,便也脱不了责任。 崇祯却没想到这点,而是想起了陈、魏两人后面投降李自成的事,不禁咬牙切齿道:“这两个昏庸无能之辈,真是枉负朕的信任!” 倪元璐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暗叹。 虽然他也不喜欢陈演、魏德藻,却并不觉得崇祯的话对。 陈、魏两人并非没有才华,只是并非宰辅之才,是崇祯这个做皇帝的没能将两人用对地方。 左右疾走了几步,崇祯便看向倪元璐,问:“爱卿可有解决粮饷之策?” 倪元璐道:“为今之计只能向内城仍有余粮的富户、勋贵借粮了。” “借粮?”崇祯一听就想起了前两次向众臣借钱的事,不禁冷哼道:“都到了这一步还借什么粮?依朕看,干脆将内城的粮都强征了!” “万万不可!”倪元璐露出惊恐之色,然后就扑通一声跪下来,拱手道:“陛下,内城有存粮者几乎都是勋贵、富户,都有家丁、护院。若陛下强征粮食,引起众人反抗,牵扯到守城将士,恐怕会为闯贼所趁啊!” 倪元璐的话很明白。 不是不能强征粮食,而是时机不对,崇祯手中兵马也不够。 崇祯虽然又气又急,但经倪元璐提醒,倒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不强征粮食,只是去借,能借得到吗? 即便借到又能借多少? 这时一直旁听的朱媺娖忽然道:“父皇,女儿有个想法,但不好在倪阁老面前说。” 倪元璐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朱媺娖。 原本他并没有在意。 可此时听朱媺娖开口有参与政事的意思,他却不禁皱眉。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便便听崇祯道:“倪爱卿请到殿外稍后,我与媺娖说几句话。” 崇祯开了口,倪元璐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拱手退了出去。 但他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如果此时跟在崇祯身旁参与军政事宜的是太子朱慈烺,他会觉得很合理。 但如今却是坤兴公主朱媺娖,这就让他想不明白了。 正文 第27章 京城最大的大户 , 武英殿内。 “你是想向郝先生问计?”崇祯向开口道。 “嗯。”朱媺娖点头。 “那便联络他吧。” 朱媺娖当即向郝光明发去了视频邀请。 视频很快接通,郝光明出现在手机上,看背景似乎是在老宅。 “什么事?” 崇祯抢在朱媺娖前面开口,道:“郝先生,我们先前用音响骂了李自成,但似乎并未打击到其军心士气,反而让闯贼当时就大举攻城。” 显然,崇祯这是向郝光明要一个说法。 郝光明听了略有点无语,问:“那你们能守住吗?” 崇祯回想临走前最后看到的场面,道:“闯贼似乎只是蚁附攻城,内城城墙高大坚固,暂时应能守住。” 郝光明沉吟了下,便道:“你有想过吗,为什么之前闯军不大举攻城,偏偏李自成被骂了就立即大举攻城呢?” 崇祯倒也不是太笨,经郝光明这么提醒,他略一思考就双眼发亮道:“闯贼怒了?” 郝光明微笑道:“没错,李自成肯定是被气到了,而且气得不轻。要知道我骂他的那些话都是有所查证的,并非子虚乌有。” 想到李自成愤怒生气,崇祯不禁有些开心。 但他随即又忍不住道:“可他还是大举攻城了啊?” 郝光明道:“兵书中有句话叫做‘将不因怒而兴兵’——李自成之前不大举攻城,肯定准备不足,如今却因为怒火而下令大举攻城,定然会让闯军损失不少,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另外,我估计他这么做也有担心将士们议论他那些亏心事的缘故。 即便现在闯军将士受命攻城,但终有停下来的时候,那时候再回想起我骂李自成的话,闯军的军心士气还是会受损的。” 崇祯听了先是点头,随即又叹气道:“可惜此举无法扭转战局啊。” 郝光明听了暗暗摇头,道:“我不是早分析过了吗,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帮你扭转乾坤。 你现在能做的,无非是争取多守两日,看有无援兵,或是突围,或是准备好后事。” 虽然知道郝光明说得是事实,可崇祯听了还是脸色难看。 朱媺娖感觉到气氛不对,立即插话道:“父皇不是要向郝先生询问如何解决缺粮之事吗?” 崇祯这才想到正事,于是将城内缺粮的事跟郝光明说了。 听完,郝光明思考了一小会儿才道:“倪元璐说得没错,你现在兵力少,肯定不能强硬地全城征粮,一旦引起太多人反抗,与李自成来个里应外合,内城立马会失守。 不过,事到如今,你却可以找一两个有存粮的大户,抄其钱粮先顶一下。” 崇祯听了皱眉,“只一两个大户恐怕不够吧?” 郝光明微笑道:“一般的大户当然不行,但如果是京城最大的大户呢?” ‘京城最大的大户?那不是我朱家皇室吗?’ 心中不解,崇祯便问:“先生说的到底是哪家?” 郝光明见崇祯没领悟,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成国公。” 崇祯一听,眼睛再次亮起来,泛动着杀机。 因为他又想起之前郝光明说的,成国公朱纯臣劝进李自成的事。 虽然朱纯臣入京依旧管着京营,但京营在跟着襄城伯李国祯于城外经历沙河溃败后只剩下一万多人,其中能战之兵估计只有几千。 这一两日他派李邦华总管城内将士,施邦曜、王家彦协理诸军守城,已然分去朱纯臣不少权力。 所以,这时候要拿下朱纯臣,只要计划得当,应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崇祯便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郝光明却忍不住提醒:“你最好还是谨慎点,可以先将朱纯臣传到宫中拿下,然后再派人去抄家。” 崇祯点头,“朕正有此意。” “那没事我就忙了。”说话间,郝光明转动手机镜头,“我弄了个铝合金衣柜来,准备将公主送来的财宝都藏在里面,不然万一家里来了外人瞧见这些财宝就麻烦了。” 崇祯、朱媺娖这才注意到郝光明穿着单衣、额头带着细汗,一副正在干活的样子。 于是道:“那郝先生便忙去吧。” 随后便示意朱媺娖挂断视频。 ··· 倪元璐隐约听见殿内有谈话声传出,却似乎是崇祯与一男子在说什么。 这让倪元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毕竟殿内只有崇祯与朱媺娖,又怎么会再多出一男子声音呢? 没等倪元璐想明白,武英殿大门就打开了。 “倪阁老,父皇请你入殿议事。” 倪元璐没跟朱媺娖多说,略一行礼,便走了进去。 过了一小会儿,朱媺娖又拿着一份手谕出来,让一锦衣亲军传召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及上直军(锦衣亲军)指挥使王国兴。 王国兴负责守卫皇城、紫禁城,便先一步赶到。 李若琏没多久也赶到了。 武英殿附近守卫的锦衣亲军、宦官都意识到崇祯应该在和这几人商量什么大事,却因为殿内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到,也猜不着。 这其中即便是有外臣安插的人,一时也失去了作用··· 朱纯臣作为总督京营戎政,在闯军大举攻城时自然也没闲着,却没有在城墙上,而是在内城朝阳门附近的一个营地中。 有四丈多的高墙在前,这营地距离内城城墙也颇有段距离,还是很安全的。 这处营地主官的营房经过多年增修、改建,相当的宽大舒适。 但朱纯臣坐在帅椅上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内城怕是守不了几日了。 内城一破,这大明江山就完了,至少北边是没戏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劝着崇祯早点去南方——因为只有崇祯同意迁都南下,他才能跟着带领家人和部分财产南下。 可惜如今被困京城,后悔也晚了。 ‘唉,我家怎么就是大明国公呢?若只是一文臣或者普通武将,只需开了一处城门跪迎李自成,不说继续显贵,保住身家性命总没问题吧?’ ‘可我偏偏是大明最显赫的勋贵,是堂堂国公,还被崇祯委以重任。这要是李自成打进来,我岂有好果子吃?’ “若是···” 不知心中起了什么念头,朱纯臣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吞咽唾沫。 轰! 又一声炮弹轰击城墙的响声传来,让朱纯臣猛地惊醒。 随即他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做某事。 走出这座宽大舒适的营房,他看向朝阳门方向。 那里由他的亲信把守,是他留下的退路。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事,可惜自从昨日兵部侍郎王家彦受命协理京营后,朝阳门的将领、兵卒便出现了一些变动。 不过不要紧,他的人仍占据多数。 只要找好时机,突然动手,应该能成事。 就在朱纯臣望着朝阳门方向皱眉沉思时,便见几名锦衣亲军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百户见了他便亮出皇帝手谕,道:“成国公,陛下手谕,让您即刻到武英殿议事。” “知道了。” 朱纯臣随手接过手谕,看了看,便带着几名亲兵骑上马跟着锦衣亲军出了营。 正文 第28章 抓成国公,内城告急 , “不知陛下招老臣过来要议何事?”朱纯臣入得武英殿向崇祯行礼之后直接询问。 他注意到了,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阁臣倪元璐、坤兴公主朱媺娖、上直军指挥使王国兴,然后就是十几名侍立在殿内的锦衣亲军。 这人员构成实在奇怪,叫他完全猜不出崇祯用意。 崇祯板着脸道:“成国公莫急,马上你就知道要议何事了。” 说完一挥手。 立马有两名锦衣亲军快步过来,将朱纯臣按住了。 按理讲,朱纯臣作为大明最大的武将,应该很能打的。 但他原本就是个皇朝末代的勋贵,年纪也不小,便轻易地被两个年轻力壮的锦衣亲军按住了。 朱纯臣满脸愕然,惊疑不定。 过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大叫道:“陛下!老臣犯了什么错?!” 见朱纯臣被按住,崇祯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杀机,厉喝道:“朱纯臣,你欲私通闯贼,以为朕不知道吗?!” 崇祯这么说,自然是根据郝光明所提供的史料先给朱纯臣安个大罪名。 之后再跟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等罪名连在一起,就能名正言顺地抄了成国公府。 谁知朱纯臣听了却脸色煞白,一时如遭雷击。 ‘崇祯怎么知道我要私通闯贼的?’ “是有人背叛了我,还是王家彦那厮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我虽想私通闯贼,却连一封书信都未和闯贼通过,崇祯不可能有实证,是怎么确认这事的?’ 心中翻江倒海,朱纯臣却怎么都想不通。 崇祯注意到朱纯臣神色变化,哪儿还不知道事情被他说中了,朱纯臣是真的要私通闯贼。 于是神色更冷,恨不得现在就拔剑将朱纯臣斩杀。 倪元璐原本不太相信朱纯臣会通贼的,毕竟朱纯臣如今是大明皇家子孙之外最大的勋贵,可以说与国同休,大明要是亡了,成国公一脉不会有半点好处。 如今见朱纯臣这般表现,也意识到朱纯臣是真的要通贼。 他既惊讶于崇祯的提前发现,又暗暗叹息。 成国公这样的顶级勋贵都要通贼了,看来京城的人心怕是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 毕竟此前京城就一直受缺粮及大头瘟(鼠疫)的困扰,如今再遭闯贼围城,很多人都看出这大明都城已到了绝境。 “老臣冤枉啊!”朱纯臣回过神来,高声大喊,“老臣一家世受皇恩,一直都对大明忠心耿耿,从未想过通贼啊陛下!” 朱纯臣想得清楚,无论崇祯是怎么知道他想通贼的,他都不能承认。 怎么说他也是成国公,大明最大的勋贵,难不成崇祯还能不经会审就将他斩了? 不能够。 崇祯却并没有跟朱纯臣多说,直接挥手:“将他带下去,关押在周奎旁边。” 四名锦衣亲军领命将朱纯臣带走。 等朱纯臣大呼冤枉的声音明显变小了,倪元璐才问:“陛下英明,不知如何知晓成国公要通贼的?” 崇祯道:“这不是倪爱卿该过问的事。现在倪爱卿只管带着朕的手谕去接管李若琏从成国公府上抄出的粮秣就行了。” 倪元璐看了朱媺娖一眼。 他觉得成国公一事和朱媺娖乃至先前殿内与崇祯谈话的神秘男子脱不开关系。 但崇祯明显不愿说这事,他也不好再问。 于是领命离去。 没等成国公府的查抄结果出来,内城各墙各门守将便先后遣人来告急求援。 “陛下,西直门贼众攻势猛烈,请求增援!” “陛下,宣武门守城器械将尽,形势危急!” “陛下,德胜门危急,请速派援兵!” “···” 随着各处告急军情直接传到了武英殿,情况已经很明白了。 此前闯军没有大举攻城,明军还能凭借城墙高大守住。 可当闯军开始不要命地强攻后,明军兵少将弱,守城器械准备不足等劣势很快就凸显出来了。 不得已,崇祯只能下令王国兴暂时放弃皇城的防守,只留下部分亲军保卫紫禁城,带着上直军大部分人去支援各告急的城墙、城门。 随后又令王承恩征召宫内年轻太监,再做一支援兵,交给大太监方正化统领。 待崇祯这一番命令下达后,武英殿中暂时没了别人,朱媺娖便忍不住道:“父皇,要不您还是突围吧?” “突围?”崇祯撑着御案苦笑,“而今闯贼是四面围城,朕往哪里突围?又凭什么突围?” 朱媺娖道:“郝先生不是说了吗,您可以召集部分精锐,再以氙气灯开路,是有可能突围出去的。” “氙气灯···” 听到朱媺娖的话,崇祯不禁看向桌上的氙气灯。 这个时候太阳更偏西了些,武英殿也暗了些。 崇祯打开氙气手提灯的开馆,便见刺目的光芒照向,他只是站在一旁都忍不住先闭了会儿眼睛。 心中再次感叹氙气灯的神奇时,他还是不禁疑虑:这东西真能助他突围出城? 即便真的突围出去,他能逃脱闯贼的后续追击吗? 就算是逃脱了追击,身边没有军队,又如何能确保他安全抵达南都? 在崇祯看着氙气灯犹疑不定时,朱媺娖也看着氙气灯,心里却是再次浮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她从氙气灯上收回目光,一咬贝齿道:“父皇,女儿有一计或可助父皇突围,甚至是令闯贼溃走。” 崇祯听了既惊讶又期待,问:“什么计?” 朱媺娖道:“女儿前往闯营面见李自成,将这氙气灯当做宝物献上。 介时可以此灯照住闯贼及其大帐中将领、亲卫,再让随女儿前去的勇士趁机击杀李自成及其他闯贼将领!” 崇祯听了先是双目发亮,可很快就皱起眉头,问:“这不是让你陷入了死地···” 话刚说完,崇祯就停了。 因为忽然想到朱媺娖有个特殊能力,那就是心念一动就前往郝光明那个世界。 果然,朱媺娖微笑了下,道:“父皇放心,只要女儿没被第一时间杀死,便可以去往郝先生那边。” 说着她又露出迟疑神色,接着道:“但跟随女儿前去刺杀李自成的勇士怕是真要陷入死地了。” 只要朱媺娖能活命,崇祯便不在乎随行的人生死,当即就道:“朕会厚赏勇士家眷的。” 朱媺娖微愣了下,便问:“父皇答应了?” 崇祯道:“事到如今,父皇也只能让你冒险一搏了。若能杀了李自成,兴许真的能令闯贼溃走。” 朱媺娖却是想起了郝光明的话,但她并没有跟崇祯说,而是准备嘱咐随行的勇士到时看机会连李过一起杀。 这时崇祯又道:“媺娖,此番你若不能成功,去了郝先生那里短时间内便不要回来···父皇的意思你懂吗?” “父皇···” 崇祯的意思朱媺娖如何不懂? 如今内城防守已经危急,若她刺杀失败,闯贼恼怒之下攻势必将更加猛烈,内城恐怕就会如历史上一般在今晚被攻破。 那时她再回来也没用了,反而有可能遇到危险。 她想再和崇祯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 于是便重重点头道:“女儿明白!” 崇祯叹了口气,随即指向御案,道:“将这二十四玺暂且送到郝先生那边去吧。” 朱媺娖先点头,随即想到什么,“父皇,媺姕也要送到郝先生那边——女儿可以带着她一起的。” 这事之前崇祯听朱媺娖说过,此时却心中一动,问:“那她能自己去郝先生那边吗?” 正文 第29章 临行托妹 , “女儿也不知道。”朱媺娖道,“女儿这就去带媺姕来武英殿试一试。” 朱媺娖说完就快步离开。 崇祯则趁着这功夫招来王承恩,令其征召敢于刺杀李自成的勇士。 不需多,三四人即可。 没多久,朱媺娖就带着朱媺姕过来了。 这位小公主年不足六周岁,实岁也就五岁,尚且懵懂,对如今京城所面临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但有些事朱媺姕却又很懂。 一入殿内,她便有模有样地向崇祯行礼,拜道:“女儿拜见父皇。” “媺姕快起来,让父皇抱抱。” 崇祯拉起朱媺姕,顺手就抱了起来。 看着这位女儿的可爱模样,他却不禁想起了郝光明所说的史料。 历史上,这位尚未受封的女儿在昭仁殿被他一剑刺死,才被后来的满清史官加了个“昭仁公主”的名号。 而今想想,即便他真的被逼到国破家亡的那一步,也不该无情刺死这个才五六岁的女儿啊。 她还这么小。 都不懂得什么是国破家亡。 回过神,崇祯将朱媺姕抱得更紧了些,温声地问:“媺姕,父皇听说你可以和姐姐去郝先生那里?” “郝先生是谁?”朱媺姕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朱媺娖在一旁道:“就是昨日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奇怪地方,见到的那个怪人。” “哦,那个怪人啊。”朱媺姕恍然,随即乖巧点头道:“女儿是去过。” 显然,朱媺姕没能理解崇祯的意思。 朱媺娖示意崇祯将朱媺姕放下来,然后拉着朱媺姕的手道:“媺姕,你想一想那个怪人的家,看能不能去他那里。” “怎么去?”朱媺姕微圆的小脸蛋儿上短而秀气的眉头微蹙,仍是不解。 “你用力的想怪人的家就行了。”朱媺娖尝试引导。 朱媺姕虽然还是不怎么理解,但却照着做起来。 短而秀气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正努力。 约莫过了好几秒,朱媺姕忽然不见了! “真的可以!” 朱媺娖见了不禁高兴地叫起来。 然后她就过去拿起装着二十四玺的木盒,准备也去郝光明那边。 谁知她才转身,就见到朱媺姕又出现了。 崇祯也很高兴,见状又将朱媺姕抱起来问:“媺姕,你见到郝先生了吗?” “好先生是那个短头发的怪人吗?我看到了。”朱媺姕认真道。 朱媺娖责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朱媺姕道:“我害怕,想姐姐、母妃还有父皇,然后就回来了。”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然后就示意崇祯再放朱媺姕下来。 她拉着朱媺姕一只手道:“你再努力想着去郝先生那边,看能不能带姐姐一起去。” “哦。”朱媺姕乖乖点头,干脆闭着眼睛努力去想。 结果过去十几息竟然都没成功。 ‘难不成媺姕不能带我去?’ 就在朱媺娖这么想时,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亮,然后便出现在郝光明这边了。 正巧郝光明从西屋到厅堂,见了就不禁道:“刚才你妹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个鬼一样,吓我一跳。” 朱媺娖听了正要说什么,却感觉手上一沉,扭头便瞧见朱媺姕软软地倒了下去。 “媺姕?!” 朱媺娖瞬间心慌,忙放下玺盒,抱住朱媺姕,呼喊起来。 “你先别慌。”郝光明也立即过来查看朱媺姕情况,然后就道:“她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刚才是她带你过来的?” “嗯。”朱媺娖点头,神色中仍带着担忧,甚至愧疚,“我只是想试试她能不能带我过来,没想到才一次她就承受不了。” 郝光明道:“她毕竟年纪小,带着你这么大个人不说,你带的这盒子也不轻。对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话间,郝光明已经打开了那精致的镶金檀木盒,却见里面分上下两层,放置着二十四方不大的玉玺。 “这是我大明皇帝御用的二十四玺。”朱媺娖道。 郝光明听了稍稍沉默,就道:“你们那边守不住了?” 朱媺娖苦笑点头,“内城怕是会如历史上一般在今夜被攻破···郝先生,你说这历史上发生的事是否是注定的,无法改变?” 朱媺娖这想法也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但一出现就如同千钧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倘若历史无法更改,那她的奇遇与这番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郝光明听了略一沉吟,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所在的大明和我们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大明不是郝先生这个世界几百年前的世界吗?”朱媺娖不解道。 郝光明摇头。 “根据我们这边的说法,两个世界可能处在同一条时光河流中,但也可能是平行世界。 又或者两个世界曾处在同一条时光河流中,但当你们那边有所改变,你们那个大明就偏向了一条刚形成的支流。” 朱媺娖一脸迷茫。 她发现郝光明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组成的这番话她理解不了。 郝光明瞅见朱媺娖的神色,就知道他白讲了。 于是又想了想,采用更为形象、易懂的说法道:“这么说吧,大明我和我们的世界,可能像是昨天和今天,但也可能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两个互不能见的岛屿。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重点吧——昨天在你父皇办了骆养性和王之心后,我就上网查了各种资料,结果发现骆养性、王之心的相关资料都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改变。 而在你们那边呢?骆养性、王之心已经死了吧?他们不可能再复活吧?后来的史官也不会在这种事上乱写,非要把两个不重要的死人写活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那个世界历史上的事情改变了,对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影响。 同样也说明,只要努力去改变,你们那个世界就可以不像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样,被建奴夺了天下,沉沦三四百年!” 朱媺娖恍然。 她终于听懂了郝光明这番话的大概意思。 压在心中的那块巨石也一下没了,顿感轻松。 然后明媚一笑,“那就好。” 郝光明则问:“你还回去吗?” 朱媺娖道:“内城还没破,我当然要回去。” 她略微犹豫,却并没将刺杀李自成的计划告诉郝光明。 因为她有预感,她说出来郝光明八成不会同意。 那时她再执意去做,就很容易令两人关系疏远甚至破裂了。 何况···她也不想郝光明为她担心。 随即,朱媺娖起身抱着朱媺姕送到西屋的床上,为其脱下鞋子,盖好被褥。 转过身来,她便对跟进西屋来的郝光明道:“接下来我们那边肯定会越来越危险,我怕到时候会顾及不到媺姕,后面可能需要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等她醒了,你要看着她些,别让她回了大明。” 郝光明点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我走了。” 说完,朱媺娖转身迈步向西墙,消失不见。 闻着朱媺娖遗留在屋内的幽香,郝光明这才后知后觉地喃喃道:“她对我的称呼似乎变了啊···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正文 第30章 毒簪,珍娥 ,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向崇祯行了个礼,便道:“父皇放心,媺姕已经交给郝先生照顾了。女儿这便去准备一番,只待父皇寻到了敢刺杀李自成的勇士,女儿便带人出城。” 崇祯看着朱媺娖尚有几分稚嫩的俏脸,吸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是勉强微微一笑点头。 朱媺娖回到她的寝宫当即让几名侍候她的宫女给她换衣、从新梳理发髻并化妆打扮。 既然是要以大明公主的身份去见李自成,她当然要盛装打扮。 朱媺娖身边的几名宫女都比较胆小,唯有周后数月前派来教她如何在宫外为人处世的费珍娥比较胆大,常主动与她搭话。 这不,帮朱媺娖梳妆打扮之余,费珍娥便问:“而今皇宫都出不得,殿下装扮如此隆重是准备去哪里?” 朱媺娖没多想便道:“去见李自成。” 费珍娥听了微愣,随即才讶然道:“见闯贼?这是为何?” 朱媺娖想到要出城去闯营中刺杀李自成,其实很紧张,下意识地想找人多说说话。 她闻言便道:“作为使者与李自成谈判。” 费珍娥比朱媺娖大几岁,是几年前从河南辗转到京城后入的宫,见识要比一般宫女多得多。 她犹豫了下忍不住道:“这出使之事怎能让殿下去做呢?城内那么多大臣没人愿意去?” 朱媺娖听出费珍娥是在担心她,便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此去不会有危险的。” 费珍娥不再说话。 等给朱媺娖弄好了发髻,才忽然跪下来到:“殿下,让婢子随您一起去吧?多少也有个照应。” “不行。”朱媺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无法抓住机会杀死李自成,朱媺娖连所谓的勇士都不想带,因为她知道,事后除了她其他人必死。 如此又怎会多带一个宫女呢? “殿下···” 费珍娥还想再恳求,却被朱媺娖直接打断。 “我此番前去闯营责任重大,是不会带闲杂人等的,你不必再说了。” 朱媺娖这话才说完,便外面传来王承恩的声音。 “公主殿下可在?” “在里面梳妆打扮。”守在外面的宫女回答道。 “公主殿下,老奴有要事求见。”王承恩直接在外面喊道。 朱媺娖猜想多半是关于刺闯的事,她这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道:“进来说吧。” 王承恩进来后,稍稍打量了朱媺娖一番,轻叹了口气就道:“公主殿下,此番怕是需要您带上这根铜簪了。” 说完,王承恩便从袖中拿出一柄长近半尺的铜簪。 只见这铜簪不仅朴实无华,而且簪尾看起来颇为锐利,还隐隐泛着幽蓝的色泽。 朱媺娖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王公公此举何意?” 王承恩叹道:“敢刺杀闯贼的勇士老奴已经找到了,但他们怕是没办法将武器带入李自成的大帐,因此到了帐内就得靠殿下头上这根青铜簪了。 此簪虽不甚锋利,却浸染了剧毒,那李自成只要被刺破肌肤,便有死无生。” 听了王承恩这番话,朱媺娖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铜簪上,并无别的特殊表现。 可旁边几名宫女却吓坏了。 几人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要去刺杀李自成! 如此,即便刺杀成功,朱媺娖又岂有活路? 唯有费珍娥惊讶之余,目露异色。 朱媺娖接过铜簪一边打量一边问:“一根簪可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多戴几根。料想闯贼不会警惕我一个女子。” 王承恩道:“敢刺闯的勇士只找到三位,介时其中两位会夺取他人兵刃,从旁协助,武功最高一人才需要持此毒簪刺杀李自成。 故而殿下只需带这一支毒簪就够了,带多了若惹得闯贼怀疑,反而不好。”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随即对镜亲自将这铜毒簪插入了乌黑浓密的发髻中。 王承恩却是打量起旁边的几个宫女,道:“这刺闯计划还有一个不足之处——若公主只带着三名男子前去,不带侍女,终究不符合常理,可能会引起闯贼怀疑。 因此,老奴还要再去挑选一胆大心细的宫女陪着公主殿下才行。” 朱媺娖听了不禁蹙眉,扭头看向王承恩道:“不用了吧?” 朱媺娖不想更多的人跟着她去送死。 王承恩叹道:“公主殿下,老奴知道您心善,不愿让更多人陪您入险地。但您此番刺闯能否成功,关乎着大明社稷安危,一丝一毫的疏漏都是容不得的。” 说着,王承恩又看向费珍娥几人,笑呵呵地问:“你们几个可有愿意陪宫主走一遭的啊?只要答应下来,立即就能获得万两白银的赏赐,即便自己不用,也能给家里人。” 其中几个宫女在王承恩的注视下都不禁发颤,甚至有人忍不住后退。 却也有一人立马应道:“婢子愿意!” “珍娥姐姐?”朱媺娖见状不禁惊讶地看向费珍娥,“你难道不明白吗?此番随我刺闯之人不论能否成功,都会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婢子知道!”费珍娥说着向朱媺娖跪下来,“不瞒殿下,婢子本是河南府大户女子,闯贼入河南,婢子全家上下数十口皆遭毒手,唯婢子一人苟活! 后来婢子流落到京城,得皇后差人施粥救济、收为宫女,才得以活命。 故而不论是为全家报仇,还是为报皇后活命之恩,婢子都希望能随殿下一起前往闯营。 即便不能亲手杀了李自成那狗贼,也可用性命保护殿下。恳请殿下成全!” 费珍娥所说的话朱媺娖没法儿辨别真伪,但王承恩却能确定是真的。 周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在京城外出现流民时,都有派人去施粥救济,甚至将合适的人挑选入宫,以活其命。 这是彰显皇室的恩德。 费珍娥显然就是受了皇室恩德才活命的人。 另外,费珍娥在周皇后身边伺候好几年,也足够可信。 想到这里,王承恩便颔首道:“既如此,就你了吧。” “多谢王公公!”费珍娥向王承恩拜谢。 朱媺娖很想拒绝,可想想此番刺闯的重要性,再看费珍娥坚定的神色,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 片刻之后。 一身盛装的朱媺娖再次来到武英殿,宫女打扮且同样戴了一根铜簪的费珍娥紧随其后。 “拜见父皇。”朱媺娖向崇祯行了个礼,就问:“女儿已准备好,那三位勇士呢?” 崇祯看着朱媺娖出了一两秒的神才道:“在偏殿呢。” 朱媺娖道:“女儿想和他们聊几句。” 崇祯听了下意识道:“他们都是东厂招揽的江湖人,你是···算了,你去聊吧。” 朱媺娖不多说,带着费珍娥来到偏殿,便瞧见三个汉子正一声不吭地喝酒吃肉。 皆是狼吞虎咽,显然是饿了,也可能很久不曾吃过这样好的酒肉。 毕竟京城缺粮已有不短的时间。 正文 第31章 三壮士 , 三名汉子虽然注意到了朱媺娖和费珍娥,却都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喝酒吃肉。 “公主殿下驾到,尔等还不拜见?”后跟进来的王承恩见状不悦地道。 三名汉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到朱媺娖面前跪拜。 “拜见公主殿下!” 这三人形象都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点吓人,要说才十五岁的朱媺娖乍见之下心里不怕是假的,但她想到要做的事、肩上的重任,终究是稳住了。 “三位壮士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人面对她并不像寻常宫里人那般敬畏。 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知道此行十死无生,故而对皇权再无畏惧。 朱媺娖并没有与这类江湖人打交道的经验,只能按自己心里想的来。 她问:“你们可都是自愿随我刺杀李自成?” 这点很重要。 如果不是自愿,跟着去了反而容易坏事。 最左边一个子不高,脸上带着一条刀疤的壮实寸头男子道:“有万两白银安家,洒家这条命值了,何况洒家与闯贼本就有仇,此番纵蹈死地也不后悔,公主就放心吧。” 听话语,这矮壮男子大约是个酒肉和尚。 中间一瘦高个中年男子则道:“俺这条命三年前就给了东厂,督公叫俺做啥,俺便做啥,绝不后悔。” 右边的汉子年纪看着虽小,形象也最普通,但眼神却十分阴冷。 他见朱媺娖看过来,便嘿嘿一笑,露出还挂着肉丝的一口白牙,道:“在下况天佑,也是和闯贼有仇,有能杀他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顿了顿,况天佑又道:“听陛下说,公主有宝物襄助我等成事,不知是什么样的宝物,可否先让我等见识一番?” 王承恩在一旁道:“公主,他们三个都是东厂收的江湖草莽,虽然无礼了些,但确实都可信,身手也都不错。” 朱媺娖微微点头,看向况天佑,道:“宝物自然要让你们先见一见,不然怕是到时会与闯贼一般慌乱。” 听见这话,矮壮和尚嗤声笑道:“公主莫要说笑,我等经历的大场面多了,即便身处尸山血海都不会慌,更别说什么宝物了。” 在这矮壮汉子心里,所谓的宝物大约就是某种稀世珍宝罢了。 但如今这世道,珍宝再好,有些时候未必抵得上一口吃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呢? 他不生贪念,自然不会因为珍宝慌乱。 况天佑和瘦高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神情显然也都不信朱媺娖的话。 朱媺娖也不多说,直接去武英殿拿家伙。 趁着朱媺娖去拿东西,矮壮和尚又笑道:“你们说这公主会拿出什么宝贝?” 瘦高个依旧不搭话。 况天佑道:“宫里宝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矮壮和尚又笑道:“我看这公主为人不错,又愿意和咱们一起送死,你说咱们要不要给她个面子,见到那宝贝后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 听见这话瘦高个忽然开口,语气严肃,“刺杀李自成不是开玩笑,那宝贝若无用,俺们必须叫公主知道。否则俺们枉送性命事小,误了陛下大事便是死了也难安。” “行了,知道了。” 矮壮和尚只觉得瘦高个好生无趣。 都是要死的人,还替崇祯操心江山安危,有必要么? 李自成不是个好东西,崇祯也不是个好皇帝啊。 要是好皇帝,不会叫天下变成这样。 这时朱媺娖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三人望去,便瞧见那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匣子”。 造型古怪不说,一头还襄着水晶或者玻璃。 “三位请看,这便是我所说宝物,氙气灯。” 仙气灯? 疑惑之后,矮壮和尚便忍不住笑道:“公主,您可别说这玩意儿是那戏文里神仙的法宝。” 和尚觉得皇帝和公主八成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江湖术士给骗了。 朱媺娖不多解释,微笑道:“你们看过便知道了。” 说着她便打开了氙气灯开关。 她没敢直照三人眼睛,而是照向一侧。 即便如此,猛然出现的强光还是让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待三人反应过来,朱媺娖又转动手腕,不快不慢地照向三人眼睛。 她觉得必须要让三人知道被这灯照到眼睛是什么感觉,到了闯营才好配合。 只见三人都惊呼了声,先是以手遮挡,随后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没过几息,三人感觉那强光消失,再睁开眼睛却仍觉眼前有些白茫茫的,难以正常视物。 又过了好几息,视觉才慢慢恢复正常。 便瞧见朱媺娖正含笑看过来,问:“三位觉得这氙气灯如何?” “宝物!真是宝物!”矮壮和尚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同时又感到好奇。 他想上前观看,却又莫名对这位公主心生忌惮,便裹足不前。 瘦高个看着氙气灯同样满脸震惊。 况天佑震惊之后则是满脸的兴奋之色,阴森的气质都被冲淡不少。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宝物,得其相助,我等刺杀李自成的把握可达七成!” 朱媺娖听了却不满意。 她道:“只有七成吗?须知,方才你们可是有所准备,我也没有开灯就直照三位眼睛。 要是在闯营,我开灯便直照李自成双目,再迅速照遍帐中其他闯贼。 如此,他们不仅会目盲好几息,还会陷入慌乱中,趁这机会你们杀李自成还不容易吗?” 况天佑道:“这机会自然是好,但李自成及他身边的闯贼皆身经百战,绝不是那么好杀的。不然的话,李自成做了这么多年的流贼首领,早就被杀多少遍了。” 朱媺娖蹙眉思考,觉得况天佑说得确实有理。 于是道:“三位到时尽力便好。” 三人当即一起抱拳,齐声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朱媺娖点头,“三位继续吃,吃饱喝足我们便出城。” 三人也不啰嗦,当即就各自坐在原先的地上继续吃喝起来。 他们此去十死无生,当然要做个饱死鬼。 当然,给他们的酒并不多,绝不会让他们喝醉。 朱媺娖又回到正殿面见崇祯。 “父皇,稍后女儿出城,您便可做好突围的准备了。” “父皇知道。”崇祯从未觉得这个女儿在心中的位置如此重要过,也从未想到他会如此的不舍,于是握住朱媺娖的双手,道:“媺娖,你且记住,你才是大明的未来,去了闯营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知道吗?” 朱媺娖微微一笑,点头。 崇祯又道:“稍后我会挑选一些人,让他们设法在城破之后出去与你汇合,并在以后辅佐你。 汇合地点是通州漕运码头,以此记号联络。但这些人也未必完全可靠,所以到时你还得小心谨慎些。” 说话间,崇祯拿出一页画着特殊符号的纸递了过来。 朱媺娖接过纸张看了眼,便收入袖中,眼眶微红地道:“父皇放心,女儿此番前去必杀了李自成,解京城之危!” 崇祯眉头一皱,低喝道:“朕方才的话难道白说了吗?须得以你自身安危为重!你才是大明的希望!” 朱媺娖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什么。 这时王承恩在殿门外道:“陛下,公主殿下,那三人已吃饱喝足了。” 正文 第32章 入闯营 , 听到王承恩的话,朱媺娖当即来到偏殿,又与况天佑三人细细商量了到闯营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 商量好了,才将氙气手提灯放入一个小木箱中,由费珍娥提着离开武英殿。 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然很偏西了,略显昏黄。 阳光透过硝烟与尘埃将朱媺娖一行五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城外。 李自成依旧待在那座酒楼的三楼,却没有午后时那么气了。 眼瞅着大顺军各营皆在攻城战中损失不小,却依旧没有攻入内城,李自成已经考虑着是否让各营收兵,等今晚大型攻城器具就位了再打。 但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还需一个台阶下。 他看向李岩。 只要李岩再劝一次,他就会顺着台阶下令鸣金收兵。 可惜李岩仿佛没注意到他眼神似的,正出神地望着内城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 一传令兵高喊着骑马奔来,在酒楼下翻身下马,便交上一令旗大声道:“启禀陛下,官军请暂停交战,说要派遣公主来谈判!” 听了这话,李自成还在愣神消化其中信息,牛金星就不禁指着下方呵斥道:“什么官军?我大顺与之敌对,他们是官军,我们难不成是贼军吗?” 说着,牛金星还要在引经据典来一番长篇大论,回过神的李自成忙阻止道:“好了牛丞相,让额问他句话。” 牛金星忙向李自成拱手一拜,“陛下恕罪,臣失礼了。” 李自成摆了摆手,便看着楼下的传令兵,问:“他们可说了要谈甚?” “回禀陛下,好像没说。” 李自成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反正他本就想找台阶收兵,既然崇祯想谈判,他就谈一谈好了。 不过这崇祯派公主过来倒是稀奇。 难不成抑郁对他李自成使美人计? 想到这里,李自成不禁嘴角一歪,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额觉得可以跟他们谈谈,鸣金收兵吧。” 说完取出一面令旗交给了楼上的李来亨。 大顺将领多有不识字的,所以传令多依赖口讯。 口讯无凭不行,各个将领的传令令旗便是凭证。 李自成的一般命令同样以令旗传话,但一般都用孩儿营出身的年轻将领传令,更加可靠。 李来亨得了令旗,当即便下楼,骑马与那传令兵一块奔向北边。 不多时,鸣金声便传遍闯军各营。 正在攻城的闯军闻声如潮水般退走。 城墙上快要支撑不住的明军将士看了都松了口气,不少人软软地坐到血水中,靠着城墙与尸体,再也不想起来··· 嗡~ 沉闷的声音从正阳门响起,却是那无比厚实的保铜大门缓缓打开了。 城门洞中除了一队披甲执锐的明军将士,还有五个人站在最前面,正是朱媺娖一行。 “呼——” 尘埃中,朱媺娖深吸了口气,险些被呛到。 随即缓缓吐出,便道:“走吧。” 没有旌旗,没有仪仗,大明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就这样带着四个人走出正阳门,走向闯军。 负责攻打内城南墙的是后营制将军李过,由刘宗敏带领中营部分兵马协助。 见几道人影从正阳门走出,与李过并排骑着马的刘宗敏道:“眼看着城就要破了,不知闯王还跟官军谈个甚。” 李过边微眯着眼打量那烟尘中走来的人,边道:“谈一谈也好,正好让将士们歇歇,等晚饭后那些攻城器具就位,额们好一举破城。” 刘宗敏点点头,也看向那几道走来的人影。 待瞧见领头的真是个女子,不禁笑道:“你说那崇祯是个甚意思,居然派公主来谈判,莫不是想招了闯王当女婿?” 如今闯军中敢这样开李自成玩笑的人不多了,刘宗敏算一个。 李过听了却严肃道:“汝侯,你这话在额面前说说就罢了,可莫要在陛下面前讲。” 刘宗敏不在乎地道:“有甚不能讲的?闯王就算收了公主,照样可以坐天下嘛,大不了留那崇祯一条狗命就是了。” 李过见刘宗敏不听,又担心他越说越过分,索性不再接话。 刘宗敏觉得无趣,果然不再说了。 没多大会儿,见那五人走到军阵前,李过便打马上前一些,大声问道:“来人可是公主殿下?” 费珍娥替朱媺娖出声道:“正是大明坤兴公主朱媺娖。” 李过又仔细看了看,不觉得这五人能威胁到闯军,便带着一队精骑冲了上去。 顿时烟尘飞扬,地面颤动 朱媺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禁手心冒汗,嗓子发干,控制不住地害怕。 但她到底记着肩负的重任,于是双手仅攥住披风内里,目光直看向这对精骑的为首者。 一个满面风霜、蓄着胡须的闯贼将领,面相说不上恶,却仍让人望之生畏。 眼见这人驾马冲来,只剩四五步远,朱媺娖强忍着没后退。 她不信对方就这么杀了她。 果然,这闯军将领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便人立而起,稳稳地停在了四五步远的地方。 其身后的精骑则仿佛水中鱼儿般灵活地分开来,将五人团团围住。 随即这将领下马,向朱媺娖一抱拳,道:“额是大顺制将军李过,见过公主殿下。” 李过神色中带着一点好奇。 这还是他头回见到大明的公主。 他并无丝毫敬畏,毕竟当初他们连大明的福王都曾烹杀过,其余的藩王等朱明宗室更是不知杀了多少个。 朱媺娖暗松口气,也一抱拳道:“李将军有礼,带我去见闯王吧。” 称呼问题朱媺娖是慎重考虑过的。 肯定不能承认李自成大顺皇帝的身份,但也不好直呼其名,以免还没见到李自成,就先让脾气不好的闯贼给打死。 所以称呼闯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过见这位坤兴公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又是极美的一个女子,便不想为难,当即点头,在前面带路。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朱媺娖几人,注意到了况天佑三人的不善,也注意到了费珍娥提着的小箱子。 于是边走边问:“不知公主殿下要和额们谈甚?若说投降,前面额们陛下可是给过机会了。” 朱媺娖面相微笑道:“此番我是来献宝的,只希望闯王见了宝物,能再给一次正式谈判的机会。” 宝物? 李过再次看向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 并暗自猜测木箱中是什么样的宝物,可惜完全没头绪。 于是直问:“不知是甚宝物?” 朱媺娖道:“一件异宝,等我将其献于闯王时,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异宝? 李过更摸不着头脑了。 接着他没再多问,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朱媺娖一行来到李自成所在的那栋酒楼。 随即站在酒楼台阶前,笑看着朱媺娖,道:“公主殿下,你这三位随从的兵刃额们要暂时收了。另外,她这木箱额们也要先查看一下。” 费珍娥先出声道:“这是要献于闯王的宝物,岂能让你们乱看乱碰?” 李过微笑不语。 朱媺娖微蹙了下柳眉,随即道:“行,你们看可以,切莫碰坏了。” 李过当即挥手。 于是他身边一人去收走况天佑三人的兵刃,一人则和李来亨一起去检查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 正文 第33章 闯王请看天命! , 费珍娥抱稳了箱子,示意李来亨自己开箱查看。 李来亨倒也不怕,伸手就将箱盖掀开了。 却见里面放着一完全不认识的物件儿。 材质看着非金非木,其中一边甚至镶有透明的水晶,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一个手提的匣子。 李来亨在闯军中多年,这几年见过的宝物也不算少,却从未见过与这怪东西类似的。 他想将其拿出来查看,刚动手就听费珍娥冷冷道:“这可是献给闯王的,弄坏了你赔不起!” 于是李来亨犹豫了。 不认识的东西,他还真怕弄坏了。 李过一直注意着这边,闻言也好奇的走过来,问:“箱子里装的是甚?” “不认识。”李来亨摇头。 李过看向箱内,发现他也不认识。 但他并没有李来亨的顾忌——闯王不可能为了一宝贝责罚他。 于是李过不顾费珍娥威胁的眼神,随意的拿出那古怪的手提匣子翻看。 可惜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甚至都分辨不出是什么做的。 小心地将其放入箱中后,李过便皱眉问:“这究竟是个甚?” 朱媺娖此时很紧张,并不自然地微笑。 “此乃天赐异宝,唯有在真命天子面前方可显露作用。父皇叫我带这宝物来见闯王,便是要看看他是否真命天子。” 听见这话,李过不仅双目微眯,露出危险的光芒。 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但朱媺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阻拦,更不好强行要求朱媺娖在他面前演示这遗宝作用。 如果这异宝兆示他是真命天子,即便他与李自成是叔侄关系,也会犯忌讳。 这时一人走到门口,大声问:“陛下问大明公主为甚还不进来?” 李过从朱媺娖身上收回目光,伸手道:“公主殿下请。” 朱媺娖暗松口气,当先跨上台阶,走入酒楼。 费珍娥及况天佑三人紧随其后。 进入一楼后,李过道:“陛下在三楼,公主请往上走。” 说完,李过给李来亨使了个眼色。 李来亨便带着几人将况天佑等人拦住了。 朱媺娖、费珍娥听到动静转身,见状都紧皱起眉头。 “李将军这是何意?”朱媺娖冷声质问,“难不成害怕我这三位赤手空拳的侍卫伤了闯王?” 李过微笑了下,道:“三个侍卫固然伤不了陛下,却也不能护得公主安全。所以,公主为甚非要他们跟着呢?” 朱媺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之前和况天佑几人商议时,是真没想到,闯贼竟然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连三个赤手空拳的人都要防备。 费珍娥见状讥讽道:“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闯王极其部下竟然如此胆小,连三个手无寸铁的侍卫都要防着。 此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天下会有多少英雄耻笑!” 李过不为所动。 局面一时僵住了。 但没过几息,就有声音从上面传来:“陛下说让他们都上来。” 李过皱眉,但还是示意李来亨放人。 就这样,朱媺娖一行五人上得三楼,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有一张沧桑的长脸,络腮长须,独眼,再加上黄褐色的眼瞳,看起来要比李过凶恶多了,更不用说跟李来亨这样的年轻小将相比。 但他看向朱媺娖的目光倒还算平和。 “大胆!”牛金星见朱媺娖一行人站着不动,当即喝斥,“见了陛下还不跪拜?!” 朱媺娖虽不知说话的高胖文人是谁,却知道闯王是谁。 但她却故作不知,看着牛金星问:“你是闯王?” “我是大顺宰相。”牛金星道。 朱媺娖听了语气古怪地道:“你第一个开口,我还以为你就是闯王呢。” 牛金星一听就紧张了,当即向李自成躬身拱手,“陛下,这女子故意挑拨离间,切莫信她啊。” “好了。”李自成摆手,心里确实对牛金星有点不满,但却没当着外人说什么,而是看向朱媺娖,道:“额应该比崇祯大个几岁,你既然是崇祯的女娃,额便叫你侄女吧。” 朱媺娖皱眉。 她没想到见面李自成就想与父皇定下“兄弟”关系,要与父皇平起平坐。 为了后面的计划,她肯定是不好直接反驳的。 于是道:“闯王要与我父皇称兄道弟,还得看老天认不认。” “哦?”李自成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怎么看老天认不认呢?” 朱媺娖微笑,道:“我此番带来一件异宝,乃是上天所赐。闯王见了,便知道老天认不认你了。” “哈哈哈!”李自成笑起来,一只手握住了腰间刀柄,道:“那好,额倒要瞧一瞧是甚样子的异宝!” 说话间,他目光便落在了费珍娥提着的小木箱上。 朱媺娖保持着并不太自然的微笑,给费珍娥及后面的况天佑三人暗暗打了个眼色,便道:“我这便亲自给闯王演示这异宝。” 说着便去开箱。 李过这时走到李自成身边,凑到耳旁低声道:“那箱之物不知有甚用,小心有诈。” 李自成微微点头。 三楼的一众侍卫,乃至牛金星、李岩等人也都暗自警惕起来。 朱媺娖的动作很缓慢。 她只觉得仿佛这世上其他的声音都变小了,突显得她的心跳声、呼吸声无比清晰。 咚咚,咚咚··· 心跳仿如鼓擂。 让她双手都不禁微微发颤。 但她的动作坚定不移。 仿佛过去很久,又似乎只过了几个呼吸,氙气手提灯终究是被朱媺娖拿了出来,提在手上。 朱媺娖看了眼窗外,此时太阳更加偏西,天色也比之前更暗了点。 她自然知道这氙气手提灯在晚上使用效果更好。 可惜她没法儿再拖下去了。 于是僵硬地微笑道:“闯王请看。” 在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朱媺娖打开了氙气手提灯! 顿时刺目的光芒照射而出,将李自成及其身边的人全都笼罩在内! “保护闯王!” 大喝声也同时响起。 朱媺娖只觉得嗓子干透,手心湿透,心跳、呼吸也都停止。 她急忙提着氙气手提灯转动,迅速照过三楼所有闯贼的眼睛。 与此同时,况天佑也一步到了她身旁,伸手就拔出了她头上隐约泛着幽蓝色的铜簪,直朝李自成所在的方向扑去! 矮壮和尚与瘦高个,则分别扑向左右,去夺最近之人的兵刃! 就连费珍娥都是将木箱直砸向某处,同样拔出头上铜簪,跟在况天佑后面,扑向李自成! 三楼上闯军的人几乎都被氙气灯照到眼睛,多数人目盲后都下意识的惊恐后退。 却也有人果断地挡在李自成身前。 还有人凶狠地扑向朱媺娖这边! 尽管他们看不到,但楼上就这么大,朱媺娖就在那儿! 正文 第34章 刺闯(余波) , 理智上,朱媺娖知道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她的作用就完成了,该带着氙气灯去郝光明那边。 但她根本无法做到。 她心中既没法儿就这么丢下费珍娥、况天佑四人独自逃跑。 刀光剑影、咆哮声此起彼伏的惊险环境中她也无法做到心念一动就离开。 到此时,朱媺娖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计划好了就能行的,因为你很难预估出每个人的选择,以及各种意外情况。 眼见好几个闯贼扑向这边,朱媺娖全凭本能躲闪。 好在这几个悍勇的闯贼同样处在目盲之中,心中也未尝没有对未知“异宝”的惧怕,身手发挥不出三成,便让朱媺娖险之又险地躲避过去。 然而朱媺娖才躲过一波,便听到兵甲碰撞的声音,随即就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随即血腥气便直冲她鼻脑。 她仓促一看,却见瘦高个夺得兵刃砍伤一人,却被另外两人同时砍中,又被一柄长刀贯穿胸口,再又被人一脚踹飞到她身旁。 鲜血喷洒。 瘦高个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瞪着眼睛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这短短几息间,朱媺娖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变得困难,脑子一片空白。 偏偏又生出恶心之感,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过去的十五六年她都是大明的公主,金枝玉叶,便是肮脏一点的地方都不曾去过,也不曾见过死人,突然陷入这般血肉横飞的场景中如何受得了? 没当场晕过去,已算是神经坚韧了。 吐着吐着,朱媺娖便感觉一道腥粘液体飞溅到身上,甚至有几滴溅到她脸上。 便瞧见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她的呕吐物中,却正是那矮壮和尚的头颅! 她被吓得连连后退,撞上一身冰冷的铠甲,再也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她隐约看到况天佑浑身染血,仍状若疯魔地向前扑杀。 费珍娥却已经被人擒住,披头散发,仍挣扎不已。 李自成则在人墙之后,独眼中黄褐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冷漠无比地看着她这边。 ‘失败了吗?’ ‘我将大明最后的机会也葬送了啊。’ 这一刹那,朱媺娖无比后悔,不该没听郝光明的话··· “莫要杀她!” 眼见一名侍卫抓住了朱媺娖的衣领,探出长刀,就要习惯性的一刀割喉,李自成大声何止了。 此时,他身前的况天佑已经被四五柄利刃刺入了身体,出气多进气少,却仍死死盯着李自成,满眼不甘。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能将那柄毒簪刺入李自成的身体。 不仅能报家仇,也能为大明尽忠。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况天佑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吐出血水,无奈咽气。 几步远的地方,费珍娥被李来亨死死扭住,却仍盯着李自成。 眼见况天佑失败,朱媺娖也昏迷被擒,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破口大骂。 “李自成,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断子···” 啪! 原本躲得远远的牛金星不知何时过来了,一巴掌打在了费珍娥脸上,直接打得费珍娥口角流血,半边脸瞬间充血胀红。 “贱人居然敢辱骂陛下,真是找死!”说着就看向李来亨,道:“留着她做什么,还不杀了?!” 李来亨略犹豫了下,便提起刀来。 他之前没杀费珍娥并非心软,纯粹是觉得费珍娥没威胁,潜意识中不愿杀一个没了反抗能力的女子。 但他加入闯军多年,也是杀人无算,并不在乎刀下再多一条女子性命。 这女子还刺杀闯王,也该死,所以牛金星让杀他没理由不动手。 “慢着。” 却是李自成又开口了。 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几名侍卫,来到费珍娥面前,独眼微眯着问:“额与你有甚仇怨?” “呵呵呵···”费珍娥嘲讽地笑起来,肿了的半边脸殃及眼睛,因此也眯着一只眼看李自成,“崇祯十三年,卢氏县费家上下八十七口,除我之外皆尽惨死,你说我与你有什么仇怨?” 李自成眉头微皱,道:“你费家是卢氏的大户吧?” “是又怎样?” 李自成淡淡道:“额入河南时,饥民遍地,不知有多少户人家被饿得死绝。 你们这些大户只顾自家喝酒吃肉,完全不管饥民的死活,难道不该杀? 你觉得你费家惨,能惨过那些早已全家饿死完了的绝户吗?” “呸!”费珍娥一口血痰吐到李自成身上,“我费家是大户不错,可是饥荒年岁家中也是省吃俭用。即便如此,我爹仍日日施粥赈济灾民。 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善恶,只因我家还有余粮,便将我全家老少残忍杀害,甚至只因我小弟生得胖些,就将他活煮分食! 你们哪里配称义军?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们这样的人还想坐天下?简直做梦!” 听见费珍娥这番话,李自成不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 闯军的组成很杂,尤其是当年他出商洛山入河南,其实不仅饥民遍地,各地匪寇也多如牛毛。 他开仓放粮招兵,饥民来了,那些匪寇也来了。 甚至因为匪寇比饥民更加强壮、敢战,往往还会被他重用。 这些匪寇成分更复杂,要说其中没有习惯吃人肉的,他自己都不信。 事实上,做了十几年流寇,吃人的事他见过太多,同样习以为常。 当初攻下洛阳后,他就曾让人将老福王和一头鹿一起煮了,做成福禄宴令将士们分食。 只是时至今日,眼见他即将攻破京城,登上那代表天下之主的宝座,再去回想昔日那般作为,即便他没什么文化,却也有种极难堪的感觉。 啪! 牛金星瞅见李自成脸色不对,就又给了费珍娥一巴掌,打得令半边脸也红肿起来。 随即就向李自成拱手道:“陛下,这女子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臣请将其立即斩杀!” 李自成回过神来,同样想将费珍娥给杀了。 但当他目光扫过昏迷的朱媺娖,以及朱媺娖手中仍紧提着的奇怪物件,却是生出一想法来。 他当即走过去,将那东西从朱媺娖手中扒下来,避开那刺目的亮光仔细研究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于是拎着氙气手提灯照向费珍娥的眼睛,问:“你说说这是个甚?说清楚了额可以饶你一命。” “哼。”费珍娥先是冷哼,几息后又嘲讽地道:“没听公主殿下之前讲吗,这是天赐异宝,唯有真命天子可与之对视。尔等皆是恶鬼,自然个个惧怕这异宝。” 李自成听了眉头紧皱。 虽然他不太信费珍娥的话,却也难以理解这异宝怎么能发出如此强光。 甚至在他的认知中,这等异宝确实不像人间所有。 他很想现在就重新与这异宝“对视”,但见周围人都看着,便忍住了。 随即提声道:“将这女子和公主都带下去,好生看押。将这三人的脑袋砍了,送去给明军。告诉明军,再不开门投降,今夜额们便破城!” “遵命!” 李过等将领当即领命。 这时李自成身旁一名侍卫忽然倒了下去。 其同伴连忙扶住,惊呼道:“胡二哥?闯王,胡二哥好像中毒了!” 李自成闻言看过去,瞧见侍卫胡二成嘴唇发青,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再注意到其身上簪子刺入的伤口已成青紫色,李自成一张长脸不禁布满寒霜,眼神冷得吓人。 (福禄宴的事其实存疑,本文为了剧情需要,就选用了这一说法。) 正文 第35章 这是一盏神灯! , 一刻钟后,三楼被清理干净。 李自成与牛金星、李岩等人重新坐下,并无任何不适。 他们征战多年,比这更血腥的场面见过很多。 此番如果不是朱媺娖手中的异宝,以及那柄毒簪,这刺杀于他们而言就跟闹剧差不多。 楼中人退走了大部分,李自成不再顾忌,尝试与异宝对视,却发现仍是被那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再联想到午后那“朱元璋”显灵所发出的宏大声音,以及费珍娥所讲的一番话,顿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莫非额真不是真命天子?’ 将异宝放下,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李自成便瞧见李岩、牛金星都看着他。 他心中一动,将那异宝递给李岩,道:“李卿见多识广,不如帮额看看这究竟是个甚。” 李岩对这异宝其实也好奇得很。 原本他还不好意思开口,李自成主动让他看,他自然不会拒绝。 接过来后,李岩也尝试着与那强光对视,同样被照得紧闭眼睛。 李自成看见这一幕,独眼微眯,暗松口气。 李岩又仔细打量、大胆摸索着这异宝。 他到底出身好,读书多,见识也多,很快就注意到上面一个疑似机关的按钮,摸索着一按,那强光便消失了。 一旁的牛金星原本就因李自成先让李岩看异宝而嫉妒不已,见状立即惊呼:“哎呀!李大学士怎的如此不小心,居然将陛下的宝物弄坏了!” 李自成建元称帝时,将李岩也封为天佑殿大学士,令其由武将转为文官,如今算是大顺的“内阁次辅”。 牛金星虽同样是天佑殿大学士,为首辅,却仍很忌惮李岩。 至于原因,那可就多了。 李自成见到异宝没了光,也是心头一紧。 一般的宝物也就算了,这种天赐异宝要是坏了他可真心疼。 就在李自成想要将异宝拿回来查看时,却见异宝再次发出了强光。 “这···” 李自成露出惊讶之色。 牛金星则是人傻了。 心想:这李岩刚不把宝贝弄坏了吗?怎么又弄好了? 李岩却是双目发亮地把弄着所谓的异宝,不断按动那个小巧机关,便见强光熄灭又出现,反反复复。 瞧见这一幕,李自成、牛金星等人就更惊讶了。 很快李自成就忍不住起身来到李岩面前,问:“李卿会用这宝物了?” 李岩忙站起来,并将异宝的强光关掉,颇为兴奋地道:“臣也不知是否算是会用,不过却知道那强光可由机关控制。” 说着,李岩手把手地叫李自成如何按动那开关。 其实很简单。 只不过这异宝在李自成眼中太过神奇,甚至可以说神圣,他不敢乱动。 现在被李岩一教会,顿时也尝试着频频开关,玩得不亦乐乎。 牛金星在旁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来亨等年轻小将更不必说。 可惜没人敢跟李自成要。 因为就一个开关,很简单的东西,李自成倒也没沉迷。 不过一会儿他就开着异宝强光,依次照过三楼每个人的眼睛。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更暗,李来亨等人虽然有所准备,可被强光照到仍一个个闭上眼睛,或是偏过头去。 无一人敢与强光对视。 李自成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即他再次突兀地照向李岩,李岩被照得忙偏过头,并以手掌遮挡,道:“陛下别照了,再照臣这双眼睛可就瞎了。” “哈哈哈!”李自成听得开心大笑,不再用强光照人,却也没关掉,而是把玩着问:“李卿说这异宝究竟是个甚?总不会真如那公主、宫女所说,是用来分辨真命天子的吧?” 李岩并不傻。 李自成明显也怕被这异宝强光照眼,他如果肯定朱媺娖、费珍娥的话,岂不是说李自成不是真命天子? 何况他本就不相信有能分辨真命天子的宝物。 于是道:“陛下明见,这异宝固然神奇,但绝不可能有分辨真命天子的作用。 她们那么说一是为了制造机会刺杀陛下,二便是为了乱我大顺军心。 因此臣恳请陛下下令禁止众人谈论此事,以免弄得我大顺人心不安。” “你说的有道理。”李自成点头,随即执拗地问:“可这异宝究竟是个甚?有甚用处?莫非只能用来吓唬人,装神弄鬼?” 李岩略微沉吟,便道:“臣觉得这异宝或许是盏灯。” “灯?”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听了先是惊讶,随即都看着那异宝沉思起来。 李岩则道:“陛下请将此物再借臣用一用。” 李自成略有不舍地将异宝放到了李岩手上。 李岩当即提着,照向窗外。 只见一道强光照出,越往远处笼罩范围越大,原本因为太阳西沉、天色昏暗而变得不清楚的景物,在这强光下都变得清晰可见。 甚至还能瞧见空中的浮尘。 这些人见识虽少,却并不笨,瞧见这一幕几乎心中都冒出一个想法:这还真是一盏灯啊。 一盏神灯! 此时李岩下意识地将氙气灯关了才交还给李自成,并道:“陛下,臣觉得在今夜以此物协助攻城,必可取得奇效。” 李自成听了先是微愣,随即独眼就变得极亮。 他大笑着拍打李岩肩膀,“李卿不愧是额大顺第一聪明人,这想法甚妙啊! 那公主拿此灯照额们,额们一时都成了瞎子,以致惊慌无措。 若用这灯照明军,肯定也能起到同样效果,这样破城就更容易了。 那崇祯要是知道额用这神灯协助破了城,不知道会是个甚脸色。哈哈哈···” 说着李自成又畅声大笑起来。 先前被朱媺娖一行刺杀,被费珍娥诅咒、痛骂所留下的郁闷都消散一空。 天黑前,闯军便吃了晚饭。 原本入夜后应当收兵歇息——这年头夜盲者极多,即便是精锐军队也不善夜战,更别说闯军本是流寇了。 但这次入夜后闯军却没有收兵歇息的意思。 内城外火把、火盆处处,有的地方甚至烧起大大的篝火。 火光映照下,不论是内城南墙所对的外城,还是其他三面城墙外,皆人影绰绰。 城墙上的明军惊恐地发现,有高大的黑影从闯军阵中延伸出。 待其暴露在火光下,赫然是一架架高大的云梯、吕公车、飞桥、楼车。 在这些大型攻城器具后,更有许多简易实用的投石车。 自火炮盛行,投石车虽然没落,但在如今这般情境下,用来欺负明军人少还是可以的。 李自成亲临军阵,站在一高台上,通过千里镜望见城墙上明军四处奔走,一片惊慌的样子,再次开怀畅笑。 待李自成笑完,牛金星上前道:“陛下,不如将那坤兴公主押到城下再劝降一次,即便明军不降,也可大大打击其士气。 如此,稍后我军攻城必然更加容易,也能让将士们少些伤亡。” 一旁李岩听了皱眉,刚想劝阻,便见李自成点头。 “丞相此计不错,甚合额的心意。”说着李自成便拔出一面令旗投向一名传令兵,“传额军令,将那坤兴公主押到阵前劝降明军!” “遵命!” 传令兵接住令旗,应了声就驾马离去。 没多大会儿就跑了回来,神色慌张。 “不好了闯王,公主不见了!” “你说甚?!”李自成听了一双鹰眉猛地皱起。 正文 第36章 苏醒的朱媺娖 , 郝光明在马叔家吃过晚饭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竹林中的老宅。 朱媺姕还昏睡着呢,他担心朱媺姕醒来跑回大明,自然不敢离开老宅太久。 不然让朱媺姕穿越回大明,出了事,他就没法儿跟朱媺娖交代了。 当然,来时他也没忘记再从家中带些吃的用的。 进入老宅堂屋,随手扯亮了电灯,郝光明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缩到了墙角。 瑟瑟发抖。 郝光明心一沉,带着警惕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朱媺娖。 关好堂屋的门,他又看了眼西屋(卧房),见朱媺姕仍睡着,这才放下东西来到朱媺娖面前。 朱媺娖听到有人走来的动静颤抖得更厉害了。 郝光明注意到朱媺娖身上有血迹,不禁担心地皱起眉头,问:“你怎么了?李自成已经攻破内城了?” 除了李自成已经攻破内城,攻进皇宫,郝光明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令朱媺娖这位大明公主身上沾染血迹,还一副受到严重惊吓的样子。 总不会到了这时候还有谁在宫内搞政变吧? 问完,见朱媺娖仍埋着头微微颤抖着,仿佛没听到声音,一副自闭的样子,郝光明更担心了。 他伸手握住朱媺娖冰凉的手腕,温声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郝光明手掌的温暖触动了朱媺娖,她终于抬起头来。 瞧见郝光明就不禁泪水溢满双眼,随即就投入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怪我···呜呜,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朱媺娖泣不成声。 泪水滂沱,很快就打湿了郝光明的肩膀。 可她还是没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郝光明一边轻抚着朱媺娖的背,安慰着她,一边快速转动脑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这时候不好逼问朱媺娖,应当先安抚好她的情绪。 否则朱媺娖情绪失常,更没法儿交流。 就这样,郝光明感觉安抚了朱媺娖十好几分钟,腿都有点酸麻了。 索性尝试着将她抱起来。 双脚离地后,朱媺娖又紧张起来,却很信任郝光明,依旧埋头在他肩膀上。 郝光明将她送到西屋床上坐着,语气尽量温柔地道:“小心点,你妹妹还睡着呢,别把她吵醒了。” 这话有很大作用。 或许是因为做姐姐的责任心,朱媺娖终于又有了动作,扭头去看朱媺姕。 随后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开始擦眼泪。 郝光明见状忙递过来一包纸巾。 或许是情景恰当,朱媺娖竟然无师自通,很自然地用纸巾擦起眼泪、鼻涕来。 郝光明又去倒了一杯白开水拿过来。 朱媺娖握住了温热的玻璃保温杯,觉得温暖从双手向全身传递,惊恐、低落、愧疚等负面情绪终于被压下,心里不再那么难受。 思考能力也渐渐恢复正常。 “我刺杀了李自成。” 朱媺娖一开口就让郝光明大惊失色,失声道:“李自成死了?!” 朱媺娖摇头,“没有,我失败了···我想的太天真了,即便是借助你给的氙气灯,依旧没能杀掉李自成,反而害得他们三个惨死,就连珍娥姐姐都被抓了,呜呜···” 说着,朱媺娖又控制不住,低着头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 郝光明再次递给朱媺娖纸巾,有点手足无措。 此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危朱媺娖。 甚至心中有些无语——之前他都说过了,刺杀李自成并不能解京城之危,怎么朱媺娖还是走了这一步呢? 弄成现在这样,说她自找的也不为过。 但郝光明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朱媺娖的行为。 虽然他还不知道全部事情,但想来是京城内城已经到了很危急的地步,朱媺娖多半是不忍就这么抛下崇祯、周皇后等人,又见氙气灯神奇,这才冒险行刺李闯。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我再去给你弄盆热水洗漱一下,你现在身上不少血,可是脏得很。” 这么说了句,郝光明就去烧水了。 如今卧龙岗这边虽然不少农家都安装了热水器,但郝光明爷爷却没有用这种“高科技”的习惯,老宅自然没热水器、洗澡间。 外面厨房倒是有烧柴的灶,以及两口铁锅、温坛、煤炉等平常人家已不多见的用具。 下午,他弄来一带锁的铝合金大衣柜,将朱媺娖带来的财宝都暂时收藏好,剩余的时间便用来清理厨房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在这边开伙。 虽然将来肯定要用煤气灶及各种厨房电器,但目前却需要这个老厨房对付下。 这不,如今烧热水就用上了。 他平常用的电水壶太小,不知要少几壶水才够朱媺娖用,倒不如大铁锅烧水快。 一锅水很快烧开。 郝光明先弄了一脸盆温水让朱媺娖洗脸。 洗完脸,朱媺娖不仅感觉清爽了些,也精神了点。 她看着郝光明道:“我想回去救珍娥姐姐。” 郝光明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禁问:“她是什么人?” 朱媺娖道:“她叫费珍娥,原是我母后身边的宫女,几个月前才被派到我身边。 我去刺杀闯王,原本只计划带三位敢于刺闯的勇士,但王公公说必须带一个宫女,不然会显得可疑。 珍娥姐姐说她全家皆是闯贼所杀,与闯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便陪着我一起去刺闯。 我失败了,那三位勇士当场···当场被杀了,珍娥姐姐也被擒住。 是我害了他们···” 朱媺娖说到最后又不禁哭起来,没多大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郝光明觉得费珍娥这个名字似乎见过。 于是上网查询。 果然查到明末一个叫“费珍娥”的宫女的故事。 历史上,这名宫女藏井中被闯军找到,于是冒名顶替宫女,后被揭破身份。 但李闯觉得她谈吐不凡、姿容雅丽,于是就赏赐给手下勇将罗虎。 结果费珍娥在洞房当晚,趁着罗虎醉酒睡着,用簪子将其刺死。 至于费珍娥下场,虽没史料讲明,但想来杀了罗虎她也难逃一死。 看过费珍娥的资料,郝光明问朱媺娖,“你在什么情况下来到我这边的?” 朱媺娖也意识到这点很重要,想了想道:“我在酒楼中刺杀闯王时,就因场面太血腥吓人昏迷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苍白的俏脸上染上一抹红润,却是羞愧的。 一个在这般场面中惊吓晕过去的人,居然想要去刺杀闯王李自成,真是可笑啊。 嘴角带上自嘲的笑,略微沉默,朱媺娖才接着道:“醒来后,我发现和珍娥姐姐被绑在了一个营帐内,外面应该是有人看押···我醒来后太害怕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所以都没顾得跟珍娥姐姐打招呼,就来到了这里。 直到你过来前,我脑子一直都是混混沌沌的···”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神情更加愧疚。 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就直接走了,甚至都没弄清楚费珍娥当时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又或者是死了。 如果不是脑中还存着理智,心中也残留着惊惧,她恨不得立即回到大明那边。 但她知道不能这么轻率。 也许那边正有闯贼蹲守。 她仓促回去再被抓住,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来郝光明这边了。 正文 第37章 李岩探案 , 郝光明听完,注意到朱媺娖眼中的愧疚神色,略一沉吟就道:“你不用急,既然李自成让人将你们关押起来,应该不会轻易杀掉你和费珍娥。 现在你莫名其妙消失了,他们不知道你是怎么逃的,就更不会杀费珍娥。 她至多会被拷问,吃些苦头。 再说了,你又不能带着媺姕之外的人穿越,即便再回到闯军大营,又怎么救得出费珍娥?” “可是,”朱媺娖柳眉紧蹙,“总不能就这么扔下珍娥姐姐不管了吧?” 郝光明到底没去过明朝,也没见过费珍娥这个人。 于他而言,费珍娥仿佛只是野史上一个名字,或者游戏中的一个npc。 因此此时他心里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想劝说朱媺娖别管费珍娥,毕竟这个宫女的死活影响不了那边大明的局势。 而朱媺娖却是大明局势能否扭转的关键,她为了费珍娥将自身陷入危险,很不值得。 这想法冒出来后,郝光明却又恍然醒悟,略微惭愧。 虽然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他也不该如此漠视一条生命啊。 当然,他依旧不会让朱媺娖冒着巨大危险去救费珍娥。 但这事不能直说。 郝光明于是道:“救她的事需要从长计议,总之你现在肯定是不能去的,太危险,救出她的希望也太小。” 朱媺娖听了不禁抿着嘴,握紧了手。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甘地吐出口气,低低道:“我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郝光明忽然问:“你想洗澡吗?” 郝光明不问还好,一问朱媺娖顿时感觉浑身难受,仿佛全身都沾了血污,便点头,“嗯。” “我去给你弄热水。” ··· 负责看守朱媺娖、费珍娥的大顺军官是个哨总,随传令兵一起来向李自成请罪,却根本说不清朱媺娖是怎么逃跑的。 气得李自成将其狠狠抽了三鞭子。 “额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生生不见了!” 抽完那个哨总,李自成就要上马回营地亲自查看。 李岩忙出声阻止。 “陛下,如今各营兵马及攻城器具皆已就位,只待陛下发号施令,便可攻打内城。 如此关键、重大时刻,陛下怎能为了一女子失踪而耽搁?” 李自成听了脸色更难看,独眼瞪向李岩,“那是大明公主,可不是一般女子!” 李岩皱眉,还要再劝。 旁边牛金星眼珠子一转随即出声。 “陛下,李大学士说得不无道理,而今众将士皆等着陛下发令攻城,今晚好在内城歇息呢,确实耽搁不得。 不如让李大学士回营中去查探那公主失踪一事,想必以李大学士的聪明才智,待陛下大胜后定会得到一个结果。” 相较于李岩的话,牛金星这番话听着无疑就顺耳多了。 此时李自成已经略微冷静,觉得确实不该因为朱媺娖失踪延迟攻城,于是便点头道:“那行,李卿便回营调查此事,务必给额弄清楚那公主是怎么跑的,又逃去了哪里。” 李岩隐约觉得,牛金星这次难得“支持”他一回,不仅仅是因为攻城确实耽搁不得,还有可能是想将他支开。 如此,这场将要攻破内城、打入大明皇宫的定鼎之战就没他李岩什么事了。 后面叙功也轮不到他。 但他却不能反对。 他也不想待在这里争功。 于是当即领命离开。 回到营中,李岩发现关押人的营帐仍被一队将士团团围着。 来到帐门口,他便问:“可找到大明公主了?” 为首的管队道:“这个大营已搜索了一遍,未曾找到。党将军刚带人去其他大营搜找。” “费珍娥可还在这帐中?” “在。” “之前还有谁来过?”李岩又问。 管队道:“发现大明公主不见了后,党将军来过,高夫···皇后娘娘也来过。” 李岩点头,随即进入帐中。 便见费珍娥被紧紧绑在一根柱子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撇过头。 另一根柱子边,麻绳一圈圈地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李岩一开始并没多想,而是看向费珍娥,问:“你可知道公主是谁救走的?” 在李岩看来,朱媺娖不可能自己逃走,肯定是有人救。 闯营中大明降将、降卒不少,说不定就有仍终于朱明的,或者干脆就是明军的奸细、暗探。 “不知道。”费珍娥淡漠地道。 李岩注意到费珍娥嘴角有血迹,身上衣衫也被抽破了,显然之前曾被拷问过。 略一沉吟,李岩便道:“她被人救走,却不曾带你一起,可见并不在乎你的性命,你又何必替她隐瞒呢?你只要告诉我是什么人救了她,我便请陛下饶你一命。” 费珍娥皱眉,声音却依旧淡漠,“我说了,我不知道。” 李岩叹息,“真是冥顽不灵。” 费珍娥冷笑,“我看你像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竟会跟这些恶鬼混在一起,真是枉读圣贤书。” 李岩难得跟一个女子辩论,而是查看起营帐来。 说起来,李自成此番攻打京城是想坐天下,因此攻破外城后,除了将一些抵抗的大明将领、官员抄了家,并不曾搅扰普通百姓。 因此,这大营也仍设立在城外,只不过为了方便将士们来回,营地选在了外城墙附近。 闯军入京也正式化了,行军营帐没有错乱一片,而是按营头分割开来。 朱媺娖、费珍娥被关押的便是中营所在地。 只是李岩看遍眼前营帐,都没发现他人潜入的痕迹。 这就说明,救朱媺娖的人是从帐门大大方方走进来,并将朱媺娖带出去的。 能做到这点的,绝对是闯营之人,而且权利不小。 只是,如今都事发了,对方是怎么令营帐外这一哨将士都心甘情愿为其遮掩撒谎的呢? 那哨总更是冒了可能被李自成以军法斩杀的危险。 并且哨总及其麾下将士演得如此自然,丝毫不像是撒了谎的样子··· 李岩是越想越迷惑。 他又出了营帐,扫量着管队及那些负责看押的将士,问:“是谁把大明公主安排在这个营帐的?又是谁派你们来看守的?” 管队道:“都是李来亨将军安排的。” 李来亨? 李岩眉头皱得更深。 因为他知道,李来亨绝对不可能做出违逆李自成的事。 李来亨出自孩儿营,是孩儿营第二任首领,跟随李自成多年,又是李过的义子,根本没理由救走朱媺娖。 想了想,李岩又问:“在大明公主被关押到这里后,逃走之前,都有谁来过?” “仅党将军一人来看过。”管队毫不犹豫地答道。 党守素? 李岩露出思索神色。 党守素是从闯军老八队出来的老人,很得李自成信任,常让其留守老营,与官府从无关系,也不太可能救走朱媺娖。 但李岩还是问道:“你们是党将军的部下吧?” 这次管队略犹豫了下,但还是答道“是。” 随即又道:“李军师不会怀疑党将军吧?” 因为李岩在闯军的角色中更像军师,所以很多将士也以军师称呼他。 李岩闻言一笑,道:“我怎么会怀疑党将军呢,只是随便问一下罢了。” 说话间,他又注意了下其他将士神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便再次进入帐中。 他是真的迷惑了。 对于朱媺娖怎么逃跑的完全没有头绪。 扫视帐中,他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团麻绳上,这次注意到了更古怪的细节。 这麻绳竟然没有被解开过,也没被割断! 正文 第38章 城破,临终 , 那朱媺娖究竟怎么逃脱的? 是李来亨的人捆绑时故意捆得很松,还是朱媺娖会什么逃脱奇技? 李岩看着那团麻绳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来,他虽是出自士绅家庭的读书人,但早年却喜欢仗剑游历江湖,很认识了些奇人异士。 其中便有能自解绳缚的奇人。 只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朱媺娖像是这种奇人。 如此,难不成朱媺娖是凭空消失的? 想到这里,李岩当即令亲兵去将夫人红娘子叫过来。 红娘子是表演绳技的江湖人出身,这方面见识比李岩更多。 不多时,一内穿精致皮甲、外罩大红披风、手持长鞭的飒爽女子来到帐内。 来人正是红娘子。 她柳眉蹙着先开口道:“你怎么没随闯王破城,却在这里?” 李岩道:“大明公主不见了,闯王令我来探查究竟。” “这么大一场仗要打,他竟然派你来查案?”说着红娘子就想到什么,道:“不会又是那老牛作怪吧?” 李岩没回答,拉着红娘子到那团麻绳边,转换话题道:“瞧这麻绳,没被解开,也没被隔断,你能看出那公主是怎么被救走的吗?” 红娘子转移了注意力,拿起那麻绳仔细看了看。 “这麻绳打的是死结,那公主肯定不是自己逃的···难不成是故意绑的很松?可即便挣脱了绳索,她也没办法离开营帐逃出大营啊。”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岩就知道又排除了一种情况。 即便是能自解绳缚的奇人,那绳索也必须可解才行,而死结是不可能自解的——事实上这绳结也没被解开。 这时红娘子又道:“我曾听闻江湖上有一门奇功,名唤‘缩骨功’,练了的人可将成人之身缩小得犹如孩童,莫非那公主会这奇功?” “还有这种奇功?” 李岩听了惊讶。 但他还是不觉得朱媺娖像是会这种奇功的人。 即便会,她也需要别人帮忙,才能逃出这营帐。 所以,闯营肯定有内奸! ··· “杀呀!” 轰轰轰! 炮击声与喊杀声不断传来,即便崇祯身处武英殿也能听到。 “报——”一锦衣亲军带着烟尘奔到殿外,单膝跪地抱拳喊道:“陛下,宣武门告急!” 崇祯站在武英殿内,背对着大门,一声不吭。 “报——”又一个锦衣亲军本来,身上带着血迹,脸上沾着硝烟,跪地哭喊道:“陛下,德胜门要守不住了!” 崇祯仿佛石像,一动不动。 王承恩带着一队人过来,跪在地上哭求道:“万岁爷,京城是守不住了,咱们突围吧?” “突围?”崇祯转过身来,笑了,很凄惨,“往哪儿突?” “往南突啊。”王承恩不假思索地道,“南边还有咱大明半壁江山呢,陛下去了定能重整山河,振兴大明。” 从郝光明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崇祯如今对局势看得要比历史上透彻一些。 他仰头看着屋顶道:“南边的那些人与朕不是一条心,何况而今闯贼围城,朕手上无兵,根本去不了···朕可不想被闯贼抓住,成为李自成的阶下囚。” 王承恩还想再劝,却又有一浑身染血、受了伤的锦衣千户奔来,哭着道:“陛下,崇文门被攻破了···闯贼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异宝,能发强光,夜里突然照向城头,我军皆目不能视物,惊慌无措,叫他们以云梯、吕公车工伤了城头···” 听见这话,原本仿佛已经看透生死的崇祯忽然快步走来,一把抓住了这千户的衣领,急问:“可曾见到公主?” 公主? 千户被喝愣住了。 随即想起之前公主去跟李闯谈判的事,便以为崇祯是担心闯贼害了公主性命。 只是,如今这情形,公主境况根本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最后,千户只老实答道:“末将不曾见过公主。” 崇祯听了猛松口气。 随即他将其他人赶出了武英殿,只留下王承恩,道:“你速去将方正化、高文采、刘理顺三人找过来,朕有口谕要秘密传给他们。” 王承恩虽然还想再劝崇祯突围,却也知道以崇祯的命令为先,当即应了声就要去做事。 崇祯却又叫住他,问:“先前让你安排三位皇子藏到民间的事可安排好了?” 王承恩道:“老奴已经安排了,只是那几家毕竟是仓促间选的,闯贼入城后他们会否出卖皇子,老奴也不敢保证。” 说到最后,王承恩露出愧疚神色。 崇祯叹道:“朕知道你尽力了,至于他们后面会如何,就听天由命吧。行了,你快派人去找那几人。” “是。” 王承恩离开后,喊杀声就迅速向皇宫逼近。 显然,闯贼已经攻入了内城。 守城明军本就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没了城墙作为依仗,更不是闯贼的对手。 不过内城很大,且到处都是高门大宅、奢华府邸,因此流寇出身的闯军进来后有不少都看迷了眼。 虽然李自成等高层将领下令入城后不得抢劫掳掠、搅扰百姓,可在大多数闯军将士眼中,这内城住着的可不是百姓,而是以往他们最喜欢抄家、斩杀乃至活煮的官员、士绅、富豪。 于是,这些闯军将士进入内城后虽不说彻底失去约束、杀人放火,却也是分成无数小股散开,由头领带着四处去占便宜。 再加上内城还有不少明军将士、大户护院在反抗,闯军竟没能第一时间就攻入皇城、皇宫。 一些锦衣亲军受王承恩所派,先后找到了方正化、刘理顺、高文采三人。 其时,方正化正带着一伙太监、锦衣亲军在街上与一股闯军厮杀。 他原本打定主意战死于此,听到皇帝有口谕急诏,就边杀边退,脱离了战斗,去往皇宫。 高文采则是在城破后到了家中,眼见无法带着家人突围而出,又不愿投降李闯负了崇祯与大明,便准备阖家自焚殉国。 等传旨的人感到,高家的火虽然没烧起来,却被一伙闯贼盯上,辨认出高文采是明军将领,还不愿投降,便攻打高家。 高文采得知崇祯相诏,又见闯贼就要攻破家门,就对儿子高胜奇道:“我儿,我高家世代忠良,而今陛下相诏,我高家不能不应。 你且随他们去皇宫,替为父继续为大明、为陛下尽忠!” “爹,我不走!” 高胜奇十七八岁,生得高大魁梧,又学了一身不错的武功,这种情况下还真没人能强行带走他。 “走!”高文采怒喝。 高文采的夫人则目光慈祥地看着高胜奇,道:“文采,走吧,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也提起一把刀,随高文采一起奔向院中——闯贼已攻了进来! “爹!娘!” 高胜奇虎目圆瞪,就要冲去和闯贼厮杀。 几个锦衣亲军忙抱住他,为首的一个小旗道:“高公子,不要让你爹娘白死,要想为他们报仇就好好活着!” 说完也冲入院中阻拦闯贼。 高胜奇眼见父母先后被闯贼砍死,不禁目嗞欲裂,但终究不甘地和几名锦衣亲军一起退走。 另一边,刘理顺正准备带着一家人上吊,好全家殉国。 得知锦衣亲军来意,刘理顺对本就不想死的儿子刘孝廉道:“陛下此时相诏,必定是有要事相托。我老了,怕是帮不了陛下太多,孝廉你去吧。” 刘孝廉已二十几岁,仍旧未婚。 他红着眼眶,闻言并没有要死要活,而是看向一边才十岁的小妹刘炜彤,有些倔强地道:“我要带小妹一起走。” 刘理顺点头。 “爹!爹!” 刘炜彤被刘孝廉抱起带走,哭喊着挣扎,却终究消失在刘理顺的视野中。 刘理顺叹了口气,望了眼夜空里四起的烟与火,便对剩余的家人道:“我们也上路吧。” 说完,将白绫抛起··· 正文 第39章 王不见王 , “刘理顺和高文采呢?”崇祯有些生气地问。 刘孝廉紧拉住刘炜彤的手,道:“陛下,家父此时应已自尽殉国了。” 高胜奇仍双目通红、紧咬牙齿,口不能言。 带他回来的一锦衣亲军道:“陛下,高千户与闯贼厮杀战死了。临行前,让高公子替他向陛下尽忠。” 崇祯闭上了眼,深吸口气。 随即睁开眼道:“张盛、李成、鲁岩、石志城还有王大伴留下,方正化、高胜奇、刘孝廉也留下,其他人到殿外等候。” 除被点到名的四人,原本留在殿中的锦衣亲军纷纷离开。 刘孝廉则道:“陛下,我小妹···” 崇祯看了哭红了眼的小姑娘一眼,道:“也留下吧。” 等到该走的人都到了殿外,王承恩关上了殿门。 崇祯这才对方正化等人道:“我已将坤兴公主送出了城,她此时定然安全。 另外,我已传召命她为监国,朕之后不论大明谁继位为帝,她身为监国都肩负着复兴大明的重任。 所以,朕希望你们能设法保全各自的性命,出城,然后在通州运河码头与坤兴公主汇合,辅佐于她。 这是联络的记号,你们且看仔细了,记牢了。” 说着,崇祯皇帝拿出了一张画了奇怪符号的纸张,在烛光下让方正化等人看。 几人虽然都记住了这记号,且个个心中不解。 刘孝廉直问道:“敢问陛下,为何是坤兴公主?太子呢?” 显然,刘孝廉认为身为太子的朱慈烺比朱媺娖更适合肩负复兴大明的重任。 崇祯看向刘孝廉,道:“因为朕可以确定坤兴公主绝对安全,也可以确定她有复兴大明的能力。 至于太子,朕不知他能否活着逃出京城,也不知他是否能肩负起大明的重担。” 听到这话,几人心中更加疑惑。 暗想,难不成在陛下心中坤兴公主比太子更有能力? 即便如此,女子身份也会削弱其许多优势吧? 何况公主监国在大明过去两百多年中是从未有过的事。 崇祯看出几人仍旧疑虑,便以命令的口吻道:“朕不管你们如何想,若你们还忠于大明,忠于朕,就接下这份秘密口谕,用心辅佐公主。” 一众人彼此对视。 随即方正化先跪下来拜道:“臣遵旨!” 方正化原本只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但昨日崇祯便命他为东厂提督,分去了王德化监管东厂的权利。 像这样的大太监,等于皇帝的内臣,故能以臣自称。 那四位被选出来的锦衣亲军(实是崇祯的侍卫),也跟着跪拜道:“末将遵旨!” 接着,刘孝廉、高胜奇也跪拜下来,“草民遵旨!”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王承恩道:“帮他们也安排个可靠的藏身之处吧。” “是,万岁爷。” 当王承恩带着方正化等人离开皇宫没多久,外面的喊杀声又大了一些。 却是闯军终于开始有组织地攻打皇城了。 皇城城墙虽然高大,但此时兵力严重不足,自然无法阻挡闯军多久··· 公元1644年,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大清顺治元年,三月十八日夜,在闯军的猛攻下,大明京城内城、皇城先后告破。 不久紫禁城也失守。 李自成带着几名将领、一众侍卫踏入紫禁城,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因为他手里的神灯在他踏入紫禁城时就忽然灭了,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打开。 他觉得这是种不详的兆示。 另外还有些实际问题困扰着他。 “陛下,此番额们是夜间攻城,虽然前面有神灯相助,伤亡并不太大。 但将士们进入内城后却失了约束,就跟放羊一般散布城内各处,难以号令。 此时要是出现什么意外,额们可就危险了啊。” 李自成鹰眉紧皱着道:“出了这种事还用额说吗?你和刘宗敏带精锐人马巡视,凡有不听号令、胡乱行事的,皆用军法处置!” 说着,李自成就从一侍卫那里拿出两面令旗,分别交给李过、刘宗敏。 “得令!”李过领命离开。 刘宗敏接了令旗却不禁道:“额说闯王,弟兄们好不容易攻入了京城,外面也还有其他弟兄领兵守着,让入城的弟兄们放松一番怎么了吗?” 李自成瞪向刘宗敏,问:“你手上拿的是甚?” “令旗啊。”刘宗敏先应了声,随即注意到李自成眼中的冷光,这才猛然惊醒,忙抱拳道:“得令!” 说完忙带着部下离开。 李过、刘宗敏离开不久,李自成带着众人还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乱逛着紫禁城,张鼐就带着一太监找了过来。 “陛下,这阉货说他是大明的东厂提督,在德胜门那儿带着人降了。” 听了张鼐的话,李自成看过去,便见这太监扑通一声朝他跪下,高呼道:“原大明东厂提督王德化拜见万岁爷!” 李自成受民间舆论影响,并不喜欢太监,但瞧见王德化拜服的样子仍觉心里舒坦。 他道:“你既然是这宫里的大太监,该知道崇祯在哪儿吧?带额去见他。另外,将崇祯的皇子也都找过来,不要漏掉了哪个,明白吗?” “是是,”王德化激动而紧张地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王德化很清楚,李自成既然让他办事,就说明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弄不好,说不定还能在大顺继续当他的东厂督公。 等王德化将跟随他投降的手下派出去后,就带着李自成逛皇宫,并为李自成介绍各个宫殿的用处。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王德化却不禁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李自成也越来越不耐烦。 “崇祯呢?还没找到?” 李自成独眼冷光森森。 他想起城内的情况,虽然各城门都有将士把守,但还是怕崇祯跑了。 如果崇祯跑到江南,重整旗鼓,那他大顺说不定就只能落个北朝的局面。 王德化注意到李自成神色不善,看到前方的武英殿就仿佛看到救命稻草,忙道:“皇爷,前方那座是武英殿,这些日子崇祯一直在那儿处理军政事务,现在说不定就在那殿里呢。” 李自成什么也没说,挥了下手,就在一种侍卫、将领的围护下进入武英殿。 武英殿是一个建筑群,有殿门、正殿、后殿,还有东西配殿(偏殿),彼此间以廊房连通。 院落内还配有恒寿斋、浴德堂,相当于现代的餐厅和洗手间。 这么大一座建筑,李自成等人自然又逛了好一会儿,等逛完,天边都露出了鱼肚白。 最后回到武英殿的正殿,坐于王德化所讲的崇祯御案后,李自成脸色更加的难看。 因为崇祯没找着。 王德化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听天由命。 就这样,等到太阳从天边露头,一闯军将士匆匆奔入武英殿。 “报——”这闯军将士来到正殿内单膝跪下,抱拳大声道:“启禀陛下,我等找到崇祯了!” “在哪儿?!”李自成激动地站起来。 同时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景山的万寿亭旁,发现时崇祯已自缢身亡。” 李自成听了微愣。 他还以为能见到活的崇祯,跟崇祯说几句话呢。 不想终究是没见成。 这让他想起了四个字—— 王不见王。 正文 第40章 我有天赐神通 , “父皇!” 朱媺娖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郝光明昨晚也没避嫌,就在西屋就着昨天带来的折叠床睡的。 至于折叠床,却是之前爷爷生病住院,他在医院陪床照顾时买的。 他昨晚睡得并不踏实,听到朱媺娖的叫声就醒了,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我梦到父皇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浑身都是血,却还一直看着我。”朱媺娖说完就下床。 郝光明忙问:“你要做什么?” 他怕朱媺娖又冲动回到大明。 朱媺娖闻言原本有点发白的俏脸烧红,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想出恭。” 出宫? 郝光明愣了下,才明悟朱媺娖说的是“出恭”。 但这老宅的厕所在院内,朱媺娖根本去不了那边。 他再看朱媺娖夹着腿,就知道这事得立即解决。 于是道:“我去帮你找个便桶吧。” 说完出去找桶。 同时心里寻思着,后面得把厕所的事先解决了才行,不然朱媺娖、朱媺姕生活都不方便。 很快郝光明拿来一个带盖的旧塑料桶。 他将桶放到东屋墙角,就让朱媺娖过来,道:“你小心点,别真坐上去了,这桶不结实。” 朱媺娖点头,俏脸羞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等朱媺娖小解玩回到西屋,又红着脸问:“哪里可以净手?” 于是郝光明又打来一盆水给她净手。 这时候,郝光明愈发觉得这老宅必须得改建、装修一番,不然真不方便。 坐回床边,朱媺娖道:“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朱媺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没认为郝光明能同意,只是想吐露这一念头。 谁知郝光明看了看手机,道:“现在凌晨4点多,是寻常人最困的时候,即便关押的帐篷里有人蹲守,这时也很大可能会晃神儿,或者打瞌睡。 你回去的话,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冷静。遇到危险如果没办法及时回来,可以委曲求全,先保全性命。” 朱媺娖听完愣了愣,才讶然道:“你同意了?” 郝光明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让你回去一趟,你肯定没办法安心。 你这个来回穿越的本事也确实是保命神技,在他们没发现如何克制你前,你安全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谢谢你。”朱媺娖忍不住对郝光明这么说了句,随即才起身道:“我去了?” “去吧。” 朱媺娖不再多说,转身迈向西墙,消失不见。 朱媺娖回到之前的帐篷,发现里面除了费珍娥,竟然并无闯贼在内看守,心里就先松了口气。 但外面有火光,还立着几道人影。 她原本下意识就想叫醒费珍娥,伸出手来却又心中一动,再次消失。 “这么快就回来了?”郝光明在朱媺娖离开后,就到厅堂等着,见朱媺娖出现,不禁微微惊讶。 朱媺娖道:“关押我的帐篷还在,里面除了珍娥姐姐没别人,但帐篷外有闯贼守着。 珍娥姐姐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郝光明更惊讶了,道:“你没有冒然叫醒费珍娥是对的,但我猜你还是想救她对吧?” “嗯。” 郝光明略一沉吟道:“你现在是没办法救她的,但可以让她自己先设法保命。 你们那边的局势相较历史只要没有大的变化,闯军最终还是得离开京城,那时你才有可能趁乱救走她。 对了,你一会儿可以带点饼干和水过去给她吃,她被关押着未必能吃得好。” 朱媺娖听了先点头,随即道:“我看珍娥姐姐身上有鞭伤,你这里有药膏吗?” “村里有,但我现在回去拿过来,怕是会拖延不少时间,不如等明晚你再带过去给她上药。” “嗯。” 随即,郝光明拆开了一袋小心饼干,又拿出一瓶蜜桃味的娃哈哈钙奶。 郝光明一个大男人自然没有喝娃哈哈的习惯,这是洪婶给他喝的,他没喝留了下来。 见朱媺娖好奇的望着,郝光明索性又拿出一瓶娃哈哈,打开地给她,笑道:“这是我们这边的饮品,你可以先尝尝。” 朱媺娖昨晚洗澡后只吃了一碗泡面,这时确实有些饿了,再加上心中好奇,就接过来喝了一口。 “好甜。”朱媺娖双眸微亮,又喝了一口才道:“挺好喝的,就是略有点腻。” 郝光明笑道:“这个是有点腻,不过我们这边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很多,日后我可以买来都让你尝一尝。” 朱媺娖听了脸色又是微红,随即放下那瓶钙奶,道:“那我过去了?” “走时记得把包装带着。”郝光明提醒。 “?”朱媺娖迷惑。 郝光明见了,索性拆开小熊饼干,将小熊模样的饼干都装进朱媺娖的上衣口袋。 这是郝光明的衣服,是她昨夜洗完澡后换上的。 配着她自然的乌黑长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邋遢的农村少女——前提是不看她的脸。 不过这衣服装东西倒是方便。 郝光明也不怕弄她脏了。 “你去了后不必给她解开绳子,将饼干和钙奶喂给她吃就好。 她要问你怎么来的,你就说是天赐神通,可以从两个地方往返,但不能带人。 另外向她打听下闯军攻入京城后的情况,或者闯营其他的事情。记住了吗?” 朱媺娖点头,“记住了。” 然后带着饼干和钙奶离开。 她再次来到那个营帐,里面依旧只有费珍娥一个。 她在费珍娥面前蹲下,听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便轻轻推了推。 费珍娥几乎立即惊醒,瞧见她刚下意识张口,却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费珍娥当年从河南流落到京城,虽然并非乞讨,却也经历了许多事,又在宫内侍奉周皇后数年,应对复杂情况的经验可比朱媺娖充足多了。 稍微冷静,她用轻微的声音道:“公主,你怎么回来了?” 朱媺娖也怕说话被人听到,就凑到费珍娥耳边,轻声道:“先别问那么多,你肚子饿了吧?我喂你吃点东西。” 今天闯军一直在忙碌,还真没人记得给费珍娥东西吃,因此她确实又饿又渴。 于是点头。 朱媺娖先学着郝光明打开钙奶瓶子,给费珍娥喝了一口。 费珍娥看着那奇怪的瓶子,先是惊讶疑惑,待一口奶喝到嘴里,从未尝过的甜美感顿时让她忘了别的。 再加上腹中饥饿,便狠狠喝了几口。 朱媺娖又掏出小熊饼干喂她吃。 对于饼干,费珍娥倒是没惊讶——饼这类点心很早就有,富贵人家也知道将其做成各种形状。 不过这种可爱小巧的卡通熊状,费珍娥倒是第一回见。 等费珍娥吃了半袋饼干,喝了一瓶钙奶,才忽然轻声道:“公主,今日我听帐外的闯贼欢呼···他们已经攻入皇宫了。” 朱媺娖手上动作一顿,接着继续喂。 费珍娥摇头,“我吃饱了。” 然后她犹豫了下才道:“听他们说万岁爷自缢殉国了。” 朱媺娖一时攥紧了手中的钙奶瓶子,没了任何动作,呆呆的。 费珍娥有点担心地看着朱媺娖,过了一会儿才道:“公主节哀。” 如果是突然知道父皇自缢殉国的消息,朱媺娖肯定是一时难以接受的。 但她早从郝光明那里得知了“历史”,这两日又一直在为此事做准备,因此,这时心里虽然难受,情绪却并没有失控。 深吸口气,她又低声问:“今日我失踪了,闯贼这边是何反应?” 正文 第41章 郝光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 费珍娥道:“李自成派来一个姓李的读书人调查,虽然并未查出公主如何逃脱的,但我看在那姓李颇为聪明,公主还是应当小心。” 朱媺娖想到可以从郝光明查找信息,针对着应付,便问:“知道他叫什么吗?” 费珍娥摇头,“我听闯贼有叫他军师的,也有称呼李公子的。对了,他还有个女将夫人,叫红娘子。” 红娘子? 朱媺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应确是闯贼中的女将。 费珍娥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朱媺娖逃走与回来得都很蹊跷,给她喂食却并未解开绳索,显然是没准备救她走。 她于是直问:“公主可是不方便救我走?” 朱媺娖露出愧疚之色,道:“珍娥姐姐,我是靠着天赐神通能往来两地,但却没办法带着别人一起。 另外我可以确定,闯贼在京城呆不长,不出意外,一个多月后他们便会退走。 我会想办法尽量早点将你救出去,最迟也不会超过闯贼退出京城时。”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色坚定。 如果是别的人说什么天赐神通,费珍娥未必肯信。 但此前她已经见识过朱媺娖拿出的神灯,以及那能发出宏大声音的箱子,再加上朱媺娖莫名逃脱和回来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一下便信了朱媺娖的话。 她微笑了下,道:“公主,婢子能否得救并不重要,你应当保证自己的安全。日后若能杀了李自成,婢子便是即刻死去,也觉得值了。” “珍娥姐姐说的什么话?” 朱媺娖才说一句就忽然止住了。 因为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闯贼将士来换班了。 好在之前两人一直时贴着耳朵说话,声音极其轻微,倒是没让外面的闯军将士察觉丝毫。 不过之前那队守卫守了一夜多半精神不济,新来的这队却未必。 于是等这些人换完了班,费珍娥便在朱媺娖耳边道:“公主快些走吧,要被人发现就完了。” 朱媺娖倒没磨叽,点头道:“你保重。” 说完直接消失在费珍娥眼前。 费珍娥虽然信了朱媺娖的话,但真瞧见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仍惊得瞪大了眼睛。 随即她眼中就露出了期骥的神色,觉得朱媺娖有这样的神通,真可能把她救出去。 可随即她又感到疑惑。 朱媺娖既然有这样的神通,为何不突然出现在李自成身边,将其杀死呢? 难不成这神通除了不能带人还有别的限制? ···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就发现郝光明在坐在厅堂等着她。 “没被别的人发现吧?”郝光明问。 “没有。” “那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朱媺娖想到父皇自缢殉国的事,在郝光明面前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凝噎道:“我父皇自缢殉国了。” 郝光明并不觉得意外,半是感叹半是安慰地道:“对你父皇而言,如果不能从京城突围,这或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你在网络上看了不少资料,应该知道,正是因为你父皇自缢殉国,后人对他的评价还不算太低,也让你们大明有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说法。” 郝光明这番话自然不是全对的,但安慰人嘛,当然得说好话。 不过朱媺娖听了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 对于郝光明来说,崇祯只是一个历史上本就这般结局的皇帝。 可对她来说,却是没了父亲,甚至也没了母亲及往日里诸多熟识的人。 见朱媺娖流泪,郝光明不知道再怎么劝,只能递来抽纸。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心里难受,哭比不哭要好,不然憋在心里对其负面影响更大。 等过了会儿,朱媺娖不怎么流泪了,郝光明再又问:“有打听到别的消息吗?” 朱媺娖记起正事,不再抽泣,声音微有些喑哑地道:“我失踪后,李自成派了个姓李的读书人来调查,闯贼有的叫他军师,有的则称呼李公子,他还有个叫红娘子的夫人···” 不等朱媺娖说完,郝光明就不禁惊讶道:“李岩和红娘子?他们竟然真的存在啊?” 朱媺娖闻言疑惑。 郝光明直接用手机搜出了李岩、红娘子的百科资料给朱媺娖看。 等朱媺娖看完,郝光明就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边不确定这两人是否存在,野史记载也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不过,这两人既然真的存在,或许对你接下来的行动会有所帮助。” 朱媺娖通过刚看的资料知道,李岩原本就被李自成忌惮,又与闯营将领多有不和。 闯军从京城退走时,李岩力劝李自成与南明弘光朝廷联合抗清,李自成不听,反而对李岩更加猜忌。 随后牛金星进献谗言,李自成便将李岩杀了。 红娘子知道后,带着一支队伍脱离了闯军南下,先后和清军、闯军都打过,竟然小胜几场。 可惜最后到南边投靠了何腾蛟,在清军攻陷南京的大战中失踪了。 郝光明则继续道:“只要我们看到的这些资料大概属实,那就说明李岩是可以被策反的。 如果你能说动他投靠你,接下来不论是你想救费珍娥,还是以后去南边监国、抗清,他都会是不错的帮手。” 朱媺娖听了双眸发亮,随即又蹙眉,“可是我该怎么接近他,取信于他呢?” 郝光明是个历史网文的喜好者,如今参与其中,只觉得脑细胞活跃无比。 他稍想了想就道:“李岩不是李自成,要接近他不难。 只要等几天,闯军松懈下来,最好是关押你的营地也撤走,你就能改装易容过去。 至于说取信李岩,也不难。 你只要准确预测出闯军在京城的几件事,在告诉他你所知晓的未来就行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震惊讶的瞪大双眸,道:“你是说告诉他我能穿越到你这里的事?”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郝光明的办法太大胆了。 即便朱媺娖是个人生经验不多的少女,却也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不该轻易吐露出去。 郝光明却是双目熠熠生辉地道:“如果你能收服李岩、红娘子,以后他们总是会了解到你的部分秘密。 既然如此,不如开始就告诉他们大部分真相,既可以避免日后相互猜疑,也能一举将他们争取过来。 当然,在做这件事前,你最好是先打听一番,看李岩为人究竟怎样。 毕竟历史隔着重重迷雾,我们只知道他一些大概的事,而不知道他为人具体如何。” 朱媺娖虽然仍为郝光明的大胆所震惊,却觉得这办法可行。 于是点头,“我听你的。” “还打听到了别的事吗?”郝光明又问。 “没了。”朱媺娖摇头。 随即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渐渐有点古怪。 这时房里忽然传来一个脆脆的喊声。 “姐姐?” 正文 第42章 穿越圈与安全区 , 听见朱媺姕的呼喊,朱媺娖忙来到西屋。 郝光明也跟了进来。 就见朱媺姕坐在床上,看向他们。 朱媺娖过去抱住了朱媺姕,道:“姐姐在这儿呢,别害怕。” 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道:“我没害怕,就是肚子饿了。” 朱媺娖略微尴尬,这才想起来,朱媺姕并不知道父皇自缢殉国的事。 她决定这事尽量瞒着朱媺姕,能瞒多久瞒多久。 想了想就道:“媺姕,父皇让你跟着我在郝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朱媺姕乖巧点头,随即大眼睛看着朱媺姕提醒道:“姐姐,我肚子真的饿了。” 郝光明笑道:“别急,我这就给你泡面吃。” 之前朱媺娖去大明那边,他就烧了壶热水。 于是给这俩大明公主各泡了一碗面,有用热水将两瓶钙奶温着。 “这面好香啊。”朱媺姕闻着泡面味儿几乎要流口水,随即望向郝光明,问:“你是御厨吗?” 郝光明笑道:“我不是御厨,是你姐夫。” “姐夫?”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姐姐的驸马?” 朱媺娖俏脸微红地道:“郝先生是你姐夫,不过在这里不能叫驸马,记住了吗?” 身负家仇国恨及复兴大明的重任,朱媺娖心思重了很多,想事情也更周全了。 “嗯,记住了。”朱媺姕点头,随即问:“这面可以吃了吗?” 郝光明看已经过去四五分钟,便道:“可以吃了。” 随即两位公主一起吃泡面。 朱媺娖还好,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吃了,再加上心里有事,便感觉不如头一回那么好吃。 朱媺姕却是吃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一副过瘾的样子。 大约是真的饿了。 她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孩,把泡面吃完了不说,把温好的钙奶也喝了个干净。 当然,钙奶的瓶子本就不大。 吃完又说要出恭,于是朱媺娖带着她去东屋。 等两人回来,郝光明便教朱媺娖如何使用牙刷、牙膏。 这玩意儿明朝也有,因此郝光明一说朱媺娖就懂了。 等两人洗漱完,郝光明就用笔记本电脑找了部动画片给朱媺姕看,并道:“你们先看着,我回村里补个觉。” 朱媺娖意识到朱媺姕在这里终究有点吵闹,会影响郝光明睡觉,于是道:“我要不我让媺姕再睡会儿,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用。”郝光明笑着摇头,“我吃了早饭就过来。你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见郝光明坚持,朱媺娖便不多做挽留。 ··· 吃完早饭,郝光明带了些东西,再次来到竹林老宅。 他要和朱媺娖商量一些事。 “今后你和媺姕肯定是要住在我这里的,我家里虽然没人了,但村民都是认识我,时间长了肯定会发现你和媺姕的存在。 对外,我会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媺姕是你的妹妹,你家里出了事,所以过来投奔我。没问题吧?” 朱媺娖点头,“没问题,我本就被父皇许配给了你。” 郝光明又对朱媺姕道:“媺姕,在姐夫这里不论见到了谁,都不要说你是公主,明白吗?” “为什么?”朱媺姕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郝光明道:“因为这里都是些普通百姓,知道你公主的身份会被吓到的。所以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能做到吗?” “哦。”朱媺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尽力吧。” 什么叫尽力? 郝光明听了哭笑不得。 朱媺娖则严肃道:“你必须做到!” 朱媺娖微微瘪嘴,但还是应道:“知道了。” 郝光明又看着两人的乌黑长发,道:“对于我们这边的人来讲,你们的头发太长了,需要剪一下。” 郝光明原以为会比较难劝说,毕竟头发对古人的意义颇重。女性的话,如果不是必须,一般都不会剪头发。 谁知朱媺娖听了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因为意外,郝光明愣了愣,回过神来才继续道:“一会儿我去镇子上先给你们买几套衣服,这样别人看见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随即又感叹道:“可惜你们一离开厅堂中心九丈远就会回到大明,不然生活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异样。” 朱媺娖道:“我们对你们的世界太陌生,真要出去了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待在这房中挺好的。 至于说媺姕,以后需要的话,可以临时用绳子将她捆起来。” 啊? 郝光明听了诧异地看着朱媺娖。 心想,该不会才一晚上的功夫,他这才十五六岁的媳妇就黑化了吧?不然怎么会狠心捆绑才五岁的妹妹? 朱媺姕听了则委屈地瘪嘴道:“姐姐为什么要捆媺姕?是不喜欢媺姕了吗?” 朱媺娖道:“姐姐是担心你乱跑又回到了大明。” “这里不是大明吗?”朱媺姕不解。 朱媺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顿了顿就道:“总之你记住,父皇让你跟我住在郝先生这里,如果你回到了皇宫,就是违抗父皇的旨意,后果很严重,知道吗?” 朱媺姕虽然才五岁,却也知道父皇的旨意不能违背,于是瘪着嘴道:“知道了。” 郝光明这时才笑着道:“稍后我将这老宅布置一番,到时候就不用怕她乱跑了。” “怎么布置?”朱媺娖好奇。 郝光明没说,而是直接开始干活。 他先用卷尺做标记,画出了以厅堂为中心半径九丈的一个圈。 他称这个圈为穿越圈,意为一出圈就会穿回明朝。 至于圈内则称之为安全区。 这个安全区的范围向南是出厅门五步,向北却是越过了后墙三丈多远。 至于西墙、东墙都在厅堂中心九丈之外,距离穿越圈最近的地方,也有一步多远。 于是郝光明开始挪动各种家具,将西屋、东屋安全区以外的地方给隔绝了。 但在西屋靠南边的地方有个大衣柜,只要打开大衣柜的门钻进去,就会出圈,前往大明。 这个大衣柜也是有锁的。 如此,只要关上厅门,别让朱媺姕拿到了大衣柜的钥匙,就不怕她在屋里玩着玩着就跑回大明去了。 布置完屋内,郝光明又用木桩、竹条在厅门前制作了一道弧形的栅栏。 这样,朱媺姕要出来晒太阳、吹吹风,只要不走出栅栏,也不会不小心回到大明。 当然,这些布置都只是暂时的,郝光明已经想好,以后有合适机会就将老宅扒了重建。 但他估计这个机会不好找,所以重建之前肯定得改建、装修一番··· 等郝光明布置完老宅的安全区,已经十点多了。 他回到村子里,先到了马叔家。 “洪婶,我要去镇上买些东西,中午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午饭你们给我留锅里就行了。” “你路上小心点儿。”洪婶嘱咐道。 “知道了。” 随后郝光明又去找另一位邻居,余大爷,借了昨天用过的电动三轮车,便沿着村里的水泥路直奔镇上去了。 正文 第43章 断发明志,公主居家 , 到了镇上,郝光明先为俩公主买了几套衣服、鞋子等生活必需品,然后又买了一些化妆品。 郝光明买化妆品可不是为了讨好朱媺娖,而是准备让朱媺娖学习简单的易容。 当然,真要易容打扮,镇上能买到的东西肯定不够,其他行头还得从网上找。 最后郝光明也没忘记在镇上买几样如布偶熊等玩具,拿回去送给朱媺姕。 有了玩具,再有好吃的,还有动画片可以看,郝光明觉得朱媺姕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回大明皇宫了。 到了中午,郝光明在镇子上吃了碗牛肉面,就回到了卧龙岗。 将洪婶留给他的午饭用保温桶装了,郝光明便带着镇子上买的一车物品来到了竹林老宅。 他先将煤气罐、煤气灶、炒锅等厨房用具安装到了厨房。 一些食材则放入老宅的冰箱内——这冰箱原本他是清理干净关掉了的,如今这边既然准备开伙,自然要用起来。 最后才是将其他东西拿到西屋去。 朱媺姕见到大布偶熊等玩具果然很开心,就连朱媺娖眼里都透着喜爱。 注意到这点,郝光明暗叹自己疏忽了。 朱媺娖说到底还是个少女、女生,哪有不喜欢布偶熊这种玩具的呢? “这是给你的。”郝光明又拿出一套套的化妆品、护肤品。 当然,洗发水、沐浴露等日用品也没忘记。 朱媺娖拿起一盒化妆品,问:“这是什么?” 郝光明道:“这是我们这边的胭脂水粉,不过种类、效果要比胭脂水粉好一些。 用好了这些,不仅可以让你看起来更美,也可以帮你易容打扮。” 朱媺娖听了兴趣大增,忙问:“如何易容打扮?” 郝光明笑了笑,“稍后我找些视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现代化妆术号称四大变身邪术之一,郝光明相信,只要朱媺娖能从网上学上几分化妆本领,再买一些其他行头,绝对能让闯军中那些只见过她一面的人难以认出。 随后,朱媺娖、朱媺姕吃午饭,郝光明则用笔记本电脑找了一些化妆视频。 等两人吃完,郝光明就拿出了一把剪刀。 朱媺娖一见就知道郝光明要给她剪头发了,于是将已经颇为凌乱的发髻放开。 顿时满头青丝如瀑而下,看得郝光明都呆了呆。 这么浓密的乌黑长发,发质还这么好,在郝光明认识的女性中都很少了。 他甚至一时不忍心剪。 “剪吧。”朱媺娖却是没有半分不舍。 她并非不喜欢自己这及腰青丝,但剪去的想法更强烈。 一则,如今没人伺候起居,今早起来她就感觉头发太长实在难以打理。剪短后既可以在这里不显得异类,也能更方便的生活。 二则,断发可以明志! 她,大明长公主、监国,朱媺娖,一定要复兴大明! “我可真剪了?”郝光明却是又确认地问了遍。 朱媺娖只是点头。 于是郝光明将朱媺娖的满头乌发拢起,又用一根红头绳扎成两段,然后在其及胸的位置平平剪掉。 然后郝光明剪下来的一尺多长的乌发放到一个还算精致的纸盒中,交给朱媺娖。 “你留着吧。” 朱媺娖没想到郝光明会如此的贴心、细致,不禁感动地道:“谢谢你。” 郝光明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随即拿着见到看向朱媺姕。 “我也有装头发的盒子吗?”朱媺姕问。 “当然有了。” 郝光明说着就又拿出一个类似的纸盒出来——这都是他在镇上鲜花礼品店买的。 朱媺姕的头发他就下手比较狠了,直接从肩部剪断。 减下来的部分也有一尺多长,但发质就没朱媺娖的好了,而是略显枯干,估计是朱媺姕身体不太好。 随后郝光明让朱媺娖自己看视频学化妆,他则用手机上网买古装。 大华国这边现代人做的所谓明朝古装,和真正的明朝服装肯定有些不一样。 但古代衣服也并不是说千篇一律,款式也很多样化。 朱媺娖只是需要这样一件衣服让她别那么显眼,而非是要混入某个势力中长久生存,所以对古装要求并不高。 至于说现代人的衣服,以及俩姐妹之前的宫廷装,暂时肯定不能穿着到大明那边去的,太容易招人注意了。 晚上。 郝光明提前煲好了一锅瘦肉粥给朱媺娖、朱媺姕当晚饭,他则是回到马叔家吃。 等他再回到竹林老宅,朱媺娖却是微红着脸找他说起了衣服的事。 “你给我们买的衣服会不会太露了?” 西屋中,朱媺娖拿着一件女式上衣问郝光明。 然后又拿起两个小件儿,不解地问:“还有,这两件要穿哪里?” 这一下轮到郝光明脸红了。 虽然他也谈过恋爱,但却没有跟前女友做太过深入的交流,也就搞搞一垒、二垒、三垒,全垒打之前就分了。 要让他跟一位花季少女解释内衣怎么穿,他还真不好意思。 但想到这里也没外人,朱媺娖也被崇祯许给了他,他便一咬牙,厚着脸皮解释起来。 “这个相当于肚兜,这一个则是穿在下面的···额,我找点图片、视频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才一句话,两个人都脸红了。 于是郝光明手忙脚乱的在网络上找起相关的图片、视频来。 不过上网的人都知道,只要你查询的东西稍微与那方面沾点边,都会冒出来一些很过分的“小广告”。 这就让郝光明更感尴尬,朱媺娖看着则更加的脸红。 她都后悔找郝光明问这事了。 早知道她自己在网络上查。 只是那个笔记本电脑她还不会用,手机上她手写的字也经常识别错误,很多时候都需要郝光明帮忙。 这让她暗暗给自己安排了个任务——要尽快学会这里的文字,以及熟练使用手机、电脑这两样神器。 找到一些合适的图片、视频后,郝光明就道:“你看,那两件内衣就这么穿的,而且这种内衣也能更好的保护女子身体。 另外,我们这里正常的衣服都跟我今天买的那几套差不多。 而且我买的都是春款衣衫,如果是夏款的,露得更多。 不过你不想穿我们这边的夏装也行,过段时间我会给这屋子装上空调,那样夏天在这里穿春款衣衫也不会觉得热。” 朱媺娖毕竟只是个少女,哪怕知道面前男人已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听到这些话她俏脸红透,闻言只是点头应“嗯”。 随后,朱媺娖要带着朱媺姕洗澡。 郝光明给烧好了热水便不再管了。 他办了张椅子到院中,用手机上网准备在买些需要的东西。 比如说一种可以直接安装到老宅中的移动厕所、浴室。 还有蓝牙耳机、充电宝、防狼喷雾、防刺服等对朱媺娖有用的装备···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郝光明听见堂屋门被打开,扭头一看,顿时呆了呆。 因为洗浴之后的朱媺娖已经换上了他今天买的春款女装,并学着这边女子的习惯,扎了一条简单的马尾。 之前的朱媺娖虽然也很美,但终究因为发型、衣服样式不太符合现代人审美,让郝光明看着感觉怪怪的。 如今这身,却让朱媺娖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清纯美丽的现代少女。 朱媺娖触碰到郝光明的目光,俏脸又不禁一红。 随即朱唇轻启,“我们沐浴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正文 第44章 三件玉器 , 郝光明在网络上买了不少东西,钱如流水般花出去。 原本他大学毕业后三年只存了几万块,爷爷住院花了一部分,如今这么一大手大脚的花费,存款便眼见着要跌破万元了。 于是郝光明便准备将朱媺娖带来的财宝拿出几件卖了换钱。 那些财宝中,字画首先被郝光明排除在外。 好不好卖先不说,弄出一模一样的真迹就坏事了。 黄金虽然值钱,价格也算是公开的,但能换的钱太少了。 因此郝光明准备选几件玉器、珍珠、宝石之类的卖。 巧的是,郝光明有个大学同寝哥们儿家里几代都是卖古董、玉器、珠宝的,算是个土豪。 上大学时,这哥们儿给郝光明讲了不少行业的事情。 比如这哥们儿家,在这一行虽然没多大名气,却也在省城有家实体店铺,在其他几个城市开了分店。 除此外,还开了个平台式的网店。 这个网店除了卖一些他们实体店的货,也收货,还充当中阶为他人鉴定货物、定价、做担保。 郝光明从朱媺娖带来的财宝中挑选了三件品相最差的玉器带到村里家中,便给这哥们儿发薇信视频。 “老六啊,怎么想起跟我发视频了?” 视频接通一个略胖的圆脸寸头青年出现在手机中,笑着跟郝光明打起了招呼。 至于老六,是郝光明在寝室的排行。 不过他们不是按年龄,而是抓阄,他最倒霉,抓到“6”,就只能当老幺了。 后来“老六”成了网络流行语,加上郝光明平时为人低调,经常被周围人忽略,于是同寝哥们儿就都改口叫他老六。 他视频的这位叫曾天宝,寝室排行老三。 郝光明笑了下道:“老三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能啊。”曾天宝也笑起来,“你要不怕你嫂子误会咱俩,天天发视频都行。” 郝光明听出曾天宝在秀老婆,忍不住道:“你以为就你怕误会,我也怕啊。” “哟,”曾天宝明显眼睛一亮,“老六你有女朋友了?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弟妹啥样?赶紧发张照片我瞅瞅。” 郝光明道:“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没结婚。至于照片吗,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那你啥时候结婚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肯定的。”郝光明笑道,“行了,咱们说正事吧。” 曾天宝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有事。” 郝光明直接道:“我手里有几件玉器,据说是明朝的,我准备卖了换钱,你帮我看看?” “明朝的玉器?”曾天宝听了满脸惊讶,“那可不是普通的珠宝,而是古董啊。” 郝光明笑道:“我爷爷传话时说是明朝的,但具体也不好说。这样吧,我这就给你瞧瞧。” 说完,郝光明当即转换摄像头,对准摆在桌面上,光源充足的三件玉器。 很快视频中就传出曾天宝的吸气声,“嘶,你这玉器看着料不错啊,就算不是明朝的,价值也不会低。 你小子,当初我问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老物件儿,珠宝什么的,你小子还说没有,隐藏的够深啊。” 郝光明道:“这都是我爷爷临终前传下来的,我之前也不知道。” “你爷爷走了?”曾天宝再次讶然。 他可是知道郝光明就爷爷一个亲人的,这如今爷爷也走了,老六岂不成了孤儿? 额,好像老六、孤儿游戏里都不是啥好词? “走了半个多月了。”郝光明道:“你给我讲讲这三件玉器,再估摸个大概的价格吧。” 曾天宝道:“我的眼力其实不怎么样···这样,你把三件玉器各拍了一个小视频,再拍几张多角度的照片,发过来,我让我爸掌掌眼。”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你要是哥们儿的话,可得照顾我家生意。” “肯定的呀。”郝光明笑着道。 随后郝光明挂了视频,开始按照曾天宝说的拍小视频、照片,发了过去。 另一边曾天宝收到视频、照片,当即转发给他老爸曾国富,并将事情说了。 没多大会儿,曾国富就打来电话,开口就道:“天宝,这人是你同学是吧?这三件玉器无论如何咱也要拿到!” “这里面有真货?”曾天宝听了讶然。 感情之前他都当郝光明在吹呢。 因为他知道郝光明家庭条件很一般,甚至可以说辛苦,郝光明爷爷要真有好宝贝,怎么不早卖了换钱? 曾国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让你平时多学点东西,将来好继承家业,你就是不听。这三件玉器中有一件玉佩边缘刻着‘子冈’你没看见吗? 这子冈牌的玉器,即便是清朝仿制的,也价值好几十万。 如果是明朝仿制品,那就价值上百万。要是陆子冈的真品,甚至能拍到好几百万!” “这么夸张?”曾天宝听了倒吸口凉气。 曾国富又道:“另外两间玉器虽然不是子冈牌,但一看也都是上了年头的古玉,起码同样值个几十万。 天宝啊,你这同学既然不知道这玉器的价值,你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他收了? 咱也不会压他太狠,一件儿给个保底的十几万不算亏他。” 曾天宝听了脸色难看,道:“爸,这可是我大学同寝室的哥们儿。这事儿他以后要是发现了,我大学朋友铁定全没,你这么做不是要害我吗?” 曾国富其实也就临时起了贪念,这么一问。 听了曾天宝的话立马改口道:“行行,回头我再请公司的杨师傅掌掌眼,然后你再看着跟他说。 你跟他既然是哥们儿,他这几件货肯定交给咱曾大福处理吧?” 曾天宝道:“你放心,听说了肯定给咱家处理。不过是直接卖给咱家,还是放平台上卖,就得看他选择了。” “行吧。” 父子俩通完电话后,曾国富很快就将视频、图片转发给公司高薪聘请的鉴定师,杨察。 杨察看了后表示这三件玉器最起码也是清朝的古玉,至于是否如郝光明所说是明朝的,其中一块又是否是真品子冈牌,得他见了实物才能知道。 曾天宝收到消息后当即跟郝光明说了这事,并道:“你在老家是吧?方便的话,明天我就带着杨先生过去找你做鉴定。” 郝光明虽然觉得事情略麻烦,却也清楚卖古玩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应道:“行。” 次日下午,曾天宝带着杨察一起来到了卧龙岗。 郝光明在村里的屋子中招待了两人。 一番寒暄后,郝光明才拿出那三件玉器让杨察做鉴定。 谁知杨察一番操弄后却皱起了眉头,道:“看玉器的材料、款式、雕工应该是明代的,但包浆却不足,倒和清后期似的。” 曾天宝在一旁道:“杨师傅,这玉要是人佩戴的时间不长,包浆不足也是可能的吧?” 杨察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师傅,知道曾天宝跟货主是朋友,也没准备隐瞒什么,闻言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人家买家却是将包浆当成年份的一大标志啊。” 郝光明听了道:“杨师傅就直接说这三件玉器各能估价多少吧。” 曾天宝、杨察都讶然,没想到郝光明如此爽快。 随即杨察就道:“这玉环和玉簪估价应在30万到70万之间,至于这子冈牌的玉佩估价应在130万至200万之间。” 这下轮到郝光明惊讶了。 他没想到估价区间居然这么大,而且价格都比他预想的高出不少。 正文 第45章 两百万元,初窥大明 , 这三件玉器是郝光明特意挑选的卖相差的。 但那些财宝毕竟都是从周奎、骆养性、王之心这类权贵、大太监家中抄来的,再差也不会差哪儿去。 郝光明联系曾天宝,除了因为两人是大学同寝室哥们儿,主要原因就是想快点换到钱。 因此听了杨察的估价,他便道:“这三件玉器要是直接卖给曾大福,你们能出什么价?” 听了这话,曾天宝、杨察再次惊讶。 两人对视了眼,曾天宝先开口道:“老六,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这货你交给我们家处理,除了直接卖给我们,还能在平台上挂售,或者放我们店里寄卖。 不论是放平台上卖,还是放实体店里,最终成交价肯定比我们的收购价要高一些。 如果你要是拿到那些拍卖行去,价格还会更高。到底怎么处理,你可得想好了。” 郝光明笑道:“之前都说了给你们处理,肯定是卖给你们啊。你别磨叽了,让杨师傅开价吧。” 杨察眼见一桩大生意要成,也很开心,笑道:“这收购价我可决定不了,得问曾总。” 曾天宝则再问:“你真卖给我们?” 郝光明点头,“卖。” 曾天宝不再多说,拉着杨察出去给曾国富打电话商量价位。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才又回到屋中。 曾天宝笑道:“我爸说,前面两件玉器一个42万,一个48万,至于那个子冈牌的玉佩我们给120万。” 这个价位并不是太高,但距离之前杨察的估价区间底线也都超出了一二十万。 对于郝光明来讲,三件最差的玉器出手都能卖出两百多万,他是很满意的。 于是点头道:“可以,就按这个价格成交吧。” 随后三人搞定了各种相关合同、文书,然后郝光明卡中就多出了198万元。 之所以少了12万,却是他承担了一部分税款。 当然,成交税款大部分是由曾大福公司承担的。 临走前,曾天宝跟郝光明勾肩搭背地笑问:“老六啊,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的,让我见见呗?” 朱媺娖的事郝光明连马叔、洪婶都没告诉,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引见给曾天宝。 不然的话,曾天宝非闹着让郝光明带朱媺娖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到时候解释的事又是个麻烦。 于是郝光明微微一笑,道:“她现在不在我们这儿呢。” “异地?”曾大福听了眉头微皱,随即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老六,异地恋可是很容易闹掰的。你现在也有钱了,要真想快点搞定弟妹,就过去跟她住一起。” ‘已经住一起了。’ 郝光明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曾天宝的建议。 因为曾天宝急着带三件玉器回省城,郝光明也就没留他吃晚饭。 ··· 几天后,郝光明从网上买的东西相继到货。 移动厕所和浴室是厂家派人上门来安装的,郝光明又请来了本地的一个小装修团队,将老宅东屋后墙打了出了一个门。 通过这道门,就能前往后面的移动厕所、浴室。 厕所的下水道连通到了村里的化粪池,浴室下水道则连通到了村里的主下水道。 电热水器、无线网、天然气,也都先后安装好了。 不过这一下,郝光明要在老宅常住,甚至老宅中还多了一个一小两个女孩的事也瞒不住了。 郝光明索性跟马叔、洪婶“交代”,说朱媺娖是他的女朋友,家里出了变故,就搬过他这里住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住老宅? 郝光明编了个并不靠谱,却又很能糊弄人的理由——朱媺娖有心理疾病,不喜欢见生人,也不喜欢住在人多的地方。 马叔、洪婶只是邻居,虽然关心郝光明,却也没有在郝光明私事上多说什么,只让他别辜负了人家,时机合适就结婚。 ··· 这天夜里,朱媺娖换上了今天才到货的一身女款古装,头发也扎成了明末的少女款单髻。 “我想再回那边看看。”她对郝光明道。 自上次回大明看望过费珍娥后,第二天晚上朱媺娖又去给她上了些药膏,之后就没再去了。 如今已过去好几天,朱媺娖一则担心费珍娥状况,二则觉得城外军营应该撤了,便想再去看看。 “行。”郝光明点头,“不过最好还是等到凌晨三四点。如果确认军营撤了,等天亮你就可以去那边尝试接触李岩、红娘子。” 朱媺娖早已明白了24小时制,便应道:“嗯。” 因为要早起,郝光明、朱媺娖都睡得较早,朱媺姕是个孩子,自然睡得更早。 郝光明仍睡在西屋,但却在靠南墙的位置安放了一张单人床,并给朱媺娖、朱媺姕所睡的被半边拉上了一道帘子。 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三点半,郝光明、朱媺娖被手机闹铃准时叫醒。 朱媺娖洗漱一番,又较为迅速的易容乔装(化妆打扮?)了一番,让郝光明确认不会被见过的人一眼认出身份后,她便打开西屋的柜门,钻进去消失不见。 来到大明,朱媺娖见所在处没了营帐,顿时心中一喜。 这说明她来的时机没错,闯军果然移营了。 想想也是,城内有大明京营建好的营房,闯军没理由不住进去。 不过当环视四周后,朱媺娖又警惕起来。 这里靠近外城墙,按她所想,凌晨四点左右应该没人才对。 可此时却能瞧见有不少地方火光隐隐,细细一瞧,却是有些难民在露宿。 这里毕竟曾是闯军营地,即便闯军移营,也总有些物事遗留。 难民们睡在这里要比露天舒服一点。 朱媺娖知道现在并不是行动的时候,于是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坐下来,手里则紧握着防狼喷雾。 此外她宽大的衣袍里还穿着防刺服,脚下则是她亲自用布面伪装过的登山靴。 一身装备算是颇为豪华了。 至于更多的东西她并没有带。 只要不是频繁穿越后昏迷,她可以随时回到郝光明那儿,没必要带补给品等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 除此外,最重要的一件装备,手机则被朱媺娖装在了缝于胸前的一个带扣口袋中。 这口袋上面有特意弄出的破洞,恰好可以让手机摄像头拍到外面情景。 而她被帽子遮住大半的左耳中,还带了个蓝牙耳机。 这样一来,她就能随时和郝光明保持联系了。 至于说手机没电了,回去再充就是。 因此,在角落里蹲下来后,朱媺娖就低声问:“闯军军营应该搬到城里了,现在该怎么办?” 郝光明在这边通过视频其实已经看到了周围大概情况,他虽然还想再多看看明末的京城外是什么样,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还是建议道:“既然确定闯军移营了,你就先回来吧,天亮后再过去。” “嗯。” 朱媺娖应了声,心中一动,就回到了竹林老宅的堂屋内。 郝光明从西屋走了出来,对她道:“先休息吧,天亮吃过早饭再进京城。” “好。” 接着两人各自躺回床上睡觉。 却都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 朱媺娖听到了郝光明频繁翻身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说要是我没能说服李岩、红娘子怎么办?” 郝光明道:“他们会被你说服的。即便没有,也只不过是你复兴大明的开局艰难些而已,并不会影响大势,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嗯。” ··· 上午八点。 朱媺娖吃过了郝光明做的稀饭和煎饼,再次前往大明。 郝光明则是宅在西屋。 一则是看着朱媺姕。 二则便是准备通过朱媺娖领略明末京城的风景人情,以及随时给朱媺娖提供建议。 正文 第46章 京城外 , 看着手机视频中的情景,郝光明表情凝肃。 他想过明末京城的景物与人并不美,却没有想到一入眼就瞧见如此凄惨、凋敝的末世景象。 朱媺娖再次来到大明,仍是在她先前离开的那个角落。 当她走出来,郝光明就通过她胸前的手机摄像头看到,周围尽是各种各样的简陋草棚。 一些人或者干脆就裹着晒干的野草躺在那里。 这些人在郝光明眼中,就没一个有正常人形的。 多数都瘦瘦的,脸色呈现黄灰色,或者干脆就与泥土一般的颜色,像是东南亚土人。 唯一显胖的地方,就是一些人的肚子,应该是吃观音土等难以消化的东西,撑坏了肠胃,无法排泄,只能等死。 还有些人躺在了草地里,一动不动,兴许是已经死了。 …… 朱媺娖大约也是好奇,就稍微走近了些,多看了两眼。 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然后就跑到一边狂吐起来。 将才吃了没多久的稀饭、煎饼吐了个干净。 另一边,郝光明虽然瞧见的情景虽然比较短暂,却也看清了。 再听见朱媺娖的呕吐声,他也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但因为并非身临其境,再加上看过各种影视、战争纪录片,又是男人的缘故,他到底强自忍住了。 可是紧接着,让郝光明无比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朱媺娖是在那里弓着腰吐,手机摄像头自然也倾斜对着她呕吐的地方。 就在她吐完胃里的食物,只能吐酸水时,几个乌漆嘛黑的小孩忽然跑了过来,竟争抢起了那些的残羹。 不仅是郝光明被震撼得一时忘记了思考。 朱媺娖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被土疙瘩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她意识到眼前在发生着什么,同样震撼无比,一时忘了摔倒的疼痛,忘了地上的肮脏,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几个抢食的小孩。 她所吐的并不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抢完,但仍有个最瘦小的孩子没走,从泥土里挑出一粒粒黏糊糊、灰扑扑的饭米吃。 这个瘦弱的小孩挑了好一会儿,才将泥里的饭米都找到吃了。 那张已经脏得看不清面容的脸却又抬起来,乌黑的眼睛怯弱而又期盼地看着朱媺娖。 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朱媺娖也仿佛感受到了这小孩的想法—— ‘姐姐,你能再吐点吃的吗?’ 朱没抽这样呆呆地和小孩对视了好几息,就在她恢复思考能力,千万念头涌现时,小孩忽然如受惊的老鼠般跑开了。 接着几道人影遮挡过来。 朱媺娖歪头一望,就瞧见几个双眼仿佛冒着绿光的男人围了过来。 见被朱媺娖注意到,其中一个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男人张口,露出满嘴烂糟牙,声音虚弱地问:“姑娘,能给口吃的吗?” 至于更多的话,更多的理由,这男人似乎已经无力去想,也无力说出来了。 不过,这男人说话的同时,另外几个男人却在慢慢散开,隐隐要将朱媺娖包围进去。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注意到了这些,见朱媺娖仍跟傻了一样看着那说话的男人,忙大声道:“想什么呢?他们盯上你了!快跑!” 朱媺娖被郝光明的声音惊醒,挣扎着就站起来想跑。 她这一动,那几个原本慢吞吞如行尸走肉般要包围她的男人也忽然大步走来,一个个伸手抓她,甚至直扑过来! 刚挣扎起来的朱媺娖居然一不小心被推倒! 关键时刻,她下意识用一直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上面胡乱一喷!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 同样无力的惨叫声中,朱媺娖终于从这些虚弱的男人手臂中挣脱出来,头也不敢回的落荒而逃。 不知跑了多远,感觉心跳得厉害,肺也似乎要炸开,她才停下。 “你先回来吧。”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刚才看到朱媺娖倒下,被那么多饿绿了眼的男人围住,郝光明也吓得够呛,生怕好好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让朱媺娖再回到明朝。 朱媺娖因为刚才的见闻、经历心慌意乱,其实不用郝光明说,她也想回去缓缓神。 见左右无人,她心中一动,便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从西屋走出,朱媺娖直接就扑到了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郝光明以为她吓到了,便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经回来了,没事了。” 朱媺娖却是微微摇头,收住哭声,凝噎道:“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还是在京城。 以前我虽然知道外面有很多难民,百姓都吃不饱饭,甚至吃不上饭,但我这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惨。 大明让百姓这么凄惨地活着,你说···你说大明是不是就该亡国?” 说到最后,朱媺娖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郝光明,眼神一片茫然。 郝光明这才明白,朱媺娖这番大哭并不是被那几个男人吓得,而是被京城外难民们被逼得不人不鬼、凄惨的景象震撼了心神。 郝光明又何尝没被震撼到? 他虽然对这些事有所了解,但以往都只靠想象,如此真实的末世情景却也是头回见。 他搂着朱媺娖,想了想道:“大明是该亡了,但你可以在旧大明的废土上建立起一个新大明,努力去消除战争,消除饥荒,让大明百姓不再过这样凄惨的日子。 你要知道,如果大明仍像历史上那样,被清朝所替代,不过是进入了下一个两三百年的轮回,甚至百姓们过的日子还未比有大明前、中期好。”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擦干眼泪。 “姐姐为什么哭呀?是姐夫欺负你了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望去,这才发现朱媺姕在一旁正仰着小脸儿看着。 朱媺娖带着泪痕的俏脸瞬间变红,忙脱离郝光明的怀抱,略微慌乱地道:“没有。” 朱媺姕又发现什么似地惊呼道:“呀,姐姐你身上好脏呀,把姐夫身上也弄脏了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发现她身上确实脏,还带着怪味儿,却只之前在那边呕吐、摔倒,以及被那几个男人纠缠时所弄脏的。 郝光明虽然也觉得朱媺娖身上味道难闻,但并没有嫌弃,而是关问:“你去洗个澡吧?” 朱媺娖却摇头,“不,我要回大明。” 正文 第47章 遇见李岩 , 郝光明听了朱媺娖的话不禁惊讶,他没想到朱媺娖这么快就能克服方才一番遭遇所带来的恐惧。 随即他就有点心疼了。 这毕竟是他媳妇儿。 于是道:“就算你要回去,也可以歇个一天半天啊。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朱媺娖道:“我也很喜欢这里的安静祥和,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 可是我知道,我在这里多享受一天,大明的百姓就会多受一天甚至更久的苦难。 上天既然让我有了这样的奇遇,父皇也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给我,我便不能辜负!” 说到最后,这位还是少女的公主语气变得很坚决,斩钉截铁。 郝光明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他亲眼看到那样震撼心神的末世景象,又有着改变这末世的能力,确实难以心安理得的独自享受。 他没有再劝,一叹道:“那你这回小心一些。”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朱媺娖再次来到西屋,打开柜门钻入其中,消失不见。 看着朱媺娖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郝光明隐约觉得,相较于经历了刺闯失败之事,这次见到明末那震撼心神的凄惨难民,让这位少女又一次蜕变了。 这让他不禁暗暗感慨,少年人学习进步的能力是真的强。 因此他也得更加努力才行,不能在将来让媳妇儿给比下去了。 ··· 朱媺娖再次出现于大明京城外。 一路往城门行去,所见仍有诸多她目不忍睹的凄惨景象,但这回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倒是没因此停下脚步。 她到了广宁门外,恰好见到有人带着一队闯军拉着几辆独轮车出来。 广宁门外的难民看到了立即都围过来。 有人高兴地呼喊:“放粥了!李公子又放粥了!” 乌黑黑的难民们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眼里都冒着光。 这光依旧泛绿,却也带着欣喜与希望。 看到这一幕,朱媺娖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总算闯军中还有人知道放粥赈济难民的,如果闯军中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而她父皇却败给了这样的贼军,那未免太可悲了些。 注意到又难民呼喊“李公子”,朱媺娖当即就找了个稍高的突破眺望,果然瞧见了这队闯军中的一位留着两撇胡须的清俊青年。 这人她刺闯时见过,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李岩。 毕竟闯军中其他能被称为公子的人实在没有了。 朱媺娖原本就是来找李岩的,如今见到疑似李岩的人,她自然要看看。 正如郝光明所说,她要看看这李岩具体为人,是否值得冒险争取。 只见李岩指派一队精锐闯军督促难民排队并维持秩序,又指挥一队青壮架锅烧火煮粥。 精锐闯军与青壮加起来足有上百人,难民更是成千上万,却在李岩的安排下很快就有了秩序,放粥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大火熬煮下,清粥的香味很快散发开。 排队的难民都如同一只只伸着脖子待哺的雏鸟,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期盼着。 对他们而言,那大火上,铁锅里,熬的不是粥,而是生的希望。 眼见粥就快要煮好,李岩有抽出人手,将十几条长队中的老弱妇孺挑选出来,另排一队,优先放粥。 一些早没了家人的成年难民明显不服,略有骚动,但在精锐闯军的刀锋下却没人敢作乱。 等放粥全面开始后,朱媺娖找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不知年龄的妇人。 只见这妇人碗中粥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也不知有多少粒米。 这让朱媺娖对那疑似李岩的人观感又差了点——这样的清粥,难民喝一碗能顶多久呢? 妇人见朱媺娖靠近,赶紧护住粥碗要走,朱媺娖仗着脚快将她拦住,忙道:“大娘别怕,我不抢您的粥,就是问些事儿。” 说着,朱媺娖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熊饼干小心地递给这妇人。 这是朱媺娖装在口袋里充当干粮的,并不多。 妇人迟疑了下,终究是接下了饼干,然后就问:“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朱媺娖略微讶异,因为这妇人听说话声音并不年老,没想到看着却如老妇一样。 “大娘可知道这放粥的李公子姓甚名谁?”朱媺娖先问最关键的问题。 大娘摇头,“我哪知道,大家都叫他李公子。从大前天大顺官府不放粥了,他就带人来接着放粥。 虽然这粥清得很,可终究能吊住我等的性命。李公子他是个好人啊。” 朱媺娖听得皱眉。 这些信息完全无法帮他确定李公子就是李岩。 这时大娘喝口清粥后吃了块饼干,顿时眼睛亮了,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是大好人,他的婆娘虽然凶了些,却也是好人,先前带人杀了好些个打杀活人吃肉的恶徒呢。” 朱媺娖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李公子的婆娘是不是叫红娘子?” 妇人道:“好像是有人这么叫,她也确实穿着件大红披风,好看得紧。” 听了这话,朱媺娖基本确认,李公子就是李岩! “谢谢大娘!” 跟妇人道了声谢,朱媺娖及上前去,准备接近李岩,寻机将其引到合适的地方谈话。 维持秩序的闯军将她拦住,道:“姑娘要想领粥喝就去排队,不想喝粥就离开,不然别怪俺们不客气。” 朱媺娖用早就想好的话道:“我是你们李军师的故人,找他有要事谈。” 她本以为说完这闯军就该领她去见李岩了。 谁知这闯军却警惕地看着她,道:“你这姑娘莫不是想勾搭军师吧?告诉你,军师可是俺们首领的男人!” 哈? 朱媺娖一时呆住。 回过神来,才知道这闯军原来是红娘子的人,多半是见她长得美,才怀疑起她接近李岩的用意。 她哭笑不得地道:“我是他亲戚,跟他隔着辈分呢。而且,我也已经有丈夫了。” “是吗?”这闯军听了略微尴尬地挠了下头,随即便道:“那行,俺这就带你见军师。” 随即,朱媺娖随这名闯军穿过长长的难民队伍,向煮粥、施粥的地方接近。 才到近处,周围便起了骚动。 却是粥棚中有人在与李岩争吵。 “李岩,陛下都说了,京城缺粮,要存储军粮不再施粥,你却在这里偷偷放粥,是要与陛下对着干吗?” “牛佺,你明知道我放粥的粮都是自己买来的,何必拿陛下来压我?” “我父亲受陛下重任,总管粮草事宜,牛某不才也添为一管事官。 放粥的粮是你买的不假,可若人人都学你买粮放粥,城里的粮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贵。 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要至我大顺军死活于不顾吗?!” “缺粮就应该全面管控城中粮草,再设法让别处尽快运粮过来。而不是让有的人家中酒肉臭掉、剩饭喂狗,却来纠结我与难民放粥的这点粮食!” “你说谁家酒肉臭掉?谁家剩饭喂狗?你敢说出名字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牛家就是头一个!” “好哇李岩,污蔑我爹是吧?你等着,回头我就把你私自买粮放粥的事告诉陛下!” 随后难民队伍一阵动乱,便见以高大微胖青年带着几个随从气冲冲地离去。 正文 第48章 你们将被视作亡天下的帮凶! , 瞧见牛佺离去,李岩身边一小旗官(十人长)担忧地问:“公子,若牛佺真去陛下那里告状该怎么办?” 李岩道:“我又没做错事,怕什么?继续施粥。” “是。” 原本有些骚乱的难民在李岩及其带领精锐闯军的梳理下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朱媺娖这才由那名闯军带着进了粥棚,来到李岩几步之外。 “军师,这姑娘说是你亲戚,要见你。” 李岩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小旗官就皱眉道:“范二,怎么什么人都往公子身前领?如果来人是刺客伤害了公子你负责?” 范二看样子只是个大头兵,却也并不怕这小旗官,道:“你当俺眼瞎吗?这么漂亮柔弱的姑娘能是刺客?再说了,就凭军师的身手,俺范二都不敢说能打赢,会怕一个姑娘家?” 小旗官听到这话更气,想要怼什么,却被李岩开口打断了。 “别吵了。”李岩只说一句,随即就看向朱媺娖,微皱眉头打量着道:“姑娘看着确实眼熟,却不知是李某哪门的亲戚?” 显然,朱媺娖的乔装成功了。 李岩本就只见过她一面,纵然印象深刻些,可如今朱媺娖经过化妆打扮,看着几乎与当初盛装的坤兴公主全然两人。 于是,李岩便以为是哪个多年前见过几面的亲戚家女子。 朱媺娖此时其实心跳颇快——紧张的。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淡定微笑,“我家与李公子家的关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方便的话,李公子可否带我到府上,再听我详述?” 朱媺娖这么说,一则是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并非劝服李岩的地方。 二则便是采用郝光明提供的策略。 只要她到了李岩府上,身份如果暴露,再无故消失,李岩怎么都脱不开关系,甚至无法向李自成解释。 这样,李岩即使想将她的事告知李自成也会有所顾忌。 施粥赈济难民的事李岩已经做了三天,只要没闯军自己人来捣乱,就不会有问题。 再加上李岩也不是闲着没事,这会儿施粥正常进行他本就是要回府中的。 于是点头,“可以。” 随即李岩就带着一小队精锐闯军以及朱媺娖,入城回往李自成赐予他和红娘子的府邸。 郝光明通过摄像头看到,京城内的景象要比城外好一些,但也有限。 毕竟距离闯军攻破京城只过去几日,入目所见,不说满目疮痍,却也是一片凋敝。 许多房屋破损,也有许多失去亲人的城内百姓呆坐在屋门前,或是从门缝中、窗口小心地向外面张望着。 再加上明末的京城环境本就不好,又处于瘟疫、饥荒之中,城内什么景象便可想而知了。 入了内城,只是建筑物变得好一些,但街上除了一队队往来的闯军,同样看不到什么百姓。 不多时,李岩便来到一座挂着“李府”牌匾的宅邸前。 “军师回来了?” “军师,方才首领还念叨着你呢。” 在大门前充当守卫的两个闯军都笑着跟李岩打招呼。 可以想见,李岩平时与这些士卒相处时应该挺亲和的。 但如今他似乎忧心忡忡,只“嗯”了声,就带着朱媺娖等人进了府邸。 李岩将朱媺娖带到了待客的花厅,先是让仆人奉茶,想了想又对一闯军道:“去将夫人请过来。” 等仆人上了茶,李岩这才看着朱媺娖道:“姑娘现在可以说是李某什么亲戚了吧?即便并非沾亲带故,姑娘若需要帮助也可直言。” 朱媺娖道:“确实有事需要李公子相帮,但此事不易外传,还请李公子先屏退左右。” 李岩能在明末仗剑游历江湖,身手也是不错的,并不怕一个看着才十几岁的姑娘,于是令奉茶的仆人退出去。 “现在能说了吧?”李岩已经有几分不满,认为朱媺娖耽搁了太多时间。 朱媺娖反问道:“我听说李公子是大明的举人,不知这赐予你举人身份的人家,算是你什么亲戚呢?” 听见这话,李岩先是眉头一皱。 很快他就想到什么,眼前朱媺娖这张俏脸也和另一张脸迅速融合,让他瞳孔猛地一缩,人也不禁站了起来,失声道:“你是公···” 只说了三个字,他又硬生生将话咽下。 他来到厅门外,对之前跟随他的小旗官道:“李东,带人守好周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何人接近!” 李东压抑,问:“夫人呢?” 李岩想了下,道:“她来就大声告知于我。” “是。” 见李东带着手下散开花厅外面警戒,李岩这才回到厅内。 李东及其手下他的族人,也是他在闯军中的亲信。 回到花厅,李岩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媺娖,道:“公主殿下可真是好胆量,居然敢来找李某。难道就不怕李某把你抓起来,献给陛下吗?” 朱媺娖神经紧绷,外表却尽量放松,道:“李公子这陛下倒是叫得顺口,却为何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李岩听了这话,眉头紧皱,随即深吸口气道:“大明养士二三百年,李某出身士绅之家,大明与李某及家族自然是有恩的。 但大明治国不力,致使天下鼎沸,民不聊生数十载,而今是到了该鼎革的时候。 李某投靠陛下,建立大顺,即使顺应天命,也是解天下黎庶于危难。” “天命?”朱媺娖冷笑,“李公子真以为李闯是天命吗?” 有另一个世界的郝光明随时提供帮助,朱媺娖完全不怕与李岩辩论。 何况她本就预备以大势劝服李岩,而今李岩拿大势做其起义、投闯的理由,倒是省得她多费口舌。 李岩依旧眉头紧皱,口中却争辩道:“我大顺已经入主京城,长江以北可传檄而定,便是你父皇都已自缢于煤山,如何不是天命?” 听李岩提起崇祯自缢的事,朱媺娖不禁心中抽痛,悲从中来。 但她强制控制住了情绪。 她紧盯着李岩道:“李公子说的都对,但可曾想过,大顺也要面对建奴? 数年之前,我大明边军尚可将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流寇数次逼入绝境,要么投降,要么遁入山中。 可是面对建奴的数次入口却都无法抵挡,与之相战也一败再败。 而今你们不过是趁我父皇未能及时抽调关宁军及其他剿寇军队保卫京城,才侥幸逼得我父皇自缢。 建奴一直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见此良机,岂有不越关南下与你们争江山的道理? 李公子身在闯军,应该知道闯军战力究竟如何,能否打得过建奴。 可有想过,倘若你们打不过,将会是什么结果? 你们打不过,大明剩余的官军、流寇怕是也打不过,大明必将为鞑虏窃据,天下将再次沦为腥膻之地! 数百年后,后人评论如今之事,定会将你们视作我神州再次亡天下的帮凶!” 朱媺娖这番话,完全就是郝光明从网络上各个地方找过来总结的,可以说有备而发。 直让李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因为他是个爱这天下,爱百姓的人,又受儒家教育,稍一想想再次亡天下的情景,便不寒而栗。 就在朱媺娖说完没几息,外面传来了李东的大声提醒。 “夫人!您来了!” 正文 第49章 说红娘子 , 朱媺娖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红娘子来了,顿时又紧张起来。 郝光明给她分析过李岩、红娘子,认为红娘子应该比李岩更难说服,甚至可能敌视她。 当然不是因为她比红娘子年轻漂亮。 而是红娘子出身江湖艺人,可以说来自社会底层,这样的人,对官府、大明皇室大概率是憎恶的。 这点从当初红娘子起义也可见一二。 另外,红娘子作为一个江湖艺人,女子,肯定是没接受过忠君报国思想教育的。 其实郝光明并不认为忠君报国是个多么先进的思想,但在明末这种环境下,拥有这种思想的人,无疑更容易被身为大明公主的朱媺娖劝服。 朱媺娖见李岩仍在发呆,正想提醒他红娘子来了,就瞧见一披着大红披风的俏丽女子飒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红娘子。 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瞧见了红娘子的模样。 如果说李岩给人的感觉是清俊儒雅,那么红娘子给人的感觉便是英姿飒爽,且两人颜值都不低,站在一起仿佛神仙眷侣。 “听说相公来了位亲戚,莫非就是这妹子?”红娘子看了眼李岩,就看着朱媺娖笑问。 红娘子也是朱媺娖要拉拢的人。 而且从之前李岩身边人的言语看来,红娘子才是夫妻中的掌军首领。 于是,在李岩犹豫着是否该向红娘子透露实情时,朱媺娖就微笑着道:“我叫朱媺娖,至于是否李公子的亲戚,就看李公子是不是要认了。” 大明皇室女子的名字少见于纸面,更不曾传出宫去。 别说红娘子,就连李岩之前都未必知道坤兴公主的名字,在刺闯一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个坤兴公主。 因此,红娘子听了朱媺娖的介绍,并没有和之前在闯营消失的大明公主联系起来。 她笑着道:“这话怎么说的?莫非妹子家曾和李家生了嫌隙?要我说,这天下大乱,多少人家都妻离子散,亲戚好不容易遇到,以前的小事就该一笑了之才好。”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感慨。 这红娘子真的是直爽洒脱,一番话虽然浅白,却赫然有着鲁先生“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道理。 这时李岩做出了决定,道:“娘子,她便是先前在营中消失的那位大明公主。” “什么?”红娘子杏目瞬间瞪得浑圆,俏脸满是惊讶。 随即既然满脸好奇地打量起朱媺娖来。 “这便是公主吗?俺倒是第一次见着。不愧是皇帝的女儿,看着比俺还好看一些呢。相公将她请到家里做什么?总不会瞧上她了吧?” 果然,女子就没有不吃醋的。 尤其是面对另一个漂亮女子的时候。 李岩却是知道红娘子并没有吃大醋,这番话取笑、询问的成分居多。 只是他本就没拿定主意怎么处理见着朱媺娖的事,又被朱媺娖一番对天下大势的预测说得心神大乱,这时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他闻言道:“娘子说笑了,公主殿下并非我请到家中,而是主动拜访。说起来,我还不知公主殿下找李某究竟有何事?” 说到最后,李岩却是思维明晰起来。 将来的事他确实没想好,但朱媺娖既然主动找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不妨先了解下朱媺娖的来意再做打算。 朱媺娖见红娘子虽然像是吃醋般地说笑一句,却并没有明显敌视她,暗自松口气。 听李岩问,她知道该道明来意了。 她当即抱拳道:“我想请两位率部脱离闯军,随我南下共谋抗清之事,并重整大明河山。” 李岩有想过朱媺娖来意。 比如说求他庇护,保证安全。 又比如说向他打探三位皇子下落,设法营救已被闯军捉拿的皇子。 甚至还想过朱媺娖会借他的遮掩,寻机再度刺杀李自成,为崇祯报仇。 却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共谋抗清? 重整大明河山? 这话怎么会出自一女子之口? 哪怕她是大明公主。 只是他看到身旁的红娘子时,却又不禁恍然——世道丧乱至此,便是女子也未必不会有大丈夫之心。 旁边红娘子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公主是说笑的吗?”红娘子坐了下来,望着朱媺娖纤腰笔挺,“又或者,公主不知道俺是什么人?” 朱媺娖道:“我既然来劝服你们,自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红娘子你本是走江湖的绳技艺人,数年前河南天灾连绵、饥荒不断。 你因不满当地官府横征暴敛、士绅地主剥削压迫贫苦百姓,再加上听闻闯军攻入河南,席卷各地,便率众反明。 后来你结识了原名李信的李公子,便在他的建议下,率部投靠了李自成,并成为非李自成嫡系的最大一支河南义军。” 红娘子听朱媺娖大致说出了她的经历,微微惊讶,随即俏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她摸出腰间的鞭子,卷着拍打手心,道:“你都说了俺率众反明,又称为俺们为义军,现在却来招揽俺投靠官府,不觉得可笑吗?” “并不可笑。”朱媺娖一脸镇静的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是知晓将来的一些事,必然视你们为仇寇。 可是当我知晓了将来,知道了你们在将来的结局,知道了这天下大势变化,我便确定,你们是我要团结的人。” 前面该说的话都说了,此时觉察出红娘子并不好说服,朱媺娖干脆放大招。 当然,这番话也都是郝光明提前帮她斟酌好的。 这一下李岩、红娘子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随即红娘子又笑道:“什么知晓将来?别看俺年轻,可也是跑了好几年江湖的,不要跟俺装神弄鬼。” 李岩则道:“公主此前分析建奴可能窃据神州,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如今说什么知晓将来,才来找我们,未免太可笑了。 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李岩本以为朱媺娖会辩解,谁知朱媺娖却提了一个貌似不相干的问题。 “那日我留下的氙气灯该不亮了吧?” 她这么问,并非知道李自成为了装逼一直开着氙气灯,而是因为她昏迷前氙气灯就是开着的,如果没人能关掉,点亮只够用几个小时的氙气灯肯定早没点了。 即便有人侥幸关掉了氙气灯,这么多天,这些人多半会反复开关,浪费电,氙气灯的电还是很大概率用完。 李岩倒是没有诧异朱媺娖知道神灯不再亮的事——那毕竟是朱媺娖落下的异宝,她知道并不算稀奇。 但他仍旧心中一紧。 因为以他的见识,确实没办法解释那神灯是怎么亮的。 朱媺娖能有那样的异宝,说知晓将来的事,还真有可能。 红娘子却没那么多心思,闻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朱媺娖微微一笑,“我也不怕告诉二位,或许是上天怜悯,不忍我神州大地再次为鞑虏所占,赐予我能前往数百年后的神通。 那氙气灯,以及当初在正阳楼上大骂李自成的音响,都是我从数百年后带过来的。 我既能从数百年后带东西过来,自然也看过了数百年后的史书记载。 二位都是史上留名的人物,可知道各自在将来是个什么结局?” 正文 第50章 神奇的布偶娃娃 ,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知晓将来,知道你的人生结局,并且有一定的证明,想必即便你仍怀疑其所言真伪,也会想听听自己的将来。 现代人会如此,古人更不必说了。 李岩仍在思考中,红娘子便好奇地道:“哦,你倒是说说俺将来怎样了?可是封了侯?”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是既惊讶又好笑。 这红娘子不愧是起义军首领,竟然认为自己将来能封侯。 朱媺娖面对着红娘子真人,再想起在网络上查到的相关野史记载,心态却是与郝光明全然不同。 她一叹道:“我所了解的将来,你并没有封侯。李公子为李自成所杀后,你率部南下,投靠了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后来在与清军一场大战失败后没了消息。 有人说你战死,也有人说你心灰意冷,归隐了。” 这一下红娘子呆了。 回过神来,立即目光锐利地盯着朱媺娖,捏紧了鞭子问:“你说闯王杀了俺相公?这怎么可能?!” 李岩也皱眉道:“公主这挑拨离间的伎俩也未免太拙劣了,是小看李某与娘子吗?” “我知道两位不信。”面对质疑,朱媺娖依旧淡定。 其实她现在可以拿出手机,让李岩、红娘子与郝光明视频,见识郝光明那边的种种现代造物。 如此必然可以说服两人。 但郝光明认为,即便是冒险,也该留有几分余地。 朱媺娖告知两人她能前往数百年后的事,已经充分表达了信任。 至于说将一切秘密都抛出,一则不好,二则时机不成熟。 能用手机随时联系郝光明,可是朱媺娖的一大底牌,不应该随意泄露。 另一个原因,则是朱媺娖有其他方法让两人相信她。 “红娘子说不可能,但李公子不会也觉得毫不可能吧?就今日我所见,李公子与闯营之人可是有矛盾的,更是枉顾李自成的命令,私自买粮给难民施粥。 或许李自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更不会因此杀你。 可适当当这种小事积累多了,将来你在大事上又与李自成意见相左,再有他人阴谋唆使,李自成难道还不会杀你吗? 要知道,他所杀的其他义军首领可不少,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袁时中,不都是被他所杀吗?” 这一下,不仅李岩皱起了眉头,就连红娘子都紧皱起柳眉。 在投靠闯王之前,红娘子其实对能席卷河南的闯军抱有颇大期待,对闯王李自成也有莫名的好感。 可当真加入闯军中后,她却是越来越不喜欢李自成这个人,甚至也不喜欢闯军这个势力。 如果她只是一人,说不定早就潇洒离开了。 但她身后有当初随她起义的诸多兄弟姐妹,就连李岩及其家族也是因她才被卷入义军中。 她没办法一走了之。 只能在闯营中就这么呆着。 她也看出李自成对待她与李岩这种非嫡系的将领、队伍有意见,彼此始终隔着一层,难以真正亲近。 同样知道闯营中牛金星等人对对李岩几她多有不满。 却从未想过,李自成有朝一日会杀李岩。 毕竟她和李岩投闯后执行起李自成的命令就没打过折扣。 可今天听朱媺娖提起罗汝才等人的事,再联想她与李岩在闯军中的处境,便觉得真可能为李自成不容。 李岩其实也更信了几分。 但他还是皱眉盯着朱媺娖道:“公主何必危言耸听?罗汝才那些人或是该杀,或是取死有道。李某自问于闯王忠心不二,如何会为闯王不容?” 李岩都没发现,他对李自成的称呼都变了。 朱媺娖则微笑道:“若真是忠心不二,李公子怎么没直接将我抓住交给李自成?” 红娘子虽然依旧忧心“将来”,但却不爽自家相公被另一个女子如此的怼。 于是帮腔道:“公主得了便宜卖乖?真以为俺不会抓你去见闯王?” 李岩则皱眉道:“公主别说这些不知真假的话了,真想说服李某,还是拿出些真材实料吧。 比如,你说能前往数百年后,还能带东西过来,何不演示给李某看?” “答应他。”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点头,“可以。” 说完,心中一动,直接在李岩、红娘子面前消失不见! 这也是她与郝光明计划中用于说服李岩、红娘子的牌之一。 还是震慑,让两人别想着抓住她,没用的。 李岩、红娘子看见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就这么凭空消失,都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红娘子更是忍不住喃喃道:“娘咧,这公主还真有大神通···” 李岩则是四处张望,想看看朱媺娖是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可是他没有任何发现。 再联系那神灯,以及所谓的音响,李岩其实已经对朱媺娖的话信了七八成。 红娘子也过去摸了摸朱媺娖坐过的椅子,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 却没任何发现。 大约过了十几息,朱媺娖又忽然出现在方才座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一尺高的精致布偶娃娃。 就在李岩、红娘子仍处于震惊中时,便见朱媺娖将手中布娃娃放在桌上,道:“来去匆忙,此物本是我妹妹的玩具,就送给红娘子当见面礼吧。同样,此物神奇,也算是我可以前往数百年后的一证明。” 说完,她就对着那外形仿佛小胖孩的布偶娃娃道:“小可小可,唱一段豫剧《花木兰》。” 在李岩、红娘子震惊的目光下,那布偶娃娃竟然发出了可爱的女孩子声音。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豫剧《花木兰》选段,‘刘大哥说话理太偏’。” 接着布娃娃中就传出了一段两人从未听过的戏曲声。 “刘大哥讲啊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 夜晚来纺棉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将士们才有这吃和穿 你要不相信呐,请往这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 还有衣和衫 千针万线可都是她们连哪 有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男~” “唱得好!” 红娘子完全给这段戏听迷了,只觉得唱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听完竟然忍不住高声喝彩。 这动静,引得花厅外警戒的李东等人都不禁好奇张望,只是碍于李岩的命令,不敢靠近。 李岩则盯着那布偶娃娃,惊疑道:“这布偶竟然会唱戏,莫非是活的?” 朱媺娖笑道:“当然不是活的,和那氙气灯一样用的是电?” “电?”李岩疑惑,“莫非是雷电?” 朱媺娖问过郝光明类似的问题,这时倒也无需郝光明提供答案,笑着道:“并非雷电,却也差不多。” 李岩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如果人能操控电,岂不与传说中的神仙无异?” 朱媺娖每每见到郝光明那个世界的造物其实也有这样的感慨,闻言不禁叹道:“与我们此时的人来讲,数百年后人所能掌控的力量确实与神仙无异。” 更多她却没说了。 也说不出来。 毕竟她过去几日了解的现代知识也相当有限。 这时红娘子已经欢喜地抱住了那个布偶娃娃不撒手,好奇地问:“这个娃娃只会唱这一段戏吗?” 正文 第51章 耻辱的清末 , “当然不止。”朱媺娖笑道,“它不仅会唱戏,还会唱一些后世的歌曲,会背诗词,会做简单的算数。” “后世的歌曲?”红娘子仿佛变成了好奇宝宝,紧抱着布偶娃娃看着朱媺娖,杏眸中满是期待。 朱媺娖当即道:“小可小可,唱一首《精忠报国》。”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屠洪刚的《精忠报国》。” 随即,宏大的音乐声从布偶娃娃中传出,吓得红娘子好险没把它丢出去。 接着就听见一豪迈刚健的男子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这个“小可”其实是郝光明给朱媺姕网购的“智能”布偶娃娃,既可以当玩具,又可以教孩子学习一些知识。 里面会存储豫剧《花木兰》选段、《精忠报国》等,当然都是郝光明特意下载的。 因为计划中,郝光明本就想让朱媺娖拿这东西来向李岩、红娘子证明她能穿越到后世。 如今这东西被拿来送给红娘子,大约也只有朱媺姕会瘪嘴了。 这布偶娃娃她还没玩儿够呢。 只是她很听话,得知姐姐要用,就忍着心痛给了。 在朱媺娖拿着布偶回到大明这边时,郝光明承诺会买个一样的布偶娃娃,才将朱媺姕开心了点。 不一会儿,李岩、红娘子听完了《精忠报国》,仍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因为这首歌于两人而言太好听、太震撼了。 “没想到后世的歌儿竟然这样好听,还是个男子唱的呢。”红娘子看着布偶娃娃杏眸发亮,爱不释手。 李岩则感慨道:“这首歌曲词虽浅白,却意境宏大,仿佛专为那些为保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所唱,情感诚挚,便是我等听了也感动不已。” 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露出笑容。 心想,这李岩评论得倒不错,如果在后世学习一番,肯定会比某些歌唱选秀栏目的评委强。 这时红娘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她双手轻拿着布偶娃娃,语气温柔地道:“小可小可,给俺背首诗?” 红娘子所说的话后世人虽然能听懂,但肯定不是普通话,甚至与后世的河南话也有所区别,应属于明时河南某处方言。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娘子听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问:“这小东西不会还认主吧?咋听不懂俺的话哩?” 朱媺娖不失礼貌地尬笑了下,道:“它是更容易听懂我方才那种话。” 其实朱媺娖也不会说标准普通话,方才那几句同样是练了好多遍才能让“小可”从智障变成智能。 这时李岩轻咳一声,模仿朱媺娖之前的发音道:“小可小可,背一首诗《出塞》。” “请问是王昌龄的《出塞》,还是徐锡鳞的《出塞》?” 听小可居然听懂了李岩的话,给出了回应,红娘子不禁嫉妒地瞪向李岩。 李岩却是看着朱媺娖好奇道:“这个徐锡鳞是何人?” 朱媺娖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但之前她也碰到过后世人写的同名诗词。 于是道:“应该是我们大明之后的一位诗人吧。” 李岩原本是想听小可背王昌龄的出塞,现在却是改了主意,想见识下这位后世诗人的《出塞》。 他于是又清了下嗓子,拿腔作调地道:“徐锡鳞的《出塞》。” “好的,下面为您背诵徐锡鳞的《出塞》。” “军歌应唱大刀环,势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听完,红娘子如有所思地道:“这首诗听着不错啊,俺都能懂一部分,也挺有气势。” 李岩则感慨道:“真没想到后世人还能写出这样具备汉唐雄风的诗来,怪不得敢与王昌龄的边塞诗同名。 公主可知这徐锡鳞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即便不是戍边将领,也是有过从军经历的文人吧?” 朱媺娖其实也挺好奇这个后世诗人的履历。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如此,于是就上网查看了徐锡鳞的资料,念给朱媺娖听。 朱媺娖这边则又斟酌着说给李岩听。 她道:“此人既不是戍边将领,也不是有从军经历的文人。 事实上,他是后世清末的反清志士,曾刺杀了清庭一省巡抚,之后攻占城内武器库起义,可惜失败被杀。” 知道徐锡鳞是什么人后,李岩不仅和红娘子对视了眼,彼此都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徐锡鳞竟然是他们的“同行”,都是反贼。 只不过他们反的是大明,而徐锡鳞反的是大清。 这时朱媺娖又道:“后世反清可比两位此时反我大明难太多了,那时火枪、大炮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威力比现在大太多,已非血肉之躯可抗。 可即便如此,清末反清志士仍旧一次次起义,前赴后继,九死不悔,两位可知道为何?” 红娘子冷笑一声,道:“还能为何?狗官府都一样的德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逼得俺们老百姓没活路了呗。” 朱媺娖摇头,“不止如此,因为从我们大明到大清,这个世界其实正在经历着一场三千年所未有的大变局。 这个世界,指的是我大明及海外的诸多方国。 那些方国有些正在经历变革,有的已经革新成功,在海外各地开疆扩土,掳取他国利益。 如将红夷大炮卖给我们大明的红夷,便是其中之一。 清末,这些海外夷人经过两三百年的发展,很多都拥有了极其厉害的火枪、大炮、舰船,横行世界各地,抢掠、压迫那些武力不如他们的国家。 清庭因为是以少数统御以我汉人为主的各族亿兆百姓,在得天下之后,便遏制火枪、火炮等武器的发展,又极尽愚民之策。 因此,在清末我神州先后被海外的夷人大炮巨舰攻破国门,逼得清庭割地赔款,与这些夷人国家签订了无数耻辱条约。 甚至,就连后来的日本,也即是倭寇所在国家,都能逼得清庭割让大片领土,赔付白银超两亿两。 那时,清庭其实已经成为了海外各夷国剥削我神州百姓的鹰犬、帮凶。 后来连京城都被八国联军所攻破,让夷人冲入京城大肆烧杀抢掠,连清庭数代帝王所建造的两座恢弘皇家园林都让抢掠一空、烧成白地。 夷人的国家甚至在京城建立国中之国,不受法律约束,肆意欺辱我神州百姓,乃至将我神州百姓与狗等同! 你们说,要是你们活在那个屈辱的时代,是否会不顾一切的反清?!” 李岩、红娘子听完,都紧皱眉头,一时无言。 红娘子是有些难以理解朱媺娖这番话。 毕竟她并未接触过外国人,在她眼中,这天下就一个大明。 她很难想象到自己国家被诸多其他国家欺辱的情形。 倒是倭寇的事她曾听闻过一些。 李岩见识广,读书多,却是能想象出清末的情形。 想一想,若是大明被周边如蒙古、朝鲜、日本、安南这些方国欺辱到割地赔款,甚至帮着这些外国剥削大明百姓,那他怕不是气得要将牙都咬碎了,死也不会和这样的朝廷苟同。 而和后世的清庭一比,大明如今虽然也让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却是天灾占据主要因素。 并且大明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崇祯这位皇帝甚至在京城被攻破后宁愿自缢殉国,也不肯投降,明显比清庭有骨气多了。 正文 第52章 历史的必然 , 红娘子道:“俺虽然想不到公主所说是怎样的景象,但想来和老百姓一家被另外几家合起伙来欺负差不多。 若是这当家的不想着如何把外人赶走,打疼,反而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俺肯定是不会认这个当家的。” 说着,红娘子还看向了李岩,似乎意有所指。 李岩微微尴尬。 他和红娘子率军投闯后,为了与各部首领和睦,他确实曾劝红娘子多忍让,并实际性地让出了不少利益。 红娘子显然对这事是不满的。 但李岩知道,这事其实和朱媺娖所讲的清末形势不同。 他们各路义军聚在一起要掀翻大明,确实需以和为贵。 但清庭如果跟各个海外夷国当做一家人,为了所谓的“和”,帮着欺辱、剥削神州百姓,那就不对了。 想到这里,李岩道:“若数百年后,清庭真的令我神州如此屈辱,我等确实不能让其窃据这神州大地。” 说到这里,李岩和红娘子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向朱媺娖躬身一揖,道:“信愿追随公主,共谋抗清,重整大明!” 李岩这话中不再用假名“岩”,而是用真名“信”,显然诚意十足。 红娘子跟着抱拳一揖,道:“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能看出公主是个心怀百姓的。何况公主还有能前往后世这样的大神通,肯定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俺愿跟着你!” 听了两人的话,朱媺娖难掩激动神色。 虽然之前郝光明就说过,说服李岩、红娘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真就这么说服了,她还是喜不自禁。 她当即也表态道:“两位放心,我必不会负两位,亦不会负大明百姓!” 接着,三人都坐下来,李岩却是神色一动,生出一个想法。 “公主殿下,既然鞑虏强盛,日后会窃据中原,何不先借助闯王的力量抵抗他们一阵呢?” 李岩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目前建奴被当在山海关外,而李自成已经派人前往山海关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他觉得,如果能成功拉拢吴三桂,借关宁军将建奴挡在山海关外,再凭借大顺如今的军力,应该不至于向崇祯时那般,让建奴屡次入寇劫掠。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这番话,心想:现在才算是进入与李岩谈话的正题啊。 朱媺娖则按照之前与郝光明商量好的说起来。 “李自成虽然是我的仇敌,但如果抗清需要,我也会联合闯军。 不过这事并不是李公子想的那么简单的,具体原因,我将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说一说,李公子便知道了。” 李岩露出好奇神色,道:“愿闻其详。” 朱媺娖先问:“不知李自成可派人去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李岩道:“派了,就在昨日。” “那李公子可知道李自成给了吴三桂什么条件?” 李岩道:“封其为制将军,令其仍率关宁军镇守山海关。此外,还让其父吴襄给吴三桂写了一封家书劝降。” “李公子觉得这个条件怎样?吴三桂会答应吗?”朱媺娖笑问。 李岩微蹙着眉头道:“以关宁军的实力来讲,这个条件是差了些。 但吴三桂并非主动归附,这个招降条件也不算差了。 而且吴三桂家人还在闯军手中,他应该会答应归附大顺。” 朱媺娖和郝光明是研究过这件事的。 历史上确实如李岩所讲,虽然李自成开的条件很一般,可出于多方面考虑,吴三桂还是准备投靠大顺。 但是,清庭那边也早派人跟吴三桂接触过,开的条件还很诱人。 所以吴三桂投靠大顺的心其实并不坚定。 要是大顺这边没什么奇葩操作,他也许就真委委屈屈地降了。 可问题是,轻易攻入京城的大顺上下几乎都飘了,膨胀了,能保持清醒的人没多少。 所以接下来就有了刘宗敏拷掠京城大明勋贵、文武百官,将吴家也算进去的奇葩操作。 想到这些,朱媺娖道:“李公子对此事看得透彻,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要再问另一件事——如今闯军粮饷可还充足?” 李岩闻言一叹,道:“而今天下都缺粮,闯军粮饷又怎会充足? 闯王原以为打进京城,必定能缴获海量粮食与银钱,可惜这几日查看、统计之后,才知道城内公库皆空空如也。 前后缴获也不过就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几万石粮草,根本不够数量庞大的军民吃用。 否则的话,闯王也不会在前日停止对灾民施州赈济了。” “那闯军中可有人想出解决办法?”朱媺娖又问。 李岩道:“关于粮草,我曾向闯王提议,将全城粮食都收缴军管,不论是将领是士卒、百姓,都按需配给。 可惜这提议被牛金星反对,闯王似乎也多有顾虑,没有接受。 至于军饷的事,短期内李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郝光明听了暗叹。 这李岩果然是各有才能的,居然想到了军管。 不过这么大的京城,此时人口应有百万左右,想要军管可不容易,闯军未必能做得好。 李自成有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他前面以受百姓欢迎的义军形象进城,高喊“闯王来了不纳粮”,如今却要去收缴百姓家中粮食搞什么按需分配,这不成了反复小人吗? 朱媺娖听了李岩的话,想到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微微一笑道:“会有人想出解决办法的。” “谁?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李岩连问,更加好奇。 同时暗想,如果粮饷的事能解决,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听朱媺娖所说,后面大顺军还会败给清军呢? 朱媺娖听李岩问,不禁犹豫起来。 她确实做好了联合闯军抗清的准备,却不想李自成成事。 可如果她将历史上要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岩,而李岩再告诉李自成,不会让李自成真坐稳江山了吧? 那样或许没清朝什么事了,可她想要复兴大明恐怕会更加困难。 就在朱媺娖纠结时,便听蓝牙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没关系,告诉他。你要知道,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很难改变。” 在郝光明看来。 大顺于一片石被清军打得大败,乍看是因为吴三桂投向了清军,且大顺军太过轻敌。 可实际上,不论是吴三桂反复投清,还是大顺军轻敌,都是因为他们入京太容易,整个体系的人几乎都膨胀了,飘了。 另外,大顺军又面临着粮饷不足、瘟疫肆虐等实质性问题。 最后,其本身实力真未必有清军加关宁军强。 所以,除非李自成有朱媺娖这样能逆天改命的奇遇,否则闯军于一片石战败便是历史的必然。 朱媺娖对郝光明是信任的。 听了郝光明的话,便看着李岩道:“刘宗敏,他会提出拷掠在京大明文武百官及勋贵以筹集军饷的办法。” “什么?!”李岩听了一惊,不禁站了起来。 朱媺娖所说的事,乍听不可思议。 可李岩想了下刘宗敏的为人,顿时觉得刘宗敏真有可能提出这种建议。 因为以往在攻破城市后,刘宗敏总是最喜欢拷问、殴打大明官员及那些士绅富户的。 甚至刘宗敏还隐隐敌视他——因为他也出自士绅富户家庭。 回过神来,李岩便不禁道:“不行,我必须去告诉闯王,决不能按刘宗敏此议行事,否则京城必将大乱,人心皆会背离大顺!” 显然,李岩虽然刚才表示了要追随朱媺娖抗清兴明,可心还没完全从大顺这边转移出来。 红娘子却是个心里明白的。 当即道:“相公,刚才俺们可是说好了要跟随公主的。现在你从公主口中探得如此机要之事,却要去告诉闯王,怎对得起公主的信任?” 正文 第53章 李岩明悟,名正言顺 ,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岩一愣,随即面露羞愧之色。 可接着他便一咬牙,烧红着脸向朱媺娖作揖道:“公主殿下见谅,在下与闯军将士为袍泽数年,实在不忍他们犯下如此重大错误。 恳请殿下准许在下劝阻此事——在下以性命保证,绝不会将殿下的秘密泄露丝毫!” “李信!”一旁红娘子闻言先站起来,怒视李岩,直呼其真名。 显然,红娘子被自家相公的选择气到了。 另一边,郝光明看到这一幕,也算是知道李自成为什么要杀李岩了。 讲实话,李岩这种性格多半会四处得罪人,如果不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君主真未必容得下他。 历史上,他不就是因为在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劝李自成不要在京城再次登基称帝,向南明弘光朝廷称臣,与南明联合抗清,才被杀的吗? 想一想,李自成都攻破京城把崇祯落下皇位了,怎么可能再去向后继位的南明皇帝称臣? 不过李岩为人确实是不错的,也相当有能力。 于是郝光明继续给朱媺娖支招。 在李岩、红娘子这对夫妻“剑拔弩张”时,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以为历史上你得知此事后未曾劝诫吗?” 仅一句话就把李岩说愣了。 是啊,向大明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事不是说做就能做完的,他得知后肯定有机会劝诫李自成。 可既然历史上这件事依旧发生了,就说明李自成没能听他的劝。 就像此前他劝李自成同意管理京城粮食,再设法让外面运粮过来,也没被李自成接纳一样。 李岩记得,以前李自成还是很能听进他意见的啊。 比如说他提出的“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借)行仁义,禁兵淫掠,以收人心图大事”等。 甚至就连“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等民谣,都是他编出来让人传播的。 李自成正是接纳了他这些建议,才得以在河南迅速壮大,就此从流寇蜕变向义军,走上了建立大顺的道路。 那么李自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进他意见的呢? 似乎从其在西安建元称帝时就有这种迹象了。 等到围攻京城后,就已经十分明显。 待到大顺军攻破京城,李自成坐上紫禁城内那张龙椅,在他提意见时甚至露出了反感神色。 想到这里,李岩瞬间明悟了什么。 或许大顺的失败已成为必然,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向朱媺娖躬身一拜,认真道:“信多谢殿下点拨,自今日起,信心中只有殿下与大明,再无李自成与大顺。” 朱媺娖听了不禁开心微笑。 红娘子则拍了下手掌,道:“相公这就对了嘛,那李自成看着就不像皇帝——俺就没听过有哪个开国皇帝是瞎了一只眼的。 况且,在遇到相公前,闯军是什么样相公又不是不知道。” 郝光明听见红娘子的话,不禁感慨,红娘子不愧是罕见的女中豪杰,虽然学识、见识不如李岩,可看人看事却跟心里有面明镜似的。 神州自陈胜吴广起义,喊出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从底层崛起的潜龙绝不止一个,可最终能成为真龙的却唯有刘邦与朱元璋罢了。 大多数都是如黄巢、李自成、洪秀全这等有了一定成就便膨胀、飘了、忘乎所以之辈。 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被称道? 就是因为他当了皇帝,依旧比较能听取意见,并有了“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典故。 三人再次坐下,李岩心态已经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他已经想得明白——历史上他没能劝阻得了的事,如今提前去劝,依旧未必能劝得了。 甚至可能李自成、刘宗敏听了他的话,提前用向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方式筹饷都有可能。 既然大顺注定不能成事,他不如专心谋划以后抗清及复兴大明的事。 “殿下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李岩静下心来后问道。 他得知道朱媺娖的打算,才能提出建议。 当然,如果朱媺娖还没有明确打算,他也可以帮着做打算。 李岩并不知道,郝光明早就给朱媺娖做好了后面的规划。 因此,朱媺娖闻言胸有成竹地道:“我想请两位率部随我去往四川。” “去四川?”李岩听了露出思索之色,“殿下可是准备以四川为抗清和复兴大明的基业?” “不错。”朱媺娖点头,“四川之地既能以重重关隘防备建奴入侵,又能以长江连通东南之地。 另外,如南边之事没有大的变化,不久后我福王叔会在南京登基称帝,建元弘光。 而张献忠则会趁机攻入四川,并于六月份攻破重庆府,于八月份攻入成都,在成都称帝建立大西。 现在张献忠应该还止步于川东万县一带,如果我们能赶在他前面,进入四川,整合我大明各方力量,便能将张献忠挡在川东,甚至赶出川地。 更进一步,则能联合湖广的官军,及日后将会溃败南下的顺军,将张献忠击败,吸纳其部可用将领及兵马。” 李岩听完先是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郝光明为朱媺娖做的这番规划。 但随即他却又微皱起眉头,露出犹疑的神色。 朱媺娖问:“李公子可是觉得我这番打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红娘子见状也忍不住催促,“相公,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有话就直说啊?” 李岩一叹道:“公主这番谋划,可谓是高瞻远瞩,将天下大势尽纳其中,但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公主的身份?”李岩面带惋惜之色的看着朱媺娖,“公主若是男儿身,为皇子,哪怕不是太子,这番谋划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即便那福王抢先一步在南京建立新朝廷,也未必能与我们争正统之名。 可惜您只是公主,纵然有大神通在身,受天命青睐,可这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人肯定是不会信的。 如此,您即便去了四川,又如何号令各方呢?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朱媺娖一听笑了。 “原来李公子是担心这事,放心,此事我父皇早已考虑到了。” 这下李岩又惊讶了。 崇祯早考虑到了? 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能早考虑到什么? 他要有这本事,大明岂会败坏得如此之快? 就在李岩质疑崇祯能力时,便听朱媺娖接着道:“父皇留有诏书,令我以长公主的身份监国,甚至将大明皇帝御用二十四玺都交给了我。 有了这诏书,监国的身份,以及大明皇帝二十四玺,李公子觉得我将来行事可算名正言顺?” 正文 第54章 从防治鼠疫入手 , 李岩并没有怀疑朱媺娖说假话,也没有要求看崇祯所留诏书。 因为他稍稍一想,便知道,崇祯多半是知道朱媺娖有前往后世的神通,如此命其为监国,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到她肩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听完他便笑道:“公主既受皇命为监国,此去四川总管各方臣民自是名正言顺。” 顿了顿后,他又道:“不过,我们想要率领部下随殿下离开京城,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被闯王发觉,派兵拦截,我们怕是走不到四川。” 这件事郝光明也跟朱媺娖商量好了。 朱媺娖闻言微笑道:“去四川的事虽是越早越好,却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再行动。” 李岩道:“殿下所说的时机,可是将来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从京城溃走时?” 朱媺娖对李岩的聪明才智很满意,闻言点头,“不错。” 李岩虽然想到闯军会于一片石大败于清军,仍心有不忍,却没想着再去改变结局,只心情复杂地叹道:“那确实是个好时机。” 朱媺娖看出李岩对闯军仍有感情,毕竟李岩加入闯军数年,闯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倾注了很多心血,很难做到了无牵挂。 想到从郝光明口中了解到的那些事,朱媺娖便道:“李公子不必对大顺的失败介怀,大顺失败虽然难以改变,但有些事却是可以努力的。” 李岩听了不禁诧异地看着朱媺娖。 之前,朱媺娖没怪罪他想帮助大顺,心中牵挂大顺成败,他就已经很感动了。 没想到如今朱媺娖竟然有帮助闯军的意思。 须知,崇祯自缢殉国到底是闯军攻破京城所致,李自成、大顺就是朱媺娖的家仇、国仇。 朱媺娖能不受仇恨左右,选择适当的帮助仇敌,真的很令人钦佩。 于是李岩第三次向朱媺娖躬身作揖,什么也没说,但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加恭敬。 朱媺娖道:“我说的这件事是瘟疫——而今京城及周边地区所流行的疫病名为鼠疫。 这病原本只存在于草原动物身上,只因连年大旱,气温降低,北方以老鼠为主的小动物大量南迁,这疫病也传播到了大明。 如这京城中,传播瘟疫的主要便是老鼠。 一则饥荒之下,很多百姓会抓住老鼠吃。 二则,老鼠身上有跳蚤,同样携带疫病,跳蚤叮咬了人,也就将疫病传给了人。 此前,京畿之地在鼠疫肆虐下已经人人自危,闯军围城数日,如今又入驻京城,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感染上了鼠疫。 只是这鼠疫有一个潜伏期,分类型不同,或为两三天后发病,或为七八天后发病。 我注意过京城感染瘟疫者的情况,应当是以后一种类型的鼠疫为主。 也即是说,再过几天,头一批感染瘟疫的那些闯军将士恐怕便会发病了。”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红娘子都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们是随闯军来进城的,并且多在军中,京城攻破后才与民众有所接触。 但如军大顺刚入驻京城,事情很多,可谓千头万绪,李岩作为闯军次辅,哪怕被李自成、牛金星压制,平日里要处理事也不少,平时在城内行走也至少有一队将士随行左右,一时还真没有注意到瘟疫的存在。 可此时一想,京城确实有许多人家在办丧事,每日都有很多尸体被送出京城埋葬或是火化。 他原以为这些人家都是因战事、饥荒死的人,没想到主要原因竟是瘟疫! 在李岩震惊乃至有点恐慌时,朱媺娖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如果有心,可以告知李自成瘟疫之事,并将治理瘟疫的权责揽到手中。 如此既可以让闯军在将来的一片石大战中多几分战力,也可以帮到京畿之地的百姓。 另外,我还有些事需要两位帮忙,两位若治理瘟疫可以很好地遮掩。” 听见这话,李岩回过神来,当即定了定心神,道:“若不知道这瘟疫的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肯定是要管的。 却不知殿下需要做什么?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告知,我也好早做准备。” “找人,救人。”朱媺娖言语简练地道,“我想知道皇兄及两位弟弟的下落,并将他们救出京城。 另外,先前随我一起被抓的侍女费珍娥如今在哪里?希望两位能将她也救出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李岩皱起了眉头。 他道:“实不相瞒,而今大顺也在寻找三位皇子。” 朱媺娖听了惊奇,“他们竟然没被李自成抓到?” 李岩闻言不禁奇怪地看过来,若有所思地道:“殿下是说,三位皇子原本应该已经在大顺手中了?” 朱媺娖点头,“历史上确实如此,后来闯军溃败,三人又失散于军中,之后再无确定消息。” 得知朱慈烺三人没被李自成抓到,甚至都没有消息,朱媺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另一边,郝光明道:“应该是你父亲派人将他们藏到民间了,你真想找,可以让李岩借防空瘟疫的事顺便找一找。” 这时李岩又道:“你要救那费珍娥倒是方便——先前闯王令我查探你失踪的事,为了方便审问,城外军营移入城内后,我便将费珍娥关押在了娘子的亲卫营中。” 红娘子则笑着道:“俺亲卫营中都是些女兵,你要见费珍娥,俺现在便能带你过去。” 虽然费珍娥当初是主动要求随行刺闯的,但刺闯主意毕竟是朱媺娖提的,因此她始终对费珍娥怀着些愧疚。 此时闻言不禁一喜,当即点头道:“那就麻烦红娘子了。” 红娘子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讲实话,俺之前看那费珍娥很是顺眼呢。 要不是她刺杀闯王根本求不得情,俺早就将她收入亲卫营当兵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就准备随红娘子去看费珍娥。 李岩则准备先去了解一下城中瘟疫情况,再去禀告李自成,好做到有的放矢。 朱媺娖得到郝光明提醒,便告诉李岩如何防备感染瘟疫。 “鼠疫可以看做一种病毒,只不过这病毒可以在各种活物体内存活,以其血液资粮繁衍。 所以,不论是人吃鼠肉,还是跳蚤叮咬人,又或者人传人,其实都是通过血液或者唾液、病患处粘液传染。 只要穿得足够严实,身上带着能以气味驱除跳蚤的药包,遮掩口鼻,不与患瘟疫者直接接触,便能有效防止感染。” 朱媺娖说话时神色慎重。 如果李岩感染鼠疫,她虽然能从郝光明那边获取药物尝试治疗,但明末毕竟条件太差,能否治好是个未知数。 所以,还是得以防备瘟疫为主。 李岩听完,第四次向朱媺娖作揖,“公主高义,信替闯军将士及京城百姓拜谢公主。” 朱媺娖叹道:“我是大明公主,受百姓供养,这些本就是该做的,当不得谢。” 李岩听了也不禁感叹,“若那些藩王也都如公主这般想,兴许这天下便不会如此糟糕。” 朱媺娖沉默。 大明藩王及宗室的事,她也从后世史料中有所了解,知道藩王体系已成为了大明的毒瘤。 不过,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肆虐各地多年,大明藩王、宗室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李岩还要再说什么,红娘子却给了他一肘,道:“相公不说要去调查瘟疫情况吗?还不快去?” 李岩总算不是真呆,终于意识到在朱媺娖面前讨论这个问题不好,便歉意一笑,快步离开了。 正文 第55章 红娘子的精兵思想 , 朱媺娖随红娘子来到其亲卫营。 因为红娘子的亲卫营都是女兵,所以营地设立在李府旁边一座大院中。 “俺这几年带领义军随闯王转战各地,解救的女子不少,其中愿意效仿俺从军的也不少,可适合从军的却不多。 故而,俺这亲卫营至今不过两百多人,但个个都能如男子一般上阵杀敌。 有些厉害的女兵,杀敌的本事甚至比闯军精锐、骁将也不差呢。” 红娘子说着,就带着朱媺娖走进了大院内。 恰瞧见轮休的上百名女兵在操练。 这些女兵身材大多教寻常女子高大,穿着还算厚实的红衣里衬,外套皮札甲。 并没有头盔,乌发皆扎成男子样式的单髻,绑着一抹红头巾。 少数女兵将官则穿着布面铁甲,但看起来上面的铁甲片并不多,仍以皮甲片为主。 也不知是觉得太重的甲衣不适合女兵,还是穿不起。 此时操练并非团操,而是分成小队各自操练兵器,以长枪、弓弩为主,刀盾手与火枪手都只有几个小队,人数明显较少。 这气势虽然不如阵列团操,但郝光明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古代女兵操练,忍不住录了屏。 这边朱媺娖同样看得入迷。 正常将士操练她都不曾看过,更别说是极为罕见的女兵操练了。 这些女兵见红娘子来了,倒也没停下,只有几个将官跟红娘子打了招呼,略微好奇地看了朱媺娖几眼。 很快,红娘子就带着朱媺娖来到一普通房间前。 “首领!”守门的两女子向红娘子行抱拳礼。 红娘子颔首,问:“人在里面没什么事吧?” 左边女兵笑道:“俺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舒服着呢。” 红娘子闻言一笑,对守门的女兵及跟随过来几名亲兵道:“你们到十步外守好了,没俺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若是军师来了呢?”一女兵忍不住问。 红娘子哼道:“他来了也得先向俺禀告才许进。” 几个女兵忍着笑退到了房屋十步外,充当起警卫来。 朱媺娖随着红娘子进了屋内。 便瞧见费珍娥在睡大觉。 红娘子道:“别装了,俺在外面说话那么大声,你不可能没醒。” 费珍娥睁开眼,神色悻然。 待瞧见旁边的朱媺娖,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讶然之色,随即就转过目光,似乎并未认出朱媺娖。 说起来,此前费珍娥受周后派遣,给朱媺娖当了几个月的宫女,对朱媺娖算是相当熟悉的。 朱媺娖的乔装打扮虽然成功,可要说费珍娥完全认不出,却是不太可能。 因此朱媺娖稍稍一想,便知道费珍娥还不知红娘子已被她收服,才故意装不认识她,以免暴露了她的身份。 想明白这些,朱媺娖不禁暗叹,费珍娥在将来能刺杀了闯军大将,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随即她就坐到床边,抓住了费珍娥的双手,道:“珍娥姐姐,红娘子与李岩都已转投于我,故而我才能来此见你。” “真的?”费珍娥讶异。 “自然是真的。” 红娘子却是大马金刀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笑问:‘现在你和俺都是公主的人,你可愿当俺的兵了?’ 先前红娘子待费珍娥确实不差,此时得知红娘子投靠了朱媺娖,费珍娥心中立马放松了很多。 她闻言也是一笑,道:“俺可不能给你当兵,俺得伺候公主。” 费珍娥也是河南人,只不过在宫里呆了数年,改了口音。 如今却是被红娘子带出家乡话来。 当然,她的河南话与红娘子的又有所不同,只是大抵相像。 之后三人聊了几句,都觉得费珍娥现在不能跟朱媺娖走,否则李自成若是想起她来,派人来查看,找不到人可就要怀疑红娘子了。 一刻多钟后,朱媺娖随红娘子离开。 朱媺娖知道,她如果想重整山河、复兴大明,今后少不了与军队打交道,甚至会参与到战争中。 因此回到李府,她便道:“红娘子,我想扮做你的亲卫,到大军营中去看一看。 另外,你队伍中恐怕也有染了瘟疫的,当尽快准备起来,我跟在你旁边正好可以提供建议。” “你说的没错。”红娘子点头,“俺这就让人去给你找一套合身的甲衣来。” 朱媺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毕竟是公主,崇祯再穷也不会短了皇子皇女的吃穿。 因此朱媺娖的身高足有一米六八,比大明一些男子都要高。 她骨架虽小巧,但该有的肉却并不少,待换上一身红衣加皮札甲后,英姿飒爽之感竟然不比红娘子少几分,更隐隐带着贵气。 红娘子却看得直摇头,“不行啊,你穿这身衣服太招眼了。不如换回之前那身,就装俺相公的亲戚算了。” 朱媺娖无语。 她有点怀疑红娘子是不是嫉妒她穿着甲衣更好看。 说起来,她也是现在才发现,红娘子比她矮了一头呢··· 最终朱媺娖还是听了红娘子的建议,换回原来的衣服,随其去军营。 “俺打了几年的仗,最大的感悟就是,这打仗最重要的不是能打,而是要有钱粮,有各种将士们需要的东西。 有了好的甲衣和兵器,再让将士们吃饱,长了力气,才能打胜仗,打起仗来才能少死人。 闯王他们以前打仗总喜欢赶着那些弱兵,也就是才加闯营的难民,去消耗官军,活下来的才会看情况提为正兵。 俺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可俺真没他们那么冷硬的心肠,所以便听了相公的建议,少收人,养精兵。 如今俺麾下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八千多,能战之兵只有五千余。 其中骑兵只有千余,单独成营,由俺亲自统领。 步兵四千余,分给四个都尉管着。 其中两个是早前随我起事的老人,还有一个是相公的族人,又有一个是相公早年交好的豪侠···” 在朱媺娖随红娘子了解其麾下军队时,李岩在略微了解下京城瘟疫后,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便立即进宫面见李自成。 武英殿内。 李自成正兴趣勃勃地和牛金星一起学习开国皇帝正式登基该有的礼仪。 他虽然在西安就登基建元了,但那时毕竟搞得仓促,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让他总感觉做了个假皇帝。 如今破了京城,大明皇帝都自缢殉国了,他君临天下已成事实,当然要搞个正规的、盛大的登基仪式,祭告天地,宣布他李自成已是新的天下之主! 不过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跟着大明礼部官员学习起来,还真的颇为吃力。 好在有牛金星陪着,能哄得他开心,一时倒也乐在其中。 听李岩求见,李自成、牛金星都有点不高兴。 李自成板着脸对进来禀告的小太监道:“他有说为甚见额?要还是上次的事,就让他回去吧。”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回禀皇爷,李大人没说要禀告何事。” “你不会去问?”李自成不满,觉得这小太监太呆了。 “皇爷息怒,奴婢这就去问。” 小太监吓得赶紧离开。 很快小太监就回到殿内,道:“李大人说是瘟疫之事,已涉及军中将士安危。” “甚?”李自成一听,急得过去抓住了小太监的衣领,厉声喝问:“你说这城中有瘟疫?” 正文 第56章 京畿治疫总管 , 李自成做了十几年的流寇,辗转各地,去过不少被瘟疫荼毒的地方,很清楚瘟疫多可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京城居然也会发生瘟疫。 关键是他带着大顺军都入城好几天了,那些投降的大明官员竟没一个跟他提这事! “该死!”李自成松开了小太监的衣领,独眼凶光闪烁,“这些大明降官都该死!” 显然,瘟疫之事不仅让李自成感到了危机,更让他觉得受到了蔑视和侮辱,认识到那些大明降官并非真心投靠他的大顺。 牛金星也意识到事情严重,又怕李自成向他问策,甚至让他解决瘟疫之事,便赶紧道:“陛下,李岩既然来禀告此事,想必是有应对之策,何不招他进来问对?” “牛丞相说得对,李岩肯定有办法。”李自成说着,一只手插腰,一只手挥动,道:“速传李岩!” 李岩很快来到殿中,依着以前在军中的习惯,向李自成抱拳行了个礼。 牛金星嘴皮一动,就想喝斥李岩,但想想瘟疫的事还得李岩抗,他又生生忍住了。 李自成倒是没太在意,直问:“城中疫病情况如何?” 李岩道:“今日臣得知京畿之地有瘟疫,便在城中随意挑选了一百户人家询问情况,结果四十三家都出现过疫病患者。 陛下,由此可见,京畿之地疫病情况已十分严重。 臣又询问了这四十三家染病者的情况,后询问医者,放得知此疫病名为鼠疫。 主要通过老鼠及其他动物身上的跳蚤叮咬人传染,人与人之间则可通过血液、唾液、病患处脓液传染。 另外,染病之后其毒会潜伏两三日或七八日才发作。 我大顺军民先围城数日,又入城居住数日,恐怕此时军中已有不少人感染了疫病!” 李自成听了一双鹰眉紧皱。 他知道瘟疫可怕,却没想到京城的瘟疫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 倘若大顺军也如京城百姓般,染病者达到十之四五,恐怕即便他在京城再次登基,这大顺江山也会不稳。 看到眼前的李岩,想到刚才李岩对瘟疫之事讲得清楚明白,李自成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问:“瘟疫的事李爱卿可有对策?” 李岩道:“鼠疫患者虽非必死,却也极难治愈,因此只能以防备感染、控制传播为主。 臣已想到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备、控制疫病传播之法,但必须京畿之地的臣民配合,方能施行。” 李自成握着腰刀刀柄左右走了几步,便用独眼盯着李岩道:“额这就任命李爱卿为京畿治疫总管,令京畿上下都配合防治瘟疫,李爱卿可敢接下这重任?” “有何不敢?”李岩先锋芒毕露的回了句,随即就抱拳躬身道:“臣,李岩,领旨!” 李自成独眼先眯了下,随即就点头道:“李爱卿稍等,额这就让人给你写正式的任命圣旨。” 不多时,李自成便让人写好了圣旨交给李岩。 这份圣旨中,李自成不仅任命李岩为大顺京畿治疫总管,更指定红娘子所率领的部队从旁协助,可以说给了李岩、红娘子颇大的权利。 因此,待李岩拿着圣旨离开后,牛金星就不禁道:“陛下,李岩这京畿治疫总管的权利是否太大了些?” 李自成能走到今天,自然不蠢,他早就知道牛金星跟李岩不对付。 只是平时他需要有人限制李岩,可如今面对已经很严重的瘟疫,他却不愿有人对李岩进行掣肘。 于是微眯着独眼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如果也愿意防治瘟疫,额可以任命你为京畿治疫副总管。” 牛金星闻言讪讪道:“臣并无防治瘟疫之才,哪里敢担此重任。” 他不懂如何防治瘟疫是真,可实际却是怕死。 去防治瘟疫,肯定少不了跟疫病患者接触。 牛金星想想就觉得可怕。 ··· “要想在京城防治鼠疫,首要在于斩断传染源,至少也得减少传染源。 要做到这一点,首重宣传,要让百姓知道鼠疫是从老鼠为主的动物身上的跳蚤传给人的。 要让百姓灭鼠,不得触碰、煮食病死老鼠及其他动物。 另外还要多沐浴,勤换洗衣裳,尽量保持个人及家中的干净。 发现死老鼠或者其他病死动物、人要报告,发现鼠疫患者或疑似患者要报告,发现其他原因不明的急死病人也要报告。” 红娘子所部军营大帐中,朱媺娖正在转述郝光明所查找到的鼠疫防治要点。 大帐中除她外,便只有红娘子与李岩。 帐外则由红娘子亲卫在十几步外警戒。 李岩执笔伏案,奋笔疾书。 红娘子则罕见地露出文静一面,在旁安静地为李岩磨墨。 “其二是设置隔离营,可设置三处大营地,分别隔离患上鼠疫的将士、妇孺及男子。 隔离营需派军队监管,患者家属不得探视,只可将患者饭食送至营外交由专人转送。 不论是隔离营的病死患者,还是城中发现的病死动物尸体或者病死之人,都需由专门的队伍火化。” “等等!”李岩忽然停笔打断了朱媺娖的话。 “李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朱媺娖虚心地问。 郝光明之前就说了,他所陈述的鼠疫防治办法是依照现代背景总结的,未必都适合用在明末京城。 李岩凝眉到:“百姓多不喜火化,认为火化有碍转世投胎,如果只要求病死者尸体火化,定然会有病死者装成其他死因,逃避火化。 而今既然要强行控制城中疫病情况,就必须将所有死者尸体都火化,才能避免有人钻空子,也能免去辨别死因的麻烦。” “我觉得可以。”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当即点头,“便依李公子所言。” 顿了顿,她继续转述郝光明的话。 “其三,准备鼠疫防治人员所需的特制帷帽、手套,凡鼠疫防治者出门,皆需戴帷帽、手套,扎住裤腿袜口。 其四,当组织百姓搞好家中、城中卫生,屋院、沿街多洒石灰···” 通过朱媺娖的转述,一条条有关防止鼠疫的要点被李岩记录下来。 如果是在平时,以明末官府的能力,想要将这些防治鼠疫的要点落实怕是很难。 大顺军虽然不如现代的专门办事队伍,但好歹是打了多年仗的军队,组织能力及办事效率还是有的。 即便是这些要点难以完全落实下去,也比历史上大顺对鼠疫之事茫然不知,未曾做任何管控,要强得多。 总归能让京畿之地的百姓在这场大疫中多存活下来一些。 李岩从朱媺娖这里得到了防治鼠疫的诸多要点之后,便统筹可用人力、物力,发现仅凭红娘子所部,根本难以将防治鼠疫的措施落实到位。 于是李岩又到宫中向李自成汇报,请调孩儿营协助。 孩儿营名为营,实为一军,因为它统管着闯军中所有十四岁至十七岁的少年。 这些少年多为闯军精锐及大将的义子、养子,平时受闯军精锐训练战斗技巧,行军时专为宣传、后勤之事,战时还能充当奇兵,或是袭击敌军运粮队,或是掘城、扒墙砖等,勉强算得上是闯军中一支精锐部队。 闯军攻入京城,同样按惯例招收流离失所的少年入营,据李岩所了解,孩儿营如今已有上万人。 李来亨作为孩儿营现任首领,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后,很快便带着孩儿营主要将官来到原大明太医院旁边的一座大宅院。 他一抬头,便瞧见合作大宅院上已换了一副简陋的牌匾——京畿治疫总管衙门。 正文 第57章 用孩儿军,造车遥想 , 李来亨走进衙门大院内,便见一片忙碌,而且人人都带着一顶奇怪的帷帽。 这帷帽是在斗笠边缘缝上了一圈纱巾,又用一条布带将纱巾底部系在了脖子上,将人的头脸完全遮盖在帷帽中。 此外,李来亨还细心地发现很多人都带着手套,扎了绑腿。(绑腿之法古时已有,只是没在军中普及。) 来到宅院厅堂,李来亨便瞧见一头戴帷帽的男子正说着什么,几个同样头戴帷帽的文吏则各自拿着册子迅速书写着。 透过帷帽是能隐隐看到里面容颜的,因此李来亨认出说话的男子就是李岩,当即抱拳道:“李来亨奉陛下之命带孩儿营将官前来总管麾下听命!” 李岩点头,随即环视跟在李来亨身后的几名不足二十岁的孩儿营将官,道:“眼下京畿之地鼠疫肆虐,情况严重,我奉陛下之命防治鼠疫,因红娘子所部人手不够用,这才将你们调了过来。 不过,在给你们孩儿营安排任务前,还需你们进行自检,并做好孩儿营的鼠疫防治事宜。 下面我会吩咐你们怎么做,你们要听好了,回到孩儿营后不折不扣地做好,明日我会去检查···” 孩儿营的兵都是从孩童、少年时期就跟随闯军,这些孩儿营将官更是在军中长大,服从性、纪律性甚至比闯军真正的精锐部队都要好。 这是李岩调用孩儿营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其他闯军精锐部队,恐怕他要说服那些成了兵油子的将领、士卒,都需要废好一番功夫,还未必能成功。 事实上,这不是李岩第一次指挥孩儿营了。 他之前在闯军中多负责宣传方面的事宜,比如说传播有利于闯军的童谣,这事正是由孩儿营去执行的。 因为孩儿营的少年更容易与当地的其他少年、孩子接触,交流。 而且少年们做事的积极性也很强。 听李岩讲明了京城鼠疫的危害性及严重情况,又讲了该如何防治鼠疫,李来亨当即带头表态。 他抱拳道:“李军师放心,孩儿营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军师防治好京畿的鼠疫!” 李岩含笑点头,“要防治京畿的鼠疫,得先从自身做起,你们先回去按我教的做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遣人来总管衙门询问。” “是!” ··· 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 农历四月。 一场前所未有的鼠疫防治工作在李岩的统筹下,郝光明、朱媺娖的暗中协助下,红娘子、李来亨所部的执行下,于京畿之地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朱媺娖一天中有过半时间都在大明这边。 一则是跟着红娘子进一步学习治军、领军的经验。 二则是期望通过排查京城内各家各户是否有鼠疫患者寻找朱慈烺等三位皇子的踪迹。 其实郝光明曾跟朱媺娖说过,如果真的找到朱慈烺,并带着朱慈烺一起去四川,很可能对她以后重整山河、复兴大明的事造成阻碍。 毕竟朱慈烺是太子,她另外两位弟弟也是皇子,她则只是个公主。 纵使有崇祯留下的诏书及二十四玺,将来若有心人利用朱慈烺他们,也会对她的统治造成威胁。 朱媺娖明白郝光明说的有道理,但朱慈烺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另外两位则是她的弟弟,而今崇祯、周后以及其他大明后宫嫔妃都已身死,这三位便时她在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她不可能不管不顾。 郝光明感性地去想,也觉得朱媺娖如果真的对朱慈烺三人下落不闻不问,太过冷血无情,他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所以在说明找到朱慈烺三人可能带来的坏处后,见朱媺娖仍执意寻找,他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管将来朱媺娖在大明做出什么样的事,又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他家竹林老宅都是朱媺娖的港湾。 有朱媺娖带来的那么多财宝,最差也能保证两人在这个世界做一对幸福的普通夫妻。 不论是李岩所统筹的明末京畿鼠疫防治工作,还是朱媺娖的事,在正式展开后,都不再需要郝光明时刻盯着。 因此他也抽出时间,为日后能更好的帮助朱媺娖重建大明做准备··· “今天我要去县城一趟,买车。” 这天在老宅吃早饭的时候,郝光明对朱媺娖道。 “是前几次你在村中借用的那种蓝色铁车吗?”朱媺娖颇感兴趣地问。 郝光明闻言笑了笑,道:“不是,我要买的是小型厢货车。有了这车,我以后在外面买什么东西带回老宅会更方便些,也更隐蔽点。” 见朱媺娖仍是一副想不到厢货车什么样子的迷惑神态,郝光明索性拿出手机,扒拉出某个网页给她看。 “我都在网上选好车型了,就这种。” 因为有的图片、视频中有人在车旁作对比,朱媺娖见了不禁惊讶道:“这车竟然如此之大?” 郝光明笑道:“这是最小的厢货车,还有更大的呢。” 之后郝光明又找了一些大货车的图片、视频出来。 朱媺娖看完后,却是露出了遗憾神色。 “可惜我只能带小物件回大明,要是能带一辆这样的大货车过去,便不怕什么建奴了。” 郝光明想了想道:“你是不能直接带汽车过去,但等到了四川,有了稳固的地盘,你可以尝试从这边带去一些较小的关键、精密汽车部件,然后让你们那边的工匠手工打造出汽车来。” 朱媺娖听了不禁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肯定可以。”郝光明道,“即便不能造出内燃机汽车,但造出蒸汽车绝对没问题。” 之后郝光明又大概讲了下蒸汽车和内燃机汽车的区别,可惜朱媺娖完全听不懂。 这让朱媺娖觉得,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在大明那边,她要向红娘子学习治军经验,又想学习李岩处理内政的本领。 在郝光明这边更是有堪称无穷的现代知识等着她去了解。 她都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吃过早饭后,郝光明便离开卧龙岗村,前往县城。 至于朱媺姕,并不需要他看着了。 因为朱媺娖已经将朱媺姕带去李府一次,所以,即便朱媺姕在老宅乱跑,穿越回大明,也只会出现在李府,而非皇宫中。 郝光明在网上看车时,就跟车店的汽车销售联系好了。 因此到了县城汽车店,将车看了看后,又开着到附近跑了一圈后,感觉没什么问题,郝光明就付全款将车买了下来。 这种小型厢货车都比较便宜。 二手的只要几万元,即便是带冷藏系统的新车,也只需十几万元。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自然不会买二手车,因此买的是一辆价值15万多,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小型厢货车。 这种车c1的驾照就能开。 郝光明早在大学时就考了驾照,在外工作两三年也有一定的驾车经验,所以买了车后就自己开着走了。 他并没有回卧龙岗,而是在县城先进行了一番采购,然后便和一位联系好的高中同学见了面。 这人叫贺俊,在县医院工作。 去年郝光明爷爷生病住院,郝光明与其联系上,贺俊多有帮助,后来郝光明也请贺俊吃过几次饭,这关系算是热乎上了。 这一次他又是来请贺俊帮忙的,但于贺俊讲也能有好处。 两人在医院附近一家茶餐厅见的面。 寒暄几句后,郝光明便道:“我准备在西河镇开一家药店。” 正文 第58章 开药店,存军粮 , “看来你是真准备留下家乡发展了。”贺俊先感慨了一句。 随即道:“开药店并不难,不过你做好市场调查了吗?目前在西河镇开药店能赚到钱?现在医疗保障这么好,大家有病都直接奔医院了,在医院拿药也便宜。” 郝光明微笑着道:“有病自然是上医院看,但一些小毛病,乡下的人还是喜欢就近看医生、买药。 我们西河镇目前就一家药店,看着还不怎么样,所以我想再开一家。 不会开多大,也就投资几十万吧。 听说开药店至少得找一中一西两名药师‘挂证’,所以就想请你介绍一下。” 贺俊见郝光明拿定了主意,虽然心里依旧不看好开药店的事,却也没再劝。 他道:“这是个好事,回头我问一声认识的那些药师,就给你推荐两个。” 药师在药店挂证,是能在郝光明这里领工资的,虽不算白领,却有相当于有了一份额外收入。 这种事其实不愁没人愿意干。 郝光明找贺俊介绍,也算还贺俊去年帮他的人情。 “我去年才从外面回来,这在县城办证的事也不熟,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在推荐个人帮忙吗?回头我请吃饭。” 贺俊闻言笑道:“其实现在家乡都鼓励我们年轻人创业,要办理相关证件,只要资格没问题,都是一路绿灯,办起来方便得很。 这样,我在政府办公大楼那边有个朋友,我将他薇信给你,再跟他说一声,你去了直接找他就行了。” 即便到了现代,大华国依旧还是个重人情的社会。 很多事,你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办起来就是方便很多。 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这是难以避免的。 有贺俊及其介绍的朋友帮忙,郝光明仅用两天时间,就将开药店所需要的经营许可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gsp认证等相关证件都办理好了。 有懂行的人,郝光明又不差钱,没理由不快。 中间郝光明甚至顺带在西河镇上租好了药店的铺面,已经请人在装修了。 虽然药店装修好还需几天时间,但郝光明已经通过贺俊的关系,先为药店进了铺底货。 并且在中间加入了他预估朱媺娖将来一段时间可能需要的一些药品。 在买了车的第三天,郝光明从县城顺带将之前网购的一些货物带回卧龙岗村。(有些地方快递是不送到下面村落的。) 这时天色已擦黑,郝光明才带着朱媺姕一起吃了他从县城带回的好几样美食做晚餐,就见朱媺娖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厅堂中。 闻到美食的香味,朱媺娖不由笑了笑,道:“你们都吃上了?我还想着从李府带回饭菜,免得你做晚饭呢。” 朱媺娖也是这两天看郝光明忙得脚不沾地,才想起可以从大明那边带饭食过来。 郝光明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 但他对明朝的饭食味道、卫生都不太信任,就没提。 不过朱媺娖既然带回来了,他当然要看看。 “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一点吧,这些都是我在县城买的美食、小吃,味道很不错的。” 说话间,他接过了食盒,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只是两碗白米饭,以及两小盘简单素菜。 郝光明并没有失望,却是微微一呆。 他这时才想起,京城仍处在瘟疫、饥荒之中,李岩、红娘子府中又怎么可能有多么精美的饭食呢? 朱媺娖则解释道:“京城物价腾贵,米粮肉蔬仍十分紧缺,即便是李府也没什么吃的。 平常李公子、红娘子都是在军营中就食,这饭菜是府中的伙食,已经比军中伙食强不少了。” 郝光明放下食盒,坐下来道:“说起吃的,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郝光明道:“从你这些天来回穿越的情况看,只要不是短时间内频繁穿越,或者一次带过重的物品穿越,再注意在穿越间隔休息,就不会出现昏迷的状况。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借助这个能力,为将来随你去四川的部队存一些‘军粮’。” 朱媺娖听了不禁抚额,自责道:“这是真正要紧的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其实她也是这几日随红娘子学习治军,随李岩学习治政,才有了军队后勤粮草极为重要的意识。 郝光明是在朱媺娖收服李岩、红娘子后就想到了这事,只是他从网上定的东西确实今天才到货。 “我现在便运米粮过去。” 说着朱媺娖就走向东屋。 那里有之前郝光明带来的几袋大米。 郝光明忙喊住她,“你别急,我专门从网上订购了我们这边的军粮,等我吃完,就去把那些军粮搬进来,你直接带军粮过去。” 朱媺娖不解道:“军粮不也是粮吗?难道和我们所吃的米有什么不同?” 郝光明道:“当然不同,军粮是制作好的,不仅容易保存和携带,而且营养全面,富含热量,也就是很顶饿。 你带一次大米过去,可能只够一个将士吃一天,但带一次我们这边的军粮过去,至少够十个将士吃一天。” 郝光明这么说,自然是按明末士兵食物配给量算的,而非是现代军人的量。 在明末那种情况下,能保证将士们不挨饿就不错了,至于顿顿吃饱饭,甚至是吃得好,暂时是难以办到的。 朱媺娖听了满脸惊讶,忍不住道:“这军粮什么做的?竟然这么顶饿?” 郝光明笑道:“应该就是正常食材做的,只不过制作手法先进。一会儿我把军粮搬进来,我们一起看看上面的文字说明,你就清楚了。” “好。” 朱媺娖应了声,就期待地看着郝光明。 被年轻漂亮的老婆这么盯着,郝光明吃起来当然不能磨叽,于是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了个饱。 这速度吓得朱媺姕也加快了速度。 郝光明带回的美食小吃太美味了,小姑娘很喜欢,怕被郝光明猛地吃完了。 看到桌上还剩不少,这才放下心,放慢了速度,却仍不吭声地吃个不停。 郝光明脱了外套,穿着个短袖开始将车中的军粮一箱箱搬到堂屋。 怕引起有心人注意,他一次买的不多,三种军粮加在一起也就上百箱。 因为自上中学后就没怎么干过体力活,才搬了二十来箱,郝光明就累得搬不动了。 想着朱媺娖一晚上也未必能运走几箱,他就歇了袭来。 “没事吧?”朱媺娖见郝光明累成这样,关问了句,还给他拿来一瓶电解质饮料。 “没事,就是累着了。”郝光明摆摆手道。 等喘匀了气,他才喝了口饮料,拆开面前的一箱军粮,介绍起来。 “我买的军粮主要分为三种,压缩饼干、红烧猪肉罐头、红烧牛肉罐头。 这绿色小铁盒子中装的是90压缩干粮,其实就是压缩饼干,一盒有20块,每块半斤,总的就是十斤。 按照我们这边的说法,一碗白米饭蕴含大约300千卡的能量。 而这压缩饼干一块就蕴含5135千卡的能量,相当于近17碗白米饭所蕴含的能量。” 郝光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才忽然想起朱媺娖可能听不懂,这才扭头问:“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朱媺娖微蹙着柳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块压缩饼干相当于十七碗白米饭?” 正文 第59章 拷饷策出 , 郝光明微笑点头,“不错。” 得到肯定答复,朱媺娖不禁盯住了那还没巴掌大的压缩饼干,再次对现代的造物感到震撼。 郝光明则继续道:“你每次、每天能带过去的物品重量是一定的,当然是带这种很顶饿的军粮过去更划算。 以后你带李岩、红娘子所部前往四川,携带这种军粮行军也更方便。” 说完,郝光明又打开了另一项军粮,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矮圆柱状的绿铁皮盒子。 “红烧猪肉?”都不用郝光明介绍,朱媺娖便念出了那盒子上的字。 郝光明点头,接着介绍道:“这叫做罐头,是我们这里一种储存食物的统一名称,不仅可以装红烧猪肉、红烧牛肉等做好了的肉食,还能装水果。 这一盒有半斤,没打开时可以三年不腐坏。可以打开就吃,也能在打开后用这铁皮盒子直接加热吃。” 说着,郝光明拿出配送的开罐器,并向朱媺娖介绍了开罐器的用法。 随之打开了这盒猪肉罐头,找来碗筷夹出一块红烧猪肉让朱媺娖品尝。 朱媺娖虽然并不饿,但好奇之下还是尝了口,顿时双眸微亮。 “味道还真不错!” “姐夫,我也想吃。”朱媺姕这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郝光明一笑,“你也有。” 当即给朱媺姕也夹了一块。 再之后,郝光明又打开了一盒红烧牛肉罐头给两位公主品尝。 同样的做法,牛肉自然是比猪肉更加好吃。 朱媺娖吃完一块却不禁道:“你们这边牛肉很容易吃到吗?宰杀耕牛不违法?” 这位大明公主对现代的事终究了解太少了。 郝光明笑着解释道:“其一,我们这边耕作基本上已不用耕牛,而是用机械。 其二,这些被宰杀当做食材的牛并非耕牛,而被称为肉牛,或者是草原上牧场的奶牛。 这些牛被百姓大规模饲养,就是用来产奶供肉的。 我们买牛奶牛肉吃能强壮身体,那些养牛的百姓能得到收入,国家则能从中得到税收,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朱媺娖听了若有所思。 ··· 郝光明歇下了,朱媺娖却忙了起来。 但她也知道量力而为。 毕竟她如今是大明的希望,如果把自己整没了,大明就没有希望了。 于是,她将压缩饼干、猪肉罐头、牛肉罐头各运过去一箱,就歇了下来。 恰好红娘子、李岩相继回到了府中,朱媺娖就向两人介绍了三样现代军粮。 听完,李岩、红娘子都大喜。 “有了这东西,俺们以后可就不怕挨饿了!”红娘子盯着军粮,一双杏眸直冒光。 李岩也兴奋地道:“何止我们,公主有此能力,兴许以后天下百姓都不用挨饿了!” 因此李岩想到了让朱媺娖从另一时空购买粮食,来赈济大明的受灾百姓。 大明的百姓太难了,这么多年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上千万的人都被逼得没了活路。 心里这么想,李岩看向朱媺娖,这才注意到朱媺娖神情并不像他与红娘子这么高兴。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李岩算是对朱媺娖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这位大明公主心地善良。 如此,她真能随便从数百年后弄来粮食,不可能现在才带几箱军粮过来。 想到这里他便问:“殿下,可是从后世弄粮食并不容易?” 朱媺娖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我的问题。我往来两个时空,只能携带能搬得动的东西,而且极限负重的情况下,可能一两次便会身体受损,无法再施展神通,非得休息好了才能恢复。” 她并没有将超负荷穿越会昏迷的事直接说出来。 这是郝光明教她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信任李岩、红娘子是一回事,可将能杀她的方法告诉两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岩听完不禁满脸遗憾之色,叹道:“真是太可惜了。” 红娘子这时却已经拿着先前郝光明在另一边所开的牛肉罐头吃起来,闻言就道:“可惜什么?俺看相公是太贪心了。 公主有这神通,以后总能从那边带些好用的东西过来,让俺们做事容易许多。 难不成你还想着公主将所有事都包揽了?那样的话,公主要俺们何用?” 李岩听了面露惭愧之色,当即正式地向红娘子拱手一揖,“娘子教训的对,是我太贪心了。” 朱媺娖则道:“李公子也是忧心天下百姓——我虽不能从后世带来大量粮食,但只要能将天下平定,总有办法应对好天灾和饥荒,拯救这天下黎民的。” 李岩点头,随即就思考起实际的问题来。 “这军粮于我们确实十分重要,如此,以后公主怕是要花费时间,辛苦一些,从后世多带些军粮过来了。” 朱媺娖带着疲惫的俏脸上露出微笑,“我正是这么想的。” 李岩先笑了笑,随即又莫名一叹。 “李公子怎么了?”朱媺娖问。 李岩道:“殿下以后还是莫叫我公子了,称呼我李岩即可。” 朱媺娖却是觉得直呼姓名不太好,想一想道:“那我称呼你为李先生吧?” 说这话时她不由想起了郝光明。 最初她也是以先生称呼郝光明,可如今郝光明的称呼在她心里早就变成了“相公”,只是她还没说出口罢了。 李岩对于能被公主称为先生相当满意,于是点头。 朱媺娖则追问:“李先生还未说为何叹气呢。” 一旁的红娘子已经干完了那灌开了的牛肉罐头,闻言便道:“能为啥,刘宗敏那厮提出了公主先前所说的拷饷策呗。相公没忍住还是苦劝了闯王一番,可闯王根本不听。” 李岩则叹道:“其实闯王并非对我的劝诫无动于衷,只是大顺定鼎京城,如今数十万将士都需要饷银、赏银,闯王急需钱粮,却没别的办法,只能用刘宗敏的拷饷策。” 朱媺娖道:“那李先生可曾进言,让刘宗敏别拷问吴襄?” 之前几日,郝光明、朱媺娖在详细了解了大顺军的情况后,发现,即便是吴三桂不叛变,大顺也未必能挡得住清军南下。 别的不说,单是粮饷问题就难以解决。 粮饷这里得分开讨论。 饷银李自成已经决定用刘宗敏的拷饷策,但是这世道并非有了银子就能立即买到粮食的。 所以大顺军依旧受粮食问题困扰。 如果将来大顺各部军粮不足,别说关宁军会降而复叛,原大明降军乃至其他被李自成吞并的各部流寇,都会不受约束,乃至叛变。 事实上,这个时代清军以及大明南边的各种军队,全都有粮草不足的忧虑。 实在是天灾太过频繁,再加上人祸,大明各地粮食几乎年年减产,缺粮严重。 考虑到这些情况,郝光明与朱媺娖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告知李岩吴三桂降而复叛的具体原因,看能否让大顺军避免此事。 对此,朱媺娖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吴三桂别叛顺降清,和大顺军一起挡住清军几年,至少也在清军南下的过程中多消耗些鞑虏生力军。 但她又担心李自成的大顺真就此稳固了。 郝光明却知道,以李自成的情况想要坐稳天下可能性极小,除非有朱媺娖这样的逆天奇遇。 甚至,他觉得吴三桂降而复叛的事都未必能改变。 在他看来,吴三桂叛顺降清的原因绝非痛恨李自成向吴家拷饷那么简单,更多的可能是吴三桂由拷饷策一事看出大顺长久不了。 李自成用拷饷策却是必然。 否则他根本没办法解决数十万大顺将士的饷银、赏银问题。 分发土地? 正常情况下是可以的,偏偏天下已天灾连绵十数年,北方尤惨,老百姓都失去了种田谋生的信心,更别提流寇、大明官军出身的大顺军将士了。 能安抚这些大顺军将士的唯有银子、粮食。 如果强压着,不给将士们发饷银、赏银,李自成直接就要玩完。 看清楚这些,郝光明对于将吴三桂叛顺具体原因告知李岩是没什么顾虑的。 正文 第60章 公主该不会变成肌肉女吧? , 李岩听朱媺娖问起吴襄的事,神色更加难看。 起初,在是否告知李自成、刘宗敏注意区别对待吴家的事上,李岩也是相当犹豫的。 毕竟他已经决定追随朱媺娖重整大明山河,不是大顺的人了。 是朱媺娖告诉他吴襄之事时,表明他可以说,他犹豫再三才选择提醒李自成、刘宗敏。 谁知刘宗敏当时听了却道,大明百官、勋贵都要交银助饷,吴襄作为原大明总兵、京营提督不可能例外。 否则,今日吴襄因为吴三桂例外,明日大明其他勋贵、百官就能攀扯上别的大明降将。 须知,这一时期大顺的数十万将士中,有过半都是大明降将降兵。 给吴家特殊对待的口子一开,他刘宗敏的拷饷策就没用了。 拷饷策实施不了,数十万将士的饷银、赏银怎么解决? 纯靠哄吗? 李岩当时听了也一时难以辩驳。 因为他同样想不到解决饷银的好办法——时局太艰难了。 这时候他再次有所明悟——李自成带着闯军攻破京城,并非标志着大顺将定鼎天下,而是意味着大顺陷入了大明的坟墓,将跟着陪葬。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的手机,听李岩说明了他劝李自成、刘宗敏无果的经过,也是感慨不已。 先前他在网络上查询相关信息,发现说什么都有,大多浅薄。 有些人说,李自成入京后膨胀之余,成天就在后宫享乐,或者由牛金星及一众大明降臣引导着演练登基大典,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刘宗敏则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自恃功劳大,就私底下做了几千副夹棍直接将大明文武百官、勋贵抓来拷问,其手下将士则趁机掳掠这些人的家财,乃至调戏、淫辱这些人的女眷。 这种猜测,不敢说全然不属实,但绝对是后来的清庭官员、文人抹黑大顺的成分居多。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李自成及其麾下刘宗敏等大顺将士要真是那么无脑,怎么可能在十几年的流寇竞争中存活下来并发展壮大为天下第一流寇军? 其中纵然有不少运气成分,但绝不可能纯靠运气。 人家绝对是有头脑有实力的。 况且,即便刘宗敏要瞒着李自成拷问百官,牛金星、宋献策以及李过等人也都能被瞒住,无法跟李自成说? 所以说,刘宗敏拷饷肯定得到了李自成的允许。 并且李自成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才是最合理的,也即是最接近历史真相的。 历史纵然有诸多偶尔因素,但更多的却是事态发展的必然。 ··· 朱媺娖这些日子跟着郝光明查看后世各种资料,又向李岩、红娘子等学习,见识层层往上涨。 她听李岩说完后,便知道大顺已经走上历史上那条路,更改不了了。 这让她心情复杂。 站在大明公主、崇祯女儿的立场上,她感到庆幸,甚至有点小愉悦。 可作为一个要拯救大明的人,她又忍不住怀疑,将来她能否改变这天下的局面。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在这种复杂情绪中,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 待李岩说完,她略一沉默,便道:“李先生,如此我们是该为去往四川多做准备了。” 李岩点头,“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晚上。 朱媺娖用休息半小时就搬三箱军粮的办法,陆续向李府搬运了二十箱压缩饼干、肉罐头。 接近十二点,她才回到竹林老宅休息。 次日她又早早醒来,准备去大明那边继续搞事业。 郝光明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且大明那边食物匮乏也是事实,便强要求朱媺娖在这边吃了他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再走。 这份早餐有温热纯牛奶一瓶、鸡蛋一个,鸡蛋煎饼一块,小米粥一碗,素雅小青菜一碟。 看朱媺娖不太愿意多吃的样子,郝光明道:“你身体好不好关乎着能否振兴大明,这事我就不再说了。 再说另一个具体的事——你能带多少物品穿越,取决于你能搬动多少。 你不吃好,把身体养好,哪里有力气搬动多少东西?” 朱媺娖听了双眸一亮,醒悟似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 不过想要长力气,单靠吃恐怕不够,还得练武才行。 我决定了,今日起就要跟红娘子习武练功!” 郝光明看着朱媺娖双眼好像在冒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该不会给自己挖了个坑吧? 朱媺娖会不会为了能穿越时带更多东西把自己练成了个五大三粗的肌肉女? 即便朱媺娖没练成肌肉女,可向红娘子学了武功,回头来在床上收拾他,他岂不是要夫纲不振? 在郝光明忧虑的目光中,朱媺娖放弃了多年在宫中养成的文雅进食习惯,如郝光明昨晚一般,风卷残云地将其进行准备的营养早餐全部干完。 然后就去西屋,钻进充当穿越门的衣柜中消失不见。 朱媺娖来到李府,李岩、红娘子都还没出门,正在用早餐。 朱媺娖也没见外,当即就向红娘子提出了习武的要求。 “没问题。”红娘子很乐意,得意地看了李岩一眼,“这样一来,俺也能算是公主殿下的老师了吧?是不是也能得公主称呼一声红先生?” 红娘子记事起就没有正经名字,后来索性以红为姓。 某人昨天被朱媺娖称为先生,私底下可跟她炫耀了几次,说什么将来有可能称为帝师。 红娘子可没有夫妻相敬如宾的习惯——当初某人可是她绑来强行委身的呢。 所以,听朱媺娖要习武,她自然乐得同意。 朱媺娖微笑道:“红先生这个称呼卫冕怪怪的,还容易让人和洪承畴那个降奴奸贼混淆,不如称‘红师父’,如何?” “行。”红娘子并没有纠结具体的称呼问题,“俺们跑江湖的还是师父这个词听着顺耳。” 李岩这时却忍不住拱手道:“殿下,我们军粮缺口还很大,习武又颇为费时,因此去往四川之前殿下最好还是以运粮为主。” 朱媺娖被李岩这么一提醒,虽然觉得习武热情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却仍点头应道:“李先生说的是,如此我便等去四川安定下来后再习武好了。” 随后,朱媺娖先是红娘子去军营巡视,之后又去京畿治疫总管衙门看了看,然后便回来运送军粮。 另一边,郝光明则用一上午的时间,将小箱车的军粮都晕倒了老宅西屋码放,好方便朱媺娖穿越运送。 同时,他没忘记在网络上继续订购军粮。 这种事其实被注意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宣称自己受到末世小说影响,想存一批军粮求个心安。 当然,肯定不能长期这么大量的购买军粮——军粮的问题最终还得朱媺娖等从大明本土解决。 如此又过去两三日。 晚上李岩回到李府后再次叹息。 “刘宗敏还是把吴襄抓了,甚至他的属下还调戏了吴家的女眷。” 另一边通过手机“看着”这边的郝光明一听就来劲了,当即通过蓝牙耳机道:“问问李岩那女眷是不是叫陈圆圆?” 朱媺娖知道陈圆圆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说法的女主角,心中也有些好奇。 于是问:“那女眷可是叫陈圆圆?” 李岩被问得一愣,随即摇头,“我也不知,殿下可需要我派人打听一下?” 朱媺娖知道,陈圆圆在吴三桂叛顺降清一事中根本无足轻重,因此摆手道:“不用。” 之后她又带着期骥与忐忑问:“李先生今日可查到了我三位兄弟的踪迹?” 正文 第61章 起风了 , 李岩从成为京畿治疫总管开始,就借权利之便,利用红娘子所部亲信暗中查找朱慈烺等三位皇子。 可惜至今都没能查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且李自成也一直在派人寻找朱慈烺三人,胆大包天的假冒者倒是找到几个,真的却是一个都没找到。 李岩知道朱媺娖留在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朱慈烺三人,闻言不禁露出愧疚神色,道:“信有负殿下所托,至今没能查到三位皇子的任何踪迹。” 听到这个答案朱媺娖并不意外。 如果李岩查到了朱慈烺等人的踪迹,肯定就主动告诉她了,没说就是没找到。 只是想到三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甚至不知生死,她还是难免忧心难过。 红娘子见状到:“刘宗敏那厮要拷饷,以他的性子和他下面那些人的德性,必定会弄得京城混乱。 到时候俺们查找起来就不用现在顾忌这么多,说不定就查到了皇子们的消息。” 朱媺娖知道红娘子这话以安慰她的成分居多,但听了仍觉好受不少。 ··· 四月初八。 随着刘宗敏不折不扣地执行拷饷策,京城大明百官及勋贵的噩梦开始了。 上至大明的公侯宰辅,下至八九品的小官,皆在刘宗敏拷饷之列。 刘宗敏拷饷虽然不像某些野史中说的那样全然乱来,却也霸道无比。 他专门列出一个单子,根据大明降官的官职大小、家产多寡等因素,要求降官们交纳银钱充作饷银。 并且他还理直气壮地告知了大明降官们他这么做的理由—— ‘额们大顺军缺饷银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你们大明降官几乎都是贪官污吏。 大明天下之所以败坏,弄得民不聊生,都是你们贪官污吏搞的。 了解下大明官吏的工薪,再看看你们如今的家产,便知道你们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 大顺让你们缴银助饷,是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所以你们这些降官对追赃助饷之事不仅不该抗拒,还应该感恩戴德。’ 刘宗敏的这番话,可不止是理直气壮,逻辑也是很明晰的。 因此,他觉得将公告一发出去,告知了那些大明降官,那些人就该积极地送银子过来才对。 结果一天过去,来送银子的大明降官、勋贵只有寥寥数十人,并且没有一个是按他所要求的数目足额交纳“脏银”的。 甚至这些人还跟他哭穷。 用的是前两次对付崇祯的那套办法。 有人穿着补丁衣服前来,有人派家人沿街叫卖家产,胆大者甚至请刘宗敏麾下将官去家中吃饭。 吃的却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粗茶淡饭,乃至糟糠烂菜。 刘宗敏虽然不知道崇祯的遭遇,可他并不是崇祯。 他是贫苦农民出身,还当过乞丐,后来又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铁匠。 加入闯军后不知破了多少士绅富户的家庭,对这类人装穷的本事一清二楚。 况且他当流寇时抓的那些士绅富户都那么有钱了,这些大明降官、勋贵怎么可能没钱? 于是,刘宗敏跟手下的将官们商议了一番,觉得必须来硬的,不然这些大明降官、勋贵还以为他们大顺军好糊弄。 然后刘宗敏就让工匠营连夜赶制了数千副夹棍,次日天一亮,他便分派兵马,让将官们带人按名单上上门拿人。 人抓来了再给一次机会,如果还不愿足额交纳脏银助饷,那就夹棍伺候! 一时间,京城中,尤其以内城为主,诸多官宦人家都被大顺军破门而入。 及至下午,各种惨叫声便从刘宗敏的营中连续不断地传了出来··· 刘宗敏的拷饷对朱媺娖、李岩、红娘子要做的事并没有多大影响。 对于李岩这个治疫总管来讲,甚至觉得工作方便了不少。 因为在防治鼠疫的过程中,那些大明官宦、勋贵仗着身份,或软或硬,都不太爱配合治疫工作。 现在刘宗敏的人展现出了大顺军霸道、凶残的一面,李岩的人再去搞治疫工作,这些大明官宦、勋贵就恭顺多了,生怕把李岩的人惹毛了,也学刘宗敏的人一般来硬的。 朱媺娖每日除了随李岩、红娘子学习治政治军的本领,其余时间多是用来搬运军粮和休息。 休息之余,也没忘了积极学习现代的各种知识。 只是相较于现代知识量的庞大,她每日再怎么努力,所了解到的依旧是沧海一粟。 郝光明的主要心思则用在了开店上。 西河镇上的药店用了几天时间,已经按照郝光明要求装修好。 这家药店的铺面在西河镇上的位置算不上好,处在靠近卧龙岗这边的街尾。 即便如此,从卧龙岗驱车到镇上店里也需要二十几分钟。 店铺不算大,只有一百多平,里面划分了三个区域。 货架区、功能区以及库房。 货架区有六条货架,按常规药物算的话,可以一次铺上几万元的药品。 功能区则是指收银台、洗手间、器械室——有些药物是需要经过一定处理,才能给购买者的。 库房顾名思义就是存储药物的,冷藏柜、恒温柜等存储药物所需的硬件设施应有尽有。 此外装修时还按照郝光明要求,从后面开了一道进入库房的防盗门。 这样一来,以后他就能专门通过后门进货出货,足以掩人耳目。 药店既然开了,自然得有人看店。 他是不可能成天待在镇上药店里的,因此招一个收银员就很有必要了。 考虑到以后他拿药帮助朱媺娖,难免会让看店的员工看出什么,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招一个熟人。 邻居余大爷的大孙女,余薇薇。 据郝光明了解,余薇薇今年22岁,小学学习成绩还算可以,初中就很一般了,到了高中更是沉迷到上网、化妆、谈恋爱等事情上。 因此最后高考两个专科都没考上,就由父母安排到外面一家电子厂做厂妹。 过了两年,自己跑了回来,在县城的大超市当了售货员。 因为是邻居,年纪差距又不是很大,郝光明对余薇薇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姑娘虽然最后上学不怎样,倒也没真的学坏,否则不会在电子厂当了两年厂妹。 回到县里也没瞎混,而是很快就在大超市找到了工作。 过年时郝光明跟她聊过几句,知道她觉得大超市当售货员业余时间太少,想要换个清闲点的工作。 因为她想在工作之余搞点副业,或者自学个什么技能傍身。 再不济也能多点时间谈恋爱,找个好老公。 过年后,余薇薇依旧是到超市上班。 于是郝光明就借着上县城取第二批网购军粮的机会,将她从超市约出来聊了聊。 余薇薇得知了郝光明来意,又直接地问明工资待遇,以及工作时间、工作内容,就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我就把超市的工作辞了,明天就去镇上药店上班!”事情谈定,余薇薇笑着说道,颇有种迫不及待换个新环境的感觉。 郝光明一笑,道:“你不用这么急,药店的店员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不仅要会收银,还得有一些基本的药物常识才行。 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实习的药店,南星大药房,你在那边实习一个月,再来我的药店上班,实习期工资就照我刚才说的给。” 严格来讲,药店的店员必须也是医药专业的人员才行。 但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小药房也不会给人开药。 一般都是客人要求买什么药,店员知道药在那儿,能迅速给找到,然后收钱就行。 顶多需要学习一些药物的处理技巧,以及一些医药方面的常识。 这些,余薇薇一个高中文凭的年轻人学习一个月足以胜任。 正文 第62章 开超市,李自成膨胀了? , 搞定聘用余薇薇为药店店员的事,杨跃又去了县里的办事大楼,找了之前贺俊介绍的熟人,又办了一份开店的各类相关证件。 却是他准备在距离卧龙岗不过几里地的杨集村大队部旁边开一家超市。 开这个超市依旧是为了方便帮助朱媺娖。 将来朱媺娖到四川后,需要通过他从现代购买的各类物品必然不会少,种类也必定繁多。 开个超市有一定遮掩作用。 据郝光明了解,杨集村是一个下辖十个村民组(自然村)的大村组织,足有五千多人。 其大队部所在地处在四五个自然村之间,与杨集小学建在一起。 郝光明小的时候,这里不仅有一家小卖部,还有好几个老太太经常在学校门口摆摊儿卖各种零食、文具等学生会买的小商品。 可惜随着时代变化,农村人口不断迁往城里,孩子们也都被家长送往县城的小学上学,杨集小学就慢慢没了学生。 如今只有一位老民办教师带着一位傻子学生。 据说这个傻子学生还是老民办教师为了熬到正常退休,好不容易从村民家里请来的。 小学没了人,原本主要依托小学生存的小卖部自然也关了门。 至于几个摆摊儿的老太太,似乎早几年就先后去世了。 但杨集村大队部的位置是真不错,不仅处在几个自然村中间,如今更是有一条省道和一条县道在旁边交叉通过。 至于说村村通的水泥路,更是有好几条经过。 可以说成为了杨集村名副其实的“交通要道”、“六村通衢”。 郝光明准备申请下以前那个小卖部处的地皮商用,盖一个带后院的两层楼超市,专卖农民需要的商品,再联系县城的各家快递公司,在超市设立一个乡村快递接收点。 这样一来,兴许超市不会赔钱,还能赚钱。 最重要的是方便了仍留在农村的乡亲们。 ··· 正如贺俊所言,县政府如今对年轻人回乡创业是很支持的,尤其是在乡下创业。 再加上有熟人疏通关系,开超市也比开药店容易,各种证件很快就办好了。 至于说地皮,只需要跟杨集村组织谈妥,按年交钱就行。 那块地现在属于荒地,原来的小卖部房屋也早已倒塌,来县城时郝光明顺道往杨集大队部跑一趟就办好了用地证明。 不然他也没法儿在县里将开超市所需的各类证件办下来。 开超市所用的楼房属于“小活儿”,本着惠及乡人的想法,郝光明自然是联系杨集村的建筑民工团队承建。 他跟建筑民工团队的包工头询问了番,才知道如今农村建房也不便宜。 即便他只是建一个带后院的普通两层楼房,对内部装修要求并不高,估摸下来也得花个五六十万。 至于完工,则需要两三个月。 郝光明不在乎这几十万块钱,也并非急着真正开超市——他更需要的是名下有一家超市。 于是当即就将事情定下,付了头款,让人开搞。 在郝光明为网购军粮、开药店、开超市这三件事奔波忙碌时,大明这边也循着历史的惯性,来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吴三桂降清了! ··· 大明。 李府。 “明日闯王便会率领大军出京,前往山海关讨伐吴三桂。” 李岩从宫中回到府内,就颇为感慨地将李自成的决定说了。 红娘子闻言杏眸一亮,道:“那俺们也快要走了啊,毕竟按公主讲的,四川那边是越早去越好。 再说了,如今路难走,俺们带着队伍要走到四川还不知会用去多少时间呢。” 李岩点头,“是该早些走。” 李岩说完,注意到朱媺娖柳眉一直蹙着,心中一动便问:“殿下可是还在忧虑三位皇子的安慰?” 朱媺娖点头,“真没有想到他们会藏得这么好。” 李岩道:“其实找不到也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没有被闯王抓住,并且很有可能都好好地活着。” 红娘子则道:“兴许他们早就混出了京城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李岩都是眼睛一亮。 因为之前两人还真忽略了这种可能。 如今想来,大顺军拿下京城后,除了最初几天对出城的人搜查比较严格,后面各大城门进出就比较容易了。 倒是在刘宗敏开始拷饷后,为了避免大明降官、勋贵溜走,各个城门对出入城者的排查才又严格起来。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几人的谈话,却是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等查了些资料,他就通过蓝牙耳机对朱媺娖道:“我们这边历史上的记载,吴三桂是抗拒入京拜见李自成,叛意明显,李自成才决定率领大军讨伐吴三桂。 却不想,两军与一片石交战时,忽起大风,飞沙走石,风向不利于大顺军。 清军这时突然从关内冲出,与关宁军共击大顺军,这才致使大顺军溃败。 怎么到了你们这边,直接就得到了吴三桂降清的消息?”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当即问李岩,“李自成是如何得知吴三桂已降清的?” 李岩道:“不是殿下您之前说过,吴三桂会叛顺降清吗?因此我早已提醒闯王,小心吴三桂降清。 后来闯王买通了关宁军的几个人,让他们盯着吴三桂,这才获知吴三桂与清军已勾结颇深。” 朱媺娖听了不禁奇怪道:“李自成既然知道吴三桂与清军勾结,还敢率军前往山海关与之决战?他难道不知关宁军与清军战力有多强吗?” 李岩听了一叹,道:“我也就此事劝过闯王,奈何闯王不听,只是准备多带些兵马。 原本他是想带领六万精锐以及二十万辅军。 如今却准备在京城只留高一功所部以及负责治疫的孩儿军及我部,其余军队全部带走。 如此一来,其所携带精锐达到了八万,辅军更是达到了三十万。 闯王认为,有如此雄厚的兵力,即便关宁军、清军联合起来,他也能一战胜之,介时整个天下都可传檄而定。” 听李岩说完,郝光明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判李自成的决定了。 李自成膨胀了是肯定的,但究竟有多膨胀却很难说。 因为郝光明也不知道这一时期的大顺军精锐和关宁军战斗力相差多少。 在以前李自成所部还是流寇时,随便一支边军就能撵着他们漫山遍野的跑。 但那时流寇既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也没有什么装备,单兵素质还超差,被边军碾压是理所当然。 然而经过十几年的流动作战,如今的大顺军精锐都是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宿将老兵。 其装备因搜刮了诸多城市武库,也比之前强了很多,甚至比一些大明官军的装备都好。 所以,这一时期大顺军精锐和关宁军、清军的战斗力即便有差距,也应该是有限的。 后来大顺军余部在各种反击战中与清军斗得各有输赢,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何况还有三十万辅军——这辅军可不只押运粮草辎重的民夫,还包裹大顺收降的各部明军、流寇,这些人战斗虽弱,但绝非没有一战之力。 大顺的八万精锐加三十万辅军,兵力比历史上多出了近三分之一,这倒真让即将到来的一片石大战结果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不过郝光明在对照后世的诸多史料和明末的人与事后,已经明悟一件事。 后世某些史料上的记载未必真实,尤其是清朝官方与文人的记载,值得商榷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 所以,李自成是否还会在一片石战败,又会由于怎样的原因战败,还很难说。 在朱媺娖、李岩以及郝光明都在为李自成率军与关宁军、清军决战的举动而沉思、皱眉时,红娘子却是飒爽一笑。 “你们都愁眉苦脸地做什么?闯王多带兵去打吴三桂和鞑子,不论胜败他们都能多杀伤鞑子,也更方便俺们离开京城,这不是好事吗?” 听见这话,朱媺娖、李岩眉头都舒展开来。 虽然李自成的选择让未来增添了些不确定性,可短期来看,这对于他们来讲确实是好事。 朱媺娖吐出一口气,不再纠结于没找到三位兄弟的事,也不再忧心李闯与吴三桂、清军决战的胜败。 她想到就将离开京城,前往四川,忽然想起了崇祯所交代的一件事。 于是对李岩、红娘子道:“明日我想去通州码头一趟。” 红娘子听了而好奇,问:“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正文 第63章 入川难,行军难 , 朱媺娖道:“我父皇给我留了一些人手,约好了在通州码头相见。如今我既然要去往四川,自然得见一见他们,做出安排。 另外,我想这些人兴许会知道我兄长及两位弟弟的踪迹。” 听了这话,红娘子道:“那俺明日带人护送公主去通州。” “劳烦红娘子了。” “公主也忒客气了。” 随即,朱媺娖又问李岩,“李先生,军粮可够用了?” 李岩听了一叹,道:“殿下这半个月的辛苦我与娘子都看在眼里,前后共计运来了800箱压缩饼干,200箱肉罐头。 这压缩饼干也确实如殿下所讲,十分顶饿,据吃过的将士反应,半块应该就够顶一天了。 可是我部毕竟有八千多人,即便每人每天吃半块压缩饼干,一天也要四千块,也即是200箱。 所以,这后世军粮注定只能用来应急,大部分军粮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筹措。” (这里必须提一下,一箱压缩饼干才10斤,因此朱媺娖才能一天搬个五十几箱。) 其实军粮的事,郝光明早就跟朱媺娖分析过。 只是得知自己辛苦半个月所运军粮居然只够全军吃用四五天,她仍难免失望。 但因为有一定心理准备,她倒没有沉湎于这种情绪中,很快就振奋起来,问:“那李先生可有解决粮草的办法?” 李岩道:“我部其实还存有足够全军半月嚼用的粮草,如果算上公主后续运送的后世军粮,全军粮草应当能撑一个月。 一月之内如果没能获得更多粮草,我们便会断粮。 依照闯军往日的习俗,行经大明各地,只管攻破地主豪绅的坞堡吃大户就行。 可如今我们既跟了公主,再要如此行事,恐怕就不太好了。 况且此去四川我们经过的多是为天灾、战乱肆虐多年之地,好些地方百里无人烟,恐怕想吃大户都未必找得到。 但我听闻汉中仍算富裕,若是我们一个月内能走到汉中,不论是殿下出面向当地士绅征调粮草,还是如闯军行事,都应能解决粮草问题。” “那我们一个月内能走到汉中吗?”朱媺娖蹙眉问。 “绝无可能。”李岩给了一个绝对否定的答案。 随即拿来一张行军地图。 通过手机摄像头,郝光明发现这张只能姑且称之为地图,因为上面除了标记了几处大概的省府城市名称,几道主要的河流山脉,便是一条仿佛随手画上去的行军路线。 李岩却小心翼翼地清掉书桌上大部分东西,这才将“地图”铺上去,似乎生怕弄坏了半点。 这让郝光明看得一阵无语。 接着李岩便双眸发亮地指着“地图”上一处道:“殿下请看,这里是京城,这里便是四川治所成都。 我们要入川,由汉中走无疑是最近的,否则便要绕到湖广或者云南。 因此,离京后当往西南走,过井陉关入山西。 然后沿着汾水继续往西南走,经阳泉、临汾入渭水,随后便到了陕西渭南。 之后可过渭南、西安入汉中,就能从汉中入川了。”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喝了口茶水才接着道:“这条路单是行程便有三千多里,而我部日常行军至多能走四五十里。 因此,哪怕一路不为任何事耽搁,也得行军两个月才能到汉中。 由汉中行军至成都,至少又得一个月。 如果中间遇到什么事被耽搁几日,或者十天半月,要赶到四川所需的时间便更久了。 另外,若闯王很快知晓我等离京的事,派快马传讯,让沿路各关隘守将拦截,我们想要去四川就更难。 甚至是无法再走汉中,只能绕道湖广或者云南。 只是绕道湖广路程超过五千里,且如殿下所言,入川通道已被张献忠所占领。 至于绕道云南,则有万里之遥。等我们赶到,恐怕都到明年了,那时张献忠早已占据了四川。 所以,我们能否及时赶到四川,除需解决粮草问题外,能否多瞒住闯王几日才是最重要的。” 朱媺娖听李岩介绍完后面将要走的路,直接懵了。 她知道四川很远,路很难走,却没有想到这么远,这么难走。 这些事却在郝光明意料之中,他没听见朱媺娖吭声,便通过蓝牙耳机提醒道:“李岩怎么说也是颇有智计的历史名人,既然决定跟你去四川,肯定是想好了怎么隐瞒李自成。问他。” 朱媺娖闻言回过神,便看向李岩,问:“李先生应已想好怎么隐瞒我等离京之事了吧?” 李岩微笑了下,拱手道:“殿下慧眼,信确实已经想好。说起来,信能想到这方法还多亏了殿下。” “多亏了我?”朱媺娖疑惑。 “不错。”李岩点头,接着道:“我思来想去,觉得假装我部感染了鼠疫,需到城外单独隔离,便是最好的隐瞒之法。 如今京畿治疫虽初见成效,但无论是大顺将士,还是京城百姓,对鼠疫患者都更加惧怕,避之不及。 只要宣称我部因长期与鼠疫病患打交道,几乎全军染病,其余人必不敢来一探究竟。 那样,即便我们离京七八天,其余人也未必能知晓。” 郝光明听了,立即觉得这是个颇为不错的方法,只要具体落实时细致些,别出什么差错,确实能瞒住好些天。 这点朱媺娖同样能想到,终于展眉露出些许轻松的笑容,道:“李先生真是聪慧。” “殿下过奖了。”李岩谦虚了句,随即叹道:“可惜即便瞒住了闯王,要过那些关隘也不容易。另外差了至少一个月的粮草,也需要解决。” 听见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忍不住笑着道:“娘子,李岩已经装完,现在轮到你装一波了。” 这还是郝光明头一回称呼朱媺娖为娘子,虽然朱媺娖不懂“装一波”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俏脸微红。 红娘子到底是个女子,观察细致点,此时便奇怪道:“咦?公主怎么脸红了?莫不是发烧了?” “没有。”朱媺娖摇头,再听到郝光明后续的话,便赶紧道:“粮草缺口,我们可以用闯军身份通过沿途的地主、大户解决。此外,我还有办法加快行军速度。” 李岩、红娘子听了相互对视了眼。 对于朱媺娖所说的解决粮草缺口的办法,两人都不意外,因为原本两人就想这么做,只不过碍于朱媺娖身份不好直说罢了。 但朱媺娖说有加快行军速度办法,两人却颇为怀疑。 在两人看来,朱媺娖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一直在学习如何治军,可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行军,未必知道行军之艰难。 李岩说红娘子部常规行军一日能走四五十里,已经是往多里说了,事实上着急赶路的话,一日也就走三十里。 就这还是精锐的标准。 如大顺军那些普通营头,以及一些大明官军,一天能走十里就不错了。 有些队伍很可能因为缺粮,或者缺乏管理,走着走着半路就散掉。 李岩怕朱媺娖出丑,便轻咳了声,提醒道:“殿下,日行四五十里,已经是精锐的行军速度了。 若是急行军,虽然也能日行七八十里,乃至百里,但后面却得歇息好几天,非长途行军可取。” 讲完,李岩心想,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公主殿下该知难而退了吧? 谁知朱媺娖却一笑,问:“红娘子部可能在夜里行军?” 正文 第64章 闯王不会哭吧? , 听了朱媺娖的问题,红娘子直笑道:“别说俺们,这天下就没听说有哪支队伍能夜行军的。 公主大约不知道,这普通百姓因为不怎么吃肉,多有雀蒙眼,就是晚上啥也看不见。 这一支队伍中,大多数人晚上都看不见,怎么行军? 便是靠着火把,也只能照亮周边一小圈,连道路都无法辨认。 何况这火把消耗得快,队伍不可能带着许多火把行军的。 所以这夜行军、夜战,俺们打过仗的人都知道要尽量避免。” 李岩却是在思考什么,一时没说话。 朱媺娖含笑道:“红娘子可是忘了那氙气灯?若是有足够的氙气灯在夜里照明,将士们可能在夜里行军了?” 红娘子听了杏眸一亮,一拍大腿道:“哎呀!俺怎么把那神灯给忘了?不过,那神灯公主还能弄得到?” 朱媺娖自信微笑,“若非受我搬运能力所限,要多少有多少。” 嘶! 不止是红娘子,就连李岩听了都倒吸口凉气。 他可是听说,闯王缴获的那盏神灯虽然已经无法发光,可仍被闯王供奉在寝宫,日日焚香祭拜,以期其能恢复法力。 可公主却说,那样的神灯要多少有多少。 闯王若是听到了这话,心里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会哭吧? 随即李岩又想起朱媺娖说过,那神灯及送红娘子的布偶娃娃都是用电的,后世人掌握了如何用电。 如此,难不成如氙气灯、音响、布偶娃娃等奇物在后世便如那普通物件般能拿随便买到? 一时间,李岩对后世产生了无限向往,恨不得如朱媺娖般能穿越到后世去看看。 朱媺娖则又道:“雀蒙眼在后世名为夜盲症,一般很容易治好。 后面我会带一些药物过来,也许行军途中便可以治好大部分将士的夜盲症。” “真的?”红娘子忍不住惊喜地问了句,随即就畅笑道:“公主如此讲,肯定假不了。哈哈,要是俺们大部分人都没雀蒙眼,不仅能夜行军,还能夜战,俺定打得敌人丧胆!” 李岩则想得更多些,也高兴地道:“若公主能从后世得知可轻易治疗雀蒙眼的方法,待天下太平后传播开来,便能解了天下百姓夜盲之苦。” 朱媺娖听了,根据郝光明的话含笑道:“其实除了用药之外,多吃动物肝脏、葱、胡萝卜以及其他水果,也能渐渐治好夜盲症。” 李岩叹道:“倒是些寻常之物,可惜如今百姓连活着都难,想吃到这些就更难啊。” 朱媺娖道:“李先生放心,待我们平定了天下,让这世道太平下来,定是能让百姓吃到这些的。” 她这话说得平淡,却神色坚定,叫李岩、红娘子都有些动容。 ··· 能治疗普通夜盲症的维生素a片,以及鱼肝油,郝光明在进头一批药物时,本就有意进了一批。 于是第二天,他便道镇上要点库房将大部分维生素a片和鱼肝油都装车运到了竹林老宅。 眼见朱媺娖拿起一箱维生素a片就要走,郝光明赶紧叫住她。 “别忘了跟李岩、红娘子他们说明,这药片不能多吃,每人一天一片就够了,如果一次吃太多会中毒。 另外,他们毕竟有八千多人,想要所有人同时治好夜盲症根本不可能。 可以先治疗那些有夜盲症的中低层将官,普通士兵以后再慢慢治。” 朱媺娖听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走入西屋柜中消失不见。 朱媺娖来回几次,搬运了四箱维生素a片和两箱鱼肝油过去,便停了下来。 待将郝光明的嘱咐交代给李岩、红娘子后,她便由红娘子带着亲卫营护着前往通州。 当然,在外人看来只是红娘子带着亲卫营出京——朱媺娖终究是做了红娘子亲卫打扮。 通州在进城东边。 地图上看,两者几乎挨着,可实际上却有四五十里地。 红娘子的亲卫营作为精锐中的精锐,行军速度自是不慢,去也是在下午四点多才赶到通州。 通州的位置于京城而言虽然重要,但李自成自恃北方长城以内已无大顺军敌手,便让大明降官、降军负责通州的防卫。 红娘子既是闯军中的名人,又是实授的三品果毅将军。 哪怕是私下带着亲卫营前来,大明的降官也不敢怠慢。 “通州县令赵轩楷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到此有何贵干?” 通州县令是个面白微胖的中年人,见了红娘子后满脸赔笑地询问来意。 红娘子冷着脸道:“俺们来作甚也是你能问的?速去准备粮草,若是天黑前没备好,本将拿你是问!” 作为征战数年,杀了不知多少人的女将军,红娘子纵然模样身段好看,这一冷着脸,却也叫寻常人感到害怕。 赵轩楷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不知将军需要多少人的粮草?” “就照三百人准备吧——食材送入俺营中,自有火头军去做。” 赵轩楷其实看出红娘子就带了两百人出头,可听闻只要三百人的粮草,还是松口气。 这大顺的地方官可太难当了。 那些杀人如麻的悍将来了哪个不多要粮草?如红娘子这般只要300人份的,真不算什么,也很好解决。 待赵轩楷离开,红娘子便带着亲卫营在县城与码头两者的不远处扎营。 朱媺娖想起方才县令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问:“红娘子,这大顺委任的县令可都是这般见了领军的武将便唯唯诺诺?” 红娘子一笑道:“确实这样——他们大部分都是大明降官,心里有愧,见了俺们哪能不低一头?” 朱媺娖听了心中一动,道:“如果是这样,兴许我们去四川时,可派出数支分队,向沿途的县城讨要粮草。 纵然不能补全粮草缺口,也能补充一部分。” 红娘子听了点头,“公主聪慧,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 其实他们以往在外打仗也是如此,想尽各种办法弄粮食。 对于一支乱世的军队来讲,大部分时间并非在打仗,而是在想办法养活自己。 看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红娘子便对朱媺娖道:“俺这便陪公主去码头看看吧?” “行。”朱媺娖点头,“但我们最好换身行头,否则我父皇安排的人怕是不敢出来相见。” “公主说的是。” 随后,红娘子与几名身手好的亲卫换了寻常百姓装扮,就跟朱媺娖来到了码头。 通州码头作为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太平时节不知有多繁华、忙碌。 可是如今黄淮泛滥无人管,京畿、山东多瘟疫。 再加上北边为大顺所占,南边依旧为大明领土,中间又有军阀占地自重,还有数不清的流寇、贼匪、败兵肆虐。 这大运河上的船只数目便连太平时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 通州码头虽没沦为无人的鬼蜮,却也人烟稀少,就如这大明山河,被夕阳染上了重重暮色。 朱媺娖、红娘子一行虽然都是女子,却都挎着刀剑弓弩,一看就不好惹。 再加上这通州码头很多人也吃不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自然没遭遇戏文中那种地痞无赖当街调戏的事。 即便真有人拦截,肯定也是为了吃的。 通州码头虽然不再繁华,但建筑群落却不小。 朱媺娖几乎将连通码头的主街都走了一遍,才在一沿街的普通酒肆外墙上瞧见了某个特殊标记。 正文 第65章 公主被挟持了怎么办? , 通州码头边缘某栋不起眼的农家院落中,住着一伙奇怪的人。 这些人除了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及一个小女孩,剩余的都是青壮。 如果有人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们整日里不做事,只在通州码头及县城周边闲逛。 堂屋内,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方公公,突然来了一伙闯贼,两百多人,看着颇为精锐,只不过似乎都是些女子。”一名汉子对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道。 “都是些女子?”方正化听了皱眉,旋即道:“闯贼中女子领兵的只两个,一为那李贼婆娘高桂英,一为河南贼首红娘子,来得多半是这两人的属下。” 另一书生模样的人问:“可知道她们来做什么?” 汉子道:“那些女兵正在城外扎营,警惕得很,我不敢靠近。” 不敢靠近,自然不可能打听到人家为什么来的。 “这通州越来越危险了。”书生忍不住道。 一年轻的高大男子闻言怒目,道:“刘孝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没完成陛下遗命便想走?” 原来这一伙人就是受崇祯密诏,留在通州码头等待与朱媺娖汇合的方正化、刘孝廉等人。 除方正化外,他们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事实上,即便是方正化,也只不过是司礼监的十数位秉笔太监之一,并不引人瞩目。 所以,在大顺军攻入内城后,他们便各自隐匿了起来,在大顺军对进出城者盘查较松的那几日乔装混出城,来到通州码头汇合到了一起。 只是他们在这边已经等了有十来日,却依旧没等到朱媺娖。 再加上刘孝廉等人原本对崇祯让他们辅佐一个公主就心存疑虑,自然免不了生出别的心思。 比如刘孝廉,就提议众人尽快南下,一则是将京城里发生的事传过去,二则是协助南边抗击伪顺,乃至北伐夺回京城。 后加入团伙的李若琏之孙李振武则提议寻找三位皇子,然后护皇子南下继位,再图谋北伐,消灭伪顺。 但方正化、高胜奇及四名崇祯的贴身护卫都认为应当以完成崇祯遗命为主,刘孝廉、李振武也不想脱离这个临时团伙,便我在通州码头等待起来。 听了高胜奇的话,刘孝廉淡淡道:“陛下遗命我们自是要完成,却不该在通州死等。 且不说公主如何从闯营脱身,即便是能,焉知她不会流落到别的地方去? 我等唯有南下,寻找南京朝廷帮助,才更容易找到公主。” 李振武脾气不像高胜奇那么火爆,此时紧皱着眉头道:“如今公主、皇子我们一个都没找到,在此坐等确实不妥,不如冒险去京城打探。” 高胜奇执拗道:“陛下让我们在此以印记等待公主联络,必然是有原因的!” 刘孝廉冷笑,“陛下的安排未必就是妥当的。” 显然,刘孝廉心里对崇祯皇帝是有所不满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方正化这时才忽然道:“刘孝廉要诽谤君父吗?” 秉笔太监相当于太监中文化最高的一撮,辩论起来刘孝廉这个举人也未必是对手。 何况方正化占着理(礼)。 可刘孝廉却也并不真心服气,仍是淡淡道:“不敢。” 高胜奇瞧见刘孝廉这样子就来气,觉得大明就是败坏在这些读书人手里,当即就要张口臭骂。 去听外面有人快步奔来,推门而进,满脸喜色地冲众人道:“公主来了!” 来人是尊奉崇祯密诏的四名侍卫之一,李成。 四名侍卫负责轮流监看他们在码头所留下的记号,今日正是李成看守。 闻言其余人皆是一愣,方正化却已起身,急问:“是看到联络记号,还是见着公主本人了?” “都见着了!”李成道,“我看着公主在我们所留记号旁加上接头记号!不过···公主身边还跟着几个女子,带着刀剑弓弩,不似寻常人。” 高胜奇道:“公主身边有人保护有什么稀奇的?你怎么没把公主接过来?” 刘孝廉道:“他最好都没有跟公主接头——诸位,恕我直言,公主前番陷在了闯营,即便来与我们接头,可实际处在什么境地却未可知。 若是她向闯贼供出了陛下的安排,被挟持着来与我们接头,我们冒然露面,恐怕就要落入闯贼手中了。” 说到最后,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成。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成知道,刘孝廉虽是个读书人,可头脑敏捷、做事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已然隐隐成为他们这伙人的二把手。 因此见刘孝廉看来,李成当即道:“我也是担心公主被挟持,所以没露面就回来告诉各位了。” 没人想落入闯贼手中。 于是即便是性子较为刚烈冲动的高胜奇,一时也皱眉不语了。 过了会儿,方正化才出声道:“公主既然来如约前来,我们不去见面总不是个办法。这样,便由咱家与公主接头,了解公主境况。 若是公主真被挟持了,诸位便不要露面,寻机南去就是了。” “那公主与公公怎么办?”四名侍卫之首的张盛皱眉问。 方正化道:“咱家与公主毕竟都不是寻常人,应该能在闯贼手中活命。咱家就留在公主身边照顾她,兴许以后能寻到机会带她逃出来。” 显然,即便在方正化心目中,坤兴公主朱媺娖也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皇室少女,落入闯贼中甚至都无法照顾好自己。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同样落入闯贼手中,在不投降的前提下,方正化作为一个太监活命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些,也更方便照顾朱媺娖。 方正化则问李成:“公主留下记号后去了哪里?” 李成道:“进了不远处的四方客栈。” “咱家明白了。”方正化点头,随即向众人抱拳,“各位珍重!” 说完转身颇为潇洒地走出院落。 虽然明朝文人、武人对宦官的感觉都不好,可对于方正化几人都是佩服的。 一则方正化有文化还有武功,可以文武双全。这种人在寻常人中都罕见,更别说在宦官中了。 二则,方正化是众人中官职最高的,见识最广的。 便是身为举人的刘孝廉比之都不如。 如今方正化为了完成崇祯的遗命,冒着危险挺狠而出,岂能不让人敬佩? 却说方正化离开小团伙藏身的院落后,并没有磨叽,直接就到街上找到了四方客栈。 进入客栈,他便问店里掌柜,“可有一伙儿女子在贵店入住?” 掌柜看着他并不吭声。 方正化摸出一角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顿时笑起来,道:“有,正在后院看房呢,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住下来。” 方正化心中了然,当即前往后院。 他知道,除了冒险没别的办法接近公主,索性便直接过去。 到了后院,他便注意到了七八个带着刀弓的女子,确实如李成所讲,看着就不一般,应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然后他就看到两个女子与店小二从一间房中走出来。 其中那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模样确实与他印象中的坤兴公主很相似。 他当即走过去。 立即有两个女子抽刀拦住,并一脸审视地盯着他。 朱媺娖近年来也只见过方正化几次,印象比较模糊。 但在这时代中年无须的男子极少见,一般都是宦官。 因此看了方正化两眼,她便觉得这多半就是要与她接头的人。 于是道:“红娘子,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放他过来吧。” 正文 第66章 一再试探 , 方正化虽然冒险前来,但其实带着侥幸心理,认为朱媺娖未必就是被闯贼挟持了。 可当听到朱媺娖称呼身边的女子为红娘子,他心便沉到谷底,不禁苦笑。 公主身边的人竟然是传闻中的河南贼首红娘子,那公主显然是如刘孝廉所猜测的,是被闯贼挟持而来,甚至已经供出了崇祯的安排。 被放行,他来到朱媺娖面前就要出言讽刺一番,朱媺娖却先开了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走。” 方正化到底是从宫里混到司礼监秉笔的太监,心思机微,当即便将要说的话生生咽下,探寻地看着朱媺娖。 却见朱媺娖和红娘子当先向外面走去。 那些七八个女兵则将他隐隐围在中间,逼得他不得不跟着走。 走在这群女兵中,方正化才发现,朱媺娖并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公主总不会真心投了闯贼吧?’ 他心里不禁生出这种荒谬的想法。 一路无话,方正化被朱媺娖直接带到了刚扎好的营地,进入主将帐中。 李成遥遥跟着,看到这里,立即回到那院落,将见到的都告诉了刘孝廉、高胜奇等人。 听完,李振武不禁叹息,“没想到公主真被闯贼胁迫了。” 高胜奇也紧皱眉头,攥着拳头一时不语。 刘孝廉则问:“李成,你再将看到的仔细说一说。” 李成道:“我看见公主与那伙人为的首女子一起走出来,其余女子则将方公公围在中间,一起向闯贼营地行去。” 刘孝廉略一思量,又问:“公主与那为首女子谁在前谁在后?方公公可有做什么暗示?” 李成回忆了下,道:“似乎是公主走在前面,但又似乎与那为首女子并肩。至于方公公,我并未看见他做任何指示,也没见他和公主说什么,表情也挺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看他神情似乎在疑惑什么。” 听到这里,众人都思考起来。 李振武先道:“公主总不会是投靠了闯贼吧?否则为何并没有被挟持的样子?” 刘孝廉道:“说不准。” “那我们要即刻离开通州码头南下吗?”张盛问。 刘孝廉略一沉吟,便道:“先不急着走,但我们不能留在这院子了。” 众人一听,便明白刘孝廉是怕被方正化卖掉。 虽然方正化并不像那样的人,但没人愿意冒险。 于是一伙人连忙收拾东西。 刘孝廉则对李成道:“你继续去监视闯贼营地,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即来禀报。要小心些,千万别被他们看到了。” “明白。” ··· 红娘子亲卫营。 方正化看看朱媺娖,又看看红娘子,满脸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殿下是说,李岩、红娘子都归顺我大明了?” 朱媺娖先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准确说,他们是选择离开闯营,追随于我。” “这有何区别?”方正化一时不解。 “区别大了。”红娘子开了口,“俺是敬重公主为人,佩服公主的本事,才追随公主。 至于大明,上下几乎都是贪官污吏,专门欺压俺们老百姓的大老爷,俺怎么可能与他们为伍?” 方正化听了皱眉,并不喜出言不逊的红娘子,却一时无法反驳。 以为他知道,大明确实如红娘子多说,上下多贪官污吏,百姓水深火热,几乎烂透了。 朱媺娖则道:“方公公不必纠结于李岩、红娘子效忠于谁的事,只需知道而今你与他们都是我的属下就行了。 对了,父皇除了安排了你,就没有别的人吗?其他人在何处?” 方正化依旧心存疑虑。 他严肃地道:“老奴斗胆问一句,公主当初刺闯之后是如何逃脱的?又是如何收服李岩、红娘子的?” 朱媺娖听了一叹,“看来不拿出些真本事,方公公是不会相信我了。也罢,总是要让方公公晓得我的神通。” 说完,朱媺娖直接在帐中消失不见。 方正化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惊疑地问红娘子,“公主呢?” 红娘子笑道:“公主得天赐大神通,去了后世。” “后世?”方正化一时没理解。 红娘子解释道:“就是几百年后,清朝之后的一个朝代,叫什么大华国。” “清朝?大华国?”方正化听得更疑惑了,“这清朝和建奴有什么关系?” 皇太极改制,自称清国。只是大明这边不承认,依旧以建奴、鞑虏、女真等称呼之。 但方正化却是知道建奴国号的。 清朝,很容让他联想到建奴的清国。 红娘子道:“清朝自然是清国所建——按公主所讲,不论是这大顺,还是南明都长久不了,最终都要被清军攻灭,建立了清王朝。 说是清朝建立后,所有人都要改服易发,留着建奴那样难看的鼠尾辫,说这是亡天下。 俺不懂得她讲得那些大道理,只知道鞑虏都不是好东西,公主则是个好人,又有大神通,俺自然要跟着她。” 红娘子这番话虽然说得粗浅,可方正化却听得震撼无比。 就在这时,朱媺娖又忽然出现了,拿着一份圣旨,递过来道:“这是父皇任命我为监国的圣旨,你曾是司礼监秉笔,一看便知真假。” 方正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边看圣旨一边道:“殿下为监国之事,陛下也已密诏形式告知我等···殿下刚才是去了那后世?” “不错。”朱媺娖点头,“之前那氙气灯、音响都是我从后世带来的,我有这本事,方公公该再无疑虑了吧?” 方正化心道:怎么可能没有疑虑?疑虑多的去了。 只是,他确实相信朱媺娖没被闯贼挟持,更没有投靠伪顺。 定了定神,他将圣旨交还给朱媺娖,道:“先前是老奴多疑了。对了,与老奴一起接受陛下密诏的其他几位如今都在通州码头,老奴当速去告知他们公主并未被闯贼挟持,否则他们该离开了。” 朱媺娖点头,“我随你一起去吧。” “是。” 方正化知道,朱媺娖随他一起去,不仅有直接面见刘孝廉等人的想法,也有防止他逃跑的意思。 毕竟他刚知道了公主那么大的秘密。 ··· “方公公带着公主和那伙女闯贼往我们先前住的院子去了!” 李成匆匆跑回来,将看到的告诉了刘孝廉等人。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高胜奇道:“方公公怎么会出卖我们?” 李振武皱眉道:“兴许是公主、方公公和伪顺达成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协议。” 张盛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方正化离开后,隐约被视为领头人的刘孝廉一时沉思不语。 很快他就问:“闯贼出动了多少人?没派兵封锁码头吗?” 李成道:“还是先前那七八个女子,没有派别的兵。” 听见这个回答,刘孝廉吐了口气,环视众人道:“事情也许与我们想的都不一样···我们或许该再派个人去试探下。” 刘孝廉这么说,却并没有自己挺身而出的意思。 他怕死,而且他还有妹妹要照顾呢。 高胜奇将一时没人说话,便道:“我去!闯贼于我有杀父灭门之仇,我是绝不会投靠闯贼的!公主若是真投靠了闯贼,我便拼死杀了她身边那女贼头!将满腔热血溅到公主脸上,叫她清醒!” 其余人听了这话还在犹豫着是否同意,刘孝廉便直接点头道:“好,你去。若你死了,我们会尽力为你报仇的。” 高胜奇依旧看不惯刘孝廉,闻言呵呵冷笑一声,便出门去了。 李成则再次跟着去监视。 这回没多久他便跑回来,高兴地叫道:“高公子没死!他和公主、方公公一起来找我们了!” 听见这话,剩余几人先是一愣,随即齐齐松口气。 高胜奇确实值得信赖。 他既然带着公主过来,就说明必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公主投靠了伪顺。 而是别有原因,才会和这伙儿女闯贼在一起。 刘孝廉也松口气,牵着妹妹道:“诸位,准备迎接公主殿下吧。” 正文 第67章 原来公主才是天命之人! , “参见公主殿下!” 另一处院子中,刘孝廉等人齐齐躬身参拜朱媺娖。 环视了下这几个人,朱媺娖略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父皇会安排什么精兵强将,或者能臣贤人,没想到除方正化外就是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人。 不过她并没有将失望表露丝毫,而是含笑做了虚扶的手势,道:“诸位免礼。”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又看着众人道:“尚不知各位如何称呼,不如都自我介绍下。” 李振武好奇地看了朱媺娖两眼,当先抱拳道:“卑职李振武,现为锦衣卫百户。” “李若琏是你什么人?” “是我祖父。” 朱媺娖点头。 随即刘孝廉及四名侍卫也各自介绍了。 至于高胜奇,自然是在去将她时,就报了姓名与家门。 除方正化外,不论是朱媺娖还是郝光明,对这些人都说不上多么信任。 但好歹是崇祯留下的帮手,不能抛下不管。 于是朱媺娖道:“眼下李岩、红娘子所部已经归附于我,你们既然是父皇留下助我行使监国之权的,便随我一起去红娘子营中吧?” 听了这话,其余人还在消化其中信息,刘孝廉便问:“李岩、红娘子所部既然归附,殿下何不率领他们离开京城,或者寻机袭杀李自成?” 朱媺娖本想解释,却听蓝牙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这个刘孝廉是想教你做事啊。” 随即郝光明说了些什么,朱媺娖便冷着脸道:“刘公子是要教我做事?” 刘孝廉虽然是头回听到这种话,却立即明白公主对他方才的问话不满,虽然心中微微凛然,却仍不卑不亢地道:“不敢。在下只是想知道殿下有何打算。” 朱媺娖道:“其一,李自成不是那么好杀的,况且他如今已经离开了京城。 其二,我准备率领红娘子所部前往四川。至于为什么,以后你自会知晓。 你若还是质疑我的决定,或者有什么不同意见,大可自己南下,不必拘于我父皇性命,非留在我身边。” 刘孝廉听得皱眉,但还是一拱手道:“陛下遗命,令在下替父亲辅佐公主殿下监国,而今既然见到了公主殿下,在下自然要留在左右。” 朱媺娖点头,没再跟刘孝廉计较。 她环视众人道:“我在红娘子营中的事于伪顺其余人还是个秘密,所以在我们有所行动前,你们都只能留在红娘子军中,不得外出。” 这下没人再提什么异议了,一起应是。 接着,刘孝廉几人便随朱媺娖、红娘子回到了营地。 红娘子他们安排了两顶帐篷。 方正化、刘孝廉及其妹妹刘炜彤一顶,其余六人共用一顶。 红娘子亲卫营中的女兵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反倒是刘孝廉等男子感到颇为拘束。 晚饭后,刘孝廉见方正化回到帐中,便忍不住问:“方公公可知道公主殿下是如何从闯营逃脱,又如何收服李岩、红娘子的?” 方正化瞥了刘孝廉一眼,道:“公主有天赐大神通,不是你能随意揣测的。至于你所问的事,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刘孝廉皱眉。 他觉得方正化变了。 变得神神叨叨的。 但他也打消了从方正化这里询问消息的心思,准备自己观察。 如果朱媺娖真有什么过人本事,既有先帝遗命在,他刘孝廉也不是不能辅佐一位公主监国。 可要是朱媺娖只是李岩、红娘子的傀儡,也没什么击败伪顺、夺回京城的希望,他就必须另寻门路报家仇、报国恩了。 另一间帐篷中,李振武、张盛等人也询问起高胜奇来。 相较于方正化,高胜奇就没什么隐瞒的想法了。 他兴奋地道:“公主殿下有天赐大神通,可以去往后世,李岩、红娘子凭什么挟持她? 而且公主在后世知晓伪顺不能成事,也知晓李岩将来会为李自成所杀,他们自然就归附了公主。” 寥寥几句话就将几人全都震慑住了。 李振武不禁质疑:“这怎么可能?你不会被什么江湖戏法蒙了吧?” 高胜奇听了很生气,提声道:“公主就在我眼前消失的,而后又带了一箱我从未见过的东西过来,怎会有假?” 李振武还要再询问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兵的声音。 “几位,公主殿下请你们议事。” 李振武等人当即出来,和另一边的方正化、刘孝廉一起来到了红娘子的大帐。 帐内只有朱媺娖和红娘子,帐外则由红娘子的几名亲卫守着。 带几人进入帐中后,朱媺娖便环视众人道:“我知道几位对我有天赐神通之事多有疑惑,这事我虽不想多解释,却可以让几位见识一下我的神通,以免几位心思不定,做出什么错事。” 施展“神通”安定几人心思,却是朱媺娖与郝光明商量之后的选择。 说完,她也不管这些人神色如何,当即凭空消失在帐内。 头次见到这一幕的刘孝廉、李振武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揉了揉眼睛,四处寻索,却依旧看不到朱媺娖“藏”到了哪儿。 很快朱媺娖又出现在帐内,手中却是多了一绿色小箱子,以及一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朱媺娖将这两样东西放到桌上,解释道:“这箱中乃是后世的军粮,名为压缩饼干,一块虽然只有半斤,却可抵十七碗米饭。 至于左边这个,则是手提灯,与之前我借之刺杀李自成的氙气灯相似,只不过没有那个亮,可用于夜间照明。” 说着朱媺娖就打开了手提灯。 刺目的光芒照出,顿时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不禁闭上了眼睛,吓得连连后退。 朱媺娖带着两样东西过来除了为了证明她的“神通”,还因为这两样东西本就需要搬运过来。 很快,朱媺娖就关掉了手提灯,微笑着扫视众人,道:“现在诸位应该不会怀疑我有天赐神通之事了吧?另外,父皇之所以命我为监国,也是相信我有天赐神通相助,可以振兴大明。 至于更多的事,诸位不用急着问,以后自会明白,现在都回去歇下吧,明早还要赶路回京城呢。” 不管是首次,还是第二次见到朱媺娖“神通”的人,这时都心神激荡,本能地应了声是,退出大帐。 待回到帐篷中,高胜奇兴奋地道:“看,我说没骗你们吧?还不信。哈哈,公主有此天赐神通,我等必能击败闯贼,报家仇国恨!” 李振武则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陛下没让皇子监国,原来公主才是天命之人···” 张盛则道:“公主说的氙气灯,我宫中就见过,没想到竟然是公主从后世带过来的。话说,这后世难道是个神仙显迹的时代?” 听了张盛的话,其余人则若有所思,神往不已。 甚至有人想,他们若用心辅佐公主成就了大事,立下功业,将来是否有机会随公主一起升天成仙? 另一个帐篷中,刘孝廉反倒什么也没说,回来之后,就一直略显呆滞的思考着什么。 显然,方才的事对他冲击十分之大。 ··· 次日。 朱媺娖等人混在红娘子亲卫营回到了京城。 此时刘宗敏已经是随李自成出征,但拷饷仍在继续。 朱媺娖、红娘子安排好方正化等人,回到李府,便见李岩正等着他们。 知道顺利地找到了崇祯安排的人,李岩便没多问了,而是话一转,严肃而认真地道:“殿下,事不宜迟,我们离京的计划该实施了。” 正文 第68章 我们定会再回到京城! , 李自成离京讨伐吴三桂的第三日。 李来亨到京畿治疫总管衙门点卯,准备听候李岩的吩咐办事。 来了后竟然发现衙门内人心惶惶的,里外都见不着李岩。 他随便抓了个刀笔小吏问:“李军师呢?” 刀笔小吏有些害怕,苦着脸道:“听说是红娘子营中有不少人感染了鼠疫,就连红娘子都病了,李大人无心公事,早上来随便吩咐两句,便去红娘子营中了。” “什么?”李来亨听了大惊失色,随即质疑,“京城鼠疫治理已颇见成效,红娘子营中怎会出现多人染病?” “哎,”刀笔小吏一叹,“红娘子营乃是先前治疫的主力,与那些鼠疫患者多有接触,算算日期,如今正是该有许多人发病的时间啊。 对了,李军师临走时还吩咐过,若是李将军来了,便告知李将军,尽快再次排查孩儿营中的染病者,做好防护、隔离措施,以免将疫病传染给其他人,令鼠疫在京城再次肆虐。” 李来亨听完一时失神,松开了刀笔小吏的衣领,却忍不住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回过神来,李来亨立即回到孩儿营中,招来各级将官,令孩儿营的人都回到营中,排查染病者。 又下令,按照惯例进行三重隔离。 既首先隔离患鼠疫者,其次隔离出与鼠疫患者有过接触者,再次隔离整个孩儿营! 将这些事吩咐下去后,李来亨仍旧心神不宁,于是前往红娘子营,准备了解下红娘子营的疫病发展情况,问李岩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到了红娘子营地,李来亨便见外面戒备比平时森严了数倍不止。 距离大营辕门尚有几十步远,箭楼上的守卒就喝道:“来人止步!” 李来亨勒马顿住,高声道:“额是孩儿营李来亨,有要事见李军师!” 一掌旗走出辕门,遥遥冲李来亨喊道:“营中许多人染了鼠疫,已做出隔离,许进不许出,李将军还是请回吧。” 李来亨道:“叫李军师出来见面也不行吗?” “李将军稍等,俺去问问。” 无奈之下,李来亨只好带着一队亲卫骑兵在辕门几十步外等着。 还没等到回话,就见有人从里面推着一辆辆独轮车出来。 车上明显都是染疫病死的士卒,推车之人也多有咳嗽的、身上有疙瘩的。 十几辆独轮车推着当着李来亨等人的面,将几十具染病士卒的尸体推导营地不远处一个大坑中,用旁边备好柴禾与煤石点燃,焚烧起来。 以年纪看着比李来亨还长几岁的青年骑兵见状忍不住道:“首领,这红娘子营看着疫病情况怕是比额们想的还严重,一会儿和李军师见面额们可得注意点,别被传染了。” 李来亨紧皱着眉点头,“额知道。” 终于,李岩走了出来,却是面色发白、嘴唇干裂,一副憔悴的模样。 他出了辕门,在距离李来亨等人十几步的地方就停住了,拱手道:“李将军见我有何事?” 李来亨当即问:“李军师,红娘子营中有多少人染病?” 听见这话,李岩神色更难看了。 他一叹道:“目前仅有千余人发病,至于其余人是否已染病,尚不确定。 对了,为了避免营中疫病之毒传出去,我已令全营戒严,许进不许出。 只是营中物资不足,今后一段日子,还要麻烦李将军派人将红娘子营所需的物资送到营外来。” 听了李岩的话,李来亨身后的骑兵都脸色发白。 千余人发病? 这还能用仅字形容? 红娘子营可是只有八千多人啊,而非那些什么人都收留、拥有几万人的大营头。 李来亨则眉头皱得更紧,满面忧色,问:“营中可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助的?” 李岩犹豫了下道:“李将军当知道,鼠疫患者并非必死,若是能吃喝好些,养护得好,还是有可能好转的。 红娘子营多是随陛下转战各省数年的精锐将士,多损失一个都可惜,所以,希望李将军能设法多筹些粮草及药材,好让红娘子营多活些将士。” 说完,李岩郑重地向李来亨拱手躬身一拜。 李来亨与李岩接触颇多,速来敬佩,甚至可以说仰慕李岩的为人。 见状忙下马回拜,并正色道:“请李军师放心,额一定想办法多筹备些粮草、药材送过来。” “那岩与娘子便先拜谢李将军了。” 说完再拜。 李来亨又回拜一次,深深看了眼红娘子的营地,这才带着亲卫骑从打马离去。 李岩等李来亨的背影消失,才叹了一声,转身回营。 其实他并不想欺骗李来亨,却不得不为之。 因此他方才那两拜,不仅是为了感谢李来亨答应帮助筹集粮草,也是为欺骗而道歉。 ··· 转眼过去三日。 这一天,李来亨第一次送来了粮草,确实比红娘子营应得的多出一半来。 带将士们将粮草运回营中,便有红娘子的亲卫将四名统军都尉,以及方正化、刘孝廉等受崇祯遗命之人都叫到了主将大帐中。 朱媺娖、红娘子、李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这虽是红娘子的军帐,但此时却是朱媺娖坐在主将之位,李岩、红娘子则站在下方两侧。 等人到期,朱媺娖点点头,李岩开声道:“诸位,依照行程算,今日闯王已率军到了山海关外,不出意外,明日便可能与吴三桂、清军决战。 不论闯王此战胜败,我们都该离京了。 因此请四位都尉回去统领麾下将士做好准备,今夜我们便拔营出走。” “尊令!” 四名红娘子营的都尉齐应了声,便各自离去。 离开京城去四川的事,李岩、红娘子早于四人通过气,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准备。 李岩又对剩余的人道:“诸位,为了能多瞒住闯军几日,这营地内外我们还需做一番布置。” 接着,李岩与红娘子就不客气的吩咐起朱媺娖之外的众人来。 方正化、刘孝廉等人这几日也算是初步了解了李岩、红娘子的本事和为人,因此都颇为配合。 但说起来,布置营地的事其实也无需他们帮多少忙,大多数事都是由红娘子营的人来做。 很快到了深夜子时。 在治疫期间便由外城转移到城外去的红娘子营地中,将士、车马潮水一般从营中出来,只发出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轻微响声。 当初李岩、红娘子故意以避免鼠疫传染为由,将营地选在了距离外城一里多远的地方。 因此,这时根本没有人发现红娘子营数千人的离去。 待人去营空后,仍能见到营地中多处火把、火盆散发着微光。 在这微光的映衬下,不论是辕门楼上,还是箭楼、望楼之上,都能瞧见有穿着红娘子军服饰的人影站立着,一动不动。 ··· “好了,此时已离京五六里地,开灯吧。不然仅凭那些没夜盲症的人带路,大伙儿走起来就太慢了。” 离京五六里后,红娘子如此说了句,便让亲卫传令各队人马开灯。 为了方便红娘子营的夜行军,朱媺娖前后带来了20几个手提灯。 以红娘子营的人数,基本上可以做到400多人有一个。 再加上一些火把,以及没有夜盲症的人照看着,队伍速度当即显著提升,直追白日行军的速度。 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骑马走跟在朱媺娖后面,此时转身回望。 瞧见一道道犹如传说中的烛龙之目般的亮光刺破夜色,照向前方,只觉壮观无比,心中更是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我们定会再回到京城!” “将来定能让这大明江山如被神灯照耀般,一片光明!” 正文 第69章 李岩: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地图! , “首领有令!准备扎营造饭,休息一夜再走!” 两名传令兵骑着马,手持令旗,由队伍两侧,从头向尾奔走,大声传达最新军令。 队伍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因为只有到了前锋选好的营址,才能安营扎寨,否则军令便是让将士们就地歇息了。 此前,红娘子部以营中将士多染疫病为由,全营戒严、许进不许出,让将士们在当夜出发前养足了精神。 因此离营后便走了半个夜晚,加一整个白天,已走了近百里。 中间除了按点停歇一两刻钟,让将士们解决早饭、午饭,便没停下来过。 红娘子部行军时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散在四方的探马。 又以前、左、右三个方向为主,后方的探马最少。 然后便是千余骑兵的前锋,行军时由红娘子亲自率领。 四千多步兵则与辎重营一起行军,相当于中军、后营,行军时由李岩率领。 朱媺娖为了锻炼自己,也为了拉近与将士们的距离,便待在中军。 李岩自然不敢真让朱媺娖跟着步行,给她安排了马车。 但朱媺娖不愿意坐,硬是要跟着李岩等人一起步行。 朱媺娖作为大明公主虽未缠足,但毕竟不经常走路,腿脚缺乏锻炼与磨砺,因此没走多远就受不了了。 郝光明虽然看不到大明这边朱媺娖的情况,却能猜到朱媺娖开始步行肯定没法儿坚持太久。 所以在当夜朱媺娖走了两个多小时后,他就通过蓝牙耳机劝导了。 “我知道你想锻炼自己,但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 比如说走路,经常走路的人,脚底板会产生一层茧皮,走远路也不容易磨出泡来。 但你之前从没走过远路,这一上来就想跟红娘子营中转战各地几年的将士们相比,是不可能的。 你得慢慢来,不能心急——你父皇之所以将大明江山弄成如今这样,一个原因就是心急。你总不想犯你父皇犯过的错误吧?” 郝光明搬出崇祯作为反面例子,朱媺娖终于听了劝。 但她肯定是不能回到郝光明那边的,不然她再回到大明时,还会出现在之前离开的地方,那样就落在队伍后面了。 当时费珍娥也看出朱媺娖累得狠了,便也劝道:“殿下还是上马车休息一会儿吧?” 台阶送到眼前,朱媺娖虽然依旧感到惭愧,却没再矫情,点头上了马车。 这边郝光明则又趁机跟朱媺娖聊了起来。 “走远路其实有很多技巧和讲究的,现在我将在网上查到的一些小知识告诉你,等扎营时你可以看着告诉红娘子、李岩,只要有几条有用的,就能增加你在军中的威望。” ··· 天黑透前,队伍便扎好了营盘。 朱媺娖则趁着扎营的时间回到了竹林老宅,吃了郝光明准备的营养晚餐,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用郝光明准备好的药汤泡了半小时的脚,才回到大明这边。 这时,红娘子正与李岩在大帐中讨论行军路线。 虽然总的行军路线之前已经明确,但每日具体的行军路线却还是要计较一番的。 “殿下。”李岩礼貌地向朱媺娖拱手打招呼。 红娘子则吸了吸鼻子,惊讶道:“公主身上好香啊?莫非是在那边用了花瓣沐浴?” 朱媺娖如今和红娘子混得很熟了,闻言一笑:“并非花瓣,而是用了洗发水和沐浴露。说起来也是我忘了,回头便带几瓶洗发水和沐浴露给你。” 之前朱媺娖虽然每天洗澡也用沐浴露,但洗澡后基本就在竹林老宅休息了,等第二天才来大明这边,身上沐浴香波的味道不像刚洗完澡时那么重,红娘子便没注意。 否则,红娘子提起,朱媺娖肯定早就带洗发水、沐浴露给她了。 当然,其中也有朱媺娖最近忙着搬运东西,没想利用穿越能力带一些无关紧要东西的缘故。 女子就没有不爱美、不爱香味的。 红娘子也不例外,当即就笑道:“那俺就先谢过公主了。” 李岩则是注意到朱媺娖手中除提了四个手提灯,还拿了一个纸卷。 之前朱媺娖回去时,便带了八个手提灯回去充电,如今过来自然也要带几个充好了电的手提灯过来。 郝光明买的手提灯都是充一次电能照明12小时的,虽然目前所有手提灯都还有电,但也坚持不了几个小时了。 因此,朱媺娖自然要利用每次穿越机会更换。 这事李岩知道,所以他的注意力便在朱媺娖带来的纸卷上。 朱媺娖见状,便将纸卷递给李岩,道:“这是我在那边得到的大明地图,今日才到的,我便拿来了。” 地图? 李岩听了便眼睛一亮。 须知,在明朝时地图可不像后世那样随便能找到、买到,或者在网上搜索到。 在明朝,较为详细的地图都属于国家机密、军事机密,一般人根本没有。 再加上明末大明官府各种政务、军务废弛,李岩、红娘子虽然攻破过不少府县,却也没得到过一张好地图。 目前李岩所用的地图还是他凭借自身见识,以及从李自成那里看到的,自己画的一幅。 当李岩打开纸卷,赫然发现竟然不止一幅地图,而是好几幅。 再看到上面画笔精细的府县划分、山川脉络,城池重镇及重要卫所的标注,李岩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也活了三十出头了,自诩见识广博,却还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精致的地图——即便是大明皇宫相关库藏中也没有。 “此图乃军国重器啊!”他声音发颤、双目发光的盯着地图舍不得挪开,却忍不住问:“殿下是如何得到的?” 朱媺娖微笑道:“李先生又以当世眼光看后世了,这地图虽精细,却也只是后世人专为研究我大明历史绘制的,并非什么军国重器,有钱就能买到。” 听了这话,李岩意识到他确实又大惊小怪了 略微冷静后,他不禁深深看了朱媺娖一眼。 虽然朱媺娖一直都没说,但李岩觉得,朱媺娖在后世定然是有人帮忙的。 这个人不仅很得朱媺娖信任,还很可能有钱有势。 否则朱媺娖不会将朱媺姕托于那人照顾,也没办法弄来这么多后世的东西。 不过,李岩虽然为人比较耿直,却并非毫无情商,朱媺娖既然不说,他自不会多嘴去问。 接着,他详看这几幅地图,发现有一张大明全图,还有北直隶及河南、陕西、陕西、湖广、四川五个布政司(省)的分图。 将这几幅地图都迅速浏览了一遍,李岩结合自身见识,发现这几幅地图上的信息也并不十分准确,但整体而言依旧比此时的地图精细很多。 想想也是,朱媺娖所去的后世距今毕竟有几百年,对此时地理认知有误在所难免。 稍稍研究了会儿,他忽然脑中一亮,道:“殿下、娘子请看,而今有了如此详细的地图,也许我们并非只能过山、陕去汉中。 从山、陕走虽然路程短,可如果被顺军发现我们无令行军,以背离了闯王,恐怕就会面对山、陕两地各方顺军的堵截。 相反,走另一条路虽然远些,可却是从河南、湖广北边走,只需过了此处便能进入汉中。” 说着,李岩将手点在了湖广分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朱媺娖看去,便瞧见了两个大字——郧阳。 正文 第70章 郝光明:我能帮忙伪造诏书 , 听李岩谈起行军路线的事,郝光明这边也不禁对着地图思考起来。 这地图他一样买了好几份,因此让朱媺娖给了李岩一份,他这里还有几份,可以随便拿来看。 从地图上看,郧阳位于大明湖广的西北角,与陕西的兴安州(安康)相邻,汉中则在兴安州的西侧。 如果选这条路,确实如李岩所讲,只需直下河南,再入湖北,便可由郧阳入陕。 其优点是,在出河南之前几乎不会遇到关隘阻拦,而且李岩、红娘子所部起于河南,到了那边就相当于到了他们的主场,行军、筹粮想必都要容易些。 缺点却也明显,那就是路程较走山陕明显要远不少。 另外,由河南入郧阳,由郧阳入兴安州,虽然没多少著名关隘,但所经之地都是山区,甚至有大片原始森林,路很难走。 而在进入陕西后,也是要过几道关隘才能到汉中的。 至于另一条路,过山陕入汉中,路线无疑更短,只论路来讲也好走很多。 关键在于,能不能骗过各关隘的顺军放行。 如果不能,即便他们能攻破一两座关隘,也很容易被山西、山西的顺军堵截。 即便没被堵住,也会被一路追击,狼狈如丧家之犬。 至于说打,不是郝光明不相信红娘子所部的战力,实在是他们人太少了,战兵才五千余。 大顺这边可在太原、西安都安排了大将镇守呢。 太原是大明降将姜襄,这个还好说。 西安则是田见秀镇守——这位可是闯军中排名位列前三的大将。 红娘子部如果在山、陕两地和顺军打起来,除非打赢所有仗,否则只要输了一仗,他们这支队伍可能就要玩完。 这么一分析,郝光明觉得到底选哪条路走还真难得很。 不过,从全局考虑,郝光明还是觉得早入四川更好些。 于是通过蓝牙耳机道:“你问李岩,他原本准备怎样过山陕两地的关隘?” 山陕两地多关隘,而且就行军而言,你要从山陕去四川,必须过这些关隘,都不好绕。 不像中原,很多地方都是一马平川,你要是不想经过哪座城池可以轻易地绕过去。 朱媺娖也不想走远路去四川。 虽然历史上张献忠八月才攻破成都,但他们总不能等到八月才赶到成都,那样恐怕想要扭转乾坤都难。 而今已经是四月下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先生,你原本既然计划过山陕入四川,可想过怎样通过那些必经的关隘?” “骗。”李岩只说了一个字。 “骗?” 李岩解释道:“我准备伪造一份闯王的诏令,言我等奉闯王诏令前往汉中,准备南下讨伐四川。 只不过,我们军中并无模仿笔迹、伪造印玺的高手,只能由我来做。 我于伪造信件、印玺之道并不擅长,因此真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骗过顺军守将。” 听见这话,朱媺娖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觉得这事挺不靠谱的。 在她的认知中,信件、印玺都不是那么好伪造的——若真是容易,怎么以前没听说有多少人假传圣旨呢? 李自成的诏令纵然防伪手段不像大明圣旨那么高,想来也是不容易仿造的。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了李岩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当即通过蓝牙耳机道:“我可以帮你们伪造李自成的诏书,在我们这边,只要肯花钱,造一份能以假乱真的应该不成问题!” 朱媺娖听了十分惊喜,没忍住脱口道:“真的?!” 才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果然瞧见李岩、红娘子都奇怪地看着她。 想一想,她觉得如今李岩、红娘子都被跟她离开京城了,也该在透露点秘密给两人知道。 于是微红着俏脸道:“实不相瞒,我父皇已将我许配给了后世一人,也就是我的驸马,他姓郝,叫郝光明。 方才他听了李先生所言,说后世有办法伪造诏书,应足以以假乱真。” 朱媺娖这短短几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即便是心大的红娘子一时也难以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红娘子才杏眸发亮地道:“俺就说嘛,公主在后世肯定是有帮手的,没想到竟然是驸马爷。 公主,这后世的驸马爷长啥样啊?有没有俺相公英俊潇洒?” “咳咳咳!”一旁李岩终于回过神来,疯狂咳嗽,暗示红娘子别乱说话。 红娘子听明白了,却不以为意,反假做关心地拍打李岩后背,道:“相公怎么了?该不会是真染了鼠疫吧?” 鼠疫中有种类型病灶主要在肺部,因此感染者会咳嗽,乃至突然咳血猝死。 因此,红娘子这一说,李岩就咳得更厉害了。 这回是真咳。 给气的。 红娘子居然说他要猝死,他能不气吗? 朱媺娖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红娘子的问题,而是道:“若诏书能以假乱真,我们是不是就该走山陕?毕竟早些赶到成都很有必要。” 李岩顺了气,道:“若诏书真能骗过顺军守将,自然可以走山陕,但若骗不过,我们反而要陷入麻烦中。” 说着,李岩再次看起了陕西、山西、河南三个布政司的分地图。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殿下,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直往南走入河南,到雒阳后再向西走,看能否以诏书骗过潼关守将。 因为这样,在进入汉中前我们只需过潼关便可以了。 即便诏书没能骗过潼关守将,我们也可以转而南下,或走商洛山入兴安州,或是继续到南阳入郧阳,再由郧阳入兴安州。” 听了这个计划朱媺娖不禁点头。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听得点头。 这计划及不用绕多远的路,又为没能骗过顺军守将留下了后路,应当是眼下的最佳选择了。 “我觉得可以。”郝光明道。 朱媺娖当即道:“那我们便按这条路线走吧。” 随后,李岩自己在大帐中研究具体的行军路线,朱媺娖则要求红娘子带她到亲卫营巡视。 至于说其他兵营,红娘子倒是没什么,但朱媺娖还是有些不方便去在这个时候去的。 此时,将士们不仅扎好了营帐,也吃过了晚饭。 亲卫营中的女兵们或是在整理床铺,或是在浆洗衣物,没有入睡却也没有闲下来。 “这长途行军步行赶路,红娘子军中可有什么技巧?”看女兵们在忙碌,似乎并无多少烧热水泡脚的,朱媺娖便询问起来。 红娘子笑道:“这还要啥技巧?走着走着就习惯了呗。 俺听相公说公主离京后也步行了好远,最后还是没受得了,上了马车。 公主以前毕竟金贵,一开始脚底板肯定受不了,会磨出泡来。 等以后走的路多了,这脚底板长出厚厚的老皮,走远路就没事了。” 朱媺娖对红娘子的取笑并不在意,而是认真道:“我从后世得知了两个有助于行军走远路的小技巧,兴许于将士们有用,我想请红娘子推行军中,也好让我军走得更快一些。” “后世的技巧?”红娘子一听是后世的东西杏眸就亮了,“公主快说给俺听听!” 朱媺娖含笑道:“其一是大绑腿,你看,就像我腿上这样。” 朱媺娖说着撩起衣衫下摆,里面却是穿了一条现代的女式裤子,上面有她在另一边照着网上视频用布带打的绑腿。 郝光明倒是说,后世人已经不用布带绑腿,而是用有绑腿效果的裤袜,或者特制的绑腿带。 并且郝光明已经在网络上买了好几套户外徒步旅行的衣服等装备,明天货就到。 那时她就该大胆换装了。 正文 第71章 建议,争论 , 红娘子细看了朱媺娖的绑腿几眼,便道:“这种绑腿法子俺倒是在军中一些老卒身上见过,却不知有什么作用?” 朱媺娖道:“它的主要作用时缓解腿部疲劳,可以让将士多赶些路。 因为长时间走路,血液会汇聚到小腿上,会让人感到疲劳,时间长了还会有损血脉。 绑腿则可以有效减缓血液向小腿汇聚的速度。 另外,绑腿扎紧了裤腿口,可有效防止蚊虫叮咬。 最后,为全军将士都配上绑腿后,需要时他们还能解下绑腿的布带当绳子用,煮洗消毒后还能当做包扎伤口的纱带。” 红娘子笑道:“公主讲的俺虽然没全听懂,但知道这对将士们是好事,明日俺便让辎重营的人制作绑腿,配发全军。” 朱媺娖点头,又道:“缓解长途行军疲劳的第二个小技巧,便是每晚歇息前以热水泡脚。” 红娘子这次听了却是一叹,道:“这个法子俺是知道的,即便不知道的人,也会感觉泡个热水脚睡觉更舒坦。 可这行军中条件简陋、艰苦,如何能让将士们每晚入睡前都热水泡脚啊? 烧火的柴禾不好找不说,而今各地多有旱灾,有时候连水都不太好找啊。” 朱媺娖神情坚定地道:“我也知道行军途中条件简陋,但我们可以下令让将士们尽量去做。 或许难以做到让将士们每天都泡热水脚,但只要有条件,就得让将士们做到。 这样长时间积累下来,不仅能加快我们的行军速度,也能让将士们少因长途行军受损。” 红娘子听了若有所悟,随即就点头道:“公主说的是,俺这就让人吩咐下去,让将士们从今夜起就尽量用热水泡脚。” 说完,红娘子让跟在身边的亲兵去传令。 她这些女亲兵,个个身材五大三粗,有的脸上还应战斗留下疤痕,有的不说话,都没人能分出男女,甚至说话也未必分得出。 叫这些女亲兵去其他营中传讯,她也不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当然,实际上亲卫营一些女兵早就和男兵成了家,只是行军中分营而居罢了。 朱媺娖随着红娘子继续巡查亲卫营,女兵们都热情地跟朱媺娖、红娘子打招呼。 中间遇到一胆大的高壮女子,咧着大嘴笑问:“公主、首领,上次给俺们尝的那啥饼干、罐头都挺好吃的,还很顶饿,啥时候再分给俺们吃一顿啊?” 朱媺娖微笑没说话。 红娘子则笑骂:“俺说虎妞,你这长得不美倒是想得挺美啊?那些饼干、罐头不止是好吃,存的时间也长,又方便运送,现在就给你们吃那些,难不成营中其他粮食都搁车上烂掉?” 虎妞把刚随便洗了洗的长发随意地在头上挽了个小乣,嘿嘿笑道:“粮食烂了确实可惜,那首领便让俺们没事多吃一碗饭,不就能早点吃完了吗?” “你还真是想得美!”红娘子忍不住朝虎妞厚实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俺们去四川的粮食都未必够呢,让你们每顿多吃一碗岂不是缺口更大了?没了粮食你去弄啊?” “俺弄就俺弄。”虎妞是真的虎,并不怎么怕红娘子,“回头碰到哪个地主老爷的坞堡,给俺几十个姐妹,俺便给破了打粮!” 因为是到皆为女兵的亲卫营,又是晚上,因此朱媺娖入营中前就将手机摄像头遮住了。 郝光明虽看不到人,可听到虎妞与红娘子这番对话仍不禁感慨。 红娘子部到底也是转战各地数年的农民军,而找地主富绅打粮则早已成为了农民军的传统。 如虎妞这样的老卒,都将之当成习惯了。 不过如今还没到四川,并不是朱媺娖整顿红娘子军、重订军规军纪的时候,部队又确实缺粮,路上打粮也是计划内的事。 果然,红娘子听了就笑道:“行,俺记住你这话了啊,回头就让你去干这活儿,可不许给俺亲卫营丢脸。” 虎妞高兴道:“首领放心,绝不会俺们营丢脸!” 等巡视完了亲卫营,回往大帐的路上,朱媺娖犹豫了下,道:“红娘子,我见亲卫营的女兵们每日盘弄长发、洗发都很不方便,可否下令让她们都剪成短发?” “啥?”红娘子听了明显吓一跳,然后便道:“这不太好吧?哪有将军强令将士们剪发的?都剪了岂不成了尼姑军? 而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身体啥的是父母给的,不能损坏,不然就是不孝。” 朱媺娖笑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对对,就是这句话。”红娘子连连点头,“俺相公以前还经常用这话劝俺在阵上别冒险呢,说这话出自《孝经》,俺们要守孝道就得遵守。” 这个问题朱媺娖也听郝光明说过,就在让她和朱媺姕剪短头发后。 因此听了红娘子的话,朱媺娖便道:“《孝经》上是有这句话不错,但其所要传达的,却并非表面的意思。” 红娘子杏眸眨巴了几下,显然没听懂朱媺娖什么意思。 朱媺娖哑然失笑。 见已经到了大帐,索性进入大帐中,将让亲卫营女兵先剪短发的提议跟李岩说了遍。 李岩听了直皱眉,并没有给朱媺娖讲孝敬,而是给了另一番说辞。 “殿下,头发过长确实不利于日常生活,更不利于行军打仗,因此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营中将士,也是会定期修理发须的。 但若如殿下所讲的剪成短发,却是万万不可。因为减短发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刑罚,名为髡刑。 另外我汉家儿女向来以长发美髯为美,以髡发、秃顶等蛮夷发型为丑。 因此,强令女兵们减短发,等于令她们扮丑自污。 况且很多人都认为断发是有损孝道,或是会折损寿命。 有此种种原因,她们如何肯减成短发? 若强令实行,恐怕会令亲卫营的女兵们心生怨怼啊。” 李岩这一番劝算是有理有据、苦口婆心了。 因此,通过手机听到的郝光明倒是一时没出声。 朱媺娖听了却是柳眉紧蹙。 稍倾她才道:“李先生,我让女兵们剪短发并非心血来潮,因为在后世男子几乎都理着不过耳的短发,甚至是寸发。 女子也多有短发者,便是留长发的,也极少长发过腰。 这说明风俗并非不可改。 短发更利于将士们行军途中打理,而打理得勤快了,干净了,则少生虱虫,有利于将士们的身体健康,甚至还有减少疫病产生与传播的效果。 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何不能让将士们剪成短发呢?” 李岩听了苦笑。 略微思考了下,他道:“殿下说确有道理,但人心改易是绝难一蹴而就的。 我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人想在告诉殿下,在脸上划伤几道刀痕是更美的,以后人们都会这么做,殿下会愿意自毁容貌吗?” 朱媺娖道:“李先生说笑了,怎会有人以脸上有疤痕为美?” 李岩定定地看着朱媺娖,道:“若殿下传令剪短发,将士们也会以为殿下在说笑——怎么会有人以短发为美呢?” 朱媺娖好歹是公主,此前提的种种建议李岩、红娘子也都接受了。 再加上她在郝光明那边通过上网看图片、视频,确实发现后世人多留短发,还都很好看。 所以,李岩这第二番劝虽然有理且有力,却也将她气到了。 她甚至气得笑出来,道:“李先生说世人皆以短发为丑是吧?那好,明日我便剪成短发!” 正文 第72章 正确的发型、服饰导向 , 朱媺娖说完,便直接在大帐中消失了,只留下李岩、红娘子、费珍娥三人。 红娘子冲李岩翻了个白眼,道:“俺说相公真是记吃不记打,在闯营总是这般直言得罪人,而今又当面顶撞公主。 就算公主的提议不好,你也可以委婉点劝导嘛。非要当面驳斥,让公主这般掉脸皮?” 李岩见朱媺娖突然消失,这才意识到气着了朱媺娖。 讲实话,他也是有点后悔的。 毕竟朱媺娖还不到十六岁,又是个女子,他堂堂一个举人,这般驳斥倒了一个少女,其实也并非多么光荣的事。 而且公主的提议也是真心为队伍好,只不过有些不切实际罢了。 想了想,李岩正色道:“让亲卫营女兵剪短发的事真不能按公主想的来,公主要剪短发也得再劝诫。 她毕竟是公主,而今又是监国,仪表言行代表着大明皇室的颜面,不能肆意而为。” 这时费珍娥道:“这事李先生还是不要再劝了,回头我与方公公劝一劝,兴许管用。” 红娘子也道:“珍娥说得对,这事相公就不要管了,别因小事跟公主关系闹僵了。” “这可不是小事···”李岩怎么说了句,见红娘子杏眸瞪过来,立马闭嘴。 费珍娥见了暗笑,心想:这李先生竟然有点妻管严,回头告诉公主殿下,兴许她能高兴点。 ··· “你都听到了?”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正坐在堂屋一张摇椅上笑看过来,不禁带着囧色问。 “听到了。”郝光明笑着点头,“你和李岩的辩论很精彩,可惜你忘了将手机摄像头遮布打开,否则我就会录制下来,当做纪年。” 朱媺娖一听,俏脸更加胀红,既羞且恼。 她气呼呼地道:“这种出糗的事你要是录屏了,以后我去了那边就关掉手机,不让你看也不让你听了。” 而今也就是在郝光明面前,朱媺娖才会经常露出这般的少女娇憨姿态了。 在李岩、红娘子等人面前,或者说在大明那边,她总是仿佛背着一座大山,言行举止都很庄重肃穆,甚至是不苟言笑。 郝光明听了佯作被吓到,忙道:“别,我不录屏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朱媺娖哼了句,随即又正色问:“你觉得我让亲卫营女兵们剪发的提议怎样?真的不对吗?” 郝光明略一沉吟,道:“不能说完全不对吧,但确实有些不符合实际,或者说操之过急了。” “你站李岩那边?”朱媺娖听了有点不高兴。 郝光明笑道:“你听我说完啊——就事论事的话,你的提议确实有问题。 可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优秀的强大领袖,你这个提议是完全可以落实下去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移风易俗,有时候确实很难,有时候却又很容易。 比如说清军进入中原后,要所有汉家百姓都剃发易服,结果直接激起无数本已投降清军的人反叛。 这里面既有剃发易服严重挑战了汉人的尊严,却也有清军威望、实力不足够的缘故。 我知道有的优秀领袖,曾一句话就能令全国军民忘掉过去的认知,去狂热地做一件事。 所以,如果你能够成为真正的优秀领袖,威望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别说只是令红娘子的亲卫营剪短发,便是让所有大明将士都剪短发,也是一句话的事。”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不仅蹙眉沉思,一时若有所悟。 郝光明犹豫了下又道:“我在跟你说个事啊——你别看我们现在都是短发、西装革履的,这可不仅仅是因为短发和西式服装穿着方便,看着干练,还有清末民初我们华夏民族被西方打压得太狠,以至于失去民族自信心的缘故。 事实上,如今我们大华国国力强大了,国际影响力也起来了,人民也对民族传统文化也越来也自信。 所以就有不少年轻人反过来喜欢古装,尤其是汉服、唐装以及大明时的服装,甚至追捧形成潮流。” 朱媺娖对大华国的时空认知终究还是太少了,闻言不禁诧异道:“还有这种事?” “当然。”郝光明笑着道,“回头你在网上搜一下汉服这个关键词就知道了。” 朱媺娖又蹙着柳眉沉思了会儿,道:“我已经说过,明日会剪短发,难不成要食言让他们看笑话?” 郝光明笑道:“李岩、红娘子未必会笑话你,但作为一个领袖,你既然当时那么坚决的说出了要剪短发,结果却无声地假装忘了,确实不太好,不利于培养你的领袖气质和威望。” “那我该怎么办?”朱媺娖一时有点愁。 至于说后悔嘛,倒不是很后悔。 郝光明则问:“你真想剪短发?” 朱媺娖道:“当然了,我看你们这边女子短发都挺好看的,我为何不能剪短发?” 郝光明笑道:“我们这边的女子发型,得搭配时尚的服装才好看。你要是穿着明朝服饰,却留着我们这边的女子短发,恐怕看着就很别扭了。” “那到底该怎么办?”朱媺娖再问,同时她也在想办法。 郝光明同样在思考。 他在想,究竟该给朱媺娖在大明那边塑造一个怎样的外形,才有利于将她养成一个万民敬仰,乃至将来能够言出法随的强大女帝呢? 虽说这件事中,朱媺娖的外形只是一个小小的次要条件,却也不该疏忽。 况且对郝光明而言,这本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乐于参与。 思考了好一会儿,郝光明才打量着朱媺娖道:“你的头发较大半月前又长了一点,你既然说了要剪短发,那这次就齐肩剪一次好了,反正以后还会再长出来。 齐肩发相对于大明那边的女子已经算是短发了,你剪完后,明日就简单的扎成马尾,让李岩、红娘子他们看看你没有食言。 至于服装的话,正好明天我给你买的几套户外徒步穿的冲锋服、鞋子到货,你便换上,先做我们这边女子的打扮。 这样在红娘子部虽然十分的标新立异,但总不至于像穿着古装却留着现代发型那么违和。” 朱媺娖听了依旧皱眉,“就这样?” 显然,她对郝光明的建议不算满意。 郝光明笑道:“一回儿我给你拍个照片、视频,回头在网上找专门的古装造型团队,给你弄个女帝的造型,再让他们给你定制几套女帝的服饰。 这样,到时候你换了女帝造型,绝对比现代的、大明的女子都好看!” 朱媺娖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知道我关心的并非好不好看。” 郝光明暗叹:老婆好难哄啊。 略一沉吟,他才认真道:“我知道你还是想让红娘子部的将士剪短发,但这件事真不是现在该去做的。 听我的吧,等几年,等到你有足够的威望了,你的军队也有了整体换装的需要,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他们剪短发。 当然,我仍不建议强令普通百姓剪短发,毕竟,我们华夏的传统发型和服饰确实是挺美的。 或许,让你们那个时空的西方人都以模仿我们华夏人发型、穿着为美,才应该是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 听到郝光明最后一句话,朱媺娖双眸光芒闪动,明显是被触动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正文 第73章 重建东厂,用肉罐头激励将士们赶路! , 经过郝光明的劝导,朱媺娖不仅气消了,想法也转变过来。 但她还是先剪了头发,才带着一箱压缩饼干再次回到大明这边。 值得一提的是,在意识到红娘子部缺粮后,郝光明这边就只购买压缩饼干,不买肉罐头了。 肉罐头好吃是好吃,却不如压缩饼干顶饿。 大帐是主将用来召集将官们议事的,并非李岩、红娘子的寝帐。 再加上朱媺娖离开并没有多久,当她再次过来时,李岩仍在这边处理事务。 见朱媺娖这么快就来了,李岩原本挺高兴的,可当瞧见朱媺娖原本达到背心的长发减成了及肩“短发”,还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李岩表情便有些凝固了。 他下意识还想再说朱媺娖两句。 可想起红娘子之前的话,再考虑到朱媺娖已经剪了“短发”,他也只能摇头一叹。 朱媺娖听到李岩的叹气声,便将带来的压缩饼干放下,道:“李先生何必叹气?我不让亲卫营的女兵们剪短发便是了,只是我的头发理应由我来做主。” 李岩听朱媺娖不再要求女兵们也剪短发,到底松了口气,于是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朱媺娖不再多说,而是叫上了费珍娥,前往方正化所在的营帐。 方正化依旧被安排和刘孝廉、刘炜彤住在一个营帐,但却时在辎重营内。 不过大帐其实也设立在辎重营的营盘——步卒与骑兵则是各自另设营盘,护佑在辎重营的周围。 到了帐外,费珍娥便喊道:“方公公可方便?殿下有事与你说。” 很快方正化便走出来,向朱媺娖正经地施了个礼,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朱媺娖通过打开的帐帘注意到刘孝廉再向这边走张望,便道:“方公公到我帐内说话吧。” 朱媺娖虽然不住在这边,但其实也是有营帐的,因为和费珍娥在一起,所以实际只有费珍娥一人睡。 带着方正化到了费珍娥的营帐内,朱媺娖在一张高脚马夹上姿态端庄地坐下,才道:“方公公,我希望你能够从现在起就着手逐渐新的东厂,并吸纳原来东厂所遗留的人才和资产。” “老奴遵命。”方正化先应了,随即才道:“不过老奴之前并不曾在东厂任职过,而今手上无人无钱,这东厂重建起来怕是会很慢。” 朱媺娖道:“无妨,对你说这事只是让你先准备着——钱的事我会为你解决,但人才却需要你自己留意、发展。 另外此事尽量保密,先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明白吗?” “老奴明白。”方正化点头。 朱媺娖见方正化如此听话,感到很满意。 说这事前,她还担心方正化以她还是监国而非皇帝,不愿受命重建东厂呢,没想到方正化一个字都没反对就答应了。 她觉得这里面纵然有方正化本身对东厂权利的觊觎,可对父皇遗命的认可才是决定性因素。 于是朱媺娖又道:“方公公既然做了厂臣,以后在我面前便以臣自称吧。” “老奴···臣谢殿下恩典!”方正化向朱媺娖拜了下去。 ··· 当夜,朱媺娖加班往来大明与现代,除又带来几箱压缩饼干及十来个充好电的手提灯外,便是带了一百两黄金。 在回到竹林老宅入睡前,她便让费珍娥将黄金送去交给了方正化。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在大明当下虽然粮食最值钱,可黄金的价值同样可靠,百两黄金应当足够方正化用一阵子了。 次日红娘子部继续行军。 朱媺娖依旧是在中军跟着李岩步行,神色淡然从容,就好像若日的争执不曾发生过。 但她那用一条红丝带简单束成马尾的及肩乌发却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朱媺娖的头发都已经剪了,李岩自是不会再说什么,而是在行军之余为朱媺娖讲起了一些相关的知识。 “京城到保定有三百多里,我们离京后半夜一天虽走了上百里,但也只不过走了这段路的三分之一而已。 而今我们按正常行军,即便有公主殿下的手电筒可让将士们入夜后再赶一段路,估计也只能每日行进五六十里。 这般计算,我们要走到保定恐怕也得走三四天。 至于京城到潼关,虽不知具体多远,但估计也有一两千里。 以我们的脚程算,即便一路不耽搁,怕是也得走一个月以上。” 听到这里,朱媺娖忽然道:“京城到潼关有两千余里。” 李岩微愣,随即便叹道:“若是如此,怕是我们得走一个半月。” 朱媺娖也蹙起了眉。 此前她总潜意识认为张献忠所部要八月份才能夺取程度,留下的时间还充足。 可当赶起路来,她才发现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在在路上。 根据昨晚郝光明与她一起在网上查到的数据,从潼关到成都也得一两千里。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单纯地赶路,从他们离京那天起就得在路上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而他们离京时已经是四月下旬了。 如果路上稍微被什么事耽搁,他们恐怕就赶不上成都之战了。 想到这里,朱媺娖对李岩正色道:“李先生,按照目前这个赶路速度,我们的时间太紧张了,必须让将士们加速赶路!” 李岩其实也算出了这点。 便点头道:“我尽力督促将士们吧。”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里,道:“我觉得你们可以搞个奖励机制,就用那些压缩饼干、肉罐头作为奖品。 告诉将士们,只要每日能赶多少里路,等到扎营歇息时,便有压缩饼干、肉罐头吃。 除此外,回头还可以在我们这边找些合适的电影放给他们看,作为精神上的奖励。” 朱媺娖当即将郝光明的提议跟李岩说了。 李岩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此举虽然会提前消耗我们存下的后世军粮,但若是能显著提升将士们每日的行程却也值了。 不过这电影是何物?莫非与皮影戏有什么关系?” 朱媺娖笑道:“李先生真是聪慧,电影确实与皮影戏有点类似,但和戏剧确实更像点。” 李岩听了皱眉,问:“让将士们在军中看戏怕是不太好吧?” 朱媺娖道:“回头我弄来了东西,先放给李先生与红娘子看,李先生便知道好不好了。” 李岩点头,不再多说。 随即他派传令兵追赶红娘子,告诉了朱媺娖的提议,得知红娘子也赞同,便先向将士们宣布多赶路晚上能吃压缩干粮与肉罐头的事。 “将士们,公主殿下说了,只要今日大家伙能走上六十里地,晚上便发压缩饼干吃! 若是能走上七十里地,那便让大家伙儿尝尝肉罐头的滋味儿!” 当传令兵将红娘子、李岩的命令下达后,各级将官立即在行军途中大声动员起来。 有将士笑着问:“掌旗,那啥饼干俺吃过一次,是真的好吃,关键是顶饿。 可那肉罐头是个啥?是肉做的吗?比起咸肉干来滋味咋样?” 红娘子部军团都是曾吃过肉罐头的,这掌旗闻言便露出回味的神色,道:“这肉罐头俺也只吃过一回,虽然是红烧猪肉的,而非更好的红烧牛肉,但那滋味美的,俺敢说,便是京城大酒楼的红烧肉也比不上!” 一听了笑道:“掌旗吹的吧?真有那好吃的红烧肉,藏在俺们营中这么多天还不得发臭了?” “发臭?”掌旗听了瞪向那说话的老卒,“那装压缩饼干的盒子多精美你们也看到了,据说能存四年不坏。 俺告诉你们,那肉罐头也是用铁皮盒子装的,能存三年呢。公主送到俺们营中才多长时间?发臭?绝不可能!” 将士们听了纷纷惊叹—— “吓!红烧肉能存放三年?!” “怕不是神仙做的红烧肉才能放那么久吧?” “俺听说公主便是得了神仙点化,有神通在身,才能给俺们带来像神灯那样的宝贝哩。所以这肉罐头还真有可能是神仙做的,或者是神仙平日里吃的。” “真的?那俺今晚必须尝尝。吃了神仙做的红烧肉,说不定能延年益寿呢。” “延年益寿有啥用?到战场上给人一刀砍了咋算?俺希望这神仙吃的肉能让俺更有力气,这样打起仗来能活命,还能立功受赏!” “···” 就这样,将士们边走边议论压缩饼干、肉罐头以及公主得神仙点化的事,一个个劲头十足。 因此这赶路速度不仅没有因为一时的议论慢下来,反而较昨日明显快了不少。 正文 第74章 日行七十里 , 红娘子部从早上天尚未亮时便起来造反、吃饭、拔营,天微微亮时便赶路。 这一走便直到中午才停下。 用半个小时让将士们吃些干粮,解决个人问题,便接着赶路。 朱媺娖依旧没能全程陪着将士们走,上午走了一两个时辰,便不得不再次坐到马车上。 不过,等到下午,她再次下车步行赶路时,便成了人群中一道更为瞩目的风景线。 因为上午郝光明将网购给她的户外徒步旅行衣服、鞋子等装备取了回来,她便在午饭后穿在了身上。 上身是一件以土黄色、棕绿色为主的迷彩冲锋服,春季款,防风、防雨还相当透气,又方便活动,穿着十分的舒服。 要六千多块钱一套。 脚上也是名牌登山靴,防水、防滑、透气,还有保护脚腕、减缓脚掌磨损的效果,穿着也十分的舒适。 要四千多块钱一双。 而这样的徒步旅行套装,郝光明足足网购了五套,总计花了六万多块。 朱媺娖如今对大华国的人民币价值已经有了一定概念,即便知道郝光明花的这些钱,都是用她带来的财宝换取的,可当穿上这一身舒适的户外徒步服装后,她依旧内心温暖、感动。 在她扎着一条简单、素净的马尾,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中军步行的队列中时,自然是引得周围人瞩目。 虽然此前她出现在哪儿,也会引起将士们瞩目,但多半是因为她大明公主的身份,以及仙女般的卓绝姿容。 而这次将士们的目光则以好奇居多,却是被她这一身古怪的衣服吸引了。 便是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也不禁从头到脚打量了朱媺娖好几遍。 “殿下这一身便是后世人的衣服?”李岩问。 “不错。”朱媺娖含笑点头。 李岩道:“乍看虽有些奇怪,但看公主行走间,倒是比我们此时的衣服更方便。” 朱媺娖听了忍不住道:“这是驸马专为我买的户外徒步旅行服,防风、防雨水,还很透气···” 听朱媺娖将这身衣服的功能、妙处介绍了遍,李岩更加惊叹。 “这后世的造物当真神奇,堪称巧夺天工啊。可惜公主无法一次带太多东西过来,否则便能让全军将士都穿上这种好衣服。” 听到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不禁无语,然后就跟朱媺娖说了什么。 于是朱媺娖便道:“李先生,别说我没这般大的能力,便是有,我们太过依赖后世供给物资也是不可取的。 等我们到了四川,有了稳固的地盘,还是要努力发展民生、内政,靠我大明的力量去改善将士与百姓们的衣食住行。” 李岩倒是从谏如流,当即点头道:“殿下教训的是,是在下想错了。” 朱媺娖则又含笑道:“不过,若是李先生想要一套这样的衣服,我倒是可以让驸马帮着买一套合身的。” 李岩听了忙摆手拒绝,“殿下切莫为此麻烦驸马——这衣服虽好,可若是穿在我身上,我定会感觉不自在。” 朱媺娖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既然李岩不稀罕,她当然不会强行“赏赐”。 但她已经决定,回头要给红娘子、费珍娥一身,这两位陪着她一起成为这军中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想来红娘子、费珍娥定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 天黑后,红娘子部借着手提灯照明,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这才扎营歇息。 队伍到了前锋选好的营址开始扎营时,李岩便笑着对朱媺娖道:“殿下以后世军粮激励将士们赶路的计策果然凑效,今日我们走了足有七十多里地!” 朱媺娖听了很高兴,笑道:“那边如约叫将士们今晚尝尝肉罐头。” 李岩笑着点头,“肉罐头不多,但让几个将士分一罐,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随后,在李岩及其手下一票专管后勤粮草的人分发下,一罐罐肉罐头发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李岩按照五名将士分一份罐头算,即便如此,这一下也发出去了一千七百多罐。 全都是猪肉罐头,一罐一斤(500克),20罐一箱。 也即是说,这一个晚上就消耗了朱媺娖全力搬运两天的肉罐头储量。 别说朱媺娖了,便是李岩、红娘子都感到心疼。 不过,心疼之余,想到今日行进了七十多里地,三人又都觉得值。 次日,大约是因为昨日走得太狠,一时没休息过来,队伍行进速度稍慢了点,却也走了六十多里地。 于是这一晚又发下去诸多压缩饼干。 到了第三日,队伍行进速度再次爆发,再次走了七十多里地,都差不多过了保定府。 朱媺娖不愿意让将士们失望,便让李岩将剩下的几十箱肉罐头都分发出去作为激励,不足的以压缩饼干作为补充。 待到晚饭后,朱媺娖从竹林老宅那边过来,便见李岩、红娘子、费珍娥三人在大帐中吃着简单的小米肉和咸菜。 朱媺娖见状直接打开顺便带来的一箱红烧牛肉罐头,从里面掏出三罐,分给三人。 李岩忙道:“殿下不可,这罐头是你好不容易运过来的,怎能如此浪费?” 朱媺娖道:“你们都是我的得力臂膀,队伍能一日行进七十余里,你们也是有功劳的。没理由奖励下面的将士们吃了肉罐头,却叫你们在这里吃粥和咸菜。” 李岩还要再说,红娘子却已经逃出匕首,熟练地打开了肉罐头,直接用匕首插着牛肉块吃起来,吃得那是津津有味儿。 李岩顿时不说话了。 娘子这是在打他的脸啊,他李岩无话可说。 费珍娥在一旁见状忍不住笑了,用开罐器也开了一罐,只夹了几块,便将余下的递给李岩,道:“李先生若舍不得,便和我分食一罐吧。红娘子白日里领着骑兵在前面开路辛苦,吃一罐补补也是应该的。” 红娘子将满口的红烧牛肉咽下,这才哼道:“某人还不如珍娥心疼俺,算什么相公。” 瞧见这一幕,连朱媺娖都忍不住笑了。 李岩无奈,只能痛并快乐得吃起牛肉罐头来。 等吃完他便道:“殿下若不想失信于将士们,明日可要讲明啊,这肉罐头一时是真没有了。” 朱媺娖点头,道:“肉罐头是没有了,那明日便告诉将士们,若能再行进七十里地,我便请所有人看电影。” 红娘子听了忍不住道:“俺听相公说,公主要让俺们先看一场电影。可俺们都还没看呢,怎么就要让将士们看了?” 她心里其实对这个电影好奇得紧。 朱媺娖笑道:“要让八千多将士都看上电影,起码要三台投影机。驸马那边也是临时向商家订购的投影机,要明日才能收到货物。 不过今晚我倒是可以先用平板电脑放给你们看一看,也让你们先适应一番,好在明晚做好准备,免得各营因观看电影出了乱子。” 说完,朱媺娖便再次返回竹林老宅,过来时又带了一箱压缩饼干以及一个平板电脑。 正文 第75章 以看电影激励将士们赶路! , 对于用平板电脑先放电影给李岩、红娘子等人看的事,朱媺娖自是与郝光明商量过的。 两人并不怕因此泄露什么。 一则大明这边的电子仪器无法链接大华国的网络,朱媺娖似乎是借助了那黑玉环的神秘力量,才能与郝光明以各自手持的手机、平板等电子产品进行联络。 这里面是什么道理,郝光明也无法解释,只能推给量子学。 二则,平板电脑用完后朱媺娖会带走,暂时不会让李岩等人多接触。 而且李岩等人都不会操作平板电脑,即便是留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看不了里面的内容。 更何况,这平板电脑内存有的图片、视频等内容本就没什么不能给李岩等人看的。 ··· “珍娥姐姐,你去将方公公、刘孝廉、高胜奇等人都叫过来。” 朱媺娖先吩咐了费珍娥一句,然后就亲自清理了下书案,用带来的支架将平板电脑放在一个方便更多人观看的位置。 李岩见状试探着问:“殿下,可否让军中都尉、掌旗两级将官也来观看?” 朱媺娖还在思考,郝光明就通过蓝牙耳机道:“我觉得可以——电影对你们这时的人来讲毕竟太过神奇,难以理解。 让级别较高的将官先来看一看,然后明天给下面的将士透透风,也算是让将士有些心理准备,免得突然看到投影机放的电影受到惊吓,生出乱子。”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很有道理,便点头道:“行。” “谢殿下。” 李岩拱手拜谢了,便让帐外的亲兵去传人。 不多时,方正化、刘孝廉与其妹、高胜奇、李振武及张盛等四名宫廷侍卫都到了。 稍后,红娘子军中六名都尉、十几个掌旗便也相继到了。 这一下本就不算宽敞的大帐便有点显挤了。 好在并非真的人挤人,且这些将官见到朱媺娖在,都没敢喧哗,只要少数几人忍不住低声议论,打听着。 “李都尉可知这是叫俺们过来干吗?” “不是说了看电影吗?” “这电影是个啥?” “俺哪儿知道?” “···” 见将官们说话的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李岩、红娘子都不禁脸色难看起来。 “瞎议论什么呢?都给俺闭嘴!” 红娘子横眉一喝,顿时将官们都闭嘴了,无论是长得高壮魁梧的,还是脸上带疤、面相凶狠的,没一个敢再说话。 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暗叹:这就是威望啊。 不过这支队伍算是红娘子一手带起来的,她又能打胜仗,有这般威望倒不稀奇。 随即朱媺娖便轻咳了声,环视帐内众人,用清脆的声音道:“诸位都知道,过去三日为了激励将士们多赶路,我们以压缩饼干、肉罐头作为奖赏。 只是这压缩饼干、肉罐头都十分难得,此前存了一个多月的肉罐头,才给将士们放赏了两次便没了。 我虽然可以再带过来,但要存下足够全军吃一顿的,却也得好些日子。 可我等却又必须在八月之前赶到成都,不得不让将士们每日多赶路。 因此我与李军师、红娘子商量后,决定明日以看电影作为奖赏激励将士们。 什么叫做看电影呢?今日我先用一个小东西放给你们看,明日若是将士们能再行七十里,我便用大东西放给将士们看。” 说完,朱媺娖还算熟练地从平板电脑中找出预备好的电影,先点击播放,再点暂停。 见包括李岩、红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朱媺娖不禁面色微微灼红地先介绍了电影的背景。 不如此,她怕这些人一时看不懂电影。 “这电影呢,其实就和你们过去看过的戏剧、皮影戏差不多,只不过是用电的机器放给你们看,所以一会儿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吓到,更不要冲动弄坏了这放电影的机器。 至于这部电影,或者说这部戏,讲的是在距今约莫三百年后,这中原大地上又遭遇了一次罕见的旱灾,随之发生了大饥荒。 当时国家已经被倭寇大军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国土,且步步向南逼近,已经攻入河南。 而当时的朝廷也和过去这些年的我大明官府一般无能,既抵御不住倭寇的进犯,也不赈济饥荒中的灾民。” 说到这里,朱媺娖并不在意众人诧异地目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她并不怕在将士们面前损害大明官府乃至整个朝廷的形象,因为她很清楚,她虽为大明监国,却是要重建一个新大明,而非单纯地为大明续命。 郝光明甚至和她说,她要想让大明好转,让神州大地的百姓真正活得好,或许要比大顺、清军更狠,将旧有的、已成为这块大地毒瘤的某些势力砸得更加粉碎才行。 而她所能依赖的,只有这些追随她的有识之士及将士们,还有以后会因获得利益与新生而拥戴她的百姓们。 红娘子部是追随她的第一支队伍,有后世影视这样的宣传教育利器在手,她当然要好好的用。 “官府不管,百姓们唯有逃难求生。这将要播放的电影,讲的便是一位小地主及他的一家佃户,跟着家乡人一起逃难的故事。” 说完,朱媺娖在帐中众人的注视下,伸出食指,点开了之前被暂停电影··· 守在大帐外的李岩、红娘子亲卫听见里面朱媺娖的话,又来又听见一些奇怪的对话声,感到十分好奇,很想进入帐中看看。 但红娘子军令也是颇为森严的,对亲卫们尤其如此。 因此没有命令,即便他们心痒如挠,却始终没有进入帐中,只忍耐着等着。 这一等,竟然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然后他们就瞧见,不论是被传来看电影的那些将官,还是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眼睛红红的,有的人似乎还哭过。 这一下,大帐外的亲卫们就更好奇了。 心想:这电影究竟是个啥?竟然让好些个往日里杀人眨眼的汉子都看哭了? 便是传闻中的戏剧“窦娥冤”,也不可能让他们都看红了眼吧? 一个轻微大胆拦住了平日里比较好说话的李都尉,李仁。 “李都尉,你们在帐内看了啥?怎么都看红了眼?” 李仁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道:“看得是农民逃荒的故事···哎,俺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若明日能行军七十里,你们也能看。” 说完又叹息一声,离开了。 李仁说得不清不楚的,搞得亲卫们更加心痒痒。 次日,李岩、红娘子及领军的都尉、掌旗先告知将士们,军中存下的肉罐头暂时没有了,要过些天才能再存够全军一顿吃的。 有些将士听了难免失望,便准备今日缓一缓,别那么狠地赶路了。 也有些将士嚷嚷着,没有肉罐头吃饼干也行。 日行六十里嘛,他们自信如今很容易做到。 可李岩等人又道,这压缩饼干也需要省着吃,因此赶六十里吃饼干的奖励没有了,但是如果能再赶七十里地,便让将士们看半场电影。 有人就问:这电影是个啥?能吃不? 还有些刁的老卒问:这电影有压缩饼干顶饿不?有肉罐头好吃不? 李岩、红娘子及众都尉、掌旗自然说没有,因为这电影是看的,而不是吃的。 随即,都尉、掌旗们,乃至李岩、红娘子便纷纷发挥各自或好或坏的口才,讲起他们昨夜的第一次观影感受来··· 正文 第76章 观影安排 , “快快快!都特娘的给俺走快点!” “你这腿是迈不开怎的?步子大一点不会吗?” “你们这是昨夜没吃饭啊,还是今早没吃饭?那么香喷喷的红烧肉,你吃完连赶路的劲儿都没有?!” “都给俺加快赶路,今日若赶不到七十里地,耽误了俺们看电影,回头看俺不弄他!” “···” 在李岩、红娘子及都尉、掌旗两级将官努力分享(吹嘘)昨夜的第一次观影体验后,更下面的将官们乃至普通将士都对“电影”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很想在今晚一看究竟。 因此,将官们都使尽全身解数动员将士们加快赶路。 虽然并非所有的将士都对毫不了解的“电影”感兴趣,可是在将官们的动员下,再加上前几日的惯性,这一天赶起路来依旧不慢,甚至比前两日还快上一分。 就这样,到了天黑时李岩便向朱媺娖报喜。 “殿下,这天才刚黑,将士们便已经赶了七十余里路了!” “很好!”朱媺娖笑容满面,“那今夜便准备放电影!” 李岩又道:“今日将士们赶路都较为疲惫,再加上那电影长达一个多时辰,即便今夜计划只放半部,却也需半个多时辰,因此我想让将士们早些扎营歇息。” 朱媺娖点头,“这事李先生看着安排就是了。” 对于将士们的赶路速度,朱媺娖还是相当满意的。 虽说有的军队能急行军一日百里,但之所以叫做急行军,便是因为紧急事务而行军,并非长远赶路。 若真是逼着将士们每日赶上百里的路,以现在将士们的身体条件,两三日便全都废了。 郝光明也曾分析过,每日六七十里,应该是红娘子部目前的最合适的赶路速度了。 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从京城到成都三千多里的路,两个月内就能赶完。 这样,到了成都便还有一个月可以用来做对付张献忠所部的布置。 ··· 入夜。 将士们吃过晚饭,又都用热水洗脸、泡脚后,便便由将官们组织着分区域观看电影。 为了让将士们人生的第一次观影体验足够好,郝光明这次给朱媺娖提供了四台投影机。 骑兵的营垒中安置一台,千人一起观影。 步卒的营垒中安置两台,四个千人队分两拨轮番观影。 这既是为了提升将士们的观影体验感,也是为了让另一半人做必要的警戒。 虽然营址选在了荒郊野岭,一般军队也不会在夜里发动进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好警戒总是没错的。 至于辎重营,则安置一台投影机,三千多人一起观影。 朱媺娖带着红娘子以及费珍娥、方正化等人一起布置投影幕布。 郝光明买的投影机一台几千块,一百英寸以内都可保证最高清晰度。 但郝光明觉得,对于此前从未看过电影的大明人来讲,清晰度并不重要,够大才重要。 因此,在他的建议下,朱媺娖用于投影的幕布长四米多、高三米多。 这么宽大的幕布红娘子部自是没有,也是由朱媺娖从郝光明这边带过去的。 朱媺娖布置好四处幕布后,便先到步卒营垒调整投影机,播放电影。 与此同时,在将官们的组织下,分队列盘坐在地的将士们都抻着脖子看稀奇,并与身边同袍小声议论。 “栓柱,你说这电影究竟是个啥?” “俺咋知道?掌旗不说了么,就跟皮影戏差不多,只不过都是真人演的,好看多了。” “真人演的那是唱戏的吧?俺记得有一年范老爷的老娘过八十大寿,他请来了个戏班子,唱了一出‘八仙贺寿’,可好看了。不知道这电影,有没有那场戏好看。” “应该会更好看吧?掌旗不是说了么,这电影是用电放的,放电影的机器是神仙赐给公主的,叫俺们千万别乱动哩。动坏了赔不起不说,还折寿。” “俺跟你说···诶,好像要开始了!” 朱媺娖虽然在另一边经过郝光明的调教,知道怎么调节投影机,怎么进行播放。 可想着有数千将士看着,她实际操作时还是难免有点慌乱。 好在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随时指导,她才能顺利将投影机调节好。 她直接将电影前面有关制作公司及导演、监制等人的一分钟介绍跳了过去。 因此许多人只见一道光投射到过丈的厚实白布上,随即画面变成一片土黄色,出现几个大字——一九四二! 这时朱媺娖按下了投影机的暂停键,然后用手机链接蓝牙音响,播放了她早就录制好的一段背景介绍。 “将士们今日又走了七十余里路,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因为本宫所知,不论是大明官军还是其他所谓的精锐部队,日常行军能一天走四五十里便不错了。 本宫虽然暂时没法带来足够的肉罐头奖励你们,但却可以放电影给你们看。 电影是什么本宫不多说,这里要向诸位将士交代的是电影中所讲故事的背景。 大约在三百年后,中原大地又遭遇了一次罕见的旱灾,引起了大饥荒···” 除了言语上夸奖将士们一番,后面所讲内容基本与先前讲给李岩等人听的差不多。 等这段录音播放完,朱媺娖才让电影继续先前暂停的地方播放。 这部电影叫做《一九四二》。 之所以选这部电影,是因为它对几乎都是河南人的红娘子部将士们来讲会很有代入感。 明末距离后世不过三四百年,方言虽有些许差别,但总体仍是那个味儿。 再加上红娘子部的将士此前多是因饥荒而流离失所的农民,看起这部电影来就更有代入感了。 对于第一次观影来讲,带入感是很重要的。 所以,这一次,郝光明、朱媺娖不求电影能让将士们受到什么教育,只求让他们能迅速的接受电影这种精神食粮,并喜欢上看电影。 电影开始后,下面便没了声音。 一是将官们早就叮嘱过,看电影时不要说话,会影响大家伙。 二是这电影一开始,就让所有将士都看入了神。 毕竟于他们来讲,这电影上放的就好像是另一方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而这方土地和他们的家乡一个名儿,叫河南。 电影开始后,朱媺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带着人去步卒营垒另一边,调节另一个投影机··· 半个时辰零一刻钟后,朱媺娖看着时间又来到了步卒营垒最先播放电影的这片区域,关了投影机。 将士们都看了进去,全出神呢,还有些汉子不知是否想到了曾有的类似遭遇,兀自流泪。 见电影突然没了,将士们先是一愣,随即就不禁一片哗然。 “咋不放了?” “俺还没看完呢,咋没了?” “是不是哪个龟孙碰了神仙的东西?” “···” “将士们!” 朱媺娖站到一高台上,拿着一个功能强大的扩音器说起话来。 “这部电影确实没放完,还有一半。但别忘了我们可是事先说好的,这电影太长,今晚只能看一半,剩下的一半以后看。” 听到朱媺娖这番话,因突然看不成电影一片愤怒的将士们顿时记起了先前约定好的话。 这事也必须先前约定好,否则朱媺娖也不敢把放一半的电影停了——她可是知道看电影只看一半有多不爽的。 将官们此时也跟着大声呵斥刚才嚷嚷起来将士,便让将士们迅速安静下来。 这时朱媺娖才又道:“作为补偿,诸位将士对于这电影上的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举手,本宫会选几个人的问题来回答。” 正文 第77章 公主难道要反了大明? , “俺!” “俺有好多看不懂的!” “公主,听听俺的问题吧?” “···” 一听朱媺娖说会回答几个人的问题,将士们不仅没拘谨,反而热情似火地举起手来,也嚷嚷起来,又是一片喧哗。 朱媺娖见状略有点慌乱无措,瞧见台下红娘子正鼓励地看过来。 她便用扩音器大声道:“都给本宫安静!有问题举手,不得本宫同意的不准讲话!” 在扩音器的作用下,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仿佛天仙之音,响彻每个将士的耳边。 再加上对朱媺娖公主身份也存在一定敬畏,将士们又迅速地安静下来。 朱媺娖当即指向一个比较前排的将士,道:“这位将士,你刚才不是举手了吗?有什么问题?” 这时一个脸略有点圆,长出一圈不长的稀疏胡子的汉子。 见周围同袍都看过来,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脸问:“俺?” 听声音年轻得很,估计不到二十岁。 “对,就是你。”朱媺娖道。 “张二毛,愣着做啥?公主让你提问呢,还不赶紧站起来?”这人旁边的将官催促着,直接将他推了起来。 张二毛被动地起来后,环顾四周,发现上千人都看着,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红娘子在高台下提声笑道:“怎么?刚才举手不是挺积极的吗?现在站起来却怂了?” 红娘子在军中不仅有威望,还和将士们很亲近。 她这话一说,张二毛的紧张感顿时就缓解很多,道:“俺没有···俺就是想想该咋问。” 朱媺娖见这将士比她还紧张,顿时心中的紧张感也没多少了,笑道:“想怎么问就怎么问,问不好也没关系。” 张二毛挠了挠头,道:“公主,我看那天上飞的大铁鸟可太吓人了,能往下扔炸药不说,还能隔那么远打铳子。 俺的娘啊,那铳子看着就跟下雨似的,打到人身上直接就断胳膊断腿,也太可怕了。 那些大铁鸟不会是神仙派下来惩罚俺们河南人的吧?俺寻思着俺们也没得罪老天爷啊?” 张二毛这番话问出来,顿时又引得将士们一番嗡嗡地议论。 显然不少将士们与张二毛有同感——电影中飞机投弹与机枪扫射的场面太让他们震撼了,甚至一度引起了些骚乱,也亏得将官们控制及时,才没真生出乱子。 朱媺娖听了微笑道:“看来本宫之前讲述这电影故事背景时,这位将士没用听啊。 这电影上讲的是发生在约莫三百年后的故事,所以上面很多诸位看起来奇怪的东西,也都是日后才会出现的。 就比如那大铁鸟,名为飞机,其实就和风筝差不多,都是匠人们造出来的。 只是在三百年后,这飞机成了一种类似如今的大炮般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所以,电影上的飞机并非神仙派来的,而是日本人造的。至于日本人嘛,就是我们所说的倭人。 三百年后,这倭人就和如今的建奴一般,发动大军掳掠我们财货、妻女,侵占我们的土地。 他们也不是有神仙相助,只不过武器、军队比电影中当时的官府更强罢了。 他们和建奴一样,绝非不可战胜,被杀就会死。” 说到最后,朱媺娖神态已经变得十分严肃认真,语气则无比坚定。 张二毛听得直发愣,好不容易理解了能理解的部分,张口就想再问。 朱媺娖却抢先道:“好,这位将士的问题本宫已经回答了,谁还有别的问题?请举手。” 这次将士们学乖了,顿时许多人举手,却极少有人嚷嚷。 “那边的那位部总,你有什么问题?”这一次朱媺娖却是点了个长相文气点的部总将官。 这部总道:“殿下,这倭寇俺也听人说过,万历皇爷时的三大征,有一次不就是到朝鲜去打倭寇吗? 另外,俺还知道嘉靖皇爷时,倭寇也是屡次侵犯我大明海疆,结果被戚少保打得落花流水。 俺就不明白了,这三百年后倭寇咋这么厉害了?就因为他们有大铁鸟?” “这人知道的还不少。”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这部总的问题不禁笑道。 朱媺娖要给将士们回答问题,郝光明肯定是要全程看着、听着,随时给予信息支持的。 不然仅凭朱媺娖的见识还真未必能答出所有问题,也未必答得好。 朱媺娖也是微笑,道:“关于这个问题,首先本宫得纠正你一个错误。 倭寇是倭寇,并非全是倭人,其中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我大明的海盗。 至于倭国、日本,其实指的都是我大明东边的一个岛国,其国土面积也就两个河南大而已。 在唐朝以前,他们时常派人来中土进贡,学习我们的文化知识。 但那时他们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国家名字,进贡时便说‘我国’。 当时朝廷的人没听明白意思,再看倭人都长得十分矮小,便写成了倭人的倭。 这倭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矮人的意思。 后来倭人对我们中土的文化了解多了,知道倭是矮人的意思,尽管他们确实长得很矮,可还是感觉受到了侮辱,就一次次在进贡中要求改名。 最终,在唐朝武则天时期,朝廷受不了他们的烦扰,就准许他们改名日本。 只不过,后来日本这个名字也只是在官方文书中用,我们日常提起来时依旧称呼为倭国、倭人。”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顿了下,算是给将士们消化这番话中的内容。 她其实也需要点时间消化,因为她也是才听郝光明说的,方才不过转述而已。 事实上,这番话不仅让普通将士大呼长见识,就连李岩、刘孝廉这样的大明举人,以及方正化这样有文化、有见识的太监都觉得涨了见识。 同时,他们也对朱媺娖,或者说对暗中支持朱媺娖的驸马爷产生一种钦佩感。 听了大约半分钟,朱媺娖才接着讲起来。 “要说这电影中为什么会有日本人开着飞机轰炸、滥杀我们河南百姓的情景,首先自然是因为当时日本的武器、军队确实比较强。 至于这日本人的武器、军队为什么会比我们强,自然是因为当时朝廷的无能了。 就好像当今天下,建奴至今也不过止有东北一隅之地,为什么能屡次入寇,抢掠河北、陕西大地上的百姓不说,甚至杀到了山东? 原因是一样的,也是因为我们大明朝廷无能!” 说到这里,朱媺娖看着地下众将士诧异的目光又停顿了一会儿。 稍后才道:“有的将士或许会想,您可是大明公主啊,怎么能说大明朝廷无能? 在这里本宫要告诉诸位的是,我是大明公主,但我却无法代表大明朝廷。 那么什么是朝廷,不只是皇帝以及皇室的其他人,还有朝廷的文武百官,以及地方上的千万官吏。 这所有受天下百姓交粮纳税供养的人加起来,才是朝廷,是官府! 如今天下百姓过得这么苦,甚至活不下去,除天灾连绵之外,这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朱媺娖转述的郝光明这番话十分直白,即便是大字不是一个的大头兵都听懂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也赶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所有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竟然听见大明公主站在高处,用巨大的声音数落整个大明朝廷。 就连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军中极少数有文化的人,也被震撼得头皮发麻,一时忘记了思考。 就在李岩回过神来,想要阻止朱媺娖继续说下去时,朱媺娖却在稍歇之后再次开口。 “本宫说这些,并非是要将这天下的责任从我朱明皇室身上推出去。 因为这天下丧乱至此,百姓如此苦难,我朱明皇室作为大明江山的统治者应负最大的责任!”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在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语气却更加的强烈。 “本宫的父皇,大明的崇祯皇帝,已经为这份责任付出了代价! 他被闯军攻破了京城、皇城、皇宫,吊死在了煤山之上!” 说到这里,朱媺娖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却用衣袖胡乱地一下擦掉。 然后继续扯着嗓子喊道:“这天下的官吏、士绅也有许多付出了代价! 他们被闯军,以及如你们这样被迫起义的农民军,攻破了家门,分尽家财,砍下了头颅! 本宫的父皇,还有这些人,他们的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 听到这里,李岩等人已经不止是头皮发麻,而是震得魂魄出窍了。 心想: 公主她怎么会这么说? 她又怎么敢这么说? 难道她也要反了大明? 正文 第78章 未来女帝的首次演讲 , 另一边的郝光明同样惊了个呆,因为前面“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尚且是他教朱媺娖说的,可后面这番话却都是朱媺娖的临场发挥。 没跟他商量的那种。 可郝光明回过神来后,却感觉到朱媺娖这番话要比他原本打的草稿更有感染力。 看看此时台下众将士那震撼的目光,那若有所悟的眼神,以及渐渐狂热的神情,便可知一般了。 郝光明稍稍想想都能知道此时这些将士的心理活动。 自古以来,封建王朝得国之正无过于大明者。 这些红娘子部的将士纵然不知道这点,可毕竟祖上多少都生活在大明的统治下,他们也是在大明朝长大。 许多人起来造反都是迫不得已。 即便他们嚷嚷着要推翻朝廷,可内心深处,潜意识里,怕是依旧有很多人将大明朝廷当做正朔。 这一点,历史上李自成攻破大明京城后,留着大明太子朱慈烺及另外两个皇子不杀,隐有挟“大明太子”以令“诸侯”的事便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内心深处依旧将大明朝廷当做正朔,还存有一定认可,这些造反的将士在闲下来思考时为免还有些惶恐,甚至是自认为反贼。 若非如此,为何直到后面攻破了大明京城,如李自成、李岩等众多贼首、贼将都没有几个恢复本来姓名的? 还不是因为思想没有完全转变,对造反一事多少仍有愧疚,也不自信能建立新朝。 而朱媺娖这番话,却是让红娘子部的将士们有种被理解的奇妙感觉。 尤其朱媺娖还是大明公主、监国,身份非比寻常,就让将士们那种被认可的感觉更充足了。 甚至有很多将士在这一瞬间,便将朱媺娖当成了真正理解他们的上位者。 他们在思想没有完全转变前,心灵上也需要这样一个理解他们的大明上位者。 ···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刚刚如烈火般燃烧的情绪。 她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道:“本宫受父皇之命,以公主身份为大明监国,便也承担下了大明皇室的这份责任。 如今,我带着你们前往成都,阻止张献忠部占领四川,就是为了尽这份责任。 有的将士可能会问,阻止张献忠部占领四川就能让天下恢复太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不能,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不仅要阻止张献忠占领四川,还有清除大明上下的贪官污吏,以及欺压百姓的劣绅土豪。 我们要将那些名为官兵,却行匪寇之事的军阀都绳之以法! 我们要清剿掉天下所有的匪寇,再将建奴攻灭,令蒙古人也臣服于我们,这天下才可能恢复太平! 天下太平了,百姓们也未必会过上好日子,因为天灾依旧会一年年的来,让我们的粮食歉收,甚至是绝收。 但是不要紧,我们会建立一个更加廉洁高效的朝廷,不再有许多的贪官污吏,不再有遍地的土豪劣绅。 没有了这些蠹虫、毒瘤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我们便可以上下团结一心,共同抗灾! 最重要的是,本宫还会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的新粮食种子,会让大明各地粮食、布匹等物资流通无阻,还会从海外购粮。 本宫相信,即便那时依旧如现在这般天灾连年,我们也能携手渡过,不再流离失所所,不再卖儿鬻女,不会在被逼得没有活路!” 说到这里,朱媺娖终于停了下来。 台下上千将士一片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太上的朱媺娖。 而朱媺娖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扩音器依旧放在嘴边,深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就这样,全场安静了大约有一分钟,朱媺娖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语气道:“刚才这位部总的问题我回答完了,其他人还有问题吗?请举手。” 或许是朱媺娖方才一番话的内容太难以消化,又或许是太过震撼,一时竟然没人举手。 大约过了十好几秒,才有距离高台较近的一个将士慢慢的举起手来。 朱媺娖立即看向他,问:“这位将士想问什么?” 这个将士朱媺娖其实算认识,正是当初她在京城外看到李岩赈济灾民时,带她见李岩的那个老卒。 此时他明显有些拘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公主,俺想问,你刚才说的都算话吗?” 朱媺娖笑了,“当然算话。” “那行。”老卒也笑了,“有公主这话,俺孙二牛这条命就交给公主了,只盼望着真能见到公主说的话都实现的一天。” 朱媺娖听了这话眼中又莫名泛起泪花,于是笑中带泪地道:“能,一定能!” 这时,又有很多将士回过神来,举手想要提问。 红娘子却收到了李岩的眼色,高喊道:“行了!有啥问题以后再问。你们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去跟那些站岗的兄弟们换班了,总要让他们也看下电影吧?” 听了红娘子这话,将士们顿时有不少笑了出来,随即在将官的组织下有序的撤走了。 朱媺娖也走下了高台,由费珍娥及四名宫廷侍卫护卫着回往营帐。 她现在这个状态,显然不太适合再去其他营垒中解答疑问了。 况且,她刚才那番话迟早会传遍其他营垒,一些问题也就没有了急着解答的必要。 不过,走到一半时,朱媺娖却又坚持回去,将投影机调节好,放给第二波来观影的将士们看。 做好这些,她才回到营帐中。 随后,李岩、红娘子、方正化、刘孝廉、高胜奇、李振武等人都来到了她的帐外求见。 朱媺娖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但还是深吸口气,让李岩等人进来。 众人进来后却都看着她,一时不说话。 朱媺娖苦笑了下,道:“诸位若是来劝本宫收回刚才那番话的,就算了吧。本宫心意已决,不会更改的。” 为首的李岩听了这话,忽然微笑了下,道:“殿下误会了。” 随即神情变得严肃,拱手下跪,拜道:“李信愿誓死追随监国,竭尽全力助监国实现今日之诺!” 其余人相互看了眼,也都拱手下跪,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监国,竭尽全力助监国完成今日之诺!” 另一边,郝光明其实也摸不准李岩等人是来干嘛的。 因此瞧见这一幕还是颇为惊讶的。 他没想到,朱媺娖利用前段时间的见闻,受情绪引导,临场发挥了下,竟然一举坚定了这些人追随她的决心。 由此可见,朱媺娖可能真的有一定领导天赋,或者说领袖魅力的。 朱媺娖本人却是更加惊讶。 她都做好被李岩等人各种劝诫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李岩等人看样子不仅不反对她方才所说的,反而一副被折服了的样子。 愣了好几秒,她才郑重的一拱手,向众人躬身一拜,道:“诸位放心,本宫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诺!必竭尽全力,与诸位一起实现!” 随即李岩等人起身,站在营帐各处,却是也问起问题来。 那电影他们昨夜虽然看过整部,但当时以震撼居多,并没有想太多。 今晚受几位将士提问的启发,再听了朱媺娖一番话,反倒想问一些问题了。 李岩率先开口道:“殿下说能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粮食种子可是真的?莫非后世有这样的粮食种子?” 正文 第79章 新农作物与高产粮食种子的问题 , 朱媺娖很早就知道,天下之所以乱民四起,百姓纷纷举旗造反,便是因为没吃的。 因此,在郝光明那边,她早就了解了有关粮食的问题。 她知道后世大华国有14亿人口,是大明的数倍至多,粮食却依旧丰足,基本没有缺粮之患。 所以方才为将士们解答问题(演讲)时,她才会说出以大神通带来高产粮食种子的话来。 此时听李岩询问,她当即便要给予肯定答复。 却忽然通过耳机听郝光明严肃地道:“高产粮食种子的事可不能再乱说了,我们这边的种子带到你们那边未必能种出来!” 朱媺娖听着皱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通过蓝牙耳机直接问郝光明。 却听郝光明接着道:“高产粮食种子虽不能保证,但如玉米、土豆、甘薯等由西夷从美洲带来的新农作物却是可以说的。 这三样农作物不仅耐旱、易活、易种,产量还颇大,足以大大提升大明的粮食产量。 据我所知,后面的清朝对百姓虽不如大明,可却也凭借这些外洋传来的新农作物以及税收方面的改革,养活了四亿多人口。” ··· 李岩问完,原本见朱媺娖含笑张口欲言,便以为高产粮食种子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谁知朱媺娖又忽地神色微变,蹙起眉头。 他注意到了朱媺娖耳蜗中的蓝牙耳机。 他猜测这应该就是朱媺娖和后世驸马爷联系的奇物,便不禁忧虑地想:是后世没有什么高产粮食种子,还是驸马爷弄不到,或者干脆不想给大明? 眼下他也不好问,只能耐心等着。 终于,朱媺娖看过来,开口道:“我所说的粮食种子确实来自后世,但若带到大明,未必还能种活。” 听见这话,李岩不禁心一沉。 刘孝廉这时忍不住开口问:“殿下所说的后世真有粮食种子在我大明怎么会种不活呢?莫非因为我大明天灾太多,后世并无多少天灾?” “并非如此。”朱媺娖摇头,“其中究竟还需我日后与驸马慢慢探知,如今无法跟诸位讲太多。” 方正化闻言严肃道:“若如此,这事切不可传出去啊,不然将士们怕是会认为殿下信口胡说,欺骗他们,定会大损殿下信誉。” 红娘子握着鞭子把柄,扫视众人,笑道:“帐中就这么些人,若这事传出去,俺定会替公主找出泄露的人来,狠狠惩处。” 红娘子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让不少人心头一凛。 他们知道,红娘子可不是说笑的。 你看她那柄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长鞭颜色暗红,可不是原本如此,而是长期浸血染的。 朱媺娖原以为大家知道高产粮食种子没谱后,会失望,甚至会责怪她。 没想到众人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立即替她着想,帮着善后。 这让她颇为感动。 轻吸了口气,她重新露出微笑,道:“诸位无需如此,本宫虽不能保证带来能用的高产粮食种子,却知道在我们这边便能寻到几种大大提升大明粮食产量的新农作物。 主要是甘薯、玉米、土豆这三种,都是从海外美洲泊来的,甚至在我大明南方某些地方已经开始种植。 只要我们有了稳固的地盘,便可以寻来这三种作物,教百姓以后世的法子种植,定可让粮食大大增产!” 其实徐光启就曾写成《甘薯疏》上奏朝廷,希望能够推广甘薯,可惜当时朝廷没当回事儿。 在场众人中,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虽读了不少书,却也没涉及这种“杂学”,因此并不知道。 李岩虽仍觉得甘薯、玉米、土豆这些海外农作物多半不如高产粮食种子好,却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 况且,朱媺娖既然说甘薯、玉米、土豆能令粮食大大增产,应该不虚。 这时刘孝廉问道:“我看那电影中说河南有三千万百姓,简直不可思议,莫非正是因为种了甘薯等新农作物才能养活这么多人?” 朱媺娖道:“这确实是主要原因,但也还有些别的原因,如交通与工商业的发展。” 听了这话,刘孝廉若有所思。 红娘子接着提问了。 “公主,那大铁鸟后世有吧?能想办法带过来吗?或者俺们自己造一个?要有这种大铁鸟,俺们还怕谁呀?” 朱媺娖听了哭笑不得。 她按照郝光明的解释道:“飞机那么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过来?至于说我们自己造,也不是不可能,但···大约可能到你我老去时才可能看得到吧。 这前提还是我们早点令天下太平,让各行各业能在我们的安排下迅速发展。” 闻言,高胜奇也壮着胆子问:“殿下,电影中的鸟铳也比我们这时的厉害许多啊,能从后世带来吗?” 朱媺娖先摇头,随即又道:“我虽不能从后世弄来电影中那种火枪,但却可以带来更好的技术,让我大明的工匠造出更好的火枪来。” 听见这话,高胜奇、李振武等人都不禁振奋。 李振武更是笑着道:“若是我们大明的火枪,有电影中的三成威力,便足以平定天下了!” 接着,众人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能解答的朱媺娖都一一解答。 与此同时,已看完半部《一九四二》的普通将士们也在议论着电影里的事。 他们注意到的却和李岩等人有些不同。 “哎,要俺说,东家老范倒不是个坏人,就是太小气。有粮食都不知道先将身边的帮手喂饱,土匪来劫寨子,肯定保不住粮食啊。” “老范不坏,范少爷是真的坏,居然想占瞎鹿的女人,跟俺们村里那个胡少爷一样坏,被打死也是活该,叫人看得痛快。” “要俺说啊,这大饥荒下都是可怜人。就俺们这些年见过的,到处都没粮食了,管你地主老爷还是佃户自耕农,全都得饿死。贼老天不让人活呀。” “俺瞧着那里面的饥荒还不如大明的呢,里面说是逃荒去陕西,说明陕西没饥荒啊。俺们大明现在北边哪个地方不饥荒?甚至听说南边都发生了旱灾、蝗灾、洪灾,照样换孩儿活命哩。” “别说那糟心事行不?俺便是饿死也不会做畜生的。” “唉,公主说以后不怕天灾,能让人人都吃饱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必须是真的啊,公主什么人?那不仅是俺们大明的公主,还被神仙点化过,有大神通呢。不然能带来手提灯、电影这些东西?” “说得对,俺也信公主,她和红娘子一样是善良又厉害的女子。” “哈哈,俺敢说,以后红娘子就是女将军,公主说不定要当那武则天。” “咦,你还真敢想。” “有啥不敢想的?说不定俺们都能弄个世袭的卫所军职传子孙呢。就像戏文里说的,跟着洪武皇爷打天下的那些将士不全发达了嘛。” “···” 朱媺娖回答了李岩等人问题,又让他们散去,这才跟费珍娥招呼声,回到了竹林老宅。 郝光明正在堂屋等着。 见了面,朱媺娖也没拐弯抹角,拉张椅子坐到郝光明旁边便问:“这边的高产粮食种子在大明那边怎么就不一定种得活?” 正文 第80章 论向大明传入高产粮食种子的两个办法 , “这件事有两个情况不明。”郝光明道,“首先,我们这边的主要高产粮食种子,如杂交水稻种子,只有在第一次播种时才会拥有高产、抗病、抗倒伏等等优秀品质。 而它们所生的稻谷,也就是第二代稻种,即便是优选良种,其高产特性较之第一代仍会退化,越往后就退化得越厉害。 所以,即便你从这边辛苦往大明运去一些良种,也只能在前两三年获得高产,到后面就会渐渐和你们那边的普通稻种无异。” 朱媺娖听得直皱眉。 不仅是为这个事烦恼,也因为理解起来实在吃力。 毕竟过去这些天她只是通过上网了解了些现代知识,并没有经过大华国九年义务教育。 而在获得奇遇前,她待在深宫中,对农业之事更是一无所知。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理解起来困难,却并没有停下来解说的意思。 因为他也觉得解说起来会很吃力,也没必要。 等以后朱媺娖对现在只是了解多了,自然就会懂。 他接着道:“其二,就是除了你和媺姕之外,其他的生命在穿越时空之后是否还活着? 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甚至有了一定猜测。 如我们这边,其实是有不少你们大明说没有的病毒的,你和我接触,如果沾染上了某些病毒,去了大明就会带去其他类型的瘟疫。 但目前来看,你似乎并没有携带我们这边的病毒过去,这是不是就说明,病毒在跟着你穿越时被神秘力量杀死了呢?” 朱媺娖一双柳眉蹙得更紧了。 因为有关穿越的问题她更难理解。 有时候她更愿意相信对李岩等大明人说的那番话:能穿越是老天赐予她的神通,就是希望她能拯救大明,拯救亿万百姓,拯救将要沉沦数百年的神州! 郝光明在则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病毒是活的,粮食种子也是活的。 如果病毒会因穿越而死,那么粮食种子也会,其他活着的生命同样如此。” 朱媺娖勉强还能听懂部分的,听到这里便忍不住道:“关于这点,我现在试试应该就能知道吧?” 郝光明一笑,“不错。” 说完他就带着笑递给朱媺娖一个苏打水瓶子。 这塑料瓶子不大,透明,里面赫然装着一只地乌龟,也即是俗称的土鳖——这种虫子在农村老房子里很常见。 作为一个女子,朱媺娖乍见到瓶子中有虫子,手难免缩了下。 但随即她就拿住了,好奇地看起来。 郝光明有点懒洋洋地道:“你不用看它了,它是什么虫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去了大明是否还活着。 嗯,去了大明你最好养它一段时间,看它能否正常活着。 当然,植物、动物也是有所区别的,我再去弄一棵野草给你带过去养。” 说着,郝光明就出去了。 老宅外就是竹林。 虽然竹子丛生,排他性比较强,但野草还是容易找的。 结果他很幸运,竟然在老宅院西侧看到几丛在杂草中顽强生长着的水生鸢尾花! 郝光明当即小心地连根带土的挖了一丛,回到老宅中找了个不大的陶瓷花盆培好土,这才交给朱媺娖。 见朱媺娖左手带只虫,右手带一丛草,郝光明是感慨又想笑。 但当他开口时却道:“这两样只是初期的试验,过两天我会买来杂交水稻种子,让你带那边去种下进行后续的试验。 当然,前提是这土鳖和鸢尾花别被你带过去就死了。” 朱媺娖没多说,只是点了下头,便去西屋通过那个衣柜返回大明。 其实这时已经是夜里,她出堂屋去院中无疑更方便。 但最初郝光明就嘱咐她了,这边有可以从空中窥探地面的东西,比如说卫星,又比如说无人机。 为了避免她某天突然消失时被人看到或者拍到,最好一开始就养成只从西屋那个大衣柜回大明的习惯。 ··· 费珍娥正在铺地铺。 行军途中没有床睡,能找块干燥平整的地方打地铺,便相当不错了。 即便她名义上与公主睡同一个营帐,也不例外。 费珍娥原本对朱媺娖的突然消失和出现早已习惯,可这次瞧见朱媺娖回来,她却忍不住惊讶。 她指着朱媺娖手中的瓶子和花盆,问:“殿下,你这是?” 朱媺娖却是先拿起瓶子在眼前晃了下,见里面的土鳖还能乱跑,一副活力十足的样子,便先松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一过来就死了。” 费珍娥则继续问:“殿下为何从那边带来一只虫子和一丛鸢尾花?” 朱媺娖用她的理解道:“如果这虫子和鸢尾花不能活,我从那边带来高产粮食种子肯定也是种不活的。 当然,就算这它们能活,后面我也得把高产粮食种子带过来种试试。” 费珍娥听了微微点头,如有所悟。 朱媺娖将装土鳖的塑料瓶子和鸢尾花在营帐内摆放好,掰了点压缩饼干粉末扔到瓶子里,观察了一会儿,见土鳖虽然大多数时候一动不动,可只要受惊便会动起来,她便没耐心一直观察下去了。 嘱咐了费珍娥一句,她就回到了竹林老宅。 洗漱之后,朱媺娖见朱媺姕抱着平板电脑专注地看着动画片,便放心地来到了郝光明这边。 郝光明正在用笔记本电脑上网查看资料。 朱媺娖并不拘束的坐在床边,道:“如果高产粮食种子不会因为穿越而死亡,能在大明种活,那可有办法解决你说的第一个问题?” “办法当然是有的。”郝光明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朱媺娖,“第一个办法,就是我将这边培养高产杂交水稻种子的技术给你,你大明那边找靠谱的、还算专业的人才去学习、掌握这门技术。 这样大明就能自己生产高产杂交水稻种子,然后如我们这边一样,将专门培育好的种子发放或者卖给百姓种植就行了。” “这个技术难掌握吗?”朱媺娖问。 对两个世界的事,她已经不是小白,知道有很多在这边很简单的技术,对大明来讲却是如同仙术。 毕竟相较于大华国的造物体系来讲,大明在这方面的基础虽不说为零,却也和没有差不多。 郝光明道:“我们这边为了研究出这个技术,用了几十年时间,付出了一两代人的努力才成功过。 就这还是因为有前辈们的理论作为基础,才缩短了时间。 至于你们那边,即便是有我给的成熟技术,想要将其掌握,乃至能培育出高产粮食种子,恐怕最快也要好几年。 弄不好的话,拖到十年以上也是有可能的。” 朱媺娖听了心直往下沉。 以大明面前的情况,是越快获得大量粮食越好。 真要等十年八年,天灾连绵之下,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她紧蹙着柳眉问。 她觉得郝光明肯定还找到了其他解决办法,因为郝光明脸上一直带着笑呢。 果然,郝光明将笔记本屏幕转了过来,笑着道:“这第二个办法我也是刚查到的。近些年,我们大华国在粮食作物方面的研究成果很多,其中就包括能够留种的高产稻种、麦种等。 它们目前的产量虽然还不上那些最优秀的杂交作物种子,但比之你们大明的那些作物种子却强了很多。 就像这篇报道上的楚粳系列超级稻,虽然并非杂交水稻,但同样能亩产近千斤。” 正文 第81章 驸马爷定是位大才子 , 朱媺娖坐到床边,拿着笔记本电脑看了看。 结果发现,现在让面的文字她倒是没多少不认识的,可这篇文章她却难以理解多少,甚至其中很多词语都不懂。 只看明白了一点,也就是郝光明所说的,这个楚粳超级稻能亩产近千斤。 额,她并没有被这个数据震惊到。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大明的粮食亩产是多少。 没有对比,何来震撼? 俏脸微红了下,朱媺娖还是决定不耻下问——何况问自己的相公也没什么可耻的。 “你知道我们大明粮食亩产多少吗?” 郝光明听到这问题一笑。 相关数据他以前就因为喜欢看穿明小说了解过。 于是道:“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北方农民以小麦与粟也即是小米为主粮,无论是春麦还是秋粟,正常年景下亩产都是一两百斤。 也即是说,一年的主粮亩产为三百多斤。即便加上豆类等杂粮,估计也不会到四百斤。 南方要好一些,有的地方春麦秋稻,一年能亩产四五百斤主粮。 少数地方学会了中双季稻,一年能亩产六百斤左右。 以上数据都是正常年景下的,但如今你们那边处于小冰河时期,连岭南都开始下雪,可见气候有多寒冷。 再加上天灾、兵祸接连不断,实际上许多地方粮食不是歉收便是绝收。” 朱媺娖听完一阵沉默。 她原本只是想知道亩产千斤的超级稻是个什么概念。 可听到了郝光明所说的一连串数据,她却莫名想哭。 和大华国能种亩产千斤的超级稻的农民相比,大明的农民太可怜了。 即便年景好,辛辛苦苦一整年也才收获五六百斤的粮食。 若是遇到天灾人祸,更是会歉收、绝收。 而大华国这边呢,只一种超级稻农民就能亩产千斤,更别说还有其他如甘薯、玉米、土豆、大豆等杂粮··· 郝光明并不知道朱媺娖想到了什么。 如果知道,他可能会忍住再给朱媺娖上个加倍打击。 亩产千斤算什么? 诸多杂粮算什么? 现代大华国都没有纯粹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了好吧。 就连国家都不再收农业税,甚至还要补贴种地的农民。 大明与大华国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完全不能相比较。 你非要比,那就是找虐。 “不要多想了。”郝光明拍了拍朱媺娖的肩膀,“即便我们这边的种子没法在大明种活,你也可以让百姓种甘薯、玉米、土豆、南瓜等等。 就如你今晚对那些将士所说的一样,只要天下太平、上下一心,肯定是能渡过灾荒的。” “嗯!” 朱媺娖看着郝光明的眼睛,重重点头。 ··· 次日。 凌晨五点过点,朱媺娖便来到了大明这边。 此时将士们已经在吃早饭而了,吃完便拔营赶路。 朱媺娖来了先看那只土鳖,发现小家伙待在瓶子里依旧能跑能动,她心情莫名有些好。 那盆水生鸢尾花已经被费珍娥浇了水,但却显得有点蔫蔫的。 费珍娥注意到朱媺娖盯着鸢尾花看,便道:“殿下,这花草刚移植就是会蔫一两天。” 至于说气温,倒也不是很冷了。 毕竟已经进入了农历五月份,即便是在小冰河期,气候也开始回暖了。 早饭之后,朱媺娖继续如前几日一般,尽力随将士们步行。 她发现,今天都不用将官们督促,士卒们就都一个个劲头十足地赶路。 少数有懈怠心理的将士刚放慢脚步缓一缓,就会被其他将士催促,甚至是怒视。 “今晚还想不想看电影了?想看就走快点!” “队伍里谁拖慢了行军速度,等到晚上没走到七十里地,别怪俺不饶他!” “都走快点儿!” “···” 李岩看朱媺娖吃力地跟着队伍步行,脸上有着明显的讶然神色,不禁笑道:“殿下没懂么?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对将士们来讲,看电影比吃后世的军粮更有吸引力。殿下能想出这般激励将士们赶路的方法,着实让人佩服啊。” 朱媺娖夸得俏脸一红,道:“这都是驸马的主意。” 李岩听了倒并不是很意外,而是笑道:“看来驸马爷定是位大才子。” “还行吧。” 朱媺娖貌似谦虚,实则却是有些小骄傲。 她觉得,郝光明的学识、见识在大华国或许不算什么,可要是拿到大明来,绝对是卧龙凤雏般的存在。 ··· 上午。 朱媺娖心目中的卧龙相公郝光明,在早饭后补了个觉,才出门办事。 他先去杨集大队部看了看准备做乡村超市用的楼房建设进度。 请由农村乡亲组成的建筑工队工钱倒是便宜那么一点,但建筑速度着实也慢。 因为只要一农忙,兼职建筑工的乡亲就得回去忙农活。 虽说如今种田有各种机械,可种地的人也少了,仍留在农村种地的农民往往会一个人种好几家的地,即便有各种机械,也会忙好一阵子。 前段时间正好插秧,这不,半个月过去乡村超市才打好地基呢。 不过各种砖石、沙土倒是都已经运来的差不多了,郝光明估计等农忙过去,建筑速度应该会上来。 一动两层的小楼,再过两三个月应是能完工的。 随后,郝光明又去镇上“兴明药店”看了看。 药店一周前便装修好了。 但因为郝光明五色的店员余薇薇仍在县城里的大药店学习,目前这“兴明药店”也就没正式开张。 库房里已经进了好些药,不少都是为大明那边准备的。 郝光明心里很清楚,无论是药店还是超市,赚不赚钱不重要,关键是能对朱媺娖在大明的事业有帮助。 只要朱媺娖在大明那边能混得好,他就不会为钱的问题发愁。 大概查看了药店库房,及药店近几天的监控录像,郝光明开着小箱货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将车停在了火车站的停车场,他便按点搭上了火车前往省城。 他这次要去找曾天宝办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再卖一件明朝的玉器给曾大福。 第二件则是借用曾家的人脉,找能做假字画的行家,制作红娘子部过潼关等关隘所需要的大顺圣旨。 这事可能需要他出门好几天。 但他已经跟朱媺娖说过。 为了避免意外情况,这几天朱媺娖会将朱媺姕带到红娘子的队伍中——有马车坐,倒也不怕朱媺姕会拖累队伍的行进速度。 ···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郝光明除了省城火车站,便上了曾天宝的车。 “中午饭吃了吧?”启动车子后曾天宝问。 “吃了,车上吃的。” 曾天宝听了笑着道:“你既然吃了午饭,这晚饭咱就先不急,距离天黑都会有两三小时呢,要不要三哥带你去潇洒一下?” 郝光明问:“你说的这个潇洒正经吗?” 曾天宝笑道:“正经不正经的都有,随你选,三哥保证你玩得开心。” 郝光明也笑了笑,道:“算了,还是直接办正事吧。” 郝光明来之前跟曾天宝打过电话,曾天宝知道他要办什么事,便道:“那就先去我们家总店?” “行。” 到了曾大福总店,曾天宝直接带着郝光明来到了曾大福总店杨察的办公室。 不过杨察作为一个珠宝、古玩鉴定师,他的办公室倒是有点像实验室。 并且这里不止杨察一人,还有曾大福的老板,曾天宝老爸,曾国富。 一番寒暄之后,郝光明也不磨叽,掏出了他这次要卖的玉器。 头一件儿就让曾国富、杨察眼睛冒出了光。 正文 第82章 身价千万!圣旨难仿? , “这是羊脂白玉?!”却是一旁的曾天宝先低呼出声。 他即便于经营家族企业不上心,可多年耳濡目染下,玉石行业鼎鼎有名羊脂玉却还是能认出来的。 杨察则嗓音发干地道:“还不是普通的羊脂玉,可能是和田玉,而且看这色泽、油皮,至少也是明晚期的。” 郝光明倒是不意外。 他带这块玉石古董过来,也是事先有过一定了解和猜测的。 以他浅薄的见识,之前也猜测这应当是羊脂玉,价格不菲。 因此这次他只带了这一件玉器古董过来。 接着杨察就带上了专门的手套,小心地拿起了这块小巧的卧虎状羊脂白玉鉴定起来。 他一边做各种专业的鉴定一边道:“目前市面好的上羊脂白玉纯按克卖能卖到两三万一克。 这一块又是清朝以前的玉器古董,还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价格绝对不菲。” 曾国富再过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抽,暗想:咱家这位杨师傅是真的耿直,现在是要收购人家的宝贝呢,就不能少夸两句? 但想到郝光明是曾天宝的同学。 且两次来卖玉石古董,不是颇有家底,便是有货源的人。 哪一种对于他来讲都是不易得罪的大客户。 因此曾国富便笑呵呵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计算着手上钱够不够。 鉴定完后,杨察弄了一份正式的鉴定书给郝光明,然后曾天宝便带着郝光明及那玉石古董到会客室喝茶聊天了。 因为曾国富需要考虑用多少钱收购这个羊脂白玉古玉器,甚至大定注意当中间人,确定了下家再给郝光明开价。 一则是因为“曾大福”资金并不充裕。 二则是怕自家吃了大亏,或者郝光明吃了大亏。 曾国富并不想跟郝光明做一锤子买卖,所以赚他该赚的,便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五六点,曾国富才带着杨察来到会客室。 又是好一番商谈,最终这块只有一两百克的卧虎状羊脂白玉卖出了一千三百万多万的高价。 就这,还是因为这块玉本身缺乏历史故事,只是个纯粹的玉器古董。 否则收藏价值还会更高。 不过这玉并非“曾大福”买了,而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藏家买的。 所以,最终除去交易税、给“曾大福”的中介费、鉴定费等费用,郝光明实际能拿到手的只有一千万出头。 相较于上次三件玉器卖两百万元,这次的一千万元无疑是比巨款。 好在交易中钱都是直接打到郝光明卡上,而非是给现金,他倒也不怕出什么事。 交易完,曾国富便请郝光明在酒店吃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饭。 陪客的出了曾天宝、杨察,便只有两位据说是在”“曾大福”重要员工的美女。 席间,两位轮番向郝光明敬酒,都让郝光明以不会喝酒推脱了。 毕竟刚成为千万富翁,他怕喝多了出意外,或者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晚饭后,郝光明便在酒店开好的房间歇下。 一夜无事。 次日吃过早饭后,曾天宝开车带着郝光明、杨察前往开封,拜访一个人。 “就我所知道的,这位武先生至少有三重身份,明面上是一位古董字画行的老板,第二重则是一位收藏古字画为主的藏家,第三重身份却是一位仿造古字画的大行家。 一般而言,你想请这人出手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人介绍,或者是拿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来。” 郝光明听了笑道:“杨师傅既然肯带我去见这位武先生,想必在武先生前是有几分面子的吧?” 杨察打了哈哈,道:“我跟武先生确实认识,但在他面前有几分薄面就难说了,关键是曾总跟他有交情。” 前面开车的曾天宝则笑着道:“老六你放心,我爸既然答应帮你,肯定不会食言。 就算这个武先生不肯出手,我们也会找别人。 这类人你们寻常接触不到,可对于我们古玩行的而言,认识的可不少。 当然,离省城最近的,名气最大的一个,就是这位武先生了。” 郝光明问:“那这位武先生干一次活儿要收多少钱?” “哈哈,那就得看你要请他干什么活儿了。”曾天宝先笑了一句,随即就忍不住好奇地问:“我说老六,这眼见都要到开封了,你要仿个啥总可以透露点了吧?” 郝光明还没开口,杨察就咳嗽了声,道:“天宝,行业里的规矩,这事我们不能问。” 其实郝光明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曾家如果问起他要仿造什么该怎么说。 结果不论是打电话时,还是交易羊脂白玉前后,曾天宝、曾国富都没问这事。 现在他才知道是因为有规矩在。 但他倒是不在乎,毕竟他假造大顺圣旨的真实目的其他人打破脑袋都未必能猜到。 于是在曾天宝讪讪闭口后,郝光明却笑着道:“告诉你们也没事——我准备假造一份大顺时期的圣旨。” “啥?!” 曾天宝听了惊讶地差点没忍住一脚踩下刹车。 旁边杨察也是满脸的意外。 “老六你假造大顺圣旨干吗?是李自成的大顺吗?” 郝光明笑道:“除了李自成,还有谁建立过大顺吗?至于造这玩意儿的目的,纯粹是出于兴趣。” “兴趣?我信你个鬼。”曾天宝回过神来不禁一撇嘴,随即又道:“不过你既然不肯说,三哥也不多问。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违法乱纪的事没必要干。钱这玩意儿够花就行,赚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你这话很凡尔赛啊。” “有吗?” “呵呵,你就是个老凡尔赛。” 一路说说笑笑,中午前三人便到了开封。 直接在开封一家古董字画行中见到了武先生。 让郝光明意外的是,这位武先生看着也就三四十的样子,就算面相年轻,实际年龄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十。 其人穿着一身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银丝眼镜,留着两撇小胡须,看着倒像是百年前的民国人。 一番客套话后,四人到店铺二楼谈起了正事。 “你要仿造一幅大顺圣旨?” 武先生听了郝光明的话同样满脸惊讶。 随即就皱着眉头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大顺的圣旨收藏价值并不高,但仿造起来却相当困难,因为大顺存在的时间太短了,留下的相关老物件儿极少。 即便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对大顺时期的东西了解的也不多,而且和明清时期的东西很难分辨。 因此,即便是它没多大的收藏价值,可仿造起来需要的费用却很不低。” 郝光明笑道:“我本人是个历史爱好者,造这幅圣旨纯粹是出于兴趣。” 武先生也听出这是敷衍的话。 郝光明不愿说出目的,他也不愿追问,便直接道:“看在曾总的面子上,这个活儿我可以接,但不保证能做得十成像。至于费用,我要五十万,你要是觉得贵就算了。” 听了这话,郝光明沉吟着一时不说话。 曾天宝则赔笑着道:“武叔,您不会是不想接这个活儿故意开高价吧?不就伪造一幅圣旨吗,哪用得着五十万?” 武先生也笑着道:“如果是明清的圣旨,我只要十万的友情价。但大顺的圣旨,我答应做已经是给你爸面子了——你该知道,这东西回头要是被认出是仿的,还是出自我的手,可是会损坏我名气的。” 说到后面,武先生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 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曾天宝只能低声对郝光明道:“老六,三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真觉得贵,我们可以再去找别人。” 郝光明没说话。 他刚才一直都在想,这武先生的要价会不会是在坑他? 更黑暗点想,会不会曾家也参与了其中? 但要说曾家和这人勾结只为坑他五十万却又不可能。 想到这里,郝光明将背包拿到身前,笑问:“如果我这里有一副确保跟真品一模一样的大顺圣旨呢?” 正文 第83章 真假圣旨,以日喻清 , 听了郝光明的话,其余三人都面色微愣。 随即就神色各异地盯住了郝光明的背包。 曾大宝是纯粹的好奇。 杨察、武先生则是好奇之中带着渴望,尤其是武先生,就好像色鬼见到了美女一样。 他好不容易从背包上挪开目光,便问:“你怎么确定你的大顺圣旨和真品一模一样?另外,你既然有一份这样的圣旨,为什么又要仿一份?” 郝光明道:“第一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但我敢担保,绝对和真品一样。 第二个问题,还是那句话,纯粹出于兴趣。 另外,我要仿的这份圣旨必须写上我所要求的内容,并且不用做旧,而是要像新写不久的。” 武先生闻言皱眉,有些不解。 曾大宝则笑道:“老六你这仿造要求有点怪哈——这圣旨要不做旧,就半点收藏价值都没有了。 你说你要这种圣旨干吗?总不可能穿越回古代去假传圣旨吧?” 郝光明听了好险没控制住表情。 也亏得他知道曾大宝后一句是在说笑,不然真会怀疑这家伙猜出了他的奇遇。 反应过来后,郝光明便打哈哈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个文史爱好者,经常混迹文史论坛,这份圣旨就是弄来在那个圈子里装的。” 郝光明说完,武先生道:“能把圣旨拿出来我看看吗?如果我看不出和真品有差别,你这个活儿我可以给个友情价。” “10万?” “不错。” 郝光明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份圣旨。 这圣旨是李岩给他的。 李自成的大顺成立时间虽短,但李岩却也是接了不少份圣旨。 这一份则是命李岩为京畿治疫总管的。 武先生带上专业的手套,接过圣旨,颇为小心地打开观看。 曾大宝、杨察立马围观。 看了没几眼,曾大宝就忍不住笑道:“你这份圣旨内容也太奇怪了吧?任命李岩为京畿治疫总管,专门负责治理京畿之地的鼠疫?” 古玩行的都懂史。 因此杨察也不禁摇头失笑,“这圣旨外行人也能看出是假货,没做旧也就罢了,内容竟然还如此不可思议。 且不说李岩此人历史上是否存在,即便真有其人,李自成也绝没命他治理过京畿之地鼠疫。 大顺那时注意到瘟疫的存在都不好说,即便注意到了,也绝不可能确定是鼠疫。” 说到这里,杨察看向郝光明,笑道:“你这还真就是个文史爱好者的玩具,花钱仿这个,你也真舍得啊。” 郝光明微笑不语。 杨察、曾大宝随即注意到武先生一直没吭声,还在细细品鉴着这份“假圣旨”,神色怪异。 只听他道:“奇了,真是奇了,这份圣旨从样式、材料等方面来看,和晚明时期的圣旨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圣旨内容荒诞,又没有做旧,绝对可以以假乱真,连我这样的行家都未必分辨得出来。 做这份圣旨的,是个对明清历史文物有很深研究的高人啊。” 听了这话,曾大宝、杨察都露出惊异神色。 郝光明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这哪里是仿得好,就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好吧,出炉没两月呢。 曾大宝惊异之余,忍不住道:“武叔既然说像是晚明的圣旨,怎么又说仿得真呢?” 武先生看着圣旨目不转睛地道:“道理很简单,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写圣旨必然要用崇祯皇帝留下的空白圣旨。 所以,大顺圣旨在攻破京城这个时间点后,材料应该和晚明是一样的。 至于攻破京城之前,大顺正式圣旨应该很少,而且材料都不怎么讲究。” 等武先生又讲了一些明清圣旨的相关鉴别知识,郝光明就道:“这份圣旨不知道武先生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武先生道:“既然是类似于明清的圣旨,仿造的材料倒是不难找。半个月吧,做好了我打电话让你来拿。” “那就有劳武先生了。” “生意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跟武先生谈好仿造大顺圣旨的事情后,郝光明留下那份亦真亦假的大顺圣旨,便直接从开封回义阳。 天黑前回到卧龙岗,他还顺便带回一车网购的压缩饼干、肉罐头,以及一袋时下农民种的杂交水稻种子。 吃晚饭时,朱媺娖回到了郝光明这边。 自踏上离京前往四川的行军路,朱媺娖基本都是在竹林老宅吃饭的。 一则,她吃的再少也是一张嘴,在这边吃,多少能减少红娘子部一丁点粮食方面的消耗。 二则,自然是因为那边的伙食与这边根本没法比了,而朱媺娖最近又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营养方面还是有相当要求的。 其三,她并没有将自己定位为军中主将,也就没必要非去与将士们在衣食方面同甘共苦。 事实上,在明末那个社会环境中,也并不怎么流行这一套。 上下尊卑有别才正常。 吃饭时,朱媺娖颇有些高兴地道:“已经第三天了,那只土鳖还活得好好的,那丛水生鸢尾也好起来了。” 郝光明听了点头,“看来它们确实有在大明生长的可能。” “你不是说,我没把这边的瘟疫带到大明,说明那什么病毒在穿越时被杀死了吗?怎么现在这土鳖和鸢尾花却可以活?”朱媺娖忍不住疑惑地问。 郝光明停下筷子,道:“首先,现在才三天,那土鳖和鸢尾花还不能确定能在大明活。即便它们能活,也可能无法繁衍后代。 这是一种可能——如果病毒被你携带过去,无法繁殖,自然也就不具备传染性了。 其次,也可能是让你穿越的神秘力量是针对性地杀死你所携带的某些生命。 比如说生命力过于微小的东西,如病毒、细菌、真菌等。 当然,这种可能不太大。因为菌类都被神秘力量杀死了的话,是会影响到你身体健康的,而你并没有因为穿越生病。 那么剩下一种可能就是纯玄学的说法了,那神秘力量就是选择性地杀死了可能在大明造成新瘟疫的病毒、细菌。” 朱媺娖听得紧皱眉头。 因为郝光明这番话她只听懂了一大半,并不全懂。 郝光明见状笑道:“你理解不了不要紧,反正这些都是我猜测的。你只要知道,目前来看,穿越规则你所携带生命的限制是有利于你的就行了。” “嗯。”朱媺娖点了点头。 她确实理解不了,去苦思也没用。 吃完晚饭,朱媺娖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昨天将士们又走了七十里地,我让他们看了《一九四二》的下半部。 红娘子、李岩都认为该让将士们缓缓,所以今天只走了六十里路。 但等到后天或者大后天,他们还是会走七十里的,你准备再让他们看什么电影?” 郝光明闻言略微沉思了会儿,才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你在让将士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晚上既然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想必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未来的路怎样走。 你的最终目标是重建一个新大明,让天下百姓能渡过小冰期时期连绵的灾年,过上好日子。 要达成这一目标,你或者说神州大地上的其他势力,首先得抵挡住将要入关的清军。 从历史上看,清军击败顺军入驻京城后,虽然顺军余部因为李自成的生死很快与南明势力联合看清,甚至最后张献忠部也成为看清势力。 可即便三大势力联合,还是让清军在两三年中势如破竹地占据了神州大部分土地。 这其中固然有南明腐朽不堪,多方势力联合后龌龊不断的原因,却也说明这一时期的清军确实比较强。 所以,接下来需要借助电影向将士们灌输坚决抗清的信念。 得让他们知道清军攻入神州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给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 只有抗清,乃至将建奴消灭,才能避免这些灾难,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里,朱媺娖忍不住问:“难道抗清影片?” 郝光明摇头,神色莫名,“我们这边反清的影片倒是有一些,却没有抗清的。 所以我准备以日军喻清军,找一部反应日军入侵神州,犯下大屠杀等罪行的影片。” 朱媺娖如今对日军侵华的历史也有一定了解,闻言不禁微微沉默,才问:“影片叫什么名字?” “《南京!南京!》” 正文 第84章 以小吞大的侵略者 , 吃过晚饭,郝光明陪着朱媺娖一起重温了《南京!南京!》这部影片。 虽不是第一次看,但看完郝光明依旧难受,神情沉肃。 朱媺娖早已经哭红了眼睛,一双素手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日军实在太可恶了,占据了南京不说,竟然还奸**女,搞大屠杀,简直没有人性!” 用纸巾擦干了眼泪,朱媺娖咬牙切齿地说道。 郝光明叹道:“侵略战争都是不义的,尤其是像日本侵华这种妄图以小吞大的战争,必然会伴随着一次次大屠杀。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清楚——日本作为入侵者人太少了,也没有我华夏的悠久历史与文化底蕴,甚至他们的文化本就属于我们华夏的子文化。 即便日本一时击败了我华夏军队,占据了华夏土地,可潜意识里也没信心统治这里。 每当拿日本和华夏作比较,他们都可能对侵华的行为感到害怕。 就好像这部电影中,最初那一小队日本兵闯入一座满是难民的大楼时。 即便难民们多是老弱妇孺,手无寸铁,而他们则一个个全副武装,而他们仍感到害怕,恐惧。 只有进行一次次大屠杀,让我们的人口锐减,他们才能安心,才有信心成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清军入主神州时情况也一样,他们不过百万人口,而大明却有上亿人口。 所以你在那些史料中看到了,清军攻占、统治各城的过程中,只要稍有不顺,他们就会找借口进行大屠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 以及常熟之屠、金华之屠、湘潭之屠、南雄之屠、汾州之屠、大同之屠、潮州之屠! 此外还有南昌大屠杀、四川大屠杀和广州大屠杀! 虽然明末李自成、张献忠也有屠城之举,但清军所屠之城、所杀之人,绝对是前两者的数十倍不止! 他们为什么这么凶残,为什么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主要还不是因为他们本身人口太少,没有信心统治人口亿兆的泱泱中华?!” 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郝光明才停下来。 虽然理性上,他知道屠城这种事在古代战争中属于经常发生的事,封建王朝在战乱、更替中几乎都少不了屠城的发生。 可是每当想到清军所造成的一系列屠城事件,他仍不禁心生怒气。 当然,如果说他对清军入主神州时赶的大屠杀只是生气的话,那么对日本侵华时犯下的大屠杀罪恶,他便是怒火中烧、痛恨不已了。 因为日本侵华时,其已经成为近现代国家,而非封建时代的国家。 其时更是有国际公约,不准屠杀平民,可日本人还是干了。 而且以现代武器极其高效地进行大屠杀! 所以郝光明是真痛恨侵华的日本人。 他连找两部以日本侵华为背景的影片给大明那边的人看,未免没有夹带私货的想法,就是希望将来新大明能狠狠教训下那个时空的小日本。 ··· 朱媺娖由这部影片以及郝光明的一番话,想到了清军将会造成的一系列屠城时间,自然也是怒气满满。 于是,等两人好不容易都情绪平稳了些时,已经是看完电影半个小时后了。 郝光明道:“对于跟随你的那些将士,你可以用这类影片以及观影后的解答、演讲,向他们灌输坚决抗清的思想。 对于李岩、红娘子这种追随有识之士,重要手下,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历史上清军南下造成的结果。 我想这样,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坚定的团结在你身边,助你抗击清军,重建大明。” “嗯,我知道。”朱媺娖点头,“那后天晚上我就放这部电影给将士们看。” “明天呢?” “明天还让他们走六十里算了。” 接着,郝光明又将仿造大顺圣旨以及买了杂交水稻种子的事说了。 两人都感觉很困,便各自休息。 至于同床,郝光明倒是想,可惜时机并不成熟··· 次日。 朱媺娖将带了些杂交水稻种子过去,在那边进行育苗、栽种实验。 得到消息,不仅待在中军的李岩、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来围观,就连在前面统领骑兵的红娘子也来了。 “这便是能亩产上千斤的杂交水稻种子?俺看着除了比俺们这里的稻谷大些、饱满些,也没太大区别嘛。”红娘子捻起了一颗水稻种子说道。 朱媺娖微笑道:“准确说是亩产一千斤至三千斤。” 嘶! 周围人听了都倒吸口气。 他们虽然几乎都是北方人,家乡种植的事小麦和粟,可正因为如此,才对这个产量更感震惊。 前面说过,在大明即便正常年景,小麦和粟也不过亩产两百斤罢了 这杂交水稻亩产高出十几倍,他们如何不惊? 李岩忍不住感叹道:“要是我大明百姓都能种这般高产的水稻,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刘理顺却忍不住忧虑道:“只怕我们大明这边的气候种不活它啊。” 红娘子思想就要积极得多。 她笑道:“现在公主不是在试种吗,等俺们到四川得有两三个月吧。那时即便不知道产量,却也能确定它能不能在大明种活了。” 接着,几人由聊了些关于甘薯、玉米、土豆等泊来农作物的话,这才散去,各自继续赶路。 等到晚上扎了营,吃过饭后,李岩红娘子等人,以及军中的都尉、掌旗两级将官,便再次汇聚到大帐内,准备看电影。 这电影虽然计划明天给普通将士们看,但他们今晚就要先睹为快。 此时朱媺娖还没来,将官们见李岩、红娘子没管,便和身边同袍小声聊起来。 “不知今晚会看什么电影。” “俺希望还是有那种大铁鸟和喷黑烟的长铁车的,瞧着稀奇。” “你就瞧稀奇啊?没看到那么多人被饿死、打死?而且公主说了,那是飞机和火车,以后俺们大明也会有。” “俺希望能尽快拥有电影里的火枪,那样俺们打起仗来就不怕谁了,老远就能杀了他。” “···” 很快将官们就安静下来,因为朱媺娖带着费珍娥走进了大帐。 接着由李岩、红娘子带头,其向朱媺娖抱拳躬身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诸位平身。” 朱媺娖含笑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便开始放置平板电脑。 在正式播放前,她依旧是讲起了电影的故事背景。 “这次电影里的故事依旧是以三百年后为背景,讲的是日寇侵华,也即是倭寇侵犯我神州大地,攻入了南京城后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之事。” 听见这话,大帐中先是一静,随即不少将官就忍不住出声了。 “不是吧,倭寇居然能攻入南京?” “那时的朝廷和官军就那么无能,竟然让倭寇打到了南京?” “上次的电影也是倭人在侵犯我神州大地,这次也是,莫非三百年后倭人真的会大举入侵?” “他娘的官军都一样,欺负百姓算一个,可对付建奴、倭寇却不行···” 见将官们说话声噪杂,越来越大,红娘子立即呵斥道:“不想看电影了?都给俺安静!” 朱媺娖则平静地道:“诸位不必质疑或者气愤,因为有我在,这电影中的事以后便绝不会发生。” 说完,朱媺娖点击平板电脑屏幕。 这电影她已经跳过了前面,因此李岩等识字的人便瞧见上面冒出一行白色小字—— 仅以此片纪念南京大屠杀三十万死难同胞。 (后面不会再详写看电影的剧情,行军剧情也快结束了。) 正文 第85章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 接下来,一个时辰的观影过程中,大帐中再没人说话。 不仅是是因为有看电影时不准说话的规矩在,也因为电影的内容对众人而言,比之前的《一九四二》更让众人感到震撼。 《一九四二》的震撼其实在与饥荒的可怕。 可对于明末的人来讲,饥荒却是见得多了,甚至一些人的经历比电影中的更残酷。 因此那部电影中震撼他们的倒主要成了飞机、火车及其他一些近现代事物。 《南京!南京!》则是一部以近现代大城市为场景的战争灾难片。 这里面不仅有飞机,有近现代枪械,更有坦克、手雷、机枪、迫击炮、毒气弹、钢筋水泥大楼等近现代事物。 每一样都给李岩等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算是让李岩等人及红娘子部一众高级将官见识了未来火器的真正厉害、恐怖之处。 至于电影反应的更深一层的思想,一时反倒没人注意了。 或者除了李岩、刘孝廉、方正化这极少数的大明“高级知识分子”,其他人想也未必能想明白。 至多时模模糊糊有个想法——战争真的残忍,侵略者真的可恨! 等看到中间不知多少万的被俘虏士兵、青壮男子被日本人集中起来,以机枪扫射、大火焚烧等方式进行高效地屠杀时,帐中诸人既对机枪这种武器恐惧到战栗,又为电影中的大屠杀而愤怒到颤抖。 等看到主视角之一的中国士兵迎着日本人的枪口走到外面,看到无数被杀同胞的尸体。 随即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被俘中国军人一起迎着日寇枪口高喊“中国不会亡”、“中国万岁”时,好些将官都忍不住攥紧拳头站了起来。 就连李岩、刘孝廉、方正化也都一副目嗞欲裂,恨不得能冲到电影里找日寇拼命的样子。 随后后续剧情的播出,日寇在南京对中国人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幕幕展现,众人这种怒火便积累得越多。 一个时辰多一点后,整部影片放完,红娘子最先忍不住开腔道:“这些日本人太可恶了,将来若有机会,俺绝对饶不了他们!” 其他将官也跟着怒火填膺地叫起来。 “对,俺们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打日本一顿!” “小日本简直就不是人!” “俺真恨不得冲到这电影里,去跟那些小日本拼了!” “···” 等到将官们大声宣泄了一通,说话的变少了,朱媺娖才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她扫视包裹李岩、红娘子在内的帐中众人,道:“本宫也不怕告诉各位,这电影中的事情,就是三百年后切实会发生的事。 本宫既然得天赐大神通,自然会努力不让三百年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今天本宫借助这部电影想向诸位说的,却是清军若是进入神州,也会屠杀许多百姓,乃至缕行屠城之举。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抗击清军,乃至将建奴消灭。 否则,我大明百姓,在座诸位的家乡父老,很可能就会遭遇类似电影中的事情。 诸位告诉本宫,我们能让清军肆意屠杀我大明百姓吗?” 如果是看电影前,这些本就活在乱世中的将官可能对百姓被屠杀的事感到麻木。 可在看完刚才的电影后,他们的血却被引燃了,不再冷漠,而是热血沸腾。 听朱媺娖问,几十人便举拳齐应—— “不能!” “不能!” “不能!” 朱媺娖又道:“诸位,天下丧乱、百姓困苦至此,大明的朝廷是该推倒了重建,可大明的江山却不该沦丧于鞑虏之手,大明的百姓更不该被鞑虏如猪狗般奴役! 上天既赐予本宫大神通,本宫便在此宣誓:只要本宫还活着,就决不允许鞑虏窃据神州,绝不让大明百姓被鞑虏欺辱屠杀!” 一众将官,包括李岩、红娘子等人,闻言不禁再次齐声相应——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殿下!” 这句话,李岩、红娘子等人曾对朱媺娖说过,可他们手下的一众高层将官却是今日才说。 至此,朱媺娖才算是真正掌握了李岩、红娘子所带出来的这支农民军队伍。 ··· 过了两天,在晚上看过了《南京!南京!》的普通将士们也同样对电影中近现代大城市场景下的战争感到震撼,对日寇屠杀数十万中国百姓的滔天罪行感到愤怒。 这股怒火让队伍在接下来的几日都赶了七十里路,行军速度可以说让大明诸多除纯骑军外的军队感到汗颜。 再往后的一段日子,郝光明就没找近现代的影片给朱媺娖了,而是推荐了《见龙卸甲》、《荡寇风云》、《忠烈杨家将》等宣传忠勇名将和著名军队的影片。 对于绝大多数将士而言,这类影片不仅很容易看懂,还好看。 而对于朱媺娖而言,这类影片同样有对将士们进行思想教育的作用。 至于郝光明先前拿出《一九四二》、《南京!南京!》这两部片子,则是希望帮朱媺娖尽快掌握这支军队,并统一军队中高层将领的思想。 从之后一段时间红娘子部的表现来看,郝光明这一举措无疑是颇为有用的。 ··· 大明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七日。 离京一个多月的红娘子部经河南赶到了潼关附近。 “潼关位于陕、晋、豫交界之地,渭水入黄河之处,地势险要之极。” 在附近一座小山包上,朱媺娖、李岩、红娘子遥望潼关,李岩说起了他所了解的潼关情况。 “据我所知,潼关守将是刘汝魁,外号皂莺。 此人在闯营中虽不是特别出名,却也是当年跟闯王躲入商洛山的十八骑之一,深得李自成信任。 闯王在西安建元时,封其为威武将军,归于南路军刘芳亮麾下。 原本镇守彰德府,后来闯军破了北京城,他才被委任为潼关守将。” 听到这里,红娘子问:“他应该还不知道俺们脱离闯军的事吧?” 李岩道:“根据殿下所给的闯王退出京城的时间,再结合我们之前所打探到的一些消息,闯王此时应当才退入山西,怕是消息没那么快传到这里。 何况,闯王回到京城即便知道我们离开了,也多半会认为我们回了河南,未必能猜到我们要走潼关、汉中入四川。” “那行,一会儿俺们便带着圣旨去潼关试试那刘汝魁。” 红娘子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完就招呼李岩驾马下了山坡,带一队骑兵直往潼关而去。 此时郝光明虽然只是通过手机看到这边,却也是颇为紧张的。 武先生伪造的大顺圣旨他拿回来就让朱媺娖给了李岩。 反正李岩表示和真的一模一样,看不出真伪。 再加上李岩、红娘子部脱离闯军或许有人会猜到,可入四川很难有人想到。 因此,用这道假圣旨骗过潼关守将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潼关名为关,实则是一座要塞般的小城,因而后世又称这里为潼关古城。 刘汝魁作为潼关守将,平日里自然是居住在关内守将宅邸。 大顺虽然破了京城,眼见着要一统天下,可时间毕竟还短,所以刘汝魁这个闯军宿将也没那么快腐化,仍保持着些质朴。 对于他而言,待在这潼关城内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每天都能吃一碗羊肉泡馍,或者是臊子面。 吃饱了再跟手底下的家丁活动一番手脚,消消食,也就过上了昔日他羡慕的将军老爷生活。 听人来报李岩、红娘子要带兵过关时,他竟然一不小心被家丁摔了个跟头。 正文 第86章 过潼关,论马科 , “将军恕罪!” 亲兵吓得连忙将刘汝魁扶起来,单膝跪地请罪。 “这有啥?不就是摔了额一跟头嘛,你娃要没这本事,额还不选你当家丁呢。不过,要不是额一时晃了神,你娃也没机会。” 刘汝魁笑着说了一通话,就拍了拍甲衣上的灰土,冲那报信的管队问:“来人真是李军师和红娘子?” 管队也是个老卒,闻言笑道:“额也不认识啊,来的是一队骑军,领头的确实是个顶水灵的女子和一个好样貌的书生。” “那八成是李军师和红娘子不错了。”刘汝魁也笑了,随即又不禁自语道:“不过他们为甚要带兵过额这潼关呢?” 管队以为是在问他,这事恰好李岩也说了,便道:“说是奉闯王的令去攻打四川。” 刘汝魁瞪这管队,翘着胡子道:“说多少回了,额们闯王而今当了皇帝,还坐上了京城的龙椅,额们都要改口叫陛下。 不然回头让人逮住,治你一个不敬之罪,额可不保你。” 管队搔头道:“额这不是一时说顺了口嘛。” 又说教了这管队几句,刘汝魁才带着一队家丁来到潼关城头,看向关门外的那队骑军。 刘汝魁外号皂莺,不只是长得黑,还因他曾是大明边军夜不收。 能干这活儿,他不仅没夜盲症,视力还极好。 那队骑军离城门又不怎么远,他瞧了两眼就笑起来,喊道:“额说李军师、红娘子,你们咋到潼关来了?” 作为闯营老人,刘汝魁是少数与李岩关系不差的那部分,见到李岩还是蛮高兴的。 只是据他所知,闯王已派了马科领兵一万攻打四川,所以才对红娘子部的到来有些疑惑。 李岩扬声道:“八大王入川了,陛下担心马科那降将斗不过八大王,叫八大王占据了全川,日后我大顺要拿下四川便会很麻烦。 而且陛下对那马科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让我和红娘子先也带兵入川,好歹别叫八大王把四川都占了。” “原来是这样,额说陛下咋又派你们入川呢。”刘汝魁说着就一挥手,“开城门,接李军师、红娘子入城!” 潼关外。 李岩、红娘子对视一眼,笑了笑。 随即红娘子派人去传令大军来过潼关。 接着两人带着身后的骑军来到关门前,恰好见刘汝魁过来,李岩便主动拿出了圣旨。 “这是陛下派我等入川的圣旨,刘将军且瞧瞧。” 说着将伪造的圣旨递了过去,并注意看刘汝魁的神情——这是观察刘汝魁是否知道他与红娘子脱离了闯军,假意迎接,实则在关城中设伏。 刘汝魁是识得一些字的,便打开圣旨看了看。 这圣旨他也有两份,一份是起先李自成在西安封他为威武将军的,另一份是破了京城后派他做潼关守将的。 瞧见这圣旨模样与他的第二份甚至一样,上面有大顺皇帝的玉玺留印,字迹则是李自成亲笔。 内容也确实如李岩所说,派红娘子部入川支援马科部,以免张献忠在大顺军入川前拿下了全四川。 刘汝魁本就对李岩、红娘子没什么怀疑,此时匆匆看了遍圣旨,便还给李岩,哈哈笑道:“大军过关需要些时间吧?走,先到额那里吃顿热乎饭。额找的这个厨子,做的臊子面可好吃着呢。” 李岩见刘汝魁神情不似有异,便放下心来,笑道:“行。” 红娘子则道:“相公先去,俺还是等着队伍来过关。” 刘汝魁道:“那红娘子一会儿定要来,额婆姨也能跟你说说话呢。” 红娘子点头,“中。” 其实红娘子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她虽也不觉得刘汝魁会在城中设伏,但谨慎点总没错。 如果她和李岩让刘汝魁一起俘虏了,仅靠朱媺娖,想要带队伍打破潼关救他们恐怕很难。 事实证明,无论是朱媺娖,还是李岩、红娘子,判断都没有错,刘汝魁并不知道红娘子部脱离闯营的事。 一个时辰后,红娘子部成功通过潼关,进入陕西境内。 李岩、红娘子吃过饭,跟刘汝魁告别后便打马追上了先行过关不久的队伍。 红娘子继续领骑兵在前面开路,李岩则又回到了中军。 见到朱媺娖,李岩先行礼问候。 接着他便道:“我与刘汝魁吃饭时探得消息,马科部是半月前过的西安府,眼下怕是已攻入保宁府数日了。” 既然从李岩这里知道李自成派马科攻打四川的事,郝光明自然是提前查询过马科资料的,并告诉了朱媺娖。 马科此人崇祯初年便随李卑平流寇,屡战屡胜,曾斩首六百多,击杀流寇首领混天猴,因功升为参将。 崇祯七年,李卑病死任上,马科又随洪承畴继续平流寇。 崇祯十年,马科与曹变蛟等人一起参与了著名的潼关南原之战。 也即是孙传庭打得李自成大败,只于十八骑逃入商洛山的那一战。 此战马科因功升为山海关总兵,后随洪承畴参与了松锦战役。 崇祯十三年的松锦战役中,其与吴三桂、白广恩、唐通、王朴等人溃围而逃。 最先逃跑的王朴论罪被斩首,马科等人则被要求立下军令状,再有类似行径,立斩不赦。 崇祯十五年,清军再次入寇,马科领军据敌失败。 此时明朝已形势大变,兵败的马科不仅没被论罪,反而在崇祯十六年因领兵护卫京城有功,成为被崇祯赐宴于武英殿的诸将之一。 再之后,崇祯命马科随大学士吴甡南征流贼,因种种原因没能成行。 崇祯十七年正月随李建泰西征李自成。 这一战就是个笑话,李建泰就是那个搞笑的人。 这场笑话般的战役中,李建泰兵败被俘投了李自成,马科虽然没投降,却也只能领着残兵游离在闯军兵锋之外。 等到三月闯军攻破京城,马科便投降了。 这个时空,有了奇遇的朱媺娖没能阻止闯军破京城,自然也没有改变马科投降李闯的事。 马科投降后,被李自成封为怀远伯,命其原辽东巡抚黎玉田领兵一万征讨四川。 马科部是四月初走的,而且走的是直穿山西这条线路。 即便如此,马科也是用了一个多月才走到西安府。 红娘子部晚走半个月有余,走的是河南这条更远的路线,却也只用一个月零几天便过潼关进入了西安府。 由此可见,先前郝光明、朱媺娖那套以物质、精神双重奖励去鼓励将士们赶路的方法还是相当有效的。 朱媺娖听了李岩的话柳眉微蹙。 她根据郝光明提供的信息,说道:“马科本是在平流寇中成长起来的宿将,打清军虽然不行,可在崇祯十五年以前打流寇却是屡战屡胜。 四川久不历战事,兵备定然荒废,以马科的能力,恐怕如今都已经攻下保宁府了。” 李岩闻言问道:“后世不曾记载马科攻打四川之事吗?” 朱媺娖道:“自是有所记载,但只言他在五月由汉中入川攻陷保宁,记述模糊得很。 何况我早说过,这世上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此间的人和事不能全相信那边的记载。 再说了,那边的史料都是由人写的,也未必全部符合事实。” 李岩听了微微点头,“殿下的话自是有道理的,不过后世之事倒也很值得参考。 如眼下已经是五月末,保宁府还真有可能已被马克攻占。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我们行军,可以更快地前往成都。” 正文 第87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前提是田见秀、马科等人还不知道红娘子部已脱离闯军。”郝光明听了李岩的话后通过耳机提醒朱媺娖。 这时李岩又道:“接下来我们要过西安府,虽不知田见秀是否知道我们脱离闯军的事,但保险起见,我们最好还是别让他注意到。 田见秀若知道闯王从京城退入了山西,多半会征集兵马到西安待用。 我们过华阴后,绕道洛南、商州、旧县,走西安府偏东南的地方,被他注意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过了旧县,可以走子午谷进入汉中,到时即便田见秀知道我们曾过潼关进入了西安府,想要知道我们的去向并追上来,也不大可能了。” 朱媺娖觉得绕道确实是避免被田见秀注意的有效方法,缺点就是走远路更好费时间。 不过,过潼关前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倒也不怕在西安府多花费几日。 想到这儿,朱媺娖又想到粮草问题。 当即问:“粮草可还够?” 李岩闻言微笑道:“我们之前在河北、河南借闯军之名向一些县城及地方的士绅地主借了不少粮草,不敢说能支撑走到成都,但过汉中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好。” 另一边,刘汝魁站在潼关西城墙上,望着红娘子部远去嘀咕起来。 “奇怪,闯王以往不是喜欢将李岩带在身边吗?而今怎么就派他和红娘子去四川支援马科?” 虽有些想不明白,刘汝魁却也没怀疑。 并非他不够警惕,实在是信息差距太大。 作为潼关守将,他还不知道李自成于一片石大败,并从京城退入了山西的事。 话说,大顺作为从一支流寇军短短数年进阶为争霸天下的正经势力,其实是缺乏底蕴的,内部军政等各方面本就有不少疏漏之处。 李自成一片石大败后,还被清军及吴三桂部衔尾追杀,可以说是且战且退。 退到了京城,也是当天匆匆登基,第二天便慌忙退走。 这种情况下,大顺很难让地方上的将领都及时获得最新消息及形势变化。 如果刘汝魁知道李自成一片石大败的事,即便不知道红娘子部的脱离,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过潼关。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直到红娘子部过了潼关六七日后,从西安来的一骑快马才带来一连串让刘汝魁震惊不已的消息。 ‘闯王于山海关外一片石被清军与吴三桂击败。’ ‘五月初二在紫禁城即皇帝位,行代明称帝仪式,立高氏为皇后。’ ‘五月初三下令大军分由山西、河南两路退出京畿之地。’ 最后则是田见秀的军令,命他紧守潼关,监视周边各县情况,不要给稍小可乘之机。 不知田见秀是不知道红娘子部脱离闯军的事,还是知道了却没跟刘汝魁提。 总之,刘汝魁虽知道了李自成从京城败走的事,却依旧没怀疑李岩、红娘子率部去四川是矫诏行事。 因为他看到的那道圣旨,是李自成在亲征吴三桂之前发布的··· 从潼关到汉中,过西安走较近的这条路有八百多里,红娘子部绕道洛南也不过多走了两百多里。 将近半月后,他们终于是来到了汉中府宁羌州七盘关前。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望着前面并不雄伟却十分险要的七盘关,通过耳机跟朱媺娖说起他所查到的相关资料来。 “这七盘关原本将在大巴山鸡头岭,扼守这里入川的唯一道路,险要之极。 后来因为到了冬天山高风大、冰雪封冻,守关将士在里面根本待不下去,到唐朝时关隘先是被迁到了七盘岭,后又被迁到了七盘岭山脚险要处,也就是眼前这座关隘了。 过了七盘关,就可以沿嘉陵江支流到朝天关,之后再沿着嘉陵江通过广元、昭化、剑门关、铁山关,就能到保宁府治了。 说起来这保宁府真的是关隘重重,就连府治周围都有梁山关、南津关、和溪关等险要关隘。 可惜四川这边兵事太过荒废了,才让马科带着一万兵马轻易攻陷。 不过我怀疑,马科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攻破一连串的险关,多半也和你们一样,利用了原来的身份。 你们是用原来闯军的身份过境,马科应该是用原来大明官军的身份骗开关门。” 郝光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朱媺娖则是叹了口气,道:“昨日得到的消息,马科正领兵攻潼川,也不知潼川能守多久。” 现在郝光明、朱媺娖已经弄明白一件事。 史料上虽然有一句“马科五月入汉中下保宁、陷潼川”,却并非指五月内马科就接连拿下了保宁、潼川两府,主要是指马科五月由汉中入川。 因为在后来的史料记述中,马科先后击败张献忠部的艾能奇、刘文秀,被已经在成都登基成为大西皇帝的张献忠亲自领兵击败,才退回汉中。 历史上张献忠是在八月份才攻破成都登基称帝的,等他亲自领兵击败马科,怎么也得到十月、十一月了。 毕竟古代打仗赶路就需要不少时间。 想到这些,郝光明就道:“马科攻陷保宁虽快,但不可能不泄露丝毫消息。 潼川那边只要知道马科投降了大顺,戒备起来,应该能在马科的攻势下撑一段日子。 只要潼川撑到你们过去,对马科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能解潼川之危。” 朱媺娖这些日子,既在郝光明这边上网学习各种现代知识,又从李岩、红娘子这里学习了不少治军、领军、打仗的经验。 因此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她立即领悟,双眸一亮道:“你是说,让红娘子部以闯军身份诱杀马科,甚至是捉拿他?” 郝光明笑道:“不错。” 这时李岩、红娘子带着一队骑兵从七盘关下奔回大部队。 只见红娘子笑着道:“那七盘关守将是马科部下,也即是原来的大明官军,见了俺们和李自成的圣旨后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就下令打开关门了。” 朱媺娖早已不对原来的大明官军抱希望,听了红娘子的话也不在意,反而笑道:“他们是降军,见了你们这些真正的‘闯军’即便不心虚,也会巴结讨好。” 红娘子听了这话爽朗一笑,当即下令大军过七盘关。 这边李岩回到中军,朱媺娖便向其说起了郝光明让红娘子部以闯军身份对付马科的提议。 李岩听了含笑道:“属下也正是这般想的。不过,此计若成,我们该怎么处置马科?说起来此人倒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不知殿下能否收服。” 这件事朱媺娖和郝光明也商量过,闻言便道:“能收服自然好,不能的话就只能斩了。否则他日后定会再投降清军,到那时只会成为我们抗清的阻力。” 历史上,马科被张献忠击败,退回关中,听闻清军在潼关击败李自成,占领了西安,便与贺珍、白广恩等人一起投降了清军。 后来贺珍还曾再度反清,马科却是一直甘当清军鹰犬,在汉中与贺珍等大顺余部斗得有来有回,立下不少功劳。 李岩也觉得马科这种能征善战但却容易投降的将领不能留给清军,当即点了点头··· 过七盘关入川后,红娘子部凭借着“老资格闯军”身份,及伪造的大顺圣旨,一路顺风顺水地过了朝天关、广元、昭化、剑门、铁山关,仅数日之后就到了保宁府治阆中。 大军到了城下,留守阆中筹措粮草的大顺四川巡抚黎玉田亲自出来迎接。 正文 第88章 不能用之则杀之 , 对于黎玉田,朱媺娖、李岩、红娘子在郝光明的信息支持下,也是有所了解的。 黎玉田是崇祯元年进士。 曾任仪封(兰考)、沈丘、杞县等地知县,有平盗贼之功。 后历任保定、昌平佥事,有守城之功。 之后升为副都御史,巡抚保定。 松锦战役之后其被任命为辽东巡抚,也是大明最后一任辽东巡抚。 在任期间曾指挥吴三桂出战,阵斩清国梅勒章京讷尔特。 之后擢升右都御史。 京城失陷后,黎玉田随吴三桂一起投降李自成,被调到京城,任命为四川巡抚,随马科领兵南下。 说起来黎玉田也是大明的正二品高官了,投降李自成后不仅没升官,反而被派来远征四川。 而且大顺文官的地位很低,打仗期间治地内更是完全由武将说了算。 就像如今,马科虽然也是大明降将,可领兵入川后却是大顺在四川方面的一把手。 名义上的四川巡抚黎玉田则只能帮着筹办粮草,搞搞后勤。 到达阆中前,郝光明、朱媺娖以及李岩、红娘子曾多次讨论有关黎玉田、马科的事。 说起来,这两人都是先降顺再降清,且在历史上并无再反清的记录。 可以肯定的说,这两人都是没什么骨气的,很会审时度势,喜欢依附强者。 而且黎玉田和马科一样,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所以,朱媺娖等人对黎玉田的处理想法和对马科一样,不能用之则杀之。 ··· “下官黎玉田见过李阁部,见过红将军。” 在城外见到李岩、红娘子后,黎玉田貌似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候,实则态度谦恭。 待他抬眼看李岩时,眼底神色复杂,既有羡慕又有可惜。 说起来,他做到大明右都御史时年龄也不算大,还不到五十岁。 但在大明崇祯朝,尤其是晚期,朝中高官都比较年轻。 可和李岩一比,他就不算什么了。 李岩才三十出头,就因从龙之功,以举人之身成了大顺的内阁“次辅”。 在黎玉田想来,若非李岩政治斗争方面不如牛金星,便是大顺的首辅。 看如今情势,李岩在与牛金星的争斗中显然失败得厉害,至此大顺鼎立之际,竟被赶出朝堂,如他这降臣一般远征四川。 怕是已经失了圣宠。 不过李岩再失圣宠,也是跟随了李自成好几年的“老人”,在闯军四大军师中名列前二的存在,仍比他强多了。 所以,听闻李岩、红娘子带兵来支援马科攻打四川,他便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巴巴地跑出成来迎接。 只希望能给这位年轻的“大顺次辅”留个好印象,将来能在李自成面前美言几句。 通过脱离闯军离京之事,以及一路上以闯军身份向各地大顺官府、士绅土豪讨要粮草之事,李岩早已练出了不错的演技。 他含笑向黎玉田回礼,道:“黎抚台不必多礼···前方战事如何了?” 黎玉田道:“早几日前马将军就攻破了盐亭,如今正率兵围攻潼川州治郪县。 那潼川知州陈君宠倒是个有能力的,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才让马将军屡攻不下。 听闻马将军准备劝降陈君宠——我大顺军威煌煌,那陈君宠若是个识时务的,应会借着台阶投降。 如此潼川一下,李阁部便可以率领洪将军与马将军直下成都了。 拿下了成都,再挡住张献忠,至少可替我大顺据有半个四川,这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黎玉田这番话是借着描述前线形势,向李岩说明大顺军在四川能做的事。 是在向李岩献策。 显然,他虽然认为李岩在大顺朝堂斗争中失了势,却仍想抱住李岩的大腿。 他倒不是不想抱牛金星的,而是太远够不着。 李岩闻言和红娘子对视了眼,都暗松口气。 既然马科还没攻下郪县,后面他们要做的事就更容易了些。 看向黎玉田,李岩含笑道:“此番若真能拿下半个四川,黎抚台的功劳也是少不了的。” 黎玉田认为这是李岩在承诺将来叙功会为他美言,当即就笑弯了眼,口中却习惯性地谦逊道:“下官也只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 他接着又道:“对了,下官已在城中备下薄酒,还请李阁部、红将军移步赴宴。”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岩摆手,“吃酒的事先放一边,一万人的粮草可准备好了?” “已然备好,只待红将军部扎营,下官便会遣人送来。” 李岩点点头,却道:“红娘子还要安排营中事务,便由我一人赴宴吧。” 黎玉田只道李岩不喜欢红娘子到都是男子的场合应酬,却不知李岩、红娘子是为了防他一手。 就和入潼关时一样,即便城中有埋伏,也只能陷住李岩而已,红娘子留在外面随时可率兵救援。 随后,李岩带着一百多名亲兵随黎玉田入城,红娘子则指挥部下扎营。 在众将士扎营时,朱媺娖瞧见红娘子时不时地打量阆中城池,便知道她是担心李岩安慰。 毕竟如今都已经到了六月中旬,按时间算,李自成都要放弃山西退往陕西了。 这时候西安的田见秀与李自成必然有了更多的交流,说不定就知道了红娘子部过潼关的事。 若是田见秀遣快马报讯,早他们一步将事情告知马科也是可能的。 郝光明也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出了红娘子的忧心,于是便对朱媺娖说了些什么。 稍后朱媺娖便对红娘子道:“红娘子可是忧心李先生安危?” 红娘子口是心非地道:“俺才没担心他呢,俺是在想着这阆中县城该怎么打,又该怎么守。” 朱媺娖闻言一笑,也不揭破红娘子的心思,而是道:“驸马曾与我说过一物,名为对讲机,只要你和李先生各拿一部,即便相隔数里乃至数十里,也能互相通话,交换讯息。” 红娘子听了杏眸一亮,问:“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俺偶尔见公主在和人交谈,莫非就是用这东西和驸马爷说话?” 朱媺娖笑道:“我和驸马交谈用的是手机,只是手机在大明这边还无法使用,但对讲机却可以。 驸马爷已经在那边订购了一批对讲机,应当就快到货了。 到时候我带到这边来,不仅你和李先生能隔空通话,还可以用此物指挥麾下将领分开作战。” “还真是个好东西!”红娘子一听眼睛更亮了,仿佛在发光,“要是能给探马们都发一个,他们探得敌情俺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朱媺娖也很高兴。 之前她就曾提议,让郝光明买几个手机,好方便她与李岩、红娘子等重要属下联络。 后来经过郝光明解释,她才知道手机通话需要一些基础设施,而这类设施大明现在根本建不成。 如今知道有对讲机这种通话范围虽然有限,却能立即用在大明的好东西,她自然是很开心的。 这意味着追随她的军队战斗力更强了,以后她跟一众下属通讯也更加的方便,打败清军、重建大明的希望也更大了。 随后,朱媺娖就去指挥着张盛等四名宫廷侍卫帮费珍娥安扎她的帐篷。 主要是安置她一路培育的几种粮食种苗以及水生鸢尾花。 至于那只来自竹林老宅的土鳖,已经死了。 正文 第89章 温饱的希望,朱媺娖的请求 , 那只土鳖在过潼关之前便死了。 当时朱媺娖还曾伤心过。 不止是对养了十几日的土鳖有了一定感情,还因为担心郝光明这边的活物无法在大明活命。 之后,郝光明又让朱媺娖相继尝试将猫、狗乃至仓鼠这样的小动物带往大明。 却发现和带人一样,根本不行。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大明,只有朱媺娖、朱媺姕能互相带着彼此穿越。 像昆虫一类的小生命,虽然能被带去大明,却活不长久。 土鳖活半个月已经算长的了,朱媺娖还曾带过蜜蜂、蝴蝶到大明,都是几天便死掉。 如果是幼虫,甚至会在穿越后立即失去生命。 倒是那盆与土鳖同一天被带到大明的水生鸢尾花生长得愈发茂盛,在这六月天已然绽放出紫色的花朵。 朱媺娖试种的粮食种苗则有几种杂交水稻和超级稻、超级小麦,以及现代优秀的番薯、土豆、玉米等作物。 大明虽然能找到甘薯、土豆等美洲的农作物,但少了几百年的人工训种,这些作物无论是产量还是对大明土地的适应性,肯定都不如后世好。 如果后世的粮食种子能在大明种活、繁育,朱媺娖肯定还是会从后世带来一些粮食种子,让治下农民种植的。 像超级稻、超级小麦,以及经后世几百年训种、改良过的番薯、土豆、玉米等泊来农作物,本身是可以留种的。 即便它们的优良品质也会退化,却退化得较慢。 要是每一代都能精心地选择优良种子,如超级稻、超级小麦的优良品质至少可以传递个七八年,乃至更久。 当然,现代农作物的高产和化肥、农药也脱不开关系,这方面以后郝光明自然也会让朱媺娖向大明引进。 至于说环境污染、农药有害健康这种忧虑,在百姓能填饱肚子之前都不用去想。 饭都吃不饱去担心那些,不是扯淡么? ··· 几十盆农作物种苗被安置好,朱媺娖、费珍娥等人才松口气。 这些种苗如今主要由费珍娥打理。 此时她看着这些种苗,眼眸中带着光,充满希冀与感慨。 从京城到四川这一路走来,朱媺娖在迅速成长,她身边的人也在迅速成长。 如费珍娥,她如今已经认识到,当年她家之所以有那样的遭遇,不只是因为李自成对手下的农民军失于控制,或者流寇本就残暴那么简单。 倘若过去这些年,天下百姓都能吃饱肚子,没人被灾荒,没被各种压迫逼得起来造反,她家就不会遭难。 而这些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种子,则关乎着天下百姓将来的温饱,她相信没人能不重视。 见朱媺娖仍在一旁看着,费珍娥便道:“都已经中午了,殿下怎么不去那边吃午饭?” 朱媺娖道:“李先生赴宴未归,我也有些担心。” 费珍娥失笑摇头,“他们这些官场老爷吃一顿宴席起码要半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回来? 况且殿下与李先生、红娘子算计的事,那黎玉田、马科如何能想得到? 殿下且宽心去吃饭吧,等吃完过来,李先生说不定也就回来了。” “嗯。” 朱媺娖点头,当即消失在刚扎好的营帐中。 竹林老宅,郝光明已经做好了饭,准备好了做菜的食材,等朱媺娖过来,他很快就炒好了两个家常小菜。 然后就和朱媺娖、朱媺姕一起吃饭。 朱媺姕如今扎着短马尾,穿着一身现代小女孩的衣裳,吃饭时平板电脑都放在一旁,已然和现代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郝光明和朱媺娖管教,朱媺姕又比较乖巧听话,说不定吃饭时都要抱着平板看动漫呢。 但朱媺娖对朱媺姕如今的成长状态仍不太满意。 吃过饭她便道:“等在四川这边安定下来,我想让媺姕每天在大明多呆些时间,找几位先生教育她。 作为大明公主,她总不能对大明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 朱媺姕闻言眨巴着大眼睛道:“我没有一无所知啊,我知道姐姐而今在四川,准备打流贼、打建奴,为父皇、母后、母妃报仇。” 朱媺娖听了失笑,道:“我可不只是为了报仇。” “姐姐还为了让大明百姓过好日子!”朱媺姕又眼睛一亮补充道。 老宅就这么大,郝光明平时和朱媺娖说各种事情也没避着朱媺姕,耳濡目染之下,哪怕仅有六岁,她却也是知道了一些大道理。 当然,以她的年龄能理解多少就是个问号了。 郝光明也赞同朱媺娖的想法,但他的出发点又有所不同。 “让媺姕多在大明呆呆也好,她在我这里毕竟不能出去,不能跟其他小朋友接触、交流,时间久了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 朱媺娖道:“我们作为皇家子女,尤其是公主,本就长在深宫,平日里接触的多是太监、宫女,只有过节时母后会让一些大臣家眷入宫叙话、饮宴,这些家眷带孩子入宫的情况就更少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大明皇室子女小时候都缺乏和其他孩子接触、交流的机会,岂不是心理都不健康?” “你以为呢?”郝光明笑了声,然后就不客气地吐槽起来,“如果不是你们大明皇室对子女的培养有问题,宣德之后哪里会出现那么多奇葩皇帝? 另外我说一句你更不爱听的话,清朝虽然不得后世人心,可他们培养皇子,及选储、立储的制度,却是我们华夏封建王朝中最好的。 可惜的是,他们对华夏的统治理念从根子上就错了,又处在一个封建王朝消亡的时代,就算一个昏君不出也没用。” 听完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没反驳,而是端着饭碗若有所思。 朱媺姕则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姐姐,既然要让我在大明多呆呆,不如每天让我帮你多运些东西吧?” 朱媺娖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有些犹豫。 在当初朱媺姕带着她和一匣印玺穿越过来后直接昏迷,而且一睡就是24个小时以上,她便不敢让朱媺姕随便带东西穿越了。 只怕连续这样长时间昏迷几次,朱媺姕人就没了。 因为在朱媺娖的意识中,朱家皇室子女本就长成不易。 像她父皇殉国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算是子嗣多的了。 如天启皇帝,直接绝嗣。 因此朱媺娖是很担心朱媺姕早夭的。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的忧虑,但他对待朱媺姕穿越一事上的想法却有所不同。 见朱媺娖一时不说话,他便道:“我觉得可以,起码可以先试试媺姕带货穿越的极限在哪里。 只要知道她的极限,就能有效避免她因穿越而昏迷的事情发生。 像你,后面控制得好,不是一次都没昏迷过了吗?而且带货穿越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如今身体不好。” 朱媺娖下意识摇头,“不一样的,我都十六了,她才六岁。” 朱媺姕人虽小,可平时看着朱媺娖辛苦搬运,却也知道心疼姐姐。 此前朱媺娖虽然允许她帮忙,可单是训练她如何集中注意力迅速回到竹林老宅就很用了一段日子。 后来朱媺姕能念头一动就回到竹林老宅了,朱媺娖也只是允许她每天带货穿越三次,而且每次只能拿一点东西。 朱媺姕这段时间可不是真的沉迷在动漫中,对她与姐姐遭遇的巨大变故也是有了清楚地了解,因此很希望能帮到姐姐。 正文 第90章 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 , 朱媺姕见状便用双手拉住了朱媺娖的手,用恳求的口吻道:“姐姐,就让我试试嘛。你这么厉害,我一定不差的。” 朱媺娖见状忍不住刮了刮朱媺姕精致的鼻子,笑道:“我哪里厉害了。” “就很厉害啊。”朱媺姕仰望着朱媺娖,“姐姐让我帮你吧?” 朱媺娖受不了朱媺姕撒娇、恳求的样子,也确实希望在带货穿越方面能多个小帮手。 于是终于点头,“行,这几天就先对你进行测试,但以后帮姐姐搬东西的时候可不准喊累。” “嗯嗯。”朱媺娖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等朱媺娖吃完午饭要走时,郝光明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这几天你应该就要在四川以公主、监国的身份正式亮相了吧?正好请人为你定制的那几套衣服、发饰也快到到货了。” 说这话时,郝光明看着朱媺娖眼睛发着光,显然是在想象着朱媺娖穿上那几套定制服装的样子。 朱媺娖点头,也露出了神往之色。 那几套衣服成品的照片、视频她都看过,很合她的心意。 郝光明又笑道:“到时候你多带一个手机,将你正式露面的场面录下来当个纪念。以后的话,最好再录制几个阅军的视频给我珍藏。” 至于将朱媺娖,或者大明那边的视频发到网上,郝光明倒是有想过,但最终还是否决了。 他怕被人注意到,然后发现了什么,那他和朱媺娖以及老宅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朱媺娖虽然觉得这种事有些羞耻,可见郝光明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俏脸微红的点头应下。 ··· 朱媺娖回到红娘子部军营没多久,李岩便回来了。 “这个黎玉田只一心想着能在四川之战中显几分功劳,席间不断巴结我,对于我们脱离闯军的事丝毫不知。” 李岩笑着说起了宴席上的事。 “还让我旁敲侧击,打听到了这阆中守军的情况。七盘关、朝天关、剑门关这三道重要关隘,马科都只留了数百人把守。 阆中城则有一千马科带来的精兵,周边的铁山、梁山等四道关隘,也只是各驻扎了一千新兵。 至于保宁府各县,基本都是由投降了的原大明官府在治理,马科并没有派兵去。” 红娘子听了道:“那马科带了多少人打保宁?” “五千精兵以及一万在四川招降、招纳的杂兵。” 红娘子道:“马科这人也不少了,那潼川知州竟然能守住郪县,确实有些能力。” 李岩感叹道:“陈君宠此人可不只是有能力,而是有大才啊。 我在席间通过与黎玉田谈话得知,马科能这么快拿下保宁,虽然确实如我们所料的用了骗关之计。 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保宁、潼川等地方上本就有限的兵力都被抽去夔州、重庆对付张献忠了。 据黎玉田说,那陈君宠用来守城的乃是郪县一带士绅地主的护院及城中丁壮,城内并没有多少正兵。 他断言,即便陈君宠不肯投降,在马科猛攻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郝光明这时也查到了陈君宠的信息,便对朱媺娖说道:“陈君宠,湖南人,万历四十六年湖广乡试第一名。 你父皇在位时授他为四川罗江知县。 这时陈君宠年纪已经不小,且大明农民军四起,其兄长劝他说,大明要亡了,时势这么艰难,去做官不如老死家乡。 陈君宠感叹,‘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兄长在家种田我奔赴战场,各行其志,不要相互强求。’ 他到罗江后,发现天旱民众却不知道兴修水利,只等着老天爷下雨。 于是引导民众兴修堤堰蓄水,又传授龙骨车、转筒水车等救旱方法,当地百姓由此获利,就将龙骨车、转筒水车都称为陈公车。 崇祯十五年,陈君宠被聘为四川同考官,之后又擢升知潼川州。 崇祯十七年,马科率兵围潼川,陈君宠昼夜督兵顽抗,援绝城陷,仍拒降,马科便准备杀了他。 潼川百姓为陈君宠求情,马科便将陈君宠软禁在‘五显祠’内。 马科因为两度劝降无果,知道陈君宠不可能投降,虽惜才,可还是准备将他饿死。 数日后,陈君宠遗书其子,‘吾以身许国,一死无他说矣’。 之后留绝命诗两首,自刎而亡。他两个儿子闻讯,也跟着从容自尽。” 郝光明越说,声音便不由越低沉。 朱媺娖则是听着听着,无法控制地流下眼泪。 李岩、红娘子、费珍娥因听不到郝光明说的话,见此都十分诧异。 红娘子直问:“公主这是咋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莫非是受了驸马爷欺负?” 说到后一句,红娘子紧蹙起柳眉。 要是郝光明欺负了朱媺娖,她还真帮不了忙——她过不去啊。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是驸马刚为我念了陈君宠的生平···如此忠臣良才,大明实在有愧于他啊。” 另一边郝光明则在想:大明愧对的忠臣贤才良将又何止陈君宠一个呢? 卢象升、孙传庭以及无数在山海关外枉死的将士,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边朱媺娖回过神来,则语气无比坚定地道:“我们要救陈君宠,救潼川!” 李岩虽然好奇陈君宠生平,却也没急着问,而是点头道:“这是自然。” 朱媺娖又道:“要快,若是晚了一步本宫定会后悔。” 这次李岩没立即答应,而是沉吟着道:“目前保宁、潼川的形势已然清楚,如今问题在于我们是先控制黎玉田,还是先控制马科。 倘若在控制一方时,有人逃走报讯,我们再想控制另一方就难了。” 红娘子闻言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先控制马科了。他才是掌兵的人,黎玉田一个没有兵权的大明降臣能做什么?” 李岩道:“马科若在,黎玉田自然做不了什么。可马科要不在了,这阆中城及保宁其他地方的兵马未必不会以黎玉田马首是瞻。” 说到这里,两人都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却在听郝光明的建议。 “我觉得该先拿下马科。黎玉田逃了还好说,顶多就是拿不下保宁。 可要是让马科警觉,你们救不了陈君宠不说,恐怕连成都都未必去得了。” 朱媺娖点头,道:“黎玉田放着,先去拿下马科吧。” 李岩其实倒不是想先拿黎玉田,纯粹是犹豫不定。 所以听朱媺娖做出决定,他也没反对,当即点头道:“那明日我们便以支援马科为由,前往潼川。” 当天下午,一车车粮食、草料乃至猪样鸡鸭蔬菜等,被送到了红娘子部军营来。 明末这个时期,四川虽然也有天灾发生,但相较于其他地方却好一些,再加上受兵祸波及较少、较晚,如今地方上还能收集到不少粮草的。 最初郝光明之所以建议朱媺娖以四川为抗击清军、重整大明的基本盘,也是看中四川的钱粮,以及颇为不错的地理位置。 须知,成都可还有大明目前最肥的一头猪(朱)呢··· 次日。 红娘子部以支援马科为由拔营前往潼川,黎玉田不仅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带领阆中一众属官送行,还派了好几十辆粮车跟上。 说是请红娘子部顺带护送下给马科部的粮草。 这下李岩、红娘子以及朱媺娖等藏在暗中的人可都笑了。 这黎玉田,真是个好人啊。 正文 第91章 大顺的怀远伯与李阁部 , 明时,保宁府囊括了后世的广元、南江、巴中、阆中等地方,算是川北重地。 潼川州则与顺庆府并列在保宁府南边。 盐亭便处在保宁与潼川边界,归潼川管辖。 因此马科先破了盐亭,才进入潼川州。 潼川基本无官兵,马科进入潼川州后很快就包围了州治郪县。 郪县也就是后世绵阳的三台县。 当然,此时的三台还只是个镇子,因位于培江、中江交汇处,受周围繁盛的农业、贸易影响,在明末已是个相当富裕的大镇。 明末郪县县城因战乱损毁,后来到清朝雍正时期,便干脆以三台为州治了。 阆中与郪县相隔不过两百多里,路程也不过三百多里。 李岩、红娘子虽然答应黎玉田护送马科的粮草,却并没有为运粮的车队所拖累。 两人遣一位步卒都尉领千人护送运粮队及本部辎重营,便带领千余骑兵及三千多精锐步卒赶往郪县。 自离京后,红娘子部将士们受后世军粮与电影的双重激励,已练出了一双铁脚板。 日行七十余里,到第五天上午便赶到了郪县。 这时红娘子部探马也遇到了马科洒在外面境界的探马,但因红娘子部仍是大顺军的装束,打的也是大顺的旗帜,两边探马倒也没闹出什么误会。 随后便将相遇的事禀告双方主将。 李岩、红娘子得知消息,并没有下令队伍止步——他们若是警惕地下令停止行军,反而会让马科生出疑心。 他们既是被李自成派来支援马科打四川的,见马科时就不该露怯。 于是队伍继续行进,很快就瞧见了郪县县城。 朱媺娖坐在一匹红棕色马匹上,望见郪县黑烟阵阵,却听不见什么喊杀声,心就不禁一沉。 果然,旁边李岩望见这一幕也皱眉道:“看来马科很可能已攻破郪县。” 郝光明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想到史料上关于陈君宠、马科这一战的记载,他便道:“不出意外,即便郪县被攻破了,陈君宠也是被软件几日后才自刎,你们应该还有机会救他。” 朱媺娖听到这话不再多想,而是对李岩道:“让队伍加快些速度吧。” 李岩道:“我知道殿下心忧陈君宠性命,只是此时已近郪县,冒然加快速度反倒容易引起马科误会——于大顺讲他毕竟是降将。”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道:“那就听李先生的。” 很快,一大队骑兵迎来。 为首的骑兵将官望了李岩、红娘子这边两眼,便立即下马单膝下跪抱拳。 “末将怀远伯麾下骑兵都尉马兴,拜见李阁部,拜见红将军!” 李岩打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道:“马都尉不必多礼。怀远伯可是已攻下了潼川州治?” “是。”马兴起身应道,“只是郪县县城在战斗中损毁严重,已不适合驻军,我们伯爷将军营仍设在三台镇外。 伯爷听闻李阁部与红娘子来援,一面命末将前来迎接;一面派人开辟营盘,备下酒宴,为李阁部与红将军接风洗尘。” 李岩点头,“嗯,前面领路吧。” 马兴应了声,便上马率领数百人的马队调头往三台镇走。 红娘子部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红娘子走到李岩身侧,低声道:“俺们还是要小心些,那马科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知道。”李岩点头。 随即红娘子部就暗中提高了戒备。 即便真打起来,红娘子部虽然人少,却也未必怕了马科。 须知,这些日子走来,朱媺娖可不只是为红娘子部运送了军粮,也带了几样能直接用于战场的后世之物。 这几样东西虽不多,可用好了,却也能影响这种万人战斗的结果。 ··· 三台镇外,军营前。 李岩、红娘子见到了马科。 朱媺娖隐藏在红娘子亲卫营的女兵中,也见到了这人。 马科四五十岁的样子,不高不矮,长得精瘦,有少许白发,脸上皱纹深刻。 至于肤色,常年行军打仗的,除了像红娘子这样比较注意的女将,否则大多肤色偏黑。 “末将马科,见过李阁部,见过红将军!” 马科虽然被封为怀远伯,可在李岩、红娘子面前却不敢拿大。 大顺目前还没有文臣封爵的例子,似乎不允许文臣封爵。 而红娘子又是女子,大顺目前也没有女子封爵的例子。 所以,李岩、红娘子没爵位都是有原因的,否则所得爵位绝不会比他一个降将差。 李岩、红娘子也没托大,下马向马科回礼。 李岩更是笑着道:“怀远伯多礼了,你到四川后短短时间便连下保宁、潼川,为我大顺军打开了直攻成都的道路,已然是立了大功啊。” 马科并无丝毫得意,只微笑了下,向东北侧抱拳道:“全赖陛下天威,末将才能如此顺利。” 他说得倒也不全是应酬话。 他如果不是成了大顺的将军,仍是大明总兵,哪有可能打四川这种几无兵备的内地府县?多半被调去应对大顺的大军,或者清军了。 面对这两者,他可打不出这么好的战绩来。 接着,李岩和马科寒暄几句,便到其军营中赴宴。 至于红娘子,仍以要安排扎营为由留在了本部军中。 待李岩中午饮宴回来,便道:“马科是两日前攻陷郪县的,陈君宠就被他软禁在县城的五显祠中。 提及陈君宠,马科佩服之余,又咬牙切齿,因为陈君宠死守郪县,让他折损了五六百精兵。” 朱媺娖当即问:“那马科说要怎么处置陈君宠了吗?” 李岩道:“他没说,我也没多问——怕他起疑心。” 红娘子道:“公主莫急,晚上我们便请马科来赴宴,到时将他拿下,救陈君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朱媺娖先点头,然后又道:“希望陈君宠还能坚持半天。” 另一边郝光明道:“我觉得你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具体怎么拿下马科,之后又怎么接管马科的兵马。”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提醒的对,当即就跟李岩、红娘子商量起这件事来。 商量到最后,三人都觉得,要做好此事的关键不在于如何拿下马科,而在于拿下后如何当场收服马科。 只要收服了马科,接管他的军队便会容易很多。 ··· 太阳西沉。 马科正端坐在军营大帐中处理军务。 身为一军主将,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领兵打仗,还得对其他方面的军务有所了解。 总不能你的粮草都快没了,你却不知道吧? “我们的下一批粮草黎抚台交给红娘子部护送了,先前接风宴上李阁部跟我说过,他急着来支援,那几十车粮草令派了一千人押送,要两天后才到。” 马科虽是陕西人,但为将一二十年,山西、河南、关外、河北四处转战,早已改掉了乡音,官话说的不错了。 军中粮官已被换成马科亲信,此时闻言不禁道:“伯爷才打下郪县,这李岩、红娘子就到了,不会是抢功的吧?” 马科听了笑道:“抢什么功?他总不至于说保宁、潼川是他打下的吧?至于下成都,有张献忠在,怕是没那么容易打。” 粮官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大帐外将士喊道:“红娘子部都尉李仁奉命前来送请帖!” 马科与粮官对视了眼,便扬声道:“让他进来。” 李仁走进大帐,奉上请帖,道:“我家将军已在营中备下酒席,还请伯爷赏光赴宴。” 马科随意地看了眼请帖,便道:“李都尉还请告诉李阁部与红将军,我稍后便到。” “是。” 正文 第92章 李岩,你背后到底是谁? , 迎着太阳落山的余晖,马科带着一队百十人的家丁走进了红娘子部的军营。 要说在他人军营中饮宴,马科心中没有一点警惕绝对是假的。 但他并非多疑之人。 他已归降大顺,而今又立下大功,手下还有近两万将士。 且李岩、红娘子在闯军中多有良善之名。 眼下大顺又正是用人之际。 他真不觉得自己这趟赴宴会有危险——除非李岩、红娘子脑子抽了。 走入军营,他与身边亲信副将注意观察,只见红娘子营中一派生活气息,将士们该干啥的干啥,并无任何异样,便彻底放下心来。 待来到中军大帐,马科带的大部分家丁都被安排在帐外饮宴,只有几名将官跟他到帐内。 红娘子军中与宴者也不过李岩、红娘子及两人麾下五名都尉。 因为营中粮草等物资充足,红娘子这顿宴席准备的颇为丰盛,猪羊鸡鸭鱼肉都有,就差牛肉了,酒也是一坛坛的上。 饮宴过半,马科等人便觉酒已喝得酣畅。 但军中人多有酒量,倒是没人喝醉,不过微醺而已。 李岩又敬了马科一杯后,问:“不知怀远伯以为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马科闻言笑道:“马某虽一介武夫,却也知道,我大顺皇帝既已定鼎京城,据有北方,一统天下不过是迟早的事。” 李岩又问:“怀远伯觉得大顺能挡住建奴吗?” 马科这次却是微微沉默后,才道:“建奴虽然厉害,但只要我大顺上下一心,还是能将其阻拦在山海关外的。 再守住长城沿线,只待国内钱粮、兵甲足够,便可以出塞将其扫灭。” 李岩和红娘子对视了眼,都在想:看来这马科也没想到大顺不仅没打过清军,反而会一溃千里啊。 再敬马科一杯酒后,李岩才接着道:“我与红娘子离京前,闯王听闻吴三桂投了建奴,便亲率大军去征讨。 在一片石大顺军与吴三桂、建奴联军大战,结果大败。 闯王撤回京城后匆匆登基,次日便让大顺军分山西、河南两路撤军。 然建奴与吴三桂穷追猛打,大顺军受在京城搜集的金银辎重及军属拖累,一路丢盔弃甲。 眼下闯王已准备从山西退往陕西了,如此,不知马将军以为这天下大势又如何?” 马科听李岩称呼李自成为闯王而非陛下,便意识到不对,手握住了腰间刀把。 可李岩后面话中所透露的消息却仿佛晴天霹雳,将马科及随他一起饮宴的几名将官震惊得一时忘了反应。 待李岩说完,马科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腰刀。 马科刀指李岩,喝问:“李阁部莫非是投了建奴,才以此弥天大谎欺骗我等?!” 问完他就知道不太可能。 因为之前李岩言语间也是称呼建奴,而非类似“大清铁骑”、“八旗精兵”这类的称呼。 见马科等人拔刀,李岩、红娘子都巍然不动,倒是五名都尉也拔刀与马科属下将官相互对峙。 李岩道:“马将军竟会以为我投了建奴,不觉得可笑吗?堂堂正正的明人不做,我为何要去做建奴的奴才? 至于说一片石之战闯王大败,以及大顺军败退到山西、河南之事,马将军事后只需派人去西安府打听便知道我所言真伪。” 马科紧盯着李岩,微微眯眼,问:“你莫非投了大明?”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变换了对彼此的称呼。 话说到这里,李岩当然不会否认。 而今马科都被请到了这大帐内,即便算上其在帐外的家丁,也不过百十人,李岩、红娘子也不怕他们杀出军营。 但李岩却给了一个马科没想到的答案。 “对,也不对。”李岩道,“准确来说,是我与红娘子离开闯军,追随了一个远比闯王更值得追随的人。” 听见这话,马科眉头紧皱,仿佛有一道光划过脑海,瞬间想到什么,惊讶地问:“莫非是太子?” 虽然马科没说明是什么太子。 但帐中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事大明太子朱慈烺,而非什么大顺、大清的太子——这两者目前也没太子。 听到这里,马科及其属下几名将官心思都变得古怪起来。 如果李岩背后真是大明太子,他们要不要反正? 他们若反正,不会被太子殿下追究投闯的罪责吧? 谁知李岩再次摇头,“并非太子。” 不是太子又是谁? 总不能是哪个想要趁机夺取大明正朔的藩王、宗室吧? 马科到底是个武将,而今有被困红娘子军营中,已没耐心再猜下去,便直问:“李岩直说吧,你背后到底是谁?” 李岩没有回答,而是喊道:“殿下请进来吧。” 听到殿下一称呼,马科等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大明皇子——不是太子朱慈烺,就是另外两位皇子之一。 据马科所知,他离京时,这三位皇子都未曾被李自成抓到。 于是他不禁垂下刀来,望向帐门。 只见两名女兵从外面掀开帐门,随即又是十八名女兵披甲持刀涌入帐内,排成两排,将马科等人分割在大帐两边。 这时才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这人束女式单髻,戴一凤凰展翅金冠,格调简雅而不失高贵。 其身穿绛红色龙纹锦衣,脚踏一古怪黑色高邦皮靴。 掌宽腰带束出挺拔纤腰,柳眉斜飞,五官秀美,面若凝脂,隐带贵气。 赫然是一英姿飒爽的少女! 在马科等人惊诧无比的眼神中,这少女走到李岩、红娘子中间,才扫视马科等人,声音清亮地道:“本宫坤兴公主朱媺娖,马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马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朱媺娖一时恍然,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我明白了,听闻当初公主以进献神灯为名刺杀闯王,失败被擒,结果却失踪了。 闯王还令李岩负责查找公主下落,却没想到就是李岩将公主藏了起来!” 自以为解开了一个闯军中的迷案,马科却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眉头裹成一团,面现纠结之色。 如果李岩背后是太子朱慈烺,在这种情况下,他真有可能反正归明。 可如今知道是朱媺娖,一个公主,他却是觉得这事不靠谱了。 就算归明,他怎么也得投到一个藩王麾下吧? 以他的能力,搏一搏,说不定能将这藩王扶到皇位上,赚一个南明皇帝从龙之功。 可如今却要被李岩、红娘子逼着投降于大明公主——跟着一公主能有什么前途? 难不成公主还能混成皇帝? 要是在大唐多少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可是如今却是在大明啊。 就在马科为是否投附纠结不已时,却听李岩道:“马将军错了,闯王是令我探查殿下失踪一事不错,但殿下却并非我救走的,而是靠上天赐予殿下的大神通轻易离开了闯营。” 马科听蒙了。 甚至想掏一掏耳朵,看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他一介武夫都知道鬼神之事不可真信,李岩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说出什么“天赐大神通”的话? 李岩看马科怀疑的神情,还要再解释什么。 朱媺娖却做手势阻止了他,道:“无需解释太多,只需我给马将军看一样东西,他便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说着,朱媺娖示意两名女兵在帐内拉出一块一人高、一丈长的厚实白布。 然后便将早就调节好的投影机打开。 只见一道光投射过去,白布上便出现了斑驳的光影。 正文 第93章 公主真是神仙! , 原本见朱媺娖在捣鼓看不懂的东西,马科和属下几名将官心里就有点毛毛的。 再见那白布上忽然出现光影,细看却是在一座大殿内,烛火闪耀,竟然是深夜。 这下几名将官都不禁颤抖起来,下意识地低呼道:“妖术?!” 马科没说话,而是死盯着白布上的光影。 因为他认出来,那大殿就是崇祯皇帝曾赐宴于诸将的武英殿! 此时上面那个穿着朴素龙袍,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崇祯皇帝朱柚检! “陛下!” 对大明皇帝残存的忠诚,以及其他各种情绪作用下,马科终究没忍住,大呼一声,当场朝白布上的崇祯扑通跪下。 随即叩首,声音发紧地道:“马科有负圣恩,请陛下降罪!” 朱媺娖见状略有点尴尬。 她是想用当初录制的父皇传诏视频震慑马科,却没想到直接把马科吓得跪了,头都不敢抬。 于是忙暂停视频,轻咳一声,道:“先帝在京城就殉国了,这上面是本宫利用宝物留存的先帝传诏影像,并非先帝复活降临。” 马科闻言一时有些懵。 朱媺娖的话他没全听懂,但大部分意思却懂了。 面前并非崇祯皇帝真人,而是什么宝物留下的影像。 也即是说,崇祯皇帝确实在京城殉国了,没有死而复生。 这让他暗松口气。 要真是崇祯皇帝复生,多半会追究他投闯的罪,而且他还一点辙没有。 他抬起头来小心地向那白布看去,却见上面的崇祯与另一个朱媺娖都一动不动。 正疑惑间,便见两人又动了,并且传出了说话声。 乃是崇祯亲自传诏,内容却是命公主朱媺娖为大明监国,重整山河,振兴大明! 这种仿若真人在眼前的影像会对马科等人造成多大震撼且不说,传诏内容本身就很令人震惊。 崇祯皇帝竟然真的令一公主为大明监国! 须知,在大明向来只有太子担任监国的。 崇祯留下此诏,岂不是说··· 想到某个极大胆的可能,马科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朱媺娖。 只见此时朱媺娖拿着那不知名的宝物,手中光华闪耀,虽为女子,竟然也有几分王者之相! 再联想到朱媺娖能拿出这样的宝物,当初又曾以进献神灯为名刺闯,以及李岩所说的什么天赐大神通,马科赫然理解崇祯为什么留下这样的诏书了。 朱媺娖若只是一普通女子,即便贵为公主,哪怕大明皇子死完了,恐怕也轮不到她去做监国,更不可能触及那个位置。 可要是朱媺娖真的得上天眷顾,赐予大神通,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宝物,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让他从受上天眷顾的天女与大明其他皇子、藩王之间选一个追随,那还用说嘛? 当然是选天女公主了! 想到这里,马科一个激灵,顿时就朝朱媺娖跪拜下去,大呼道:“末将马科,愿誓死追随公主殿下!还请殿下给末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马科属下的几名将官虽然仍没反应过来,可马科对朱媺娖宣誓效忠,他们却看懂了。 而且,他们如今陷入红娘子军营不说,公主还会妖术···呸,是会仙术。 会仙术那就是仙女啊。 他们区区凡俗岂能和仙女对抗? 若公主有那厉害的法宝,岂不是一个念头就将他们全都打杀了? 于是这几名马科部的将官立即跟着扑通下跪,朝朱媺娖拜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公主殿下,将功赎罪!” 朱媺娖收起投影机后和李岩、红娘子对视了眼,都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按几人原来的想法,即便是祭出投影机、崇祯传诏视频,也需要再“劝”马科几句呢。 没想到马科看完崇祯传诏视频直接就宣誓效忠了。 唯有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这一切并录制了下来的郝光明若有所悟。 他们都小看后世造物对明朝人的威吓了。 须知,大明绝大多数百姓仍是愚昧迷信的。 神仙之事要没见过还好说,如今不理解的神仙法术就在眼前出现了,不怕才怪。 况且排除“法宝”威吓不提,马科等人被困于红娘子军营,性命受到威胁本就可以让他们屈服。 只不过是真心归附和假屈服的区别罢了。 朱媺娖与李岩、红娘子对视,会心一笑后,便对马科道:“马将军和几位将士先起来说话吧。” “是。” 马科几人应了,起身小心地看向朱媺娖。 有那胆小的甚至不敢看,生怕冒犯了朱媺娖,被一个念头杀死。 朱媺娖道:“马将军既然愿意反正归明,追随于本宫,那投闯之事本宫可以暂不追究,只希望马将军以后能戴罪立功。” 马科再次拜道:“谢殿下!” 朱媺娖语调放轻松了些,道:“既然甲胄在身,就别动不动地跪拜···马将军日后若有反复,本宫自是有法子惩治。” 马科想到朱媺娖的种种法宝,不禁心中一凛,道:“末将绝不敢再有二心!” 朱媺娖点头,又道:“你不要觉得李自成能做天下,被逼着反正归明亏了。 我可以告诉你,李自成并非真龙。如今他已被建奴和吴三桂逼得要放弃山西,退守陕西。 等到明年,他还有可能丧命。那时,大顺便会如沙土般瓦解崩散。” 马科等人都听得眼中一亮,心道:公主莫非能掐会算,算出了那李自成的下场? 想到这点,即便是马科心里也痒得不行,忍不住问:“莫非李自成阳寿已尽?” 朱媺娖微笑不语。 这事她一时真不好解释。 而且如今她已经改变了历史上不少事,李自成会不会如郝光明那边的历史一般命丧湖北九宫山很难说。 所以刚才她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可能。 马科却以为朱媺娖默认了,心中更加激动。 公主不仅有诸多宝物,还能掐会算,跟随这样的天女,他马科还怕没前途? 甚至,将来还能随公主一起升天做个神仙呢! 朱媺娖为了彻底将马科震慑住,也因为以后瞒不住马科,便表演了一手绝活儿。 她环视帐中众人,便对李岩、红娘子、马科道:“如何安排马将军所部安稳反正之事你们商量着办吧,本宫有事先走了。” 说完心中一动,直接带着投影仪消失在马科等人眼前! ‘这!’ 马科等人都惊地暗暗吞咽干涩的嗓子。 心想:公主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当真是神仙啊,怪不得当初李闯留她不住。 当然,马克等人也不免心中疑惑:既有仙术,公主当初怎么没一个念头把李自成及闯军大将都杀了呢? 疑惑归疑惑,他们却仍生不出半点背离朱媺娖的念头。 在女兵们撤出去后,大帐又变得宽敞了,气氛也放松了些。 李岩一面令人恢复宴席,一面道:“听闻潼川知州陈君宠被马将军囚禁在县城五显祠内,不知如今怎样了?” 听见这话,马科面色一变,就狠拍了下大腿道:“遭了!我忘了让人给他饮食!之前他守城时估计就没怎么吃饭,别已经饿死了!” 李岩听了皱眉,立即道:“还请马将军立即手书一封,派人前去保住陈君宠性命。殿下知道了此人的事迹,对他可重视得很。” “好。” 马科答应下来。 李岩当即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至于说马科回营的事,谁也没提。 因为两人都知道,即便马科已经反正,也不可能就这么随意地让他回到军营中。 总要对马科的军队进行控制、整编、掺沙之后,才能放他回去。 正文 【上架感言】 , 第一次写历史文,才一个半月就上架了,总还有种准备不足的感觉。 从小就喜欢历史,相关的故事听一遍就能记住,初中从来不背历史段落,只当故事书看,考试次次拿高分,感觉很爽。 开始看网文后,历史类网文一直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 但因为我认为写历史文需要很多知识,本身又没有相关的专业积累,所以就一直没写。 最近才开这一步试试手。 就网络小说而言,成绩是能算一般般吧,但我个人还算满意。 虽然收藏不多,但读者的正向反馈不少,这还是在我设置了发言限制的情况下(只1起点币)。 每天看到有人给正向评论,看到不少投推荐票、月票乃至打赏的书友,就会觉得能量满满,写作时也激情满满。 因此,在这里我要感谢所有投票、评论、打赏的书友,是你们的支持让本书走到了现在,得以上架。 另外,还需要感谢的就是编辑大人“透明”了。 透明老大给我的感觉真的很透明,交流不多,但给的支持却很不少。 至于让我有种现在的成绩有些愧对他的感觉。 这就上架了,一会儿会小小爆发一波。 希望本书继续健康成长的书友,请花一点小钱订阅一下支持。 首订,追订,都很重要。 多的话不说了,赶紧去发布vip章节。 期待诸位的订阅。 拜谢!! 正文 第94章 陈君宠的猜测【求首订!】 , 郪县县城。 五显祠。 陈君宠被软禁在这里已经两天有余。 看押他的士卒知道他是个好官,倒不至于连饮水都不供给,可马科曾放话要饿死陈君宠,也确实未安排陈君宠的饮食,因此看押士卒也不敢给他饭吃。 况且陈君宠坚守郪县县城,确实让他们死了不少同袍。 他们敬佩陈君宠是个好官之余,也是有些仇恨的。 五显祠内。 陈君宠躺在墙边, 已经很虚弱。 为督促军民守城,他之前就数个日夜没合眼,城破当日也只是在早上匆匆喝了一碗稀粥。 如今两三日过去,虽有饮水送来,却是一粒米也无。 陈君宠明白,马科两度劝降不成,又在他手上死了好些兵,恼羞成怒,要饿死他。 已过不惑之年, 死,陈君宠并不怕。 只是想到大明江山风雨飘零、岌岌可危,他仍忧心不已。 可惜,他将死,无法再为大明出力了。 想到死,他又想到两个儿子。 他到底有些私心,在马科围住郪县县城前,将两个儿子都打发走了。 只是不知如今两人在何处,又是否安全。 他就这么死了,除了家乡的些许田地,什么也无法给儿子们留下。 那便再留一句遗言吧。 于是陈君宠挣扎扶墙而起,拔出随身佩剑, 吃力地在墙上刻起字来。 虽然每个字他都刻得痕迹很轻,但仍刻得很慢。 他原想多留几个字,可终究没几分力气。 于是最终落成的便是这样几个轻轻的潦草字痕—— “吾以身许国,一死无他说矣。” 他想告诉儿子们, 他以身许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不用悲伤,更不用为他报仇。 好好的活下去。 留下这些字,陈君宠本想立即自刎,奈何已经没了力气。 索性又躺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他再次清醒,怕就这么失去意识,饿死,于是拿起佩剑准备自刎。 这时却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随即就是陕西士卒的对话声。 “快开门!” “作甚?” “将军有令,一定要保住陈君宠性命!” 然后就是开锁声。 陈君宠急了,心想:这马科突然要留我性命,莫非想到怎么利用我了? 于是焦急自刎。 可惜他实在没力气,动作慢不说,好不容易把剑横到脖子上一拉,却只割破一层皮。 原来这一面剑刃卷得太厉害。 陈君宠转到佩剑另一边要再拉,一人就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走了佩剑。 “陈公这是作甚?快去请大夫来,再速速准备些米汤!” 后一句话却是吩咐人的。 陈君宠对这将官冷笑, 力气虚弱却语气不弱地道:“马科想利用老夫?叫他死了这条心。老夫不过曲曲一知州,没什么用处。” 将官听了这话摇头, 叹道:“陈公误会了, 我家将军如今已反正,与陈公是一家人了。” 陈君宠听了十分惊讶,看着这将官楞然半晌,才嗤笑一声道:“又是马科的诡计吧?还想假扮官军进入成都不成?” 这将官听了一脸无语。 觉得马科反正的事很不好解释,而公主的事他又不敢随便说。 于是道:“等陈公恢复些力气,我带您到三台军营中见一个人,您就全明白了。” 陈君宠对马科的狡诈印象深刻,更不觉得这时候还有什么人能扭转乾坤。 便冷笑道:“也好,老夫倒要看看他能使出什么伎俩。” 说完闭上了眼,沉沉地躺下来。 ··· 次日上午,陈君宠才由将士用肩舆抬着送往三台军营。 修养一夜,他已恢复不少,能站立、走路,只是身体仍虚弱。 毕竟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 在路上陈君宠一直盘算着马科会有什么伎俩。 前些日子京城为大顺军攻破、崇祯殉国的消息才传到蜀中,其中并未提及三位皇子的消息。 想到这里,陈君宠不禁想:莫非马科要以皇子说降我? 但我不过是一知州,应不值得李闯动用皇子吧? 那就是马科找人假扮皇子,想要欺骗于我,再借我与假皇子之名进入成都? 想到这里,陈君宠不禁皱起眉头。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能轻易死了,必须隐忍,好在成都城下揭穿马科的诡计。 不多时,肩舆便到了三台镇外的军营。 让陈君宠奇怪的是,这里的营盘明显分为两处,一处挂着“马”字帅旗,一处则挂着“红”字帅旗,此外都还挂着大明的日月旗。 见此,陈君宠不禁想:这马科为了哄骗我,竟然改易旗帜,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肯定所图甚大。 至于说马科真的反正归明,陈君宠认为完全不可能。 一则现在大顺据有北方,大有一统天下,替代大明之势。 二则,马科既已投降大顺,再反正归明未必会受封赏,反而更可能受处罚。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马科怎么会干呢? 入军营一路走去,陈君宠注意观察,觉得这营中士卒应是闯军无疑,因为很多人甲衣都还是闯军或者说农民军的样式。 到了军中大帐前,陈君宠更是看到了一群女兵,且都很彪悍的样子。 ‘莫非是秦老将军到了?’ 陈君宠瞬间想到另一种可能。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秦良玉身边有成队的女兵。 但很快他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秦良玉,这里肯定会挂她的帅旗,而非“红”。 此外秦良玉此时应当正在重庆府抵御张献忠,不可能跑来这里。 从肩舆下来,将士要扶他进帐。 “老夫能走。” 陈君宠摆了下手,走进了大帐。 帐内除了一些应是亲卫的女兵,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唯有一人陈君宠认识,那便是马科。 此时马科当先迎上来,抓了他的手臂扶住,带着歉意陪笑道:“陈公,此前是马某不对,让陈公受苦了,还请恕罪。” 陈君宠无力挣脱,索性任由马科扶着,却不接马科的话,而是冷声问:“说吧,你要老夫见的那个人是谁?” 说话间,他看向李岩,并不觉得这人会是哪个皇子。 年龄不对。 也不像是大明藩王、宗室,衣着、气质都不对。 至于剩下的两名女子陈君宠并没有太过在意——倒不是他多么歧视女子,女子中也有秦良玉那样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但大明这环境下,绝大多数女子都只是男子的附庸,这是事实。 然而马科却看向了模样只有十六七岁的那个少女。 陈君宠也重新看向这少女,暗道:难道老夫想错了? 至于少女头上简雅的凤凰发冠,身上绣着龙纹的绛红色锦袍,随引起陈君宠注意,却并没有让他在意。 明中期就已经礼仪丧乱,到了明末,百姓穿衣服更是各凭所好。 如今京城都破了,一女子穿龙纹服饰也没谁去跟她较真。 然而,就在陈君宠看过去时,便将少女含笑看过来,道:“是本宫要见陈公。” 说着,在少女示意下,其身后一侍女端来一木托。 上面却是放着一份圣旨及一精致木盒。 同时,少女接着说出了一番令陈君宠惊诧无比的话来—— “本宫乃坤兴公主朱媺娖,先帝在京城被闯贼攻破前,因种种缘故,传诏封本宫为监国。 陈公若不信,可以看先帝所留圣旨,以及这盒中的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正文 第95章 钱粮就在成都! , 对待陈君宠,朱媺娖并没有一上来就祭出崇祯传诏视频。 陈君宠年龄较大,又才恢复些许,朱媺娖怕把他吓坏了。 况且陈君宠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举人,并非崇祯年的进士,没见过崇祯。 所以崇祯传诏视频对陈君宠的影响未必有对马科的大。 最后,陈君宠本就忠于大明, 应该更好说服。 他即便不认为女子能成大事,可眼前他所能依赖的只有朱媺娖这个公主。 何况朱媺娖还是崇祯传诏所封的监国,名正言顺。 只见陈君宠满脸惊诧地愣了好几息,才迅速拿起那圣旨查看。 陈君宠虽未接过这种层次的圣旨,却是见识过的,更认识上面的崇祯笔迹及印玺。 再打开木盒, 里面也确实是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陈君宠虽然仍有不少疑惑,可想着即便眼前是一场戏,他也需要配合, 才能得到机会到成都城下揭穿马科诡计。 何况此时他已觉得这事不像是作假。 大明的圣旨、印玺可不是那么容易仿造的,更何况圣旨还是崇祯亲笔所写。 于是陈君宠当即向朱媺娖拜倒,道:“臣,潼川知州陈君宠,拜见公主殿下!” “陈公快快请起。”朱媺娖忙上前扶起陈君宠,道:“陈公屡任四川后的所作所为,本宫都已知晓。陈公所言‘丈夫当轰轰烈烈,以身许国’之言,更是令本宫敬佩。说起来,是大明对不陈公这样的忠贞贤良啊。” 陈君宠哪怕心中对朱媺娖的身份仍有怀疑,可骤然听到这番话,仍是感动不已, 一双老眼甚至不禁浮现泪水。 他在心里呼喊:这一定是真的大明公主!是陛下留给大明的监国! “殿下,臣···” 陈君宠开口,一时凝噎,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马科,对陈君宠这个一时之对手,如今也算是了解许多了。 此时对比起自己来, 也忽然明白为何公主对陈君宠如此看重。 论对大明的功劳,他或许不比陈君宠的少,可论及忠贞,他却是远不如陈君宠啊。 “我知道陈公尚且有诸多疑惑,且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说完,朱媺娖扶着陈君宠入座,才回到主座,令其他人也都入座。 待陈君宠情绪稳定,朱媺娖才将她“得天赐大神通”那番说辞讲了一遍,又将崇祯传诏视频用平板电脑放给陈君宠看。 之后便是收服李岩、红娘子,脱离闯营,入川“说降”马科的事了。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令陈君宠震惊不已。 甚至他人都震麻了。 再加上亲眼见识过平板电脑这等神奇的宝物,即便朱媺娖现在说她是九天玄女转世,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而是会淡定相信。 至于马科,又见识了朱媺娖一样宝物,心里的杂念自然更少。 取得陈君宠信任后,朱媺娖才道:“本宫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闯军已不足为虑,今后我大明的大敌是建奴。 本宫入四川,便是看中四川的钱粮与地理位置,可以之重整我大明地方官府、官兵,再击破张献忠、李自成入川所部,收揽他们的兵力。 做成这些事,在通过长江沟通南京朝廷,及我大明东南之地,才有机会阻拦建奴南下,乃至将他们赶出关外。” 听了这话,陈君宠稍稍思考,便皱眉叹道:“殿下有所不知,川中这些年灾害虽说相对较少,可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啊,官府同样缺乏钱粮。 否则各地兵备也不会荒废至此,让张献忠接连攻入夔州与重庆了。” “谁说川中没钱粮。”朱媺娖笑道,“钱粮就在成都!” 钱粮就在成都? 陈君宠、马科听了一时都有些疑惑。 倒是马科因为投过闯军,很快联想到了闯军、张献忠所部的某些行为,不禁眼中冒出一抹精光,试探道:“殿下是说···”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怕说错话。 陈君宠也终于想到什么,不禁惊讶地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则带着笑容直接道:“我那位蜀王叔公家在成都经营十三世,以蜀中富庶,定是积累了巨量钱粮。 而今国难当头,我想蜀王叔公定会深明大义,将钱粮都献予本宫救国的。” 虽然早知道公主的想法,可红娘子听到这话还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陈君宠、马科则都变得面色古怪。 以前的藩王都是栽在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手上,而今蜀王竟要栽在大明公主的手上了吗? 至于说蜀王深明大义、主动捐献钱粮,别人不清楚,可在蜀地为官数年的陈君宠确很清楚,根本不可能。 蜀王朱至澍的吝啬、贪财,连成都小儿都是知道的。 虽然觉得朱媺娖的话另有所指,可陈君宠还是决定提醒下。 “殿下,蜀王的钱粮怕是不好要啊。” 朱媺娖含笑道:“怎么会不好要呢?只要本宫去了,他定会高兴地交出来。” 怕是哭着交出来吧。 马科暗笑。 这时李岩道:“带下,去成都让蜀王捐献钱粮的事没什么可议的,我们还是说一说这川北该如何防守吧。 按殿下所说,闯王顶不住建奴和吴三桂的攻势,便会继续撤退。 河南、关中应是会退往湖广,但他必定也会派人留守汉中、攻略四川。” 这方面马科最有发言权,于是朱媺娖问:“此事马将军有什么看法?” 马科道:“自西汉初年汉水改道,陈仓古道不复存在,汉中便没那么好守了。 何况我们的兵力也不多,因此末将认为,只需扼守七盘岭、朝阳关、白水关等川陕交界处的险关,将闯军挡在川外即可。” 陈君宠闻言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马科一眼。 几天前,两人还在郪县打生打死,没想到如今却坐在一个营帐共同为大明公主效力了。 世事当真是变幻莫测,奇妙无比。 他道:“若真有部分闯贼退往四川,马将军所言确实是最佳选择。” 朱媺娖闻言和李岩、红娘子交流了下眼神。 其实他们及郝光明也都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过是想了解下马科、陈君宠的想法而已。 两人想法既也如此,自然不用再做他想。 于是朱媺娖正色道:“陈君宠,本宫以监国身份任命你为保宁知府兼知潼川州,另给你配一员武将为副手,调拨精兵三千,其他兵员一万,你可能守住川北?” 陈君宠当即起身拜道:“臣定竭尽所能,与川北共存亡!” 朱媺娖微微点头,然后松缓了语气,道:“之后陈公可以多和马将军请教川北防御之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本宫提。只要是本宫能给予的支持,绝不会少。” “是。” 随后,马科犹豫了下问:“殿下,黎巡抚那边怎么办?” 朱媺娖微笑道:“这就得劳烦马将军和陈公走一趟,将他从阆中‘请’来见本宫了。” 马科微愣了下,然后便抱拳道:“末将领命!” 之后,红娘子部与马科部却是在三台军营又耽搁了一天。 一则整编马科的军队仍需要些时间。 二则,陈君宠也还需要修养,不好立即去奔波。 这期间,红娘子部最为善守的都尉李仁被朱媺娖提拔为川北镇守参将,负责实际统领调拨给陈君宠的兵马。 等到次日上午。 陈君宠、马科、李仁才带领一千红娘子部精锐步卒,以及八千马科手下被整编、掺沙过的杂兵,前往保宁阆中。 在保宁府,还有马科部将近两千的精兵,以及三千多新兵。 这就是朱媺娖配给陈君宠的三千精兵及一万余杂兵了。 为以防万一,红娘子嘱咐过派出的一千精兵盯着点马科,以陈君宠、李仁命令为主。 此外,在阆中“请”了黎玉田后,这一千精兵便会分出百人,护送马科、黎玉田到郪县。 配给陈君宠的八千杂兵,本就是由马科在川中征召的丁壮、大明官兵组成。 而今被红娘子部掺沙,为军中各级将官,再以陈君宠在川中的名声,加上李仁的辅助,还是比较容易掌控的。 如此,陈君宠手下有九千兵,又有马科、李仁在军中,保宁之事应是万无一失了。 正文 第96章 川中英才 , 陈君宠、马科离开后,朱媺娖等人在郪县继续整军。 马科原带了五千精兵及一万杂兵攻打潼川。 虽然前后折损了一些,但攻下郪县后仍有四千多精兵,及一万余杂兵。 并非马科攻打县城专用精兵,不用杂兵,而是杂兵损失后他在潼川就地招收了一批。 昨日整编,李岩、红娘子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淘汰老弱。 马科之前征杂兵有当炮灰的心思, 所以并不讲究,以至于杂兵中既有头发花白的老汉,又有才十几岁的少年。 另外还有一些身体太过瘦弱,根本不能当兵的。 淘汰了近千老弱,红娘子又从剩余人中选出了两千身体较为壮实的,或是有一定战斗经验、技术的。 剩下的八千人便是配给陈君宠的杂兵。 红娘子选出的这两千人, 只要经过几场战斗,就能迅速蜕变为可战之兵, 跟马科部的所谓精兵差不多了。 至于红娘子部的精兵,那是真正的精兵,不是马克的精兵能比的。 这两千人被分散编入马科的精兵中。 而马科部的精兵又被选出了两千编入红娘子部。 以上整编只针对步卒。 至于骑兵,红娘子部和马科部都是各有一千人左右,并没有什么变动。 毕竟,如今朱媺娖、李岩红娘子对马科还是有一定信任的。 整编之后,两边都是一千骑兵,四千步卒。 合共一万兵,全都是精锐。 然后就是将大顺军编制改为明军营哨制,又因明军编制繁杂纷乱,朱媺娖三人便在此基础上又做了些许改动。 最基层是什伍制,既十人中设伍长、什长各一名,伍长为什长副手。 五什一队,设队长、队副各一名, 共50人。 五队一哨, 设哨长、哨副各一名,共250人。 五哨一总, 其中四哨为战兵,一哨为负责辎重、伙食等事务的辅兵, 设千总一名,把总两名,把总由战兵第一哨哨长及辅兵哨哨长兼任,共1250人。 四总一营,由游击或参将任营官,其中一总为营官亲兵,共5000人。 多个营为一军,设一总兵统领。 整编后全军虽然只能凑成两个营,但朱媺娖却将红娘子、马科都任命为总兵。 这倒不算升官,因为之前两人在大顺、大明这边职衔并不比总兵低。 最后则是操练。 刚整编完,部队战斗力必定有所下降,不操练就拉去打仗,就是让将士们枉送性命。 至于重庆,如今都是六月二十二日了。 按照郝光明那边的历史记载,重庆六月二十日便被张献忠攻破。 如今即便没有,朱媺娖等要赶去救援也来不及了。 守住成都,才是朱媺娖等人在四川战胜张献忠的关键。 ··· “高胜奇/李振武拜见公主殿下!” 营帐中,高胜奇、李振武向朱媺娖躬身行礼。 “平身。” “谢殿下!” 待两人站好,朱媺娖便对两人道:“你二人原来既任职锦衣卫, 如今在这川中便依旧负责锦衣卫之事吧。” 说完, 示意费珍娥给两人各取了五百两纹银。 明末乱世,银子并不如金子保值,甚至不如粮食可靠,所以这钱其实不算很多。 至于朱媺娖这银子,却是以黄金从红娘子那边兑换的。 “高胜奇便任北镇抚司千户,李振武任南镇抚司千户,今后这川中锦衣卫便以你二人为首了。这是活动经费,你们先拿着吧,若是不够了,再来跟本宫说。” 高胜奇、李振武都有点兴奋。 他们跟了公主这么久,终于要被启用了,而且还都升了官。 朱媺娖又道:“如今你们手下没人,还是得一起配合着办事。本宫交给你们的第一件事是找四个人,这是他们的资料。” 说完,朱媺娖让费珍娥给两人各递了一份由四页纸钉在一起的簿册。 高胜奇、李振武发现,这些纸张不仅无比规整、洁白如雪,上面的字竟然都印刷只有手指头大小。 他们细看了下,又发现这些字并非竖排,而是横排! 朱媺娖直言,“这资料是驸马印的,你们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本宫。” 高胜奇、李振武当即忍着对横排文字的不适应,耐心将资料看了。 两人所得到簿册内容一样,都记载着四个人的一些信息。 这四人分别是曾英、刘鳞长、杨展、曹勋。 “曾英,字彦侯,美髯须,福建莆田人。 其随父至成都做官,并安家。 为人倜傥有武才,喜救人之急,时人多赞赏,称为‘曾公子’。 张献忠从湖广二入四川,曾英在成都向陈士奇恸哭请兵迎战。 陈士奇授予其守备官职,及土兵数百,令其尝试。 曾英为守备后,散尽家财,招募豪杰,操练数日便前往夔州。 此时张献忠部前锋已过夔州瞿塘关,一路势如破竹,将卒皆傲慢轻敌。 于是曾英在巫山设伏,阻拦张献忠部北上大宁的兵马四个月。 因没有援军,且张献忠大部队已经快攻到重庆府,曾英便率部转移到重庆府的忠州。 张献忠攻忠州,曾英督水师逆战,焚毁敌方舟船数百,斩首千余。 之后曾英受上方调令,退往陪州,张献忠这才占据了忠州。 陈士奇见识了曾英的能力,便封其为参将,令其与守道(布政使下驻守地方的参政)刘鳞长坚守陪州,扼守涪陵江一线。 六月,曾英战败,退守陪州望江关,被张献忠部追击,斩伤面颊。 曾英手刃数人得以突围逃生。 之后随刘鳞长率残余人马一起撤到了江津、綦江、南川一带。” 资料上,曾英相关信息的记载到此为止。 高胜奇、李振武看完颇为惊讶。 须知,大明可不是后世,信息传递很慢的。 如今曾英虽初露锋芒,但还没到鱼腹浦大败张献忠威震川东的时候。 其向陈士奇请兵,以及在巫山、忠州的战绩也未传到川北来。 然而这上面却将曾英过去半年的事迹都写了下来,如天所见。 稍稍一想,两人才明悟,这应该是驸马爷从后世史书中看到的。 但川中竟有曾英这样的英雄人物,仍叫两人颇感惊讶。 下一页是刘鳞长的资料,内容就少多了。 “刘鳞长,字孟龙,福建晋江人。 万历四十七年进士。 善督营工造、河工等工程之事。 现为四川参政。 应与曾英同在江津、綦江、南川一带。” 郝光明在查到的刘鳞长资料其实更多一些,但主要是记述其在工部事宜上政绩。 也就是说,这是个善于监督、执行各种工程之事的官员,还是颇有才能与德行的。 这种人才朱媺娖以后肯定会用到。 既然刘鳞长此时大概率和曾英在一起,朱媺娖当然要顺便将其收入囊中了。 否则按照历史记载,刘鳞长见川中无所作为,就回去投靠南京朝廷了。 这种实干人才在南京那边根本没用武之地。 朱媺娖、郝光明才不会放走他。 两人再看,便是杨展的资料。 “杨展,字玉梁,四川嘉定府犍为人。 崇祯十年武进士第三名。 其身长七尺有余,英姿慷慨。 此人应颇有家资,可让其在犍为起兵来援成都。” 最后则是曹勋的资料··· 等全部看完,高胜奇不禁神色振奋地道:“川中有这些英才可用,殿下击破张献忠指日可待。” 朱媺娖微笑道:“眼下川中英才可不止这四个,多得很,以后你们会一一见识到的。 另外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嘱咐——这四人中以曾英最为重要,此人乃天生将帅之才,于本宫有大用,务必要将其带到成都。 另外,你们见到他时,若他身边有一名为董琼英的女子跟随,也可一并带来。 找到曾英后,你们再去嘉定找杨展。 找到杨展后,若已到七月下旬,你们便不必去找曹勋了,直接带人来成都。” “是!” ··· 崇祯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 在陈君宠、马科离开四日后,整编后的八千步卒经过几日操练,再加上每晚播放一场有思想教育作用的电影,队伍勉强完成初期的磨合。 于是朱媺娖等人决定留红娘子部的一千骑兵在郪县等待马科,他们则带着另一千骑兵和八千精锐步卒先启程前往成都。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张献忠占领程度后,七月初便会亲率大军,分三路向成都府挺进。 郪县距离成都虽不算远,可他们却也需早日到达成都,才有时间整合大明一方的力量,掌控成都府城。 正文 第97章 启用对讲机【第四更,求订阅】 , 潼川州就在成都府正东方,因此从郪县到成都只有两百多里地,且有官道直达。 四川是个大盆地,成都府更是平原地形,因此路并不是特别难走。 不过整编后的军队速度到底不能和原先的红娘子部相比,即便有后世军粮作为加餐,有看电影作为精神上的奖励, 队伍一天也只能走五十余里。 这天中午,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便瞧见郝光明正抱一个纸箱子进来。 瞧见朱媺娖,郝光明便笑道:“你回来的正好,对讲机终于到了。” 此前朱媺娖在阆中时,郝光明就说要买对讲机, 让红娘子部有即时通讯的能力。 结果他要购买时才知道, 使用对讲机必须是要进行申请,获得相关部门资格审批的。 因为私自使用对讲机, 干扰了范围内其他对讲机的通讯,是有可能引起重大事故的。 如大华国这类管控力比较强的国家,对讲机的频率都是统一管理。 这样才能尽量减少相关事故的发生。 按郝光明之前想的,一次购买个上百部,正经卖家都是要了解了他的使用资格后才肯发货。 对讲机等资格申请虽然不是特别难,可郝光明一时也拿不出使用上百部对讲机的理由,比如说进行大型工程、开个大酒店、组织一次大规模野外探险活动等等。 最后,郝光明只能转而求其次,以对讲机爱好者的身份,通过其他渠道,申请了几台对讲机的使用资格,并购买了四台通话距离较大的对讲机。 至于对讲机中继台,那玩意儿使用资格更难申请, 郝光明一时根本弄不到手。 不过他买的这四台对讲机, 本身就自带微型中继台,四台机一起使用, 可以有效延伸通讯距离。 见朱媺娖好奇地看过来, 郝光明放下纸箱,从里面拿出了对讲机,讲解起来。 “一般的对讲机,在我们这边受各种干扰,通讯距离只有几里地,很难超过十里。 但也有些功率较大的对讲机,通讯距离可以达到几十里。 像我买的这四台,最大功率可达18瓦,在我们这边最远通讯距离也能达到40里。 大明的无线电使用环境极好,几乎没有干扰存在,通讯距离只会更远,兴许能达到50里。 另外这四台对讲机都携带有微型中继台,可相互续传电波,需要的话,甚至可利用它们进行一百多里的远距离通讯。” 朱媺娖发现郝光明这番话她大半都听不懂,于是直接问:“这对讲机的使用之法容易学吗?” 郝光明笑道:“当然容易,以你的聪慧,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掌握了。” 接下来, 郝光明拿出了从县城打包回来的饭菜, 一边吃饭一边教授朱媺娖如何使用对讲机。 吃过午饭,朱媺娖带了一批物资去大明, 顺便让部队多歇息一刻钟。 然后才回来跟郝光明继续学习。 见朱媺娖基本掌握对讲机的使用方法后,郝光明道:“对讲机其实是无线电台的一种,等你们在成都安定下来,找到一些能工巧匠,再找些善于钻研奇技淫巧的人。 只需你从这边带过去制作无线电台的技术,以及大明还没有能力制造的材料、零件,就能直接在大明制作出无线电台。 那样既不会受我们这边使用资格的制约,也可以进行更远距离的通讯。” “嗯。”朱媺娖点头。 跟郝光明住一起这么久,了解了那么多现代知识,她已经知道工匠是十分重要的了,更知道现代是靠发展科学,才会比大明发达这么多。 因此在大明有了稳定地盘后,她肯定也会发展科学、工业,重视工匠等相关人才的。 ··· “这就是对讲机?” 红娘子小心地从朱媺娖手中接过一个对讲机,好奇地打量着。 只见其主体是个巴掌大黑匣子,上面有三根比筷子略细的长条,右边的最短,左边的最长,抽出来足有一尺多。 李岩、费珍娥、方正化等人也好奇地过来围观。 朱媺娖则趁机讲起对讲机的使用方法来。 李岩、红娘子等都是聪慧之人,跟着朱媺娖边走边学,虽然没朱媺娖学得快,可还是在一个时辰后基本学会。 随即红娘子就带着一个对讲机追向前方的骑兵部队。 这边李岩则也拿着一个对讲机,按所学的打开,忐忑地等待着。 大约一刻钟后,对讲机信号灯亮起,出现轻微的响声。 然后便传出红娘子清晰的声音。 “李岩,李岩,俺是红娘子,能听到俺讲话吗?” 李岩下意识就想直接回答,可随即想起了朱媺娖所教的流程。 于是有些紧张地道:“红娘子,红娘子,我是李岩,我能听到你说话。” “太好了!这宝贝真管用!俺已经追上骑军了,离你们有十好几里地呢!” 通过对讲机中的声音,可以听出红娘子极为兴奋。 李岩也很兴奋,像个孩子。 但他养气功夫到底好一些,控制住情绪问:“前方情况如何?不曾遇到敌情吧?” “没有,就是田间一些百姓,见到俺们也都兔子似地跑了。” “那你们继续行军吧,没事不用总是用对讲机与我通话,注意省电。” “俺知道。” 见李岩收了对讲机,小心地别在朱媺娖赏赐给他的那条后世皮腰带上,方正化、刘孝廉等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他们也很想试用一下对讲机,却又觉得如对玩具般对待一件有大用的宝贝很不好。 一时便只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朱媺娖见状一笑,大方道:“这对讲机你们总要实际用过才知道会不会,这里既然还有两台,你们便都尝试一番吧。 让军中千总一级的将领也都试一试,以免打仗时需要他们用到此物时他们却不会。” 李岩等人立即向朱媺娖拜道:“多谢殿下!” ··· 崇祯十七年,七月三日。 成都。 张献忠攻破重庆的消息已经传过来,可以预想,成都必然是张献忠下一个目标,因此城中已人心惶惶。 文臣武将皆知需要加固城防,整训兵马,放有可能保住成都。 奈何四川这些年也多有天灾,再加上吏治腐败,以及前段时间与张献忠部的连番大战,各公库中都已没了钱粮。 这天上午,巡按御史刘之渤顶着大太阳,带着两位随从来到蜀王府中拜访。 禀告之后,门子却道:“刘巡按回去吧,大王吩咐了,天热,他谁也不想见。” 天热和见人有什么关系? 刘之渤都气笑了,须发皆颤。 他也懒得跟蜀王府的门子废话,直接拔出剑来。 门子和后面的王府守卫见状都紧张起来,喝问:“刘巡按莫非要在蜀王府中行凶?” 刘之渤目露狠色,振声道:“今日蜀王若不相见,我便自刎于此!” 门子和守卫们听了吓一跳。 要是巡按御史蜀王府大门前自杀了,这事可就说不清了。 于是门子忙道:“刘巡按别冲动,我这就去禀报。” 说完匆匆跑了进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位王府管事才随门子过来,道:“刘巡按这是何苦呢?请进来吧。” 接着,刘之渤随着这管事在蜀王府中走了近半刻钟,这才在承运殿见到当代蜀王朱至澍。 殿内空气中遗留着酒香与脂粉香,十几个冰鉴摆放在各处,让这承运殿在炎夏仍一片清凉。 显然,朱至澍之前正在此处饮宴、欣赏歌舞。 正文 第98章 兵临成都!【第五更,求订阅】 , 刘之渤向王座望去。 只见朱至澍歪歪地坐在上面,正在吃西瓜。 朱至澍年已四十许,身材微胖,肤白,只唇上长着两撇八字胡,因保养得极好,看着如三十许一般。 见刘之渤进来, 朱至澍放下仍有不少瓜肉的西瓜皮,用丝巾擦了擦嘴,道:“这么热,刘巡按来找孤做什么?要不吃块西瓜凉快凉快再说?” 刘之渤听见这话,忍不住冷声讽刺,“张献忠已攻下重庆, 不日必将来攻成都,殿下竟然还有如此闲心, 当真让人佩服!” 朱至澍露出无辜的表情, 摊手道:“孤能有什么办法?孤也很怕张献忠来攻成都啊。可孤既无钱粮,又无兵权,什么也做不了啊。” 刘之渤意识到,这么扯皮下去,闲着无事的朱至澍能扯一上午。 他却肩负城防重任,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于是直接道:“蜀王之富,川人皆知。而今张献忠入川,将攻成都,殿下若不想落得如福王、楚王等藩主一般凄惨下场,便请拿出钱粮,犒赏守城军民,加固成都城防!” “不可能!”朱至澍先下意识地一口回绝,随即又补充道:“孤库中钱粮屈指可数, 哪有多的来犒赏军民?若非要钱, 承运殿倒是有一座,老先生且拆了去变卖充饷吧。” 听到这话,刘之渤几乎气死。 他盯着朱至澍怒怼道:“殿下,承运殿无人买得起,唯有李自成是受主!” 说完,挥袖离去。 刘之渤心都凉了。 形势都如今紧迫了,他话也说到这份儿上,朱至澍竟仍不悔悟。 简直要钱不要命,鼠目寸光。 念及城防形势,他只觉得,等张献忠来攻,他这位巡按御史除了一死报国,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才出蜀王府,便将一把总汗透衣甲地奔来,见了他抱拳作揖道:“启禀按台,北城门外来了近万人马,为首一女子自称是坤兴公主。” “什么?” 刘之渤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这把总热中暑说错了。 “你是说坤兴公主?”他皱眉问。 “没错,祝千总再三问了,那女子的确自称坤兴公主,而且还带来了先帝的旨意。” 听这话, 刘之渤不禁自语道:“莫非真是坤兴公主?可她怎么会来到成都,还带了近万人马?” 忽然刘之渤想到一个可能, 忙问“那近万人马是官军打扮,还是贼军打扮?” 贼军指的就是农民军。 把总道:“一半是贼军打扮,一般是官军打扮,但都打着我大明日月旗。” 刘之渤听完不禁气得翻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她若是想诈城,岂能不打日月旗假扮官军?” “额。”把总听得一愣,随即不禁问:“可另一半人为何不做官军打扮?” “老夫哪里知道?”刘之渤没好气地回了句,匆匆向北城门走去。 城中这些官军将领没一个让他瞧得上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对守成都如此没信心。 来到北城门楼上,刘之渤便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四川巡抚龙文光。 说起来,龙文光这个四川巡抚不久前还是川北参政。 他的擢升调令是京城被李自成大军围困之前发出的,却是在不久前和京城被攻破、崇祯殉国的消息一起传到四川。 恰好原来的四川巡抚陈士奇在重庆被张献忠所杀,龙文光便补上了这个缺。 他本在顺庆府组织官军抵抗张献忠部对夔州、顺庆的攻掠,得知重庆被攻陷,自己又成了四川巡抚,便带着总兵刘镇藩火速赶来成都。 可惜刘镇藩部也都是残旅弱兵,成都各公库又无钱粮。 龙文光这个新上任的巡抚和刘之渤一样,对于城防之事一时也束手无策。 只是在前日下了一道让周边府县官军、义军前来救援成都的命令。 龙文光是个很传统的文人,是明代的“柳州八贤”之一,其人仪表甚佳,平日里也最注重仪态。 可在这大热天匆匆赶来,哪怕是坐着轿子的,却也热得满头大汗,衣衫湿了不少。 两人来不及交流,便小心地从城头向外面望去。 只见距离护城河一里地外,站着一片乌泱泱的人马,却如那把总所说,官军打扮与贼军打扮的各半。 此外,军中还打着“红”、“马”两面帅旗。 虽然隔着一里多远,可刘之渤、龙文光视力都还不错,瞧见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军”,将士皆阵列严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都感觉心慌慌的。 龙文光用一只手掌挡着太阳道:“刘巡按,这些兵马看着甚是精锐啊。” “抚台明见,确实比成都的官军看着精锐得多。” 刘之渤回了句,看向护城河边上那伙百十人的骑士。 为首两人,一是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是身穿绛红色锦袍、束女式单髻的女子。 护城河到城头距离已不足一里,刘之渤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子确实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英姿飒爽,又带着贵气。 可他并未见过任何一位公主,不能因此就确认对方的身份,于是问:“抚台可见过坤兴公主?” 龙文光也在打量那边,闻言苦笑道:“公主在深宫中,本院怎会见过?怎么,刘巡按怀疑她是假冒的?” 刘之渤叹道:“京城被李闯大军攻破,先帝殉国,三位皇子都没有消息,坤兴公主一弱女子如何逃出来的?又如何能招来近万精锐随行?” 龙文光点头,“确实疑点重重,不过她既然有先帝诏书,不如我们先要过来看看真伪。” “说的是。” 随即龙文光便让大嗓门的将士传话。 “阁下既有先帝诏书,便先递上来让我们看一看如何?” 护城河吊桥边,朱媺娖闻言并不意外,当即拿出一个扩音器道:“诏书岂能随便交于尔等?若要看,便派人过来查看。” 此前那把总并没有提过公主声音洪亮的事,因此龙文光、刘之渤骤然听到朱媺娖“洪亮”的话语声,都惊了下。 龙文光道:“她拿的是什么?怎么说话如此洪亮?” “不清楚。”刘之渤摇头,随即看向龙文光,“抚台可要下去查看?” 龙文光听了神色一僵,然后脸色不自然地道:“本院并不擅长辨别诏书真伪,何况这成都城还需本院坐镇···” 刘之渤明白了龙文光的想法,于是不等他话说完,便道:“如此便由本官去吧。来人,安排吊篮。” 他身后随从听了立马劝道:“按台不可冒险啊,何不遣一末流小官过去查验?” 刘之渤道:“末流小官查验出的结果如何令人信服?又有哪个末流小官愿意冒险?” 刘之渤两句话问得随从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龙文光脸色也更加胀红。 随即,守城将官安排吊篮将刘之渤放了下去。 待刘之渤孤身过桥来到了那伙骑士面前,城头上龙文光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下一刻这伙骑士就翻脸砍下刘之渤的头颅,或是驾马将其踏成肉泥。 龙文光甚至给身边随从使眼色,示意其嘱咐官军准备应对敌人攻城。 ··· 刘之渤虽然决定下来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慢慢走到这伙骑士面前,仍不禁心中紧张,心跳加快。 但他努力保持着一省巡按御史的威严,看向那少女,道:“老夫乃四川巡按御史刘之渤,圣旨呢?” 朱媺娖看着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刘巡按,久仰。本宫这圣旨内容有点惊世骇俗,你看了别吓到才好。” 说完,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个木匣,交给旁边骑士打扮的费珍娥。 费珍娥拿了圣旨便下马走过来。 刘之渤这才发现,这骑士,或者说面前的大多数骑士,竟然都是女子! 费珍娥将盒子打开递过去,见刘之渤愣神,便提醒道:“刘按台请看圣旨吧?” 刘之渤这才回过神,拿出圣旨查看。 能升任一省巡按御史,刘之渤见过的圣旨并不少,因此看到这圣旨的第一眼,他便觉得是真的。 再看玺印没错,笔迹更是崇祯皇帝亲笔。 可当他细看圣旨内容后,却几乎惊掉下巴。 正文 第99章 等本宫到了蜀王府再说【第六更】 , 朱媺娖见刘之渤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圣旨,好一会儿不说话,便问:“刘巡按可是有什么疑惑?” “这,”刘之渤说话都结巴起来,“这···陛下怎么会令公主为监国?此既不合礼法,亦不合大明祖训啊。太子呢?其他皇子呢?” 朱媺娖望着刘之渤,道:“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 本宫潜伏在红娘子营中大半个月,借助其力量寻找太子及两位皇弟,奈何一无所获。 至于说这圣旨内容于礼法不合,于大明祖训不合。敢问刘巡按,是于什么礼法不合?大明祖训又都有什么?” “这···” 刘之渤一时说不出话来。 讲礼法,华夏自周礼起,传承至今,历朝历代的礼法多有变更,添添减减, 多了去了。 有些事,你可以用礼法反对,却也能用礼法赞成。 至于说大明祖训。 要认哪一位皇帝所留的祖训呢? 如果认朱元璋所留的,现在大明怕是没有几个官员没违背过大明祖训。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知道刘巡按是疑惑为何父皇会传诏命我为监国,而非太子或者其他皇子,你看了这个便知晓了。” 说完,朱媺娖又拿出一物。 等费珍娥过去拿来,双手托着放到刘之渤面前,刘之渤顿时瞳孔猛缩,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陛下!” 原来,朱媺娖这次拿出来的是平板电脑,上面正是崇祯传诏视频开始的暂停画面。 刘之渤乍看还以为见到真人,下意识地就跪了。 但随即他就醒悟不对。 觉得费珍娥拿着的更像一幅画, 只不过画中人与真人无异。 可就在他这么想时, 便见费珍娥点了下那古怪的水晶画面。 然后里面的崇祯以及和眼前坤兴公主一模一样的少女便动了, 还传出了说话声。 刘之渤顿时惊得坐在地上,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妖法?竟然将陛下收入了这怪画中?!” 朱媺娖有点无奈。 她解释道:“我父皇在三月份京城被李闯攻破时,便殉国了。这上面是他在京城被破前, 传诏命本宫为监国的影像。 刘巡按难道没注意到吗?这上面那少女正是本宫。 至于此物,乃是本宫得天赐神通后,从后世带过来的。” 朱媺娖的这一番直接令刘之渤大脑宕机了。 瘫坐在那里,瞪眼看着那平板电脑上的视频结束画面久久不能说话。 ··· 成都北城门楼上。 龙文光等人看着下面的情景,满头雾水,完全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公主给刘按台看了什么?” “什么公主,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咦,刘按台怎么突然跪下了?” “真跪下了,又瘫坐着了,像受到惊吓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 听着周围属官、将士的嗡嗡议论,龙文光更感头大,眉头几乎裹成了一团。 心想:这个刘之渤到底怎么回事?公主和圣旨是真是假赶紧回句话啊? 要死,你也得给我们报个讯吧? 就在龙文光焦急、担忧时,便瞧见刘之渤被其面前的骑士扶了起来。 随即那骑士又回去从那“公主”处拿了个什么东西给刘之渤。 然后他突然就听到了刘之渤发出的声音。 “哈?” 再之后,刘之渤激动地说了些什么,就拿着那奇怪的东西面对城墙这边,喊了起来,声音竟然洪亮无比。 “龙抚台!”喊了一声,刘之渤还兴奋地挥了挥手, “龙抚台,确实是公主殿下驾临,圣旨也是真的,快开城门迎公主殿下进城!” 听到这话,城头上众人先是微愣,随即就喧哗一片。 “还真是公主殿下啊?!” “公主竟然从京城跑到了我们四川?” “刘按台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说话竟变得如此大声?” “我看公主先前似乎就是拿着这东西说话,说不定是个能让人变大嗓门儿的宝贝呢!” “···” 听着各种话语,龙文光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这时负责守北城门的祝千总过来问:“抚台,是否要开城门?” 龙文光终于回过神,忙道:“急什么?先喊刘巡按回来。他若不回来,焉知不是被人威胁了?” “还是抚台考虑得周全。” 祝千总吹捧龙文光一句,立即让大嗓门儿的将士喊话。 ··· “刘按台,抚台让您先回城中来!” 听到城头上传来的话,刘之渤不禁略微尴尬。 朱媺娖则淡然道:“看来城中其他人并不相信刘巡按的话,不过不要紧,刘巡按就回去告诉他们本宫真是公主即可,其他的先不必说。 张献忠近两日便会发兵攻成都,刘巡按该明白,唯有本宫进城统合各方,方有守住成都以及击破张献忠的希望。” 刘之渤吸了口气,道:“臣明白,请公主殿下放心。” 说完,刘之渤就带着诸多震惊以及仍有点懵的脑袋回往成都城。 看着刘之渤踏上吊篮被拉上去,朱媺娖道:“他们若还不信,我们便只有攻城了。” 李岩道:“殿下且放宽心,这成都城防多有不足之处,若真攻城,我们只需先以氙气灯照射,便可一鼓而下。” 城头上。 龙文光等人见刘之渤安全回来了,都松口气,不少人甚至高兴起来。 “看来真是公主殿下驾临。” “既是真公主,那来的就是近万援兵啊,成都有救了!” “只是公主竟然从京城跑到了四川,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啊。” “不知公主带来了先帝什么旨意。” “···” 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刘之渤被拉了上来。 龙文光立即上前扶住刘之渤,急问:“刘巡按,真是坤兴公主?” 刘之渤道:“确实是坤兴公主,圣旨也是先帝亲笔所写。” “圣旨上说了什么?”龙文光好奇道。 刘之渤露出古怪之色,道:“等公主殿下进了城,抚台便知道了。” 见此,龙文光忍不住怀疑,“刘巡按不会投了贼吧?” “老夫投贼?”刘之渤气笑了,“今日老夫就站在这里,你且让他们进城,若是贼人,你便先斩了老夫头颅!” 龙文光听这话,立马选择相信刘之渤,忙道:“刘巡按别生气,本抚台担负成都防御重任,因此才小心了些···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开城门迎接公主进城?” 龙文光并不傻。 如今的形势,他也知道若真是公主带了近万精兵进入成都,会让成都的防御形势大大好转。 护城河边。 李岩瞧见城门缓缓打开,便拿出对讲机道:“红娘子,红娘子,我是李岩。城门开了,下令进城。” “红娘子明白。” 随后,距离护城河仍有一里地的近万大军便动了,排成颇为齐整的队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朱媺娖、李岩等只是汇合了红娘子才向前走。 大军前锋来到北城门前,龙文光、刘之渤等人已下来迎接。 龙文光看了朱媺娖几眼,只觉得坤兴公主骑在红鬃马上英姿飒爽,浑身贵气。 于是不敢多看,忙领头拜道:“四川巡抚龙文光拜见公主殿下!” 其他人跟着拜道:“拜见公主殿下!” “诸位平身。”朱媺娖坐在马上微微颔首,并未下来,“有什么话等本宫到了蜀王府再说吧。” 龙文光、刘之渤等人听了并没有觉得奇怪。 当代蜀王朱至澍是公主的叔公,蜀王府又是城内最大、最好的府邸,公主来到成都,蜀王府自是住宿的第一选择。 不过,当看到公主身后的精兵除部分留守北城门,大部分都跟着去往蜀王府,有些人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公主要住到蜀王府去,这些将士总不会也要住到蜀王府去吧? 正文 第100章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第七更】 , 约莫半个时辰前。 蜀王府。 见刘之渤离开,朱至澍便喊道:“乐师呢?舞姬呢?都叫回来,给孤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外伺候的太监领命离去,很快原本匆匆躲入周边偏殿的乐师、舞姬便来到了承运殿。 美酒、佳肴也重新摆上了王座的案头。 但这歌舞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管事就踩着小碎步走过来,在朱至澍耳边道:“大王,方才刘巡按在王府大门外遇到一把总, 那把总说城外来了近万兵马,领头的自称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朱至澍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不是先帝的女儿,孤的皇侄孙女吗?” 管事立即笑着奉上马屁,“大王睿智,正是。” 朱至澍接着又道:“不对啊, 京城不是被李闯攻破, 先帝殉国, 三位皇子都没逃出来吗?孤这皇侄孙女怎会来到成都?” 管事道:“所以刘巡按怀疑那位公主是贼人假冒的,已经前去北城门那边了。” “那你可有派人跟过去打探消息?” “派了派了。” 朱至澍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桌案上的一块西瓜递给管事,又将沾了西瓜汁的手在其身上蹭了蹭,道:“老苏,你干得不错,这块西瓜就赏你了。” 苏管事听得嘴角微抽,险些没忍住把西瓜拍到朱至澍脸上。 办好了事儿你就赏一块西瓜? 还不如不赏呢,白白弄脏了我的衣裳! 半个时辰后。 朱至澍仍在欣赏歌舞,吃着冰镇瓜果。 苏管事又来到了承运殿。 这回却是步履匆匆,面带异色。 来到朱至澍身边,他便道:“大王,真是坤兴公主,已经带兵入城了, 正向王府这边赶来呢!” “真是孤那皇侄孙女?”朱至澍神情微愣,随即不解道:“她来王府作甚?” 苏管事道:“多半是要拜会大王, 然后再借住到王府中。” 朱至澍听了松口气, 道:“原来是要借住啊,好说好说,孤虽然没钱,但府中空院子还是有几座的。” 苏管事见朱至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究是没忍住,提醒道:“大王,公主是带着兵来的,好几千人呢。” “那又如何?”朱至澍不以为意,“难不成她还敢带兵进入孤的王府?孤可是她的叔公。” 苏管事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没多说了,只提醒道:“那这些乐师、舞姬?” “撤了,都撤了。”朱至澍不耐烦地挥手,“还有,再找件朴素点的袍子给孤换上。这皇侄孙女既是带兵来的,怕是也会打孤库中钱粮的主意。 孤穷啊,要养活蜀王府数千口人,连一件好些的袍子都没有,哪有钱粮往外借呢?” 说着说着,朱至澍就已经演起来了, 当真是分分钟入戏。 等到承运殿的乐师、歌姬、美酒佳肴都撤了,朱至澍也在王府宦官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银丝蜀锦蟒袍,便见苏管事又快步来到承运殿。 “大王,公主快到王府大门口了。” “这么快?”朱至澍惊讶。 “公主骑着马呢。” 朱至澍莫名有点慌乱,就要往外走,随即忽然醒悟什么,问:“孤不用到外面去迎接她吧?怎么说孤也是她的叔公啊。” 苏管事犹豫地道:“话是这么说,但公主带着兵呢。属下都打听了,她带入城的可是近万精兵。” 朱至澍觉得莫名委屈,然后一叹道:“也罢,看在这近万精兵有助于成都防御的份儿上,孤便屈尊去迎她一下吧。” 说完,朱至澍离开承运殿,带着世子以及早已在外面等候的王府长史、典簿、审理等属官一起来到高大的蜀王府门牌坊处。 恰好朱媺娖骑着马,带着李岩、红娘子及一千骑兵、数千精锐步卒也来到此处。 然后朱至澍便与朱媺娖小眼瞪大眼,互相打量对方,似乎是在等待着同源自太祖血脉的呼唤。 然而彼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朱媺娖利落地翻身下马,高邦牛皮登山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便站在马前向朱至澍福了一礼,道:“孙侄女朱媺娖见过蜀王叔公。” “哎,”朱至澍终于回过神,忙迎上来几步,做了个虚扶的手势,道:“公主有礼了,从京城一路赶来这里,千山万水的,很是辛苦吧?” 朱媺娖半是演戏半感慨地道:“媺娖这点辛苦算什么?可怜京城被李闯攻破,父皇殉国,皇兄及两位皇弟也不知所终···” 没说完,朱媺娖便有些凝噎,说不下去了。 朱至澍见此又上前几步,到了朱媺娖面前,想要安慰这位孙侄女,却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接触,毕竟男女有别。 于是道:“孙侄女不要伤心,你既到了四川,今后便由叔公照料你。只要有叔公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恰这时,追在红娘子部后面紧赶慢赶地龙文光、刘之渤等成都城内的主要官员也到场了。 朱媺娖便抬起头来,看着朱至澍问:“蜀王叔公所言是真的吗?” 朱至澍想也不想地道:“当然是真的了,比珍珠还真。” 朱媺娖当即露出开心的笑容,从身后费珍娥受伤接过一个奇怪的喇叭,向周围人的将士、官员以及远处围观的民众们扫了眼,再次开口,声音洪亮无比。 “蜀王高义!说愿意将蜀王府钱粮尽数交于本宫使用,以加强成都城防,剿灭张献忠!诸位还不赶紧谢蜀王?!” 朱至澍见朱媺娖拿个喇叭说出如此洪亮的话语,再听清话语的内容,整个人都懵了。 甚至一时忘记反应。 李岩、红娘子以及后面的众将士却反应很及时,当即齐声回应。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 “蜀王高义!多谢蜀王!” 两遍高呼终于让朱至澍惊醒,惊慌无比,忙喊道:“不!孤没有,不是孤!孤没说要捐献钱粮啊!” 朱至澍喊声不小,可惜将士们的拜谢声更大,他的话声根本传不出去。 一时间朱至澍都要急哭了。 刚赶到的龙文光、刘之渤等人乍听见朱媺娖的话也是一脸的懵逼。 心想,成都小儿皆知的吝啬鬼竟然同意捐献蜀王府全部钱粮? 真的假的? 瞧见朱至澍在众将士的喊谢声中胀红了脸,焦急地喊着什么,龙文光、刘之渤才反应过来不对。 朱至澍这个吝啬鬼怎么可能同意捐献钱粮呢,而且还是全部,绝不可能。 所以眼前这一幕是··· 就在龙文光、刘之渤等成都的官员们惊疑不定时,便见蜀王朱至澍要去抓朱媺娖。 朱媺娖却敏捷躲开,然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举起粉拳。 顿时数千将士的高喊便停下来。 朱媺娖则又拿着那奇怪的喇叭,发出响亮的声音,道:“蜀王叔公对本宫如此支持,本宫真是感激涕零啊。听说这成都有不少宵小想要谋害叔公,若是叔公出了什么事,本宫如何向蜀藩列位先王交代? 红总兵,立即派人保护好蜀王叔公和他一家人的安全,听明白了吗?” “殿下,俺听明白了!” 红娘子高兴地应了声,便挥手派出一大队将士将朱至澍及随他出来的蜀王属官、世子都围住了,并强行押到了一边去。 朱媺娖这才坐在马上仪态淑雅地向龙文光、刘之渤等官员一拱手,道:“且待本宫在蜀王府中收拾一番,再召集诸位共议成都城防及对付张献忠之事。” 说完提缰,带着一百多亲卫女骑,驾马踏入蜀王府! 正文 第101章 蜀王之富,甲于诸王!【第八更,求月票】 , “立即控制蜀王府中所有人员,所有账目,所有府库!” 在朱媺娖骑马踏入蜀王府时,李岩便对身后的一种属下如是说道。 他长期负责红娘子部后勤、文书等事宜,当初又是带着家族融入红娘子部的,数年来手下已锻炼出一批善于处理后勤账目的能手。 因此在路上他早就对这些手下多加嘱咐,一旦进入蜀王府, 便由将士们配合着第一时间掌控蜀王府的财富。 蜀王府的财富,除金银财宝外,其他的并不一定就在蜀王府,多是在各个王庄内。 要获得这些王庄的钱粮等物资,掌握相关账目,控制住相关人员, 便成了关键。 在从郪县到成都的路上,朱媺娖等人就通过郝光明在那边所查到的一些资料对蜀王府的产业进行了预估。 洪武年间,初代蜀王朱椿被就藩于成都时, 便附有300多个王庄。 另外,明廷还给蜀王个人定下年奉:5万石粮,2.5万贯钞,丝、盐、茶等杂项若干。 明中后期,藩王、宗室俸禄已成明朝财政包袱,于是给藩王个人的年奉缩减到了1万石。 可即便如此,当时给蜀王一系宗室的总俸禄却仍高达二三十万石粮。 注意,这里只是朝廷给蜀王府的俸禄,而非蜀王府的收入。 事实上朝廷所给俸禄相较于蜀王府一年的收入不值一提。 蜀王有多富呢? 嘉靖朝,严世蕃曾制作了一个大明富豪榜,榜首正是当代蜀王朱让栩。 “天下王府,惟蜀府最富。” “蜀府之富,甲于天下。” “蜀藩富厚甲于诸王,以一省税银借供蜀府,不输天下储也。” “蜀藩拥厚赀,为世指名。” 类似描述蜀王府之富的文字记载出现在各种史料中。 此外,还有人统计过, 在万历年间, 成都府的良田沃土,百姓只占一成,军屯占两成,蜀王府独占七成! 蜀王府多靠百姓投献、变卖来获取田地。 天启、崇祯两朝蜀中天灾也较往年多,又增添了辽饷等赋税,百姓变卖田地、投献的行为只会更多,因此蜀王府占据成都府的田地也必然更多了些。 所以,在来成都前,郝光明、朱媺娖的预估中,蜀王府的王庄绝对上千。 至于统共有多少钱粮,那就不好估算了。 想来即便按成都府一年钱粮总收入的九成算也是没跑的。 这只是一年的。 蜀王府可是安稳传承了260多年! 李自成只抢了一个福王就顿时就钱粮充裕了。 可只传了一代的福王纵然有万历皇帝的厚爱,其财富跟蜀王的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暴发户罢了。 话说回来,蜀王府的金银财宝还好说,多半就藏在王府内。 但粮食等物资却多半在下面的王庄中。 因此要想获取蜀王府的粮食等物资,不仅要控制蜀王府的账目、库房,还得控制住诸多管事人员。 否则,蜀王府的诸多产业及近几年的收获,可能就便宜下面那些王府的管事、庄头了。 ··· 朱媺娖骑马过了漆刻着“蜀王府”三个大字的大理石门牌坊, 再往前便是蜀王府的南城门, 棂星门。 蜀王府是一座有两重高墙的宫城,外为萧墙,内为宫墙。 棂星门便是萧墙的南城门楼,有一定防御功能。 但此时棂星门大开,当代蜀王朱至澍及世子都被红娘子的部下挟持了,这棂星门楼上下的王府守卫不论有胆无胆,都只能看着朱媺娖打马穿过。 棂星门足有五个门洞。 中间为一大两小的主门,只有迎接贵客时才会打开,往两边去还有两个过门。 东西过门各连接着一条直抵宫墙的宽阔廊道,走在里面既不会被雨淋,也不会被日晒。 两条廊道之间是一条足够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石板路。 朱媺娖带着百十骑很快跑过这段路,跨过如同护城河般的御沟,来到了宫城的第二道南门前。 此门名为端礼门,同样是个城门楼,且防御体系要比棂星门更强,但只大门两边各有一小队守卫。 瞧见百十骑冲来,这两小队说立即慌忙跑散,连城门也没人关。 于是朱媺娖得以顺利进入蜀王府真正的宫城内。 入眼所见,宫殿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金碧辉煌。 朱媺娖下意识地勒马,一时恍惚。 她想起了紫禁城。 ··· 郝光明也一直在通过朱媺娖胸前的手机摄像头观看着这座后世只剩遗址的蜀王府。 在后世,蜀王府又有“小故宫”之称。 可实际上蜀王府是仿造明朝南京紫禁城缩小规制所建,建成时间还在北京紫禁城之前。 从相关资料上看,其外墙,也即是萧墙,周长8.2离,号称九里。 内墙,也即是宫墙,周长5.4里。 仅内墙所囊括的宫城,占地面积便有38公顷之多! 因此蜀王被称为大明最富的藩王是有原因的——蜀王府便是大明藩王府之最! 当朱媺娖回过神来,带着百十骑继续向里走,蜀王府的其他建筑也逐渐呈现在郝光明眼前。 在王府的南北向中轴线上,过了端礼门便是承运门。 在承运门之后则是王府的三座主体大殿,依次为承运殿、圜殿、存心殿。 存心殿向北,再过一道宫内禁门,便到了蜀王的后宫。 中间是前后两座宽阔的寝殿。 左右则各有九所宫殿,分别是安置王妃的东六宫、西六宫,以及安置藩王子嗣的东三所、西三所。 过了宫墙北门,再往北走,便是萧墙的北门——广智门。 至于东西萧墙自然也开了门,分别称为东华门、西华门。 此外还有其他如世子府、广备库、纪善所、良医所、奉承司、典服司等各类建筑··· 当朱媺娖骑马将蜀王府大致转了个遍,再回到承运殿坐下歇息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朱媺娖坐下了喝了口自带的水,歇了一会儿,李岩便带着方正化、刘孝廉过来了。 几人行礼后,李岩便道:“蜀王府的相关人员及账目、库房我们都已经掌控住了,只是统计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 “本宫明白。”朱媺娖点头。 蜀王这么富有,其财富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统计清楚的。 李岩又道:“臣此番前来,是请殿下派遣亲信负责统计、掌管蜀王府的钱粮等物质。”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李先生不正是本宫的亲信吗?” 李岩正色道:“臣确是陛下亲信,但既已掌管军中钱粮、文书等事务,便不该再掌控关乎整个成都的钱粮事务。”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 此时郝光明在另一边道:“李岩说的对,尽早将财权划分开,对大家都好。” 于是朱媺娖略一思量,便看向刘孝廉,道:“既然如此,就由刘孝廉协助李先生统计蜀王府的钱粮。 统计之后,将其均分为内外两份,对内一份暂由费珍娥掌管,对外的一份则有刘孝廉掌管。” 方正化、刘孝廉被李岩叫来时,就提过分割财权的事,因此有所心理准备。 尤其是刘孝廉。 崇祯留给朱媺娖的那些个人如今都有事做,就他没有,即便他养气功夫较好,心里也有些等不及了。 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压制住心中的激动,问:“请问殿下,草民应以什么名义掌管这部分钱粮?” 他这是要官,也是为了名正言顺。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本宫准备组建监国府,你便任监国府主簿吧,从七品。” 说着朱媺娖又看向费珍娥,道:“珍娥姐姐便为本宫身边的尚宫司簿吧。” “谢殿下!” 正文 第102章 蜀王:真是个败家女啊! , 费珍娥的官职还好说。 尚宫司簿,顾名思义,就是尚宫局司簿,主管宫人名册登录及赏赐、薪俸,正六品的女官。 费珍娥原来在紫禁城中是从七品女官,这下等于连升四级。 至于监国府,对于大明而言就完全是个新单位了。 在大明, 监国并非常设之职,通常都是皇帝离京后由太子兼任,以太子之身代理国事。 太子、皇子可为监国,甚至连藩王(亲王)理论上都能为监国。 可公主为监国的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更别说还设立监国府,要一副长做监国的样子了。 但在场的无论是李岩, 还是方正化、刘孝廉都没说什么。 因为在川中设立监国府以统御各方,是众人路上就议定了的事。 不论怎么说, 朱媺娖都是崇祯皇帝亲封的监国。 有天赐大神通, 又有精兵强将在手,川中谁敢不服不成? 说完划分财权的事,李岩并没有走,而是道:“蜀王一直嚷嚷着要见殿下。” 朱媺娖正好一时无事,于是道:“那就带过来见一见吧。” “是。” 李岩等人离开没多久,蜀王朱至澍就被一队将士带来见朱媺娖。 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再次见到了这位历史上的大明末代蜀王。 说起来,朱至澍为人除了过于贪财吝啬了些,且鼠目寸光,在历史上倒没什么坏名声,甚至在一些文人那里还有些许美名。 所以,此前朱媺娖在与郝光明商议之后,倒也没准备怎么苛待这位蜀王。 相较于之前见面时,朱至澍此时模样就狼狈多了。 藩王帽早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发髻上散落下不少发丝,隐世蜀锦的“朴素”袍子也弄褶皱了。 见到朱媺娖后, 他便又挣扎起来,想要脱离将士的掌控。 朱媺娖见他的挣扎实在可笑, 便笑道:“先放开他吧。” 朱至澍被松开后,便涨红着脸指着朱媺娖,气呼呼地道:“孤是你叔公!是当代蜀王!你怎么敢带兵霸占孤的王府,还要拿走孤的全部钱粮?!” 朱媺娖眨了下眼睛,讶异道:“不是叔公你见国事艰难,而本宫肩负监国重任,才要将蜀王府的全部钱粮交于本宫的吗?那么多将士可都谢过你了呀!” “信口雌黄!”朱至澍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孤何时这么说过?分明你想要强夺蜀王府的财产!” 朱媺娖忽地起身一叹,道:“看来叔公是没体悟到本宫的良苦用心啊。 你是大明的藩王,倘若大明没了,你这蜀王府还能存在吗? 秦王、福王、楚王等藩王什么下场本宫就不说了,便是瑞王也是前不久才在重庆让张献忠杀了呀,莫非叔公想要步他们的后尘?” 说到这里,朱媺娖神色莫名有些不善。 她身后的众女兵,以及押朱至澍过来的一队将士也都握住了刀把。 朱至澍注意到这些,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顿时做出了从心的选择。 只见他忽然就哗啦啦地流起眼泪来。 拿出条丝绢一边抹泪一边道:“侄孙女啊,孤真的不容易啊, 蜀王府有数千人要养活呢,你就给孤留些钱粮吧? 孤也不要多的,七成就行。要不然, 六成也可以啊?” 见朱媺娖仍微笑看着,朱至澍就一咬牙道:“一半!只给孤留一半总行了吧?再少孤这一大家子可没法活了啊。” 朱媺娖笑意越盛,终于开口,“叔公这话说晚了,就在你来之前,本宫才允诺将蜀王府的一半钱粮用成都城防、犒赏军民等外事。” “啊?!”朱至澍一下子呆住,如遭雷击,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看着朱媺娖,痛心疾首地道:“败家女啊,你真是个败家女!居然一开口就拿出了孤的一半钱粮,你知道那得有多少吗?!” “有多少?”朱媺娖好奇地问。 她是真好奇,毕竟蜀王府的钱粮还没统计出来呢。 历代蜀王都善于经营财货,甚至有民间传闻说初代蜀王朱椿得到一本名为《鸿宝书》的奇书,上面记载着能点石成金的黄白之术。 所以历代蜀王虽然奢靡,但每一代都为后辈积攒了不少财产。 260多年,十二三代蜀王的积存,必然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目。 朱至澍张口就要吐露什么,却又忽然闭了嘴。 然后便转动着一双眼珠子道:“孤哪清楚?总之很多就是了。” 想到被朱媺娖允诺出去的一半蜀王府钱粮,朱至澍便又觉得心如刀割。 他开动脑筋,劝道:“侄孙女啊,你是真的傻,而今那些当官的之所以迎你入城,不过是需要借你的兵对抗张献忠,借你的手获取孤的钱粮,并非真要奉你为主。 你想想,你只是一个公主,那些文人速来尊奉礼法,怎么会奉你为主呢? 只要打跑了张献忠,他们必然过河拆桥,将你与孤都圈禁起来啊。” 朱媺娖笑道:“叔公多虑了,本宫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而是父皇亲封的监国。本宫既来到了这里,别说成都,便是整个四川都要听本宫的。” “你说什么?”朱至澍一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先帝亲封的监国?!” “不错。” “怎么可能!”朱至澍满脸不可置信,“公主怎能为监国?这不是胡来吗?” “是不是胡来,叔公看看这个便知道了。”说着,朱媺娖示意费珍娥从其携带的包裹中拿出平板电脑。 一般平板、手机这类东西,朱媺娖是不会放在大明这边的。 只是先前让刘之渤看,才没送回竹林老宅,便让费珍娥收着了。 她找到崇祯传诏视频,点击播放,便在桌案上斜立着给朱至澍看。 作为藩王,朱至澍并没有见过崇祯,也不认识。 但仅凭一小小画板中能有小活人在动在说话,就足以让他震惊,或者说惊吓了。 何况他很快就认出,其中的少女正是面前的朱媺娖。 而那大殿的样子,很像传闻中的武英殿。 如此那穿着龙袍的中年人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只见朱至澍吓得浑身哆嗦,没几秒中就瘫坐在地上,颤声道:“这是何物?竟然能将活人装入其中?” 几乎每个大明人见到视频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这让朱媺娖有些无奈。 只好解释道:“这只是影像,并非活人,就好像画像一样。我父皇在京城被攻破时便殉国,这是他生前传诏封本宫为监国的影像。” 朱至澍敬畏地看着平板电脑,连带偷看朱媺娖的眼神都带上了畏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媺娖看平板电脑上的时间,已经11点多,便道:“也罢,总要让叔公见识下本宫的天赐神通,叔公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本宫安排。 眼下已近中午,本宫便去后世拿些礼物送给叔公,也让叔公长长见识。” 说完,朱媺娖心中一动,便直接消失了。 朱至澍正看着朱媺娖呢,见人忽然没了,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不禁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看,又四处找了找,可还是没找到朱媺娖。 再见周围的女兵、将士都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才意识到发生了“灵异”事件。 于是大喊一声“娘呀”,便连滚带爬地想往外跑。 将士们连忙将他拦住。 费珍娥笑道:“蜀王殿下慌什么?公主殿下一会儿就过来了,还会带来后世的礼物接您呢,肯定都是好东西。” 这会儿朱至澍连费珍娥都怕,怀疑费珍娥也是如朱媺娖般会妖法的妖女。 见费珍娥靠近他又下意识地挣扎后退。 费珍娥止步摇了下头,不再多说,耐心等着朱媺娖回来。 正文 第103章 藩王礼物标配:可乐泡面游戏机 , 过了两三分钟,朱至澍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承运殿忽然出现两个人。 朱至澍又揉了揉眼睛,确定他没看错,不是一个,而是一大一小两个。 大的自然是朱媺娖,小的却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并不认识,倒是看出小姑娘眉宇间与朱媺娖有些许相像。 两人手上还都拿着东西。 朱媺娖一手抱着一绿色小箱子,一手牵着小姑娘。 小姑娘则提着一个奇怪的透明袋子。 袋子中似乎装着好几样东西。 “你们怎么又将蜀王叔公抓起来了?”朱媺娖看几名将士按着朱至澍,有些不解地问。 众将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费珍娥道:“蜀王殿下大约是方才吓着了,想要逃离承运殿。” 朱媺娖将那一小箱牛肉罐头放下,冲朱至澍走了两步。 朱至澍立即往后所,还试图以手臂遮挡, 惊叫:“妖女别过来!” 朱媺娖听了一叹,“哎,本宫原想给叔公一些后世的吃喝及好玩的东西呢,没想到叔公竟辱骂本宫。” 朱至澍是真怕,拒绝面对朱媺娖,便不接话。 这时却见那衣着打扮古怪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仰头打量着道:“这位就是叔公?” 朱媺娖含笑道:“对,他就是蜀王叔公,是太祖十一子的第十二代血脉。” “哦。”小姑娘点头,然后打开带来的古怪袋子,上前道:“叔公,我叫朱媺姕,我和姐姐给你带了泡面、可乐还有游戏机,这游戏机可好玩了。” ‘朱媺姕?难道是先帝的另一位公主?’ 朱至澍听了这么想,对眼前跟他几位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倒是不怎么怕。 他看过去,只见朱媺姕从那古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古怪的长方形匣子。 按了某处,便见那匣子的水晶镜面出现了奇怪的光影,却是色彩颇为浓重的古怪画作, 同时还有响声出现。 ‘这该不会也是能将人收进去的法宝吧?’ 心中忽然浮现这个想法,朱至澍就要往地上跪去,大喊道:“饶命啊侄孙女,别收了孤,孤什么都给你!” 朱媺娖、朱媺姕都诧异地看过来。 随即朱媺娖便哭笑不得,解释道:“叔公,媺姕手中只是个玩具,就好像跑马灯,不是害人的法宝。” 郝光明一直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这边,见蜀王被一游戏机吓成这样,不禁笑起来。 这游戏机原是他买回来哄朱媺姕,顺带自己过把瘾的。 买的是霸王小子psp游戏掌机,7寸高清大屏,里面主要装了《三国战纪》等怀旧款经典街机游戏。 所以,之前朱媺娖回去一说要送蜀王礼物,他除了想到泡面、可乐,便是这游戏机。 朱媺姕还不太愿意呢,毕竟这游戏机她都没玩多久,完全没过到瘾。 这不,当着朱至澍的面,朱媺姕就小心机地借着介绍的机会自己玩起来了。 朱至澍见那古怪匣子并没有把他吸进去,渐渐就被里面的动静吸引了, 于是不断偷看,然后从偷看变成直盯着。 就连控制着他的几名将士都跑了神,好奇地看向游戏画面。 见此,朱媺娖笑着摇摇头,然后对费珍娥道:“看着媺姕和叔公一些,本宫先回去吃午饭。” 下午不知还有多少事要处理,她可没时间陪着朱至澍耗。 待费珍娥应了,朱媺娖便再次消失在殿中。 朱至澍一直盯着游戏画面,完全没注意到。 半个小时后,朱媺娖回来,便听见殿内有人大呼小叫,声音还有点耳熟。 却是朱媺姕不知何时已坐到了蜀王的王座上,朱至澍则站在一旁弓着身子望着朱媺姕手里的游戏机。 “哎呀,打他啊!” “快打,不对,闪!” “不好,马超放大招了,快躲开!” 原来朱至澍已经看懂了些游戏,成了个急不可耐地观看者。 承运殿内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只余十位红娘子亲卫营的女兵,然后就是门后有一队精锐步卒。 费珍娥则是站在朱媺姕另一边。 朱媺娖见朱媺姕竟然还在玩游戏机,略有些不高兴,当即俏脸一板道:“媺姕,怎么还是你在玩?没看叔公也想玩吗?” “对呀,早说了给孤玩,肯定玩的比她好,就是不给。” 朱至澍下意识地回了句,但随即就醒悟到是谁在说话。 扭头瞧见朱媺娖,他顿时露出一脸讪讪的笑容,道:“大侄孙女回来了?” 朱媺娖含笑反问:“不说本宫是妖女了?” 朱至澍指了指一旁的费珍娥,陪笑道:“这位司簿给孤解释过了——大侄孙女是得天赐大神通,能往来后世与大明,所以才从后世带来了这些宝物。” “叔公明白就好。”朱媺娖点头,然后就从朱媺姕道:“你怎么还再玩?” 恰好朱媺姕玩的孙尚香被打败了,便不甘地将游戏机交到朱至澍手上,仰着小脸儿道:“叔公,你可要给孙尚香报仇。” 朱至澍终于接触到游戏机,激动地双手直抖,眼睛都挪不开,连连保证道:“放心,叔公肯定给孙尚香报仇。” 朱媺姕一时舍不得离开,便打开了一罐可乐递给朱至澍。 “叔公,喝可乐。” 朱至澍正在等待游戏开始,眼睛舍不得挪开,下意识接过可乐喝了口。 顿时整个人一颤。 然后就哭了。 他左望望朱媺娖,右望望朱媺姕,哭着道:“小侄孙女,孤只是玩一会儿你的玩具,不用毒死孤吧?” 感情他将可乐当成了毒药。 若不是毒药,怎么口感会如此刺激,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朱媺娖、费珍娥见状都失笑。 朱媺姕则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可乐,不是毒药,可好喝了。” 说完,朱媺姕自己开了一罐喝。 她平时想喝可乐还得申请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喝一罐。 朱至澍见朱媺姕喝了没事,便也拿起自己的喝了口,然后又喝一口。 他赫然发现,迅速适应那种刺激的口感后,这可乐竟然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饮都好喝! 随即,朱至澍就不顾形象地坐在桌案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喝可乐,不亦乐乎。 见此,朱媺娖不禁微微点头,心想:这位蜀王叔公果然深谙为藩王之道啊。 之后朱媺娖嘱咐费珍娥,一会儿朱至澍饿了就给他泡泡面吃,然后便带着朱媺姕回竹林老宅。 她之前带朱媺姕过来,除了认识一下朱至澍这位叔公外,便是让朱媺姕有个新的穿越定位,以免她不小心偷跑到大明,却落在了荒郊野外。 将媺姕送回竹林老宅后,朱媺娖又顺便带了两箱压缩饼干过来。 虽然到了成都,应是不必再为部队粮草发愁。 但压缩饼干于将士们来讲,仍是行军途中的最佳干粮,当然是越多越好。 虽不能配发全军,却可以奖赏给立功的将士作为激励。 不多时李岩与刘孝廉带着几摞账簿过来,表示蜀王府钱粮的总账已经整理出来了。 于是朱媺娖让人将朱至澍带到其寝殿暂时看押起来。 至于泡面、游戏机自然也是让朱至澍带走了。 等存心殿只剩下自己人,朱媺娖才带着好奇问:“这蜀王府的钱粮究竟有多少?” 刘孝廉直接将一本颇厚的账簿交给费珍娥递给朱媺娖,道:“这是蜀王府钱粮物资账目总览,殿下看了便知。” 朱媺娖有些无语,道:“这么厚本宫一时哪看得完?” 李岩、刘孝廉听了都不禁莞尔。 李岩道:“殿下,并非臣等不厚道,实在是蜀王府的财富之巨不止钱粮,还有其他诸多物资,即便一物一项的统计总数,也有数百项之多。” 朱媺娖已经翻看起了账目总览,发现果然如李岩所说。 如成都府内外各种由蜀王实际拥有的店铺,便有上千间之多,每一间的价值都不一样,甚至会因时节而变动,因此总价值真不容易统计。 又比如各田庄的牲口,种类繁多、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同样不好统计。 只翻看了十几页,朱媺娖就开始皱眉,不想再看下去了,便合上账目总览,道:“你们就说说钱粮各有多少吧。” 正文 第104章 积粮百万!金银巨亿! , 李岩有意给刘孝廉表现的机会,便示意刘孝廉说。 大约是觉得粮食更重要,刘孝廉道:“在蜀王府的账目上,共有去年以前的陈粮三百七十万零五千八百九十六石,去年留下的新粮一百万零七千九百五十石。其种类主要是稻谷,其次是麦、粟、豆类。 另有各种果园两百多处,可收应季节水果、干果十八万石有余···” 听着刘孝廉汇报的同时, 朱媺娖也在根据郝光明在那边提供的数据资料做判断,或者说认知。 毕竟你仅知道一个数据是没用的,你还得知道这个数据代表着什么。 比如你知道自己有一万块钱,却不知道一万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哪有什么用呢? 郝光明在另一边道:“根据我所查到的数据,大明全盛时有140府,193州, 1138县,493卫, 359所,正常年景全国各类粮食总产量为8亿石左右。 以府来论,产粮20万石以上的为上府,产粮10万至20万石的为中府,产粮不足10万石的为下府。 不过这是洪武早年天下初平时定的标准,肯定是比承平多年后的盛世之时低了很多。 根据我查到的另一份史料记载,在洪武后期某年,山东济南府的官仓积存的粮食便有70多万石。 到了永乐年间,陕西布政使的官仓更有存粮1098万石的记录。 蜀王如今估计占据了成都府八九成的良田,而成都府又是绝对的产粮大府。 且你们此时的农作水平比之洪武、永乐年间肯定是有不少提高的。 因此我预估,整个成都府一年产粮应有数百万石。 蜀王府纵然占有绝大部分良田,却不可能将农民种的粮食都收为己有。 并且从成都农民多爱将田地投献给蜀王府的行为看,蜀王府的佃租应该不会特别高。 这样一算的话,蜀王府每年收入的粮食应有一两百万石。” 郝光明讲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朱媺娖对刘孝廉所报数据也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和判断。 蜀王府下面的管事、庄头肯定不可能干净,绝对有不少人贪污了,但这种情况应该不严重。 所以, 李岩、刘孝廉通过蜀王府内账目整理出的这一个数据,也是相对可靠的。 确定了这些,朱媺娖不禁双眸发亮,满心欢喜。 根据她过去几个月的了解,行军、打仗时,红娘子部一个士卒每天至少要吃四斤粮,外加半斤豆酱、菜类等佐餐,并非吃饱,而是让其有体力去行军、打仗。 那么纯以主粮算,行军、打仗时一个兵每天至少消耗4斤主粮。 一万士卒一天就要消耗4万斤。 大明市面以188.3市斤精米为一石,所以一万人每天便需要消耗约莫212石精米。 一石稻米的重量肯定不能和精米等同,按一石153斤算的话,100万石谷便是15300万斤! 假设去除300万斤的谷壳,也还剩下15000万斤大米! 可供1万将士吃3750天。 够十万将士吃一年多! 所以,蜀王府的这近五百万石主粮是个什么概念? 以上数据朱媺娖自然是算不出来的,但郝光明这边却利用计算器迅速得到。 然后他便通过蓝牙耳机对朱媺娖道:“蜀王府的这些粮食,足够十万将士吃五年多!” 听到这话,朱媺娖兴奋得心砰砰直跳。 有这么多粮食在手,意味着接下来她可以在成都乃至整个四川大干一场了。 李岩、刘孝廉同样满面笑容, 显然也知道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 果然, 李岩向朱媺娖拱手道:“恭喜殿下, 三两年内我们都不用为粮食烦恼了。” 李岩这个说法时对粮食用处留了余地。 朱媺娖想统治好成都乃至整个四川, 手中粮显然无法都用来养兵,还得养官吏,以及赈济灾民。 刘孝廉笑着接话道:“成都府是天下有名的粮仓,估计每年都能产粮数百万石,殿下掌握成都,两三年后又会积存至少上百万石粮,如此一算,应是好多年都不用愁粮食的问题了。” 听了这话,朱媺娖脸上笑容如花绽放。 但她并没有因蜀王府的巨量存粮以及成都府粮食的高产高兴得忘乎所以。 她压下兴奋的情绪,正色道:“若是窝于成都、四川,或许我们真不用为了粮食发愁。 但两位别忘了,我们志在重整大明,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温饱的日子。 所以切不可因骤得蜀王府之财富就忘乎所以,还需戒骄戒躁,用心做事。” 李岩、刘孝廉听见这话,皆露出惊讶之色。 显然没想到朱媺娖能在此时如此清醒。 然后两人便都露出了敬佩之色,收敛了笑意,一起躬身道:“殿下提醒的是。” 朱媺娖颔首,又道:“再说说蜀王府有多少钱吧。” 这次刘理顺没啰嗦,直接道:“根据账面数目,整理汇总之后可知,有白银八千多万两,黄金五百多万两。 其余财宝众多,价值一时难以估算。至于金银的详细数目,在账目总览的最后两页,殿下可以查看。” 饶是朱媺娖、郝光明对蜀王府的财富都有所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数字,仍感震撼。 须知,历史上李自成的大顺军对整个京城的官员、勋贵拷饷,也不过才得到七千多万两白银。 蜀王府的财富,仅在白银一项上,竟然就超过了大顺军在京城所得。 更别说还有五百多万两黄金。 由此可知,十几代蜀王、两百多年所积累的财富多么惊人。 在朱媺娖震惊于蜀王的财富时,李岩出声道:“这些都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具体如何,还需我们派人下去查验。 另外蜀王府有相当部分财产其实是田地、店铺、山林湖泊等,要理清这些财产的价值,并做恰当的处理,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便看向刘孝廉,道:“此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又能否处理好,就得看刘主簿了。” 刘孝廉闻言苦笑,“启禀殿下,若只有下官一人,恐怕十年也做不完这件事。还请殿下让李先生借下官一些人手。” “李先生以为呢?”朱媺娖问李岩。 李岩道:“借人当然没问题,但殿下既然要组建幕府,今后需要处理的各方面事务绝对不少,还需尽快招募人才才是。” 朱媺娖听了一叹,道:“我们算是成功入主成都了,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却是千头万绪啊。” 李岩道:“只要我们用心地一件件去做,总能做好的。” 朱媺娖点点头。 这时有人在承运殿外大声道:“启禀殿下,四川巡抚、巡按等官员在王府外求见!” 朱媺娖闻言对李岩、刘孝廉笑道:“是该见见这些官员,让他们该收心的收心,该安心的安心了。” 然后对费珍娥道:“让那些官员来承运殿吧。” 费珍娥当即到殿外传话。 承运殿不小,她在里面除非大喊,要么是用扩音器,否则正常说话外面人是听不清的。 ··· 棂星门外。 龙文光、张继孟等成都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在树荫下等着。 但此时已快过午时(将近下午1点),七月里的太阳正毒辣,再加上绝大多数官员都心浮气躁,即便是站在树荫下,也热得满身是汗。 唯有刘之渤一人老神定定地闭眼养神,让好些官员暗中不爽。 为什么是暗中? 因为巡按御史可以说位卑权重,像刘之渤这样的一省巡按御史权利更是能与巡抚相抗衡,军政民各方面的事都能插手。 所以很多官员虽然不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唯有巡抚龙文光厚着一张老脸在旁不断打听。 “刘巡按,都这时候了,你总该告诉本院公主所携带的圣旨说了些什么吧?” 刘之渤睁眼看了龙文光一眼,道:“抚台急什么?等见了公主不就知晓了。” “你···”龙文光一时气结。 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见坤兴公主没危险,他就自己去了。 龙文光还待再说什么,便见之前进去禀报的将官快步走出来。 “公主殿下有令,请诸位到承运殿相见!” 正文 第105章 皇女媺娖,得天所衷 , 来到承运殿的官员并不多。 因为有一批高官随巡抚陈士奇到重庆就近指挥各部抵御张献忠,结果连同逃到重庆的瑞王朱常浩等大明宗室被张献忠一锅端了。 另外并非所有的四川官员都在成都。 所以,此时能进入承运殿的七品以上官员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 这些人又以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为首。 武将则仅有一个,那便是总兵刘镇蕃。 众官员来到时,便见承运殿外站了上百甲士。 虽然这些甲士只是站在那里,并未亮出兵刃,可龙文光等人仍不禁犯嘀咕。 心想:这公主该不会是要将我等都杀了吧? 可他们都已走到了承运殿前, 再退出去显然不妥,于是众官员只能压住心中不安,步入殿内。 只见殿内也有数十甲士分立东西墙边,却都是些女兵。 坤兴公主高坐在蜀王王座上,仍是入城时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打扮。 其身旁站着一位侍女。 下方还站着三人,两名做书生打扮, 一名中年无须,应是个宦官。 除此外,最引众人瞩目的却是殿内临时搭起来的一块一人高、丈许长的厚重白布了。 众官员不敢多打量,在龙文光三人的带领下一起躬身行礼,齐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平身。” 少女清脆却沉稳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 十数位官员这才直身站好。 众官向王座望去,恰好碰到朱媺娖扫视众人的目光,随即便听朱媺娖用清亮的声音道:“本宫是在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大半个月后才离京的。 之所以带着归附本宫的红娘子部前来四川,为的是完成父皇所托重任。 至于这重任是什么,方公公,给诸位念一念圣旨吧。” “是。” 方正化应了声,便展开手中圣旨,神情肃穆地高声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眇躬,继位大宝,夙兴夜寐,已近十七载矣。然上天弗爱,灾害连连, 民不聊生。 外有鞑虏,频频入寇;内有流贼,肆虐各方··· 皇女媺娖, 得天所衷, 赐大神通,值此山河破碎之际,惟其可振兴大明。 故命皇女媺娖,以公主之身,分理朝政,抚军监国,至太平!” 圣旨内容不过寥寥数百字,因是崇祯皇帝临时亲笔写就,文理辞藻并不能同以往那些由翰林撰写的诏书相比。 但圣旨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崇祯皇帝亲命皇女朱媺娖为大明监国! 上领群臣,下抚军民! 至于理由,圣旨中只提了一句,仅八个字:得天所衷,赐大神通。 在场官员最差也是举人出身,这么浅白的圣旨自是人人都听懂了。 却也人人都听懵了。 公主监国? 这种事别说在大明,便是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啊? 倒是太后监国听政的有不少例子,女皇帝也出过一个。 可公主监国··· 当反应过来,思考着圣旨内容, 包括龙文光在内的十数位官员都不禁一时沉默。 他们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道圣旨。 忽然,按察副使张继孟似是才回过神来,拱手道:“敢问公主殿下, 太子与另两位皇子何在?先帝为何不以太子为监国?” 面对张继孟咄咄逼人的问话,朱媺娖神情从容,道:“本宫在京城被攻破后,逗留大半个月才离京,期间潜伏红娘子营中,便是借其力量寻找太子及两位皇弟的踪迹,可惜大半月过去,眼见到了必须离京的日期,却一无所获。 所以他们如今在何处,是生是死,本宫亦不知,且深为忧虑。” “那公主殿下当初又是如何逃出京城的呢?”张继孟的问题更加尖锐了。 朱媺娖面不改色,道:“京城被攻破前两日,本宫得天赐神通,故以神灯为助,前往闯营刺杀李自成,失败被擒后逃脱,京城便是在此期间为李闯所攻破。” 张继孟听完露出气愤之色,道:“殿下屡屡言及天赐神通,便连圣旨中也以此为由受命监国,不觉得可笑吗?鬼神之事,子虚乌有,何以为凭?!” 张继孟说完,站在侧前方的刘之渤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 龙文光本待出来跟着质问,瞧见这一幕,便止住了念头。 其他官员听了张继孟的话却不禁跟着议论起来—— “确实滑稽,公主为监国就不说了,竟然还以什么天赐神通为由,传出去如何能令人信服?” “这是妖言惑众啊!” “此事太过蹊跷,公主殿下必须向我等说明白!” “哎,没想到大明到了如此境地,竟然还出现这种事,当真是···” “肃静!”见众官员议论声渐大,方正化高声叱喝,“先帝亲笔所写圣旨再次,尔等难道要质疑圣旨,质疑先帝吗?!” 张继孟当即怼道:“谁知这圣旨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 “张继孟!”刘之渤忽然回头喝了一声打断了张继孟的话,“说话还是不要太过武断为好,免得祸从口出!” 随即刘之渤又看向朱媺娖,拱手道:“圣旨中既言殿下得天所衷,有大神通,殿下何不向我等演示一番? 若真有此奇事,自是我大明之福,我当亦当遵从先帝之意,奉殿下为监国,振兴大明。” 后面的龙文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当即也上前一步,道:“刘巡按说的不错,公主殿下若真有神通,还请快快施展吧。” 另一边的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瞧见这一幕,险些笑出来。 他总觉得这些大臣请朱媺娖施展神通的画面有些不伦不类的。 不过朱媺娖能穿越到后世的事,在大明也只能以天赐神通来解释了。 如果用现代科学去解释,即便能说清楚,大明人也未必能理解。 这一边,朱媺娖也不希望跟眼前这群官员闹得太僵。 于是道:“也罢,若不叫诸位见识本宫的神通,恐怕诸位难免心存疑虑,也难以配合本宫担负起监国的重任。 本宫这神通乃是往返380年的后世,每次穿越可携带少量物品,不可带活物,更不能带活人。” 将“神通”简单介绍一句,朱媺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下面一众官员先是微愣,随即都揉了揉眼睛,并四处打量,却怎么也找不到朱媺娖。 方正化这时道:“公主殿下已去了后世,稍后就会回来。” 方正化不说还好,一说好些官员就莫名害怕起来。 心想,这不是妖术吧? 那公主岂不是妖女? 一会儿我们要是不同意她当监国,会不会一个念头就杀了我们? 或是将我们变为猪狗牛羊之类的畜牲? 别说龙文光等人,便是之前见识过崇祯传诏视频的刘之渤此时都心慌慌的。 他之前可不知道公主还有这样的神通。 就在众官员惊疑时,朱媺娖又忽然出现在王座上,并且拿了两样东西。 只见朱媺娖先提起一个古怪的小匣子,道:“这便是我所说的神灯,后世称为氙气灯,可发出刺目的强光。” 说着,朱媺娖打开氙气灯。 顿时刘之渤等官员便瞧见一道极亮的光柱照射向大殿穹顶,照得穹顶明明晃晃。 “这强光可让人短暂失明,本宫会让诸位感受一番,还请注意用手遮住眼睛。” 朱媺娖听了句,见刘之渤等人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遮住了眼,这才用氙气灯照过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不少官员眼睛被照到,一时失明,甚至惊呼起来。 “我的眼睛!” “我不会瞎了吧?” “这是妖法?公主饶命啊!” 眼见有的官员就要露出丑态,眼睛并没有被照到的刘之渤当即大声喝斥:“殿下说了,只是暂时失明,都慌什么?!” 龙文光则愣愣望着已经关掉的氙气灯,喃喃道:“此真乃神物啊,不愧神灯之名。” 朱媺娖听了便道:“当初本宫便是想借此物之助,带了三位勇士,以及我身边这位侍女,前去刺闯。 奈何李闯身边皆是精锐侍卫,又多悍将,刺杀失败,连那三位勇士都丢了性命。” 更多的朱媺娖没说,也没必要说。 但龙文光等人却彻底信了她的话,就连张继孟都不例外。 不过张继孟只是胀红着脸,一时还放不下面皮认错。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借助后世的宝物,将父皇传诏封本宫为监国的影像留了下来。 这影像便如同画一样,只不过其中人物与真实无异,诸位见了还请不要惊慌。” 说完,朱媺娖便拿起带来的另一样东西,正是投影机。 她熟练地按了几下,便有一道光芒照射向殿内那道厚重的白布。 正文 第106章 参见监国! , 见识过氙气灯,众官员自然对朱媺娖带来的其他宝物更加好奇。 便是见过崇祯传诏视频的刘之渤都不例外。 他记得之前公主给看的不是这个啊? 莫非这法宝还能变换模样? 就在众官员的瞩目下,斑驳的光影出现在白布上。 开始仍是视频开头的暂停画面,却让龙文光、张继孟等去过武英殿、见过崇祯的官员瞬间跪了。 “陛下!” 龙文光、张继孟等官员跪拜之中颤声呼叫。 就连刘之渤也忍不住跪下。 这白布上的人可比他之前在平板上看的大多了,也更容易让人误以为真实。 见此朱媺娖不得不再次解释,“诸位,这上面只是先帝身前所留影像, 并非先帝亲临。” 到底朱媺娖提前解释过一次,又有氙气灯等“宝物”加强了众官员心理抵抗力。 所以听朱媺娖这一说,这些官员便反应过来。 但跪拜的不仅没减少,反而全都冲着白布上的崇祯跪了下去。 朱媺娖懒得再讲,直接播放视频。 一时间,众官员都聚精会神地看起了崇祯传诏视频。 不到两分钟的视频, 众官员连看了好几遍, 直到朱媺娖将投影机关掉,才纷纷站起来。 如龙文光、刘之渤、张继孟等见过崇祯的官员眼睛都红了,甚至还有仍在抹泪的。 朱媺娖心中微微一叹,想起父皇,也颇为伤感,却不得不收拾心情。 “诸位现在对本宫受命监国之事再无疑问了吧?” 下方,龙文光、刘之渤、张继孟三人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便一起向朱媺娖拜倒,叩首大呼。 “参见监国!” 这一拜一叩首,与之前见朱媺娖的躬身作揖礼全然不同,乃是臣对君的稽首礼。 显然,三人都认可了朱媺娖受命监国的事,甚至默认了此事所代表的另一层含义——大明唯有储君可监国,反过来,监国亦代表着成为大明储君!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拜倒叩首。 包括总兵刘镇蕃,以及先前一直看着的李岩、刘孝廉、方正化等人,也都一起向朱媺娖拜倒叩首,齐声高呼—— “参见监国!” 朱媺娖见群臣俯首,不仅深深吸了口气, 抬手用清亮的声音道:“诸卿平身!” 自此,她才算是成为大明真正的监国。 不过目前她的监国身份还仅是得到了四川官员的认可,要在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明监国,任重而道远··· “张献忠攻陷了重庆,下一步肯定是要攻成都的,因此成都眼下之事当以备敌为要。 哪位能说一说,这成都城中在本宫到来前有多少兵马,又各归谁统领?” 听朱媺娖问话,龙文光有心表现,奈何他到成都就任巡抚也才几天的时间,诸事繁杂,对于城内原本兵马情况还真不太清楚。 刘之渤站出来道:“回禀监国,按国朝规制,正统年之后,成都城尚应有前、后、中、右四卫官兵,共两万余人。 实则卫所兵备已荒废上百年,逃兵高达八九成,余者亦不堪一战,已名存实亡。 而今即便召集四卫官兵,估计也难超过五千人, 且多半为老弱孱兵。 后来成都为备寇实行募兵制,设有成都镇守总兵官一职。 但开春张献忠攻夔州、重庆两府,成都镇守总兵曹英率兵出战,大败而逃,不知所踪。 而今城中只剩逃回来的营兵千余人,大多闻敌丧胆,同样不堪一战。 此外,还有各衙门衙役,几处巡检司官兵,加起来约有两千多人,乃乌合之众,战力亦堪忧。 唯一有些战斗力的,便应是前些日子随龙抚台来援成都的刘总兵所部八千余人了。 至于刘总兵所部战力如何,下官并不清楚,或许可以请刘总兵说一说。”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到了这番话,算了算,发现即便不论战力,排除朱媺娖带来的兵马后,成都能召集的官兵也不过一万五六千。 这个数目说多不多,但若说少也不少了。 当然,要是排除掉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剩下的官兵未必能有一万之数。 朱媺娖闻言看向刘镇蕃。 此人也是崇祯年武进士出身,字佳印,故而在后世不少史料中又称之为刘佳印。 他来到殿中,小心地道:“回禀监国,末将麾下本有万余将士,此前在夔州、重庆、顺庆与张献忠部交战败多胜少,故而如今的八千多人过半都是收拢的溃兵。 且营中已欠响三月,粮草难以为继,还有些伤兵,军心不振,战力恐怕···” 刘镇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他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他麾下的八千兵马战斗力同样堪忧。 朱媺娖点点头,问:“刘总兵营中将士每月军饷多少?” 刘镇蕃选择在刚才吐苦水,其实就有向朱媺娖讨要军饷的想法,但对能否要到,他其实并无把握,毕竟他此前并非朱媺娖麾下将领。 因此,听了朱媺娖的话他不由心中振奋,忙道:“回禀监国,末将营中募兵每月给银一两、粮半石。” 朱媺娖又看向龙文光,问:“龙抚台,刘总兵所言可否属实?” 龙文光道:“属实。” 朱媺娖便对刘孝廉道:“刘从事,稍后为刘总兵所部补足军饷,另外待刘总兵上缴军册后,将其部阵亡将士的抚恤也都发放了。” “是。”刘孝廉应了。 刘镇蕃见此,不禁虎目微微发红——这可算是他统兵以来讨要军饷最容易的一次了,以前哪次不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弄到军饷? 于是这位身高七尺的中年汉子便扑通一声跪倒,再次向朱媺娖叩首,道:“末将替诸位将士拜谢监国!” 朱媺娖道:“刘总兵不必如此,只要日后你部能竭力对敌,军饷必不会短了一分。” “末将一定谨记!” 朱媺娖又对龙文光道:“龙抚台,稍后你让下面的人统计下,成都府官吏有欠薪的,本宫也会让刘从事一并补发。” 朱媺娖之所以如此豪爽,一则是因为获得了蜀王府的海量钱粮。 二则是需要以补发薪俸、军饷之举振奋成都的人心、军心。 至于龙文光、刘镇蕃等会否虚报,她并不担心,这方面情况稍后派人一查就知道了,很容易得知真相。 况且,她才展示了天赐神通,以及几样宝物,这两人除非贪欲熏心、胆大包天兼鼠目寸光,才敢向她骗取钱粮。 待龙文光应是之后,刘之渤主动站出来道:“启禀监国,成都城防需要加固,还需准备诸多守城物资,同样需要钱粮。” 朱媺娖道:“这方面需要多少钱粮,刘大人回头可以写个折子给李先生看,若李先生觉得没问题签了字,便可到刘从事这边领取钱粮。” “是。”刘之渤先应了声,随即却是看向李岩,问:“不知这位李先生暂居何职位,刘从事又是哪个衙门的?” 李岩听了一笑,并不在意。 朱媺娖则眨巴了眼睛,然后笑道,“是本宫疏忽了——而今天下丧乱,需重整山河,才能剿灭流寇,驱赶鞑虏。 本宫既受命为监国,便准备组建监国府以担此重任。 刘孝廉原是左中允刘理顺之子,受先帝遗命辅助本宫。 本宫南下途中,他亦做了不少事,故授其为监国府财政司正七品从事。 李岩原是伪顺大学士,其与红娘子弃李闯投我大明,又曾在京畿之地保护本宫,有大功劳,故授其为监国府正二品督理。” 监国府? 正七品从事,正二品督理? 龙文光等官员听了一愣,心想:这都是什么机构和职位? 正文 第107章 有公主在还怕张献忠? , 监国府还好理解,应该和太子府、藩王府差不多。 从事之职大明虽然没有,却是汉时就有的称谓,一般都是将高官的幕僚称为从事,将其化为正式官职倒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监国府也是从未有过的。 至于督理,字面意思应是:监督治理、督率管理。 一般都是做动词使用的,如命某官员督理粮草, 令某人督理一地学政等,却从未听闻有哪朝以之为官名的。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能有更古未有的监国府,再设立一个新官职又算什么呢? 所以,问题关键还是在于朱媺娖是否该组建监国府。 稍一想想,龙文光等多数官员便觉得必须组建监国府,否则朱媺娖没法统领各方。 总不能朱媺娖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事务吧? 肯定是需要一个团队帮助她的。 何况如今朱媺娖手握军权、财权,他们即便反对也没用。 于是龙文光当即出声道:“监国英明,正该开府建牙, 方可顺便统合各方,以剿流寇,御鞑虏。”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跟着表态。 “正该如此。” “监国若不开府建牙,如何担负起振兴大明的重任呢?” “···” 见刘之渤、张继孟始终没表态,朱媺娖便问:“刘巡按可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了。”刘之渤摇头退回队列。 张继孟见朱媺娖看向他,立即道:“臣也认为当如此。” 情况很明显,组建监国府不仅是朱媺娖的意志,下面的官员们也期望如此。 这样他们就有进入公主核心团队的渠道了。 即便自己没机会,也可以让亲戚、朋友试一试。 朱媺娖又看向众官员,道:“诸位可还有别的事?” 龙文光道:“启禀监国,此前臣曾传令成都府各州县官军、民勇来援成都,估计过几日会有不少援军抵达,此事还需早做安排。” “是该早做安排。”朱媺娖道,“不然让张献忠的人混杂其中,潜入到城内,大战之时来个里应外合, 这成都城就破了。” 听见这话,龙文光面色一变,还以为朱媺娖是在讽刺他下了个糊涂命令。 于是忙请罪,道:“是臣思虑不周,还请监国降罪。” 朱媺娖摆手,“龙抚台让州县官兵、民勇来援成都并不算错,只是确实想好如何安排、掌控各路援兵罢了。 此事该怎么处理,龙抚台可以先想一想,想好了就写份折子告诉本宫。 另外,为防止奸细混入,即日起当严查入城者,有无故携带兵刃的,一律不准入城。 城内则清查里甲,身份不明的,没有担保人的,全部驱逐出城。” 听到这里,刘之渤忍不住站出来道:“监国,得知张献忠入川,本就有不少人逃来成都。 待他日张献忠起兵来攻,逃向成都城的难民必然更多, 难道对这些难民不管不顾么?” 关于如何防守成都的事,路上朱媺娖就曾跟郝光明以及李岩、红娘子等有过多次讨论,对各种情况都有所考虑。 因此,听了刘之渤的疑问,朱媺娖便道:“难民当然要管,却不能一股脑收入城内。 本宫准备命人在城内、城外各建几处难民营,四方难民来成都后,可先到城外难民营。 有里甲为证、为在籍良民的,方可入住城内难民营。” 听了这话,刘之渤暗松了口气,也不禁对朱媺娖的智慧、能力感到佩服。 心想:公主殿下不愧是上天所衷之人。 他却不知,朱媺娖所说的解决办法,都是通过与郝光明、李岩等人讨论所得来的,并非临时所想。 刘之渤拱手,由衷道:“监国思虑周全,臣佩服。” 朱媺娖听了俏脸微红。 不过她原本就处在一种微醺的兴奋状态,脸蛋儿一直都有点红扑扑的,再加上有绛红色锦袍映衬着,此时更红了点别人倒也看不出来。 她想起曾经跟郝光明讨论的诸多有关成都防御之事,又道:“说起难民,还有一事怕是要麻烦刘巡按早做准备。” “不知是何事?” 朱媺娖道:“张献忠入川,号称有六十万大军,纵然其中有水分,但想来十数万能战之兵还是有的。 而今其攻陷重庆府,获得了不少钱粮,必定又有不少匪寇投靠,还会裹挟民众。 待其来攻成都时,人数恐怕更多。 若其军势无法可挡,我们便只能坚守成都城及个州城、县城。 如此,最好让各州县提前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以免叫张献忠裹挟更多民众,获得更多粮草物资。” 听完朱媺娖的话,众官员都不禁紧皱眉头,露出忧虑之色。 虽然张献忠所部攻入四川都半年了,可一直以来都没人能说清楚张献忠部有多少人吗。 所以,即便朱媺娖只给了个大概数字,还是让众官员感到惊惧。 即便不去想六十万这个夸张的数字,可哪怕是十几万能战之兵,那也是成都守军的十几倍啊。 这成都能守得住? 朱媺娖敏锐地察觉到了众官员的惊惧,当即笑道:“怎么,诸位以为有本宫在这成都会守不住?” 听见这话,众官员顿时恍然。 对啊,他们有公主。 而公主是上天所衷之人,有各种奇妙法宝不说,说不定还会仙法,怕什么张献忠? 也许张献忠来到成都城外,公主一个念头张献忠就死了呢? 至于之前朱媺娖所解释的,她只是可以穿越到后世,而非是仙界,则让大部分官员忽略了。 如氙气灯、投影机那等奇妙的“法宝”怎么可能是来自后世?肯定是来自仙界啊。 龙文光、刘之渤等人虽然觉得事情必然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却也知道此时不易再打击己方士气。 于是刘之渤道:“监国请放心,臣定尽力办好坚壁清野之事。” 朱媺娖道:“只尽力可不行,而是一定要办好。” 刘之渤老脸微红,道:“是,臣必定办好此事。” 朱媺娖又道:“我知道刘巡按如今要负责的事不少,肩负重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找龙巡抚,或是李詹事。” “臣明白。” ··· 随后龙文光、刘之渤等又向朱媺娖禀报、询问一些其他方面的事务,直至申时将尽(快下午5点),众官员才离去。 但刘镇蕃却是被李岩叫到了红娘子部设立在蜀王府的“大帐”,实际是一处宽阔大院。 目的则是与刘镇蕃商议成都各城门及城墙的具体防守事宜。 毕竟双方人都不多,由某一方完全负责城防事宜很不妥。 经过商议,最终红娘子部及马科部负责看守较为重要的北城门及东城门,刘镇蕃部则负责西城门、南城门及各段城墙的巡防。 一座城门,在没大敌攻城时有一千人便足够看守。 算上换防的队伍,两座城门也只需四千人。 如此再除去镇守蜀王府的一千人,朱媺娖确定掌控的兵马中便还有一千骑兵及三千精锐步卒可调用。 ··· 晚上八点,朱媺娖才回到竹林老宅吃晚饭。 她虽然身体上很疲惫,可精神却很振奋。 吃饭时,朱媺娖道:“今晚我准备在蜀王府休息,免得有事突发,李岩、红娘子却寻不到我。” 郝光明点头,“你们今天才进入成都,确实该谨慎些。不过,真遇到事了,你也要记得联系我,兴许我能提供帮助。” “嗯。”朱媺娖点头。 虽然还未与郝光明拜堂成亲,更未同房,可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和郝光明已经有种熟恋的感觉了,几乎是无话不说。 “对了,你有想好明天要做什么吗?” 郝光明收拾了碗筷,便兴致勃勃地问。 正文 第108章 公主要到局里视察了! , “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军器局。”朱媺娖没怎么犹豫地道,“要备战,除了需要招募士卒,加强训练,还需要有武器装备。 别的不说,红娘子部将士虽然被称为精锐,可也多是指将士们战斗技巧娴熟、战斗经验丰富罢了。 要论其武器装备, 其实很一般,绝对比不上按大明正军规制装备的精锐之师。 况且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军工发展得如何,是影响部队战斗力的一大关键。” 郝光明听完欣慰地笑了,赞道:“你的思路很清晰嘛。” “那当然。”朱媺娖嘴角微翘,露出娇态。 郝光明晃了下神, 便收敛杂念,道:“你尽快将成都的军器局梳理好, 然后全力生产各类兵器、盔甲、箭矢等装备。 现在距离张献忠来攻成都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足够你将红娘子部的装备提升不少了。” 朱媺娖如今已不是军事小白,知道大明的武器装备制造速度很慢,闻言不由道:“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郝光明道:“就你们大明的制造速度而言,大半个月是很短,但我相信大力出奇迹。” “大力出奇迹?”朱媺娖听得一脸迷惑。 “额,就是大把撒钱,大力提升工匠待遇和地位,然后多招人、改进生产方式、管理方法,总之就是尽全力扩充产能。” 朱媺娖听得半懂不懂,于是品味着微微点头,道:“那明天视察时就得请你多指教了。” 说话间朱媺娖不禁抓住了郝光明一支胳膊。 郝光明可是穿着短袖的。 入手处传来肌肤接触的温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红着脸松开手。 她这个动作习惯是以前跟崇祯撒娇形成的,没想到今天落在了郝光明身上。 但刚才的感觉却跟和崇祯撒娇全然不同, 让她一想就心如鹿撞。 郝光明到底有经验,虽然心中微微一荡, 却并没露出异样表情。 他若无其事地道:“放心,通过你观览大明朝的风物, 影响大明的历史进程可是我的一大乐趣。” 两人又聊了会儿,郝光明去洗餐具。 朱媺娖则洗澡、换衣服,又帮朱媺姕洗澡,最后则顺手将两人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洗了,这才收拾一番,按照习惯带了一箱压缩饼干前往大明。 郝光明回到厅堂,过东屋到安置在后院的浴室洗了澡,便回到了西屋。 如今老屋已被他重新装修了一番,安装上了空调,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不会觉得热。 见朱媺姕坐在北边装了蚊帐的床上看动画片,他就没多管,在床边书桌前坐下,干起正事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给朱媺娖发薇信视频,看她在那边怎样了。 视频接通,朱媺娖正在承运殿看李岩、刘孝廉给的账目总览,枯燥得很。 而且那边可没空调,即便费珍娥弄来两个冰鉴在旁,又用扇子轻轻扇风,朱媺娖仍觉得有些热。 但也仅止于此了。 明末成都的承运殿绝对不会有同一月份的后世这么热。 保持着两人的视频连通,郝光明开始上网做别的事。 眼下朱媺娖在大明已算是初步有了稳定的地盘,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各方面的发展。 郝光明觉得,目前条件下他所能提供的最有力的帮助,就是找出一些大明那边需要的且能较快掌握的技术。 这一类的知识,并非都能从网上免费搜找到,有些还需要付费才能查阅、下载。 另外,还可以通过提问、悬赏的方式,让有相关专业知识储备的人回答以及提供详细资料。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所以这件事做起来倒是不难。 就这样,郝光明查阅、整理着资料,偶尔跟朱媺娖聊几句,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流逝··· 大明的武器制造机构中央、地方都有。 中央的分为两处,分别是工部下辖的军器局,以及由皇帝直管的兵杖局。 地方的也分为两处,一是各地方卫所的军器局,二便是隶属于各布政司的军器局。 成都为四川布政司治所,因此城内便有一处军器局。 四川到底富裕,再加上有震慑云贵川边土司的重任,近几十年来又屡屡涉及各种战争,这处军器局规模还是不小的。 其地址在城西,是由多个院落组成的建筑群,而今尚有大小工匠及各类职员上千人。 这里的工匠基本都是住坐匠,需每月给官府服役十天,官府则需按例每月补给一定钱粮。 这钱粮不多,勉强值十日口粮而已。 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各匠户家中便升起了炊烟。 老王头家中也是如此。 老王头有两子一女,大儿已娶了媳妇生了个男娃,算是给老王家续了香火。 年纪最小的幺妹儿同样嫁了人。 可二十好几的二儿却还是个光棍儿。 他们这样的匠户家庭向来婚嫁困难,因此时常以换亲嫁娶。 他大儿媳妇便是用幺妹儿换亲娶来的。 因此老王头时常感叹,早知道当年就多努力努力,多生一个女娃,这样二儿就不会打光棍了。 正在做早饭的就是儿媳妇,至于老王头的婆娘,两年前害了场病,死了。 “娃儿他爹,家中米快没得了。”厨房传来儿媳妇的喊声。 “我晓得了,昨天不就讲过嘛。”大儿王宝栓从屋里出来,打着哈欠应道。 老王头坐在屋前,已经在磨箭头。 他知道,儿媳妇这话不是对大儿说的,而是对他这个公公说的。 自今年开春,八大王从东边打入四川,局里每日要做的活计增多不少,可补给匠人的钱粮却没涨。 不仅没涨,前后还倒欠了两个月的钱粮。 而今好多匠户家要么找门路赚钱请人带班,要么就是偷卖局里的东西,再从蜀王府借点印子钱,才能过得下去。 老王头祖辈都在局里做铁匠,老实了一辈子,在外面没什么门路,接不到什么能赚“大钱”的活计,自然也没法请人带班。 至于偷卖局里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想过。 他又不愿去借蜀王府的印子钱,如今日子自然难过。 大儿随便喝口凉水漱了口,洗把脸,便过来一起磨箭头。 “爹,昨天有个公主进城了,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呢。”大儿磨着箭头就说起闲话来。 老王头表情木然地道:“跟我们有啥子关系。” 前些日子听说崇祯皇帝死了,老王头也是这个木然的表情。 他虽然老老实实为大明王朝做了大半辈子的铁匠,奉公守法,但对那只存在于戏文、传闻中的皇帝、公主、阁老什么的,真的没得半点感觉。 这些人生死也好,往来也罢,他都不关心。 大儿却凑近了低声道:“我听姚管事说,公主是带着兵进城的,一来就占了蜀王府。我寻思着,要真是公主霸占了王府,以后的印子钱利息会不会少点?那我们兴许可以去借一些。” 老王头听了眉头一皱,“王府的事是我们可以瞎议论的吗?老实干活儿!” 大儿听了没忍住顶了句,“老实干活儿又领不到钱粮。” 老王头听了抬起手来就想呼大儿一巴掌,恰好见到儿媳妇从厨房出来,便硬生生停住了。 于是低着头继续磨箭头。 儿媳妇什么也没说,脸色却不好看。 到了吃早饭时,喝着能照见人影的清粥,家中气氛便很古怪,没得一个人说话。 四岁的钟娃儿喝完清粥后舔了舔碗底,道:“娘,我饿。” 这段时间,男人们因为要去局里干活,早上能喝两碗清粥,儿媳妇和钟娃儿就只能喝一碗。 老王头将第二碗剩下的半碗清粥放到钟娃儿面前,就起身到:“我莫得胃口,先去局里了。” 到了局里,老王头先去看二儿。 二儿王铁柱虽也是铁匠,却是自己学会了做铳,便转行了。 做铳待遇要比普通铁匠高些,可如今照样被局里拖欠着钱粮。 家里地方小,大儿娶了媳妇,二儿便觉得不方便,就经常吃住在局里了。 老王头见二儿还在酣睡,就没打扰,自顾地忙活去了。 随着太阳高升,来局里的人越来越多,却没几个正经干活儿的,要么是借着局里的工具做外面的活儿,要么就是闲聊。 聊得还是昨天公主带兵进入蜀王府的事。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公主会法术,一声大吼就将蜀王吓瘫了的,听得老王头直发笑。 会法术的不该是诸葛武侯吗?怎么听着像在讲张翼德? 到了巳时(上午9点),平时很少露面的军器局大使、副使忽然就来了,在局里匆匆转了圈大使顿时大发雷霆。 “人呢?就这么点儿人?其他人都死哪儿去了?!” 老王头见大儿来了,便冷眼旁观。 上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让所有人都忐忑的消息才传出来。 公主很快就要到局里视察了! 正文 第109章 搁后世,工具人们早反了 , 听闻公主要来军器局视察,老王头木然的神色终于变得生动了些,却是露出些许紧张。 他将两个儿子叫道角落里,嘱咐道:“局里的事不要乱说,晓得不晓得?” 两个儿子点头。 老王头又问:“局里派下的活儿你们做了多少?” 二儿子道:“局里安排给火器所的活儿其实没得多少,分给我的早就做完了,明天我就出去找活儿干。” 大儿子道:“爹, 我做了多少活你只知道的撒,肯定可以按期交工。” “那就莫得问题了。”老王头松口气,又提醒道:“一哈儿都警醒点。” “晓得。” 老王头嘱咐完俩儿子,局里仍是鸡飞狗跳的,知道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监国驾到!” 好些人听了面面相觑,心想:不是说公主来视察吗?怎么是什么监国? 这监国是个啥子东西? 局大使匆匆带领众人迎接,趁着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回头冲众人道:“监国就是公主殿下,但你们只能叫监国,晓得没?” “晓得。” 应声稀稀落落。 让局大使、副使及一众小吏更加忐忑了。 老王头站在人群里,不多时便瞧见一队甲士先走进来,各处检查。 稍后才见一身着绛红色龙纹锦袍、头束女式单髻的少女在一队甲士拥簇下进来。 其身旁跟着绯袍、青袍官员各两位,以及一名相貌憨厚、皮肤糙黑的书生。 局大使、副使带头向少女跪拜叩首高呼,“参见监国!” 老王头等数百人立即跟着跪了下去,参差不齐地喊道:“参见监国。” 见此,朱媺娖及跟在旁边的龙文光等官员都脸色如常。 眼前都是些工匠,又不是军中将士,行礼参见没气势也正常。 朱媺娖微笑颔首,道:“平身。” 数百人纷纷起来,显得比刚才更混乱。 朱媺娖匆匆扫了眼面前的人,对其数目有了预估,便问:“军器局就这数百工匠吗?” 身着青袍的布政司都事拿出一份册子,查看了下,道:“启禀监国, 成都军器局有在册住坐匠一千零二十八人,在册轮班匠三百一十五人。轮班匠皆以银代役,应不在局内。” 关于大明工匠之事,朱媺娖早就听郝光明谈论过。 大明承袭了元朝不少制度,其中就有匠户制。 早年大明的匠户多是俘虏自元朝的,或是强行征召的。 主要分为轮班匠和住坐匠两种。 轮班匠每隔一年或三五年到某地服役一年,跟徭役差不多,官府只管口粮。 住坐匠多是在当地服役,每月入官属作坊免费工作十天。 其中大部分出自俘虏的匠户,甚至需要全家为朝廷服役,根本活不下去。 因此在洪武年间,匠户便出现大量逃役、逃户的现象,即便是抓捕回来砍头都遏制不住。 到成化年间,大明朝廷便不得不更改政策,允许轮班匠以银代役。 只不过役折银很高,南匠每月需交九钱,北匠每月需交六钱。 所以,匠户虽然能勉强活下去,日子仍过得苦不堪言。 到了嘉靖年间大明朝廷才进一步改革,下令每名轮班匠每年只需缴银四钱五分, 便可免役。 轮班匠制度由此名存实亡。 住坐匠却仍需每月服役当差, 但可缴纳一钱银子免役。 到了万历年间,坐班匠更是可花钱请人代役, 服役期间朝廷还会补给一定钱粮,匠户算是进一步挣脱了些的束缚。 不过四川上半年征战连连,成都军器局便征了不少匠户服役,在册人数才会上千。 ··· 朱媺娖听了这都事的话,又扫量了眼面前的人群,才道:“那局里该还有一千余工匠吧,可眼前这些人都未必五百,何况其中一些还是吏员。” 不等朱媺娖说完,局大使、副使便扛不住,扑通两声,都跪了下来。 局大使颤声解释道:“回禀监国,开春以来,因张献忠进犯四川,战争频发,局中劳役繁重。 又因钱粮欠缺,欠了工匠两月钱粮。故而不少工匠都以银代役,并未在局中做事。 即便如此,我等也限制了工匠以银代役的人数,为局中保留了七八百人。 只是近几日城内人心惶惶,我等疏于管理,才让一些人去了外面。” 朱媺娖听得皱眉,看向龙文光,道:“昨日下午不就让龙巡抚补发官吏薪俸了吗?怎么军器局这边连消息都没传过来?” 龙文光尴尬。 他其实是没把工匠算进去,毕竟工匠不是官吏。 所以昨日他只跟刘孝廉报了补发成都府官吏两月薪俸所需的银两。 犹豫了下,龙文光没跟朱媺娖辩驳,当即躬身道:“监国恕罪,是臣疏忽了,不知道军器局的工匠们也欠饷。” 说完,他暗暗瞪了那局大使一眼。 他不知道军器局欠工匠钱粮的事,这军器局大使肯定是知道的,昨天下午得知了公主要补发官吏薪俸,竟然没跟他提这事。 这不是坑他么。 朱媺娖并没立即说处罚谁,而是看着局大使问:“若本宫令你全力增加军器局工匠数目,三日内你能增加到多少人?” 局大使擦了擦额头的汗,知道此番回答关乎他的官帽甚至性命,因此一咬牙道:“应能增加到一千人!” 朱媺娖听了神色没什么变化,又问:“官府每月补给匠户的钱粮是多少?” 局大使道:“此事各地方并不相同,成都军器局近几年都是一个月补给每名匠户十斤粮、一分银。” “这么少?”朱媺娖眉头皱得更紧。 局大使苦笑,“回禀监国,这个补给已经属于多的了。须知,他们若想不服役,每月需向局里缴纳一钱银子呢。” 一钱银子就是十分。 至于粮食,北方粮食虽然很贵,但成都府是粮仓,这里的粮食价格应该不离谱。 所以成都军器局对工匠的补给钱粮确实不算少了。 当然,这是相对于大明原本对工匠的严酷制度而言。 如果以郝光明这个后世人的眼光看,即便是经过多次改革,大明依旧在残酷地剥削、压迫工匠。 把人强征过来干活,不想干就交钱,并且干活按天算,没个定量。 这要是搁后世,工具人们早就大罢工,反他娘的了。 现在居然还有几百人在这军器局中呆着,甚至是老实干活,在郝光明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当初郝光明谈及大明工匠制度问题时,朱媺娖也是了解过后世工人待遇的。 此刻两相对比,她不禁羞愧得俏脸发红。 甚至冒出了“大明怎么能享国两百多年”的疑问。 作为公主、监国,朱媺娖此时可以说是被所有人注视着。 因此她的脸色变化也被许多人注意到了。 局大使、副使见了,还以为朱媺娖是为军器局工匠缺员近半气的。 想到昨夜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公主的传闻,不禁一颗心直往下沉,脸色也越来越白。 暗想:公主该不会一气之下施法将我等变成牛马在这军器局中做活赎罪吧? 工匠们同样忐忑不安。 同为隶属成都军器局的住坐匠,彼此之间多有通婚的,可以说都沾亲带故。 所以,不在局内的那些工匠有不少是在场之人的亲戚。 如今公主气得脸都红了,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那些人都砍了?甚至迁怒于他们? 便是龙文光等高级官员,都战战兢兢的,准备随时迎接朱媺娖的怒火。 就在这些人都紧张地盯着朱媺娖时,却见她从费珍娥手中拿过了一古怪喇叭,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座石台。 正文 第110章 本宫替大明向工匠道歉! , 这古怪喇叭龙文光昨日就见过,是一个能让人声音变得格外洪亮的“法宝”。 ‘公主拿此法宝出来,莫非是要大声训斥我等官吏?’ 龙文光心中不禁如此想。 局大使、副使则颤抖起来,以为那古怪喇叭就是公主要用来惩治他们的法宝。 军器局众工匠及小吏则是紧张害怕中带着好奇。 朱媺娖登上三尺多高的石台,环视众人,打开了扩音器。 “诸位。” 她忽然变大了许多的声音吓得那些第一次见识扩音器效果的工匠、小吏一跳。 如果不是身处军器局中,周围有不少甲士, 且朱媺娖又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并非凶神恶煞,恐怕他们都想逃跑了。 未知的,不理解的,总是令人害怕。 老王头也是如此,甚至下意识拉住了两个儿子的手,准备一起逃,或者替儿子抗伤害。 见大家伙儿都没动,他才没动。 然而, 接下来朱媺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却更令老王头震惊。 或者说震撼。 “今日,本宫要替大明向诸位以及全国的所有工匠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洪亮清脆的话语魂绕整个大院,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明公主、监国朱媺娖,向数百名工匠深深鞠躬! 一时之间,在场的无论是官吏,还是将士,又或者人数最多的工匠,全都愣住了,仿佛石化。 直至朱媺娖鞠躬三息之后,重新站直,仍没人回过神。 朱媺娖则望着众工匠,拿着扩音器用清亮的声音继续道:“诸位的先辈,不论是出自旧元俘虏, 又或者是其他与大明为敌者,而今皆为中国之人。 自太祖驱除鞑虏, 建立大明,至今有两百七十六年矣,匠户十数代皆为大明效力。 或制作军器,或营造宫城,或修桥建堤,或纺织刺绣,或制陶瓷车船···可以说,大明百工皆有工匠身影! 然大明不曾给予工匠应有地位,亦不曾称赞过工匠一句,甚至都不曾让工匠获得温饱! 可直至今日,大明山河破碎,日月飘摇之际,仍有众多工匠受征召,为大明制军器,产财富,挨饿受累,任劳任怨。 工匠如此待我大明,若我大明连工匠的基本口粮都无法保证,那还有何必要存在? 故本宫决定,自今日起, 本宫治下废除匠籍,工匠纳税服役与良家百姓相同。 凡官府需工匠做工,应以市价雇佣,不得强征。 有违此令者,严惩不贷!” 老王头虽然被之前公主向他们这些工匠鞠躬的行为所震惊,可耳朵却没聋,因此后面公主说的这些话他都听见了。 公主说的话都很容易懂,可正是因为这样,老王头听着听着一双老眼就湿润了。 他记得爷爷说过,他家就是元末被太祖俘虏的元朝工匠。 之后十数代人在川中一直是住坐匠,艰难繁衍。 每月皆需到军器局服役,十数代人下来,也不知为大明打造了多少刀枪、箭头与盔甲。 可即便他们做得再多,也没人能瞧得起他们,甚至没人会正眼瞧一下他们。 只有当他们制作的军器出了问题,才会被官吏找出来问罪。 这样的日子,不仅吃不饱穿不暖,心里也是苦得没法说。 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家里能出一个读书种子,考个秀才、举人,好改换门楣。 可惜他老王家的种打铁天赋代代都有,可读书种子却一个都没出过。 有时候老王就想,也许他老王家都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来受这样的苦。 他从没想过有人能体谅他们的苦,更没想过有人会记得他们为大明做的这么多贡献。 至于说出身朱明皇室、高高在上的公主,为此向他以及无数像他一样的工匠鞠躬道歉,他更是做梦都不会想到。 可今天这事却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就发生在他眼前。 那位问一句话就能让平时主宰他们生死的大使、副使惊惧下跪的少女,是真的认为他们对大明有功,是真的体谅他们,也是真的在替大明向他们道歉! 在道歉之后,听见公主说在其治下废除匠籍,匠人将与良家百姓一样,官府再找工匠干活儿还需按市价雇佣,老王头更是怀疑他耳朵出毛病了。 或者是脑子出毛病了。 可他掐了掐耳朵、拍了拍脑袋,似乎并没有出啥子毛病。 看看周围其他工匠,也都如他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于是,他终于意识到,公主是真说了这些话! 他再也绷不住了,浑浊的泪水从老眼中汹涌而出。 不自禁地向着那个站在三尺石台上的少女扑通一声跪下,呜咽大喊:“公主~!” 老王头这一跪一喊,就好像点燃了串联的引线,让在场的其他工匠也纷纷回过神来,一个个的都情不自禁地朝三尺石台上的少女跪下,带着哭声大喊—— “公主!” “谢公主!” “多谢公主殿下!” “公主真是大好人啊,大恩大德,草民永生难忘···” 一时之间,军器局前院哭声一片。 一些工匠甚至哭着哭着就笑起来,跟疯了一样。 龙文光等官吏也回过神来,一时不知所措。 小吏还好,如龙文光等官员深知废除匠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影响又有多大。 可如今朱媺娖话都说出去了,他们便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须知,当他们承认朱媺娖受命为监国后,就是将其当做储君看待的。 君无戏言,何况当着这么多人正式、公开说出去的话,如何能收回? 因此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朱媺娖。 倒是局大使、副使松了口气。 朱媺娖发布了这道命令,倒是没有太过怪罪他们的意思了。 就在众多工匠或哭或笑地宣泄着情绪时,朱媺娖从石台上下来,到局大使、副使面前,道:“接下来本宫交代你们一件事,若是能做好了,便算你们戴罪立功。” 两人立即道:“请监国吩咐,我等一定竭尽所能。” “起来说话。” “谢监国。” 两人起来后,朱媺娖问:“你们觉得,实行我方才的政令后,一个工匠需付多少月薪才能将其留在军器局做工?” “这···”局大使犹豫了下,道:“工匠在外多是做短工,即便偶有做长工的,薪资也不一定。 另外,只论短工,工匠们也会因工种不同、技术高低有别,所得薪资各有差异。” 局大使说着见朱媺娖柳眉皱起来,便赶紧道:“不过依卑职的见闻,成都府各类工匠的日薪大多在5分银左右。” 朱媺娖皱着眉道:“日薪5分?按月算也就是一两五钱?” 副使道:“启禀监国,工匠们可不是天天都能找到活干的,运气不好,十天半月接不到活也是有的。”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向后招手,“李佐你过来。” 那个相貌憨厚、皮肤糙黑的青年书生过来了。 此人便是李佐,和李仁一样是李岩的族人,本有秀才功名。 因李岩之故加入红娘子部后,便在制作军器方面展现了一定的天赋,还有管理才能,因此在红娘子部一直负责修理、管理各种军器。 朱媺娖向军器局大使、副使道:“李佐是本宫新任命的监国府军务处军工司从事,以后你们军器局就隶属于监国府军工司了。” 她接着又对李佐道:“今日本宫视察之后,你便留在军器局,与他二人了解工匠们关于薪酬的想法。 以一两银子为准绳,依据各工匠工种不同、技术高地,拟定一份关于军器局工匠薪酬的文书。 对了,军器局工匠的薪酬除因工种、技术不同有不同的固定月薪外,还会按照他们做工计件发放奖金。 奖金如何设定、统计,也是你们该考虑的事。 想好了同样写在文书上,三日后一并呈给本宫看。” “是!” 李佐和军器局大使、副使一起应了。 李佐还好,随朱媺娖来军器局前就知道这份任命了。 可对军器局大使、副使来说,朱媺娖这番话无疑让他们产生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正文 第111章 大明火器,古之巅峰! , 军器局大使、副使虽是九品末流小官,却也听说了有关公主的种种奇妙传闻,知道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川蜀怕是都由公主说了算。 军器局本隶属于布政司,如今被挂到公主的监国府军工司下面,不就是由地方的军器局变成了中央的军器局吗? 那他们也就等于成了公主的嫡系官员啊。 他们本以为会被责罚,如今不仅获得戴罪立功的机会,还变成公主嫡系, 可不就是因祸得福? 就在大使、副使暗暗高兴时,却见朱媺娖又含笑看着他们道:“别忘了,先前你们承诺的,三日之内至少为军器局招纳一千名工匠。 三日后本宫再来视察,军器局工匠只可比这个数目多,不能少。能做到吗?” 军器局大使很想说不能。 毕竟之前可以朝廷名义征召工匠服役, 顶多需要他个人贴补一小笔钱粮, 恩威并施下兴许就能招到一千人。 可如今依朱媺娖刚颁布的政令,废除匠籍, 官府都不许征工匠服役了,只能以市价雇佣··· 想到这里,大使心中一动,暗想:公主让我们与这军工司从事一起指定军器局工匠薪酬,兴许正是要我们以薪酬吸引工匠。 以利诱之确实要比强征更高明啊。 公主厉害。 明悟后,大使不再犹豫,当即应道:“卑职一定做到!” 另一边郝光明将朱媺娖刚到军器局做的这一套都看在眼里。 按他在后世所看的大多数穿越小说套路,朱媺娖应该在了解工匠所处困境后,当场亲自宣布给工匠们多高的薪酬,以施恩义。 可事实是,有些事真不能拍脑袋决定,尤其是当你是一方领袖,一位君主的时候。 否则今天图一时爽快,给工匠们定下一个并不合理的薪酬,回头要么是自己承担苦果, 要么就是朝令夕改。 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好。 所以,郝光明才会建议朱媺娖先让李佐跟军器局大使、副使向工匠们了解对薪酬的想法, 再依据实际情况去决定。 朱媺娖又道:“还有, 今日立即将之前欠工匠们的钱粮按双倍补齐,再挑选出过去两月对官府派发任务完成度最高的一百名工匠。 前十名奖励十两纹银,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奖励五两纹银,第三十一名到第一百名奖励一两纹银。 要让工匠们知道,本宫治下,凡是为大明辛劳付出的,本宫都不会亏待他。明白吗?” 大使眼光微闪,应道:“卑职明白,也一定让工匠们明白。” 他明白,这媺娖这番话中“本宫治下”以及后一个“本宫”才是重点。 所以他必须让工匠们明白,是因为公主,他们才将要过上好日子。 朱媺娖其实只是在复述郝光明的话,并不知道大使从她话中体悟出了那么多层意思。 便是郝光明,也只是想利用立即补发欠薪、奖励多劳者的方法在工匠中迅速树立朱媺娖及新军器局的信誉,目的并没有大使想的那么复杂。 朱媺娖环视眼前,见过了这么会儿功夫,工匠们苦笑宣泄之后,情绪已渐渐稳定,便道:“行了, 让工匠们回到各自工位做事, 你们带本宫四处看看。” “是。” 随后,朱媺娖带着龙文光及另三位布政司的官员参观了军器局。 军器局大使、副使全程陪同引导,并介绍、解说了军器局的各厂、坊、所生产项目,以及各种军器武备。 明朝后期,不仅地方军队依赖地方军器局供给武器装备,甚至连中央都是从地方征调,然后在下拨给各军队。 因此一些地方军器局虽然有许多弊病,却规模颇大,制度也算完善。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的参观便得知,成都军器局下辖盔甲、刀弓、火器、火药四厂。 每个厂又有各种专门生产某种武器装备的坊、所。 当朱媺娖参观了盔甲厂、刀弓厂,郝光明只是看了个稀奇,并没对什么感到惊讶。 因为中国冷兵器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发展到了巅峰,明朝冷兵器种类虽然繁多,但因为火器的出现,各种冷兵器更倾向于实用性与经济性,反倒不如唐宋冷兵器的精湛工艺能让人惊叹。 可是,当朱媺娖参观了火器厂、火药厂,却是让郝光明这个后世人大开眼界,也大感震撼。 总结一下的话,郝光明觉得可以将火器、火药的发展划分出三个时间节点。 既古代、近代、现代。 在“参观”了成都军器局,又听了大使的介绍,郝光明可以说,明朝的火器、火药已经发展到了古代的巅峰! 明朝火器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既炮和铳。 炮有从海外传来大明却能仿制、甚至造得更好的红夷大炮与弗朗机炮。 红夷大炮,一般使用实铁弹,射程在一里至三四里间。 弗朗机炮则属于后装炮,可使用开花弹、实弹、散弹,且带有准星和照门,既能抵近射击,覆盖60米宽的正面,亦能射击实弹达一两里之远。 除此外还有类似近代迫击炮的虎蹲炮,以及类似火箭筒的各种单发火箭、连发火箭、集束火箭、神火飞鸦等。 至于第二大类,铳,种类就更烦多了。 主要有单发火铳,连续发射的三眼铳、四眼铳,自动连发的连子铳,可装“子弹(子铳)”的拐子铳,射击管曾达十八管之多的迅雷铳,以及有多个枪管可转动且射成达180米有机枪雏形的五雷神机! 此外还有与近代火绳枪已十分接近的鸟铳,而鸟铳中又发展出了射程远、威力大、可瞄准设计类似于狙击枪作用的鲁密铳! 至于燧发枪、手铳也曾仿制出来,只是少数喜爱火器的文人或武将中流通,并未给军队使用。 如朱媺娖,便有一柄从当初从皇宫带到郝光明那边去的手铳。 除这两大类火器外,明朝还有地雷和水雷。 地雷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 水雷亦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效果有点类似鱼雷)、混江龙等。 至于燃烧类,唐宋之时就开始将石油运用于军事上了,到了明朝,更是发明出了大型爆炸燃烧武器“万人敌”。 其爆炸后既有碎片瞬间杀伤周围敌人,又能抛洒出内部猛火油,造成面积不小的持续燃烧区域。 最后,明朝对黑火药的研制和运用其实也算是到了古代的巅峰。 如对火药的运用已经划分为点火药、发射药、推进药(固体推进剂)三类。 并根据各种炮、铳等武器的需要,研发了多达数十上百种可用火药配方。 至于说将火药颗粒化,也早就有了。 只是军事上火药并非都需要颗粒化,有的需要制成粉末状,还有的则需要制成块状固体。 郝光明了解到明朝这些火器、火药后,就不禁想起了最初知道李自成大军围攻京城时一闪而过的某些念头。 比如说用酒精制造燃烧弹,或是买小点的煤气瓶给朱媺娖带过去。 制作燃烧瓶的酒精不久跟猛火油(石油)差不多吗? 至于说煤气瓶,能比明朝万人敌这类武器威力大多少? 更别说还有种类繁多的炮、铳两大类火器了。 或许有人说,李自成攻北京、张献忠攻成都,都属于对火器使用率并不高的战争。 可这也是两场涉及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战争啊。 即便朱媺娖运去几百个燃烧瓶、几十个煤气罐,就一定能改变战争结果吗? 若是在几百人、数千人的战斗中,在缺乏大威力武器时,朱媺娖去运几个煤气罐来兴许还能改变战斗结果。 一旦战争人数上万,涉及一座大城市,就不是少量爆炸物能解决的事了。 真要利用后世的东西去影响战争,反倒不如一些原本非军用的物品,如用无人机侦查,用滑翔伞偷袭,用大探照灯恐吓敌军,等等。 当然,于朱媺娖而言真正该做的,则是她如今正在做以及将要做的事。 如整顿军器局,激发工匠们的生产积极性;整顿各军队,让将士们拥有敢战敢死之心;整顿各衙门,是官吏上下同心;沟通百姓,使军民齐心协力。 唯有将人的问题整明白了,才能发挥出武器的效用。 正文 第112章 无人机斩首计划 , 从军器局离开前,朱媺娖顺带查看了存储武器装备的仓库。 按大明规矩,军器局制造的武器每天都应该解送到专门的官仓看押。 但到了明末,很多规矩、条例执行的都不算严格,所以这军器局的仓库还是有些存货的,不多,大概能装备几百人的样子。 朱媺娖没客气, 让跟随她过来的红娘子部将士把武器装备全提走了。 当然,拿了多少她也是让仓吏记录在案的,没让小官吏们为难。 等朱媺娖回到蜀王府已经是中午了。 她将李岩、刘孝廉等人招来见了见,交代一番,便准备会竹林老宅吃饭。 走之前却听承运殿外守卫的将士道:“启禀监国,蜀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 朱媺娖的话传出殿外, 很快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见了后朱媺娖不禁皱起柳眉,迟疑地问:“你是蜀王叔公?” 只见面前人发髻有些凌乱不说,眼角还有眼屎,最重要的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和如今川蜀数目还不少的国宝滚滚差不多。 简直和她昨天就见到的朱至澍判若两人。 朱至澍一见到朱媺娖,就从衣袖中掏出一物,哭丧着脸到:“侄孙女啊,你这游戏机怎么灭了?该不会被孤玩坏了吧?可千万别坏了啊。” 听见这话,朱媺娖以及另一边的郝光明都哭笑不得。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搞半天是游戏机不能玩了。 那朱至澍为什么这幅样子也就能理解了。 肯定是从昨天中午开始打游戏,通宵,又打到现在。 要知道,郝光明买的这款掌机可是能待机好几天,玩儿的话也能玩二十几个小时呢。 朱媺娖接过游戏机,本想让朱至澍稍等,她拿到那边让郝光明看看。 却听郝光明道:“这游戏机应该是没电了,需要充电。我这里虽然有多余的充电宝,但最好别借给他,不然他继续玩下去说不定就猝死了。 这样的话, 外面的人不了解情况, 肯定会说你狠毒, 没有容人之心,才来几天就杀了蜀王。” 朱媺娖看朱至澍这时仍盯着玩不了的游戏机,觉得还真有可能发生郝光明所说的事。 于是道:“叔公,这游戏机是需要用电的,我需要拿到后世去充电,估计要过两天才能玩。” “充电?两天?”朱至澍皱起眉头,“需要这么久吗?在大明充电行不行?孤一会儿就请人摆祭坛,求雷公电母发发慈悲降下雷电。” 朱媺娖如今已经深知雷电和后世用电的不同,因此听了朱至澍的话好险没忍住笑出来。 另外一边的郝光明已经哈哈大笑了。 朱媺娖含笑道:“叔公,雷电是不能用的,只会把游戏机劈成渣,必须拿到后世充电才行。” “那孤这两天可怎么过啊?”朱至澍捂着心口,“就这么一会儿不玩,孤便感觉心里就痒得不行,两天不玩孤怕是活不了哇。好侄孙女,你要救孤!” “才一天功夫,这蜀王已经成重度网瘾患者了啊。”郝光明在另一边忍不住感叹。 “那怎么办?”朱媺娖问。 朱至澍还以为跟他说话, 不禁慌张道:“好侄孙女,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郝光明道:“正好老宅有几本武侠小说, 你可以拿过去,看能不能分散下蜀王的注意力,减轻他对游戏机的依赖。” 朱媺娖听了便对朱至澍道:“叔公别急,我这就过去找几本话本给您看。” 说完,朱媺娖直接拿着游戏机消失了。 朱至澍见了两眼发呆,如同失魂。 没过多大会儿,朱媺娖就回来了,一手拿着两个手提灯,另一只手则拿着两本书。 “叔公这两天就先看话本吧。”朱媺娖将两本书递了过去。 朱至澍接住,满脸不开心地道:“孤什么话本没看过?话本再好看能有游戏机好玩?” 说话间,见两本书封皮上都写着“天龙八部”四个字,似乎还真是他没看过的话本。 这书是郝光明小时候在书店买的旧书,不仅是繁体字,还是竖排。 因此蜀王看起来障碍很小。 看着看着,他竟然下意识地走向王座,要习惯性地在王座上看。 朱媺娖见状忙打醒他,不对,是叫醒他。 “叔公,书好看就拿你寝殿去看好不好?” “哦。”朱至澍抬头看了一眼朱媺娖,就拿着书出去了。 朱媺娖这才回竹林老宅吃午饭。 吃饭时,郝光明道:“我买了十几架无人机,对于你们和张献忠这一战或许有帮助。” “无人机?”朱媺娖知道飞机,可无人机她还是头次听郝光明说。 于是郝光明边吃饭边向朱媺娖介绍了无人机的作用。 “大华国将无人机规格划分为五种,微型、轻型、小型、大型、重型。 从小型无人机开始,就需要有专门的驾驶证才能使用,大型、重型无人机的购买使用更是申请、备案之后才行。 我没有无人机驾驶证,而且一次买太多轻型以上的无人机也会惹人怀疑,所以我这次只买了十二驾轻型无人机。 另外又通过别的渠道弄来了一台原来用于喷洒农药的二手大型无人机。 等到张献忠大军来攻成都时,找到机会,兴许可以利用无人机直接对张献忠部来个斩首行动。” “斩首行动?”朱媺娖疑惑,“是刺杀张献忠吗?” “是,也不是。”郝光明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先利用轻型无人机侦查张献忠的营地,获知张献忠大帐、寝帐所在位置,然后···” 随着郝光明将其想法缓缓说出来,朱媺娖双眸不禁越来越亮。 因为郝光明这次计划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个预备计划构成一套,对张献忠部的斩首行动很可能成功。 若张献忠死了,这场仗就好打多了。 也更利于她收编张献忠部的某些将领和可战之兵。 但高兴之后,朱媺娖却不禁想到了李自成攻破京城的那一战,于是叹息。 “可惜当初从我遇见你到李自成攻破京城只有两天。否则我们就能用你这套计划,以无人机袭杀李自成及其他闯军大将了。” 来后世这么久,郝光明又经常上网买东西,朱媺娖已然了解,网购是需要时间的。 郝光明则又解释道:“其实当初我有了奇遇后,即便是第一时间跑到城市去买无人机,这个计划也是难以实施的。 无人机的操控需要时间学习,两天太短了,即便我买回来,你们那边要学会操控无人机实施斩首计划,估计最少也需要好几天时间。” 朱媺娖点头,道:“我知道。” 随即她却是轻吸了口气,露出振奋之色,道:“不过这回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训练飞手了。” 郝光明也露出笑容,“不错。” 现在郝光明就想知道,张献忠等人第一次见到无人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回到蜀王府,朱媺娖让人传来红娘子。 红娘子就在蜀王府内,很快就来到承运殿,问:“监国找俺有什么事?” “本宫需要在军中挑选一批善学习、反应快、胆大心细又忠心可靠的将士。” “监国挑选这些将士要做什么?”红娘子好奇道。 红娘子算是朱媺娖最信任的将领了,无人机斩首计划又需要红娘子调度,朱媺娖自然不会瞒着她。 于是先介绍了无人机,又将郝光明所说那套计划讲了。 红娘子听完不禁杏眸发亮,兴奋道:“不想后世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驸马爷又能想出如此周到的计策,俺看张献忠是死定了!” 正文 第113章 张献忠:咱老子有百万大军! , 朱媺娖将挑选预备飞手的事交给红娘子去做后,便按昨日的想法,带人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官府衙门、官仓等。 虽然郝光明的“无人机斩首计划”让朱媺娖颇感惊喜,甚至是觉得惊艳。 但她深知,再好的武器和计划也是需要靠人去使用和执行的。 况且,她总不能完全依赖后世的东西打天下、统治天下,如此即便能成功, 也难以持久。 所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 昨日她才让补发成都府官吏薪俸及刘镇蕃部将士的军饷,今日又让补发欠工匠的钱粮。 钱撒出去不少,如果成都府各衙门贪腐情况没改变,她撒出去的钱就不知有多少落入那些蠹虫肚子了。 视察布政司衙门的各个部门时,朱媺娖遇到了刘之渤。 准确说, 刘之渤是专门来找她的。 “臣听闻监国上午视察军器局时,宣布要废除治下匠籍,并且官府征召工匠需以市价雇佣,不知是真是假?” 朱媺娖道:“自然是真的,具体政令本宫会让李督理尽快拟写出来,然后便会正式颁布实施。” 刘之渤听了面色一变,立即道:“监国不可!若真实施此政令,且不说会对民籍、军籍等其他户籍百姓造成什么影响,便是日后官府为支付工匠薪酬所需钱粮都将是一个巨大数字! 臣知监国于蜀王府获得了颇多钱粮,可即便再多,也有用完的一日,实不该如此浪费啊!” 刘之渤直谏,周边围观的官吏不少,但朱媺娖并没有生气。 她平静地道:“蜀王府钱粮或许会有用完的一天,但该用的钱粮我们却不该省。 为何要废除匠籍,又为何让官府以市价雇佣他们,本宫在军器局有过一番讲话,刘巡按若不知可以去打听打听。 总之,这政令必须实施。至于钱粮问题,节省开支固然是一方面, 但最重要却是开源。 唯有获取更多的钱粮,让国家用于各方面的钱粮越来越多,国家才会越来越富强,百姓生活才会变好。 本宫这番话中的道理希望刘巡按可以仔细思量。” 说完,朱媺娖便示意随行众官吏、众将士继续到去下一个部门。 刘之渤却是一时愣在原地,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朱媺娖的一番话。 他本事来进谏的,没想到竟让朱媺娖一番话说得心神震动,有所悟。 ··· 崇祯十七年,七月初四。 张献忠已攻陷重庆有十余日。 这些天里,不仅重庆府大部分州县被他的四大义子与麾下众将军分兵拿下,之前参与攻取重庆之战的各营将士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 于是今日张献忠便在重庆誓师,只留一部守重庆,预备让水陆大军分三路攻向成都。 只要拿下成都,便可以之为基业,建元称帝,实现他做大西皇帝的梦想。 重庆府外,军营连绵。 这本该是很能震撼人的场景,奈何张献忠麾下各营没有完全统一着装不说,就连搭建的营帐也是各种颜色、材质都有。 乍一看,只能让人想到难民营。 但若仔细一看,这些杂色营帐虽然难看, 但就布置而言还是颇为讲究的,主要分为内中外三大层。 最里面的自然是张献忠的中营,也叫老营。 张献忠常年征战,因为某些经历和个人性格原因,如今变得很缺乏安全感。 因此即便打下了重庆,他也没到城里那些深宅府邸去睡觉,而是依旧睡在老营中。 这老营除了绝对忠心于他的近万精锐老卒,便是服侍他一个人的众多妃子、侍女。 值得一提的是,张献忠弄来这么多女人并非他多么好女色,纯粹是觉得该这么享受,或者说唯有这么多女人,才配得上他如今的实力与地位。 围绕在张献忠老营外的,也即是连绵大营中间一部分,则是其四大义子的营盘。 这四大义子最受张献忠信重、倚赖,这才够资格让其营盘护佑在老营周围。 无论四大义子是在营中,还是带着麾下部队出去作战,营盘安排都是如此。 同时,四大义子所统领的部队也是张献忠所部的精锐。 四人因能力不同,所统领的兵马数目也不相同,而今少则两三万,多则有四五万之众。 一般而言都是老大孙可望兵马最多,其次是老二李定国。 老三刘文秀与老四艾能奇所统领的兵马数目则相差不多。 到了最外围,便是张献忠麾下冯双礼、白文选等五方将军及其他杂号将军的人了。 这些将军统领的兵马数目各不相等,营盘所占地方也各有大小。 有精锐的,营中布置乍看和官军精锐差不多;但也有摆烂的,营盘干脆就和真正的难民营差不多。 开春攻入四川时,张献忠部号称有六十万大军,自然是唬人的,但四十几万却是有的。 其中能战之兵有一二十万,可称精锐的也有七八万。 而今过去半年有余,张献忠部拿下了重庆府以及大半个夔州府,还有顺庆府的小部分,声威大振。 四川本地农民军不少都来投靠,就连大明官军都有成建制投降的。 因此,哪怕过去半年有过不少败绩,可张献忠所部兵马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多了。 张献忠也不知道而今麾下具体有多少人,但想来七八十万是有的。 因此他准备号称百万大军! 上午,多云无雨。 在连绵军营外围清理出的巨大校场上,搭建了一九尺点将台。 张献忠亲自擂了一通鼓,待四大义子及在大营中的众将军都到点将台前站好了,他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点将台边缘的太师椅上。 张献忠居高临下地扫视众将,以及周围乌泱泱不知有多少的将士,不禁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于是抖动着络腮长须笑问:“儿郎们过去这些天可都休整好了?” 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孙可望当即拱手道:“父王,额早就歇好了,只待父王一声令下,儿臣就带兵去把成都打下来!” “哈哈哈!”张献忠听了大笑,“说得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心气!” 孙可望旁边一名上唇留着短须的高大俊朗青年却道:“父王,成都毕竟是四川首府,城池高大,且从开春我等入川到现在已备战半年多,怕是不好打。” 张献忠听了眉头微抖,笑容不变。 孙可望也只是看了眼这青年,同样没说什么。 最右边的一个已经长出稀疏络腮胡矮壮青年却忍不住大声道:“二哥讲的什么话,这重庆也准备了近半年,还不是叫父王打了下来? 那成都城就算高大些,想来以官军的德性也守不住。 二哥且瞧着好了,等到了成都,额肯定第一个打上城墙!” 原来,高大俊朗青年便是张献忠四大义子的老二,李定国。 络腮胡青年则是老四,艾能奇。 站在两者之间,相貌较为清秀的便是老三刘文秀了。 当然,现在这四人都还随张献忠姓张。 张献忠见刘文秀没开口的意思,便笑着捋了把胡须,道:“老二话说的话确有些道理,成都城池更高大,官府准备时间也更长,但要说比重庆更难打,却未必。 早在打下重庆的时候,咱老子就给成都的狗官们准备了两份大礼。你们谁知道这两份大礼是什么?” 张献忠说完,四大义子都露出思考的神色。 大约过了十几息,才有人开口。 这回却是老三刘文秀。 只听他道:“其中一份可是当初被父王斩掉右手、割去耳鼻放走的那近万名官军?” 正文 第114章 两份大礼,纳头就拜 , “哈哈哈,”张献忠点头大笑,“老三还是聪明,猜中了一个。那第二份大礼你能猜到吗?” 刘文秀皱起眉头,一时不语,显然是没想到。 孙可望、艾能奇也是沉思着不吭声。 这时李定国道:“父王拿下重庆后声威大振,必然会继续攻打周边州府, 如今定然已有不少百姓向成都逃去。 儿臣没猜错的话,父王应是早就安排人手化作难民借机潜入成都,当做内应。” “哈哈哈,”张献忠露出开心神色,点头道,“老二说的不错, 你小子果然更聪明些。 所以你说, 先有那些没了耳朵鼻子一只手的官军回到成都,让成都的狗官、官军丧胆;再有咱老子派去的内应,这成都有什么不好打的?” 听张献忠夸李定国更聪明,已经答出一个问题的刘文秀还好。 艾能奇不禁满脸懊恼,孙可望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 听到张献忠后一番话,孙可望立即道:“有父王这番安排,儿臣觉得成都已经是咱们的了。” 张献忠点点头,站起来道:“屁话不用多讲了,趁着天气尚好,咱老子这就誓师出征! 老四率领你部充当先锋,只管顺着最好走的路,向成都急攻猛打,要打沿路的狗官一个措手不及!” 艾能奇被任命为先锋,刚才的小懊恼顿时不翼而飞,一双牛眼放光地吼道:“儿臣得令!” 张献忠又李定国、刘文秀道:“你二人各挑几位将军跟随,带十几万兵, 分左右两路攻向成都!” 李定国、刘文秀一起应道:“儿臣得令!” 张献忠最后看向孙可望,道:“老大替咱老子统帅中路大军, 水陆并进, 直压向成都!” 能替张献忠统帅中路大军,这代表孙可望极被信重。 于是孙可望脸上的笑容立马自然起来,拱手道:“儿臣得令!” 之后,张献忠又十分随性地跟后面几十位各种将军说了一番话,就下令大军开拔。 至于说对全军讲话——几十万人呢,如果不是站得够高,营帐都一眼望不到边,便是给张献忠一个扩音器,全军也未必能有十分之一的人听到他讲话啊。 弄个大音响差不多。 当然,张献忠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后世奇物的存在··· 在朱媺娖到了成都的第五天,马科终于带着黎玉田及红娘子留在郪县的一千余骑兵赶来了。 黎玉田被马科半推着进入蜀王府,神情苦涩之极。 早知今日,他当初来到四川后,就该劝说马科反正归明,又或者是自己找机会出逃,回到大明这边。 那样的话,便不会像今日这般沦为阶下囚。 其实沦为阶下囚还好说,关键是他没想到大顺居然一转眼就不行了。 原来在马科、陈君宠、李仁于阆中“接上”黎玉田时,恰好从陕西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这消息虽然没提李自成率领大顺军在一片石被清军、吴三桂击败的事。 却说了清军入关、大顺军退出京畿之地, 准备在山西、河南建立防线的事。 并命马科加紧攻占四川, 以作为大顺后方的钱粮之地。 马科是打老了仗的,黎玉田更是人精,一得到这消息,便知道大顺军是真的被清军、吴三桂打败了,而且是大败。 否则何至于退出河北? 反倒是大明,如今在陈君宠、马科等人口中居然又变得有希望了。 陈君宠就不说了,在黎玉田看来那就是个愚忠之人,否则当初怎么考不上进士,只以举人之身为官? 可是马科也这么说,就让黎玉田相当意外了。 更让黎玉田意外的是,在马科等人口中,大明的希望竟然是一位公主——一位得上天所衷、赐予大神通可往来后世的公主。 这种神鬼之话黎玉田本是不信的。 倘若真有神鬼,大明如此凄惨,怎么不见神仙下凡救苦救难? 结果马科等人就拿出了公主赐予的神灯。 见了“神灯”,黎玉田的信念动摇了。 因为以他的见识,竟然完全无法理解神灯为何能释放出那么明亮的光芒,还能任意开关,唯有当做神仙所用的“法宝”才合理。 也正因为有些相信了马科等人的话,黎玉田神情才会如此苦涩。 如今他很想对坤兴公主说一句:殿下啊,当初在阆中您怎么就不露面显露神通呢? 那样的话,我黎玉田绝对纳头就拜啊! 眼下他被当做俘虏送到坤兴公主面前,也不知道会被怎样处置。 就这样,怀着满心的苦涩与忐忑,黎玉田在承运殿见到了朱媺娖。 虽然朱媺娖看着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可黎玉田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跪了下去,高呼道:“罪臣黎玉田叩见殿下!” 一旁的马科也跪拜道:“末将马科叩见殿下。” 朱媺娖一时没说话,她身侧侍立的费珍娥道:“殿下而今已正式就任大明监国。” 马科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玉田这个官场老油子却是瞬间明悟,忙改口道:“罪臣黎玉田叩见监国!恳请监国看在罪臣过去也曾为大明立下些许功劳的份儿上,给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科这才后知后觉地道:“马科恭贺监国入主成都!” 朱媺娖这才开口,“都起来吧。” 两人各自起身,忍不住看了朱媺娖一眼。 黎玉田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朱媺娖。 马科却觉得,才十来日不见,朱媺娖身上的威势竟明显重了不少。 朱媺娖先对马科道:“马总兵这些日子辛苦了,且去找红娘子交接一番,再去寻李督理为你安排住处歇息两日吧。” 马科没敢多说什么,直接躬身作揖,“谢殿下。” 然后退出承运殿。 待马科离开,朱媺娖这才看着黎玉田道:“我知道李自成攻破京城后,以你当时的处境,非要求你殉国以示忠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你到底是从了伪顺,被安排到四川任巡抚,也没主动反正,所以惩罚还是要有的。” 即便以黎玉田的官僚心性,听见朱媺娖这番话也不禁略有点感动。 确实,当时京城都被李自成占了,崇祯也自尽殉国,吴三桂同样要投降李自成。 他一个吴三桂名义上的上司,无权无兵,能怎么办? 想要保命只能从了。 朱媺娖出自朱明皇室,才十几岁,能体会到他这种人的难处,不能不让黎玉田感动。 于是黎玉田又跪了下去,道:“罪臣听凭监国处罚,死而无憾。” 这都是场面话,朱媺娖并没往心里去。 她微微颔首,道:“本宫前几日才建立了监国府,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为官多年也算是理政经验颇为丰富的,便在监国府政务处下民政司先当个从事吧。” “罪臣谢监国不杀之恩!” 黎玉田从承运殿出来,便被一名将士带着前去找李岩报道。 走到半路上,黎玉田实在没忍住,便问带路的将士,“敢问这位将军,这民政司从事官居几品?” “俺也不清楚,不过俺知道以前军中有个姓刘的举人,当了财政司从事,据说是七品。” 才七品? 黎玉田听了脸上肉不仅一颤,只觉得心口疼。 他之前在大明和伪顺担任巡抚、右都御史可都是正二品的红袍高官啊,没想到如今一下子就退回七品官了。 这是连降了多少级来着? 黎玉田一时都不想算。 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是公主的直属官、“京官”,如今监国府又正缺人,只要好好做事,升迁起来应该不难。 正文 第115章 见招,拆招 , 黎玉田来到李岩处理事务的院落时,李岩正在拟写有关监国府各部门的文书。 于是黎玉田就顺带着了解了一番。 他发现,朱媺娖的监国府有些像简缩型朝廷,却又很多不同之处。 目前监国府暂设军务处、政务处、都察处、法政处,四个二级部门。 每个二级部门下又设立若干三级部门。 如政务处下便暂设有财政司、民政司、吏选司、礼事司、教育司、农业司、工业司、商业司、转运司九个部门。 不过据李岩说,目前只有前三个司有人,其他各司都还只是个名称。 至于另外三个二级部门各有哪些三级部门, 李岩就没跟黎玉田多说了。 黎玉田怕涉及什么不该他知道的机密,也没敢多问。 当黎玉田在李岩暂时亲自坐镇的吏选司办理完入职手续,准备到王府外找个住处时,红娘子带着一名将官来了。 红娘子也没避开黎玉田的意思,微皱着柳眉道:“东门外来了好几十个被砍掉右手、割去耳鼻的官军,根据周达盘问, 都是张献忠在重庆干的。” 听见这话, 李岩、黎玉田都意识到问题不小。 李岩看向随红娘子一起过来的把总,问:“有问过张献忠在重庆如此残害过多少官军将士吗?” 把总道:“俺们把总没问,不过那些逃过来的官军自己说了,张献忠把近万被俘的官军都砍了右手,割去耳鼻。 并且令他们来成都,说如果日后在别的地方见到他们就杀无赦。” 听完这话,李岩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虽然开始就意识到这事不简单,却也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红娘子则恨恨道:“这八大王真不是个东西!以后要是捉到了他,俺非抽他千八百鞭子不可!” 黎玉田有心表现,便壮着胆子道:“李督理,张献忠这一招可谓一件三雕,狠毒之极啊。” 李岩虽然已有些想法,闻言还是问:“怎么个一箭三雕?” 黎玉田道:“其一, 这些被释放的残疾将士一路西来,凄惨模样被沿路州县官民及官军将士见到,必然会盛传张献忠之凶残。 日后张献忠来攻, 这些官员、将士闻风丧胆,说不定就会直接献城投降。 其二, 这些残疾将士来到了成都,必定也令成都城内人心惶惶, 恐惧难安。 便是守城将士也会感到惊惧,敢战之心受挫,士气遭到不小的打击。 其三,这近万被残害的将士即便只有一半来到成都,官府也会因安置他们被牵扯不少精力、人手与钱粮。 但又不能不管这些残疾将士,否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恐怕更大。 下官数年前便常听人言,各部流贼仅次于李自成者乃八大王张献忠,其人阴狠狡诈,剽悍凶顽,由其处理被俘官军一事可知其名不虚传啊。” 说到最后,黎玉田感慨之余也露出一丝惧怕之色。 李岩感觉屋内似乎更闷热了,便拿起折扇扇风,道:“如今正是炎夏,伤口极易溃烂感染邪气,那被残害的将士真正能走到成都的恐怕连三分之一都未必有。” 黎玉田道:“即便只有两三千人,那也是个大麻烦。” 红娘子听出黎玉田话语中嫌弃的语气,顿时不乐意了,道:“怎么, 你还想不管他们?” 黎玉田忙道:“这可不是下官区区一个从事能管的, 该由监国决定才是。” 李岩站了起来,对把总道:“你速去告诉周达及其他各门守将,见到断手缺耳鼻者,务必将其留下,不要让人进入城内,或到别处乱跑。” “是!” 把总应声离去。 李岩道:“红娘子随我去见监国,黎从事若无事便也跟着吧。” 黎玉田听了很想说,他有事,他才到成都累得慌不说,住处都没安排好呢。 但他深知李岩如今是监国府第一臣,不敢违逆,便只能苦笑着点头。 当李岩来到承运殿时,朱媺娖正在整理前几日她视察成都府各衙门所收集的信息。 既是了解这些衙门的职能、人员,也是看今后要怎么用这些衙门。 听李岩将被残害将士的事说了,朱媺娖及另一边的郝光明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郝光明道:“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严重打击成都守军的军心士气啊,城内官民也会感到惊惧不安。” 事态紧急,再加上李岩、红娘子都知道郝光明的存在,朱媺娖便没有避讳,听了当即点头道:“我知道。” 李岩、红娘子对朱媺娖与郝光明通话已习以为常。 黎玉田却惊疑不已。 心想,公主这是在跟谁说话?李岩还是红娘子,怎么不见两人接话? 另一边郝光明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慌,这事是危机也是机遇——如果处理好了,反而能增加成都守军的士气,让他们更加敢战。” “那我要怎么做?”朱媺娖问。 “你回这边来听我细说吧。” 于是朱媺娖便对李岩、红娘子道:“你们稍待,本宫去和驸马议一议此事。” 说完直接在王座上消失。 黎玉田虽然从马科那里听闻过公主有天赐神通,可真见识到了仍吓一跳,甚至腿软得要瘫坐在地。 幸亏旁边李岩看出端倪,扶住了他,才没让他出丑。 李岩道:“公主殿下的事,没命令不要随意往外传。”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黎玉田连声答应。 稳住心神之后,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公主方才说要和驸马商议?难不成驸马竟是天上的神仙? 至于公主去的是后世而非仙界这种解释,黎玉田同样不太信——后世也拿不出神灯那样的宝物吧?只有仙界才可能。 大约等了一刻钟。 三人便见两道身影出现在王座上,却是朱媺娖带着朱媺姕一起来了,两人手中都抱着一个纸箱子。 朱媺姕放下纸箱子,就在朱媺娖的示意下消失。 朱媺娖则道:“这两箱都是能治外伤感染,也即是金创伤的药物。” 眼见李岩、红娘子一听就露出了激动神色,朱媺娖忙接着道:“你们且听本宫说完——这两种药虽然来自后世,却不是说一定就能治好所有外伤患者。 后世药物种类繁多,医生,也即是大夫往往需要根据病人病情开药,针对治疗。 本宫虽然能弄来一些后世的药物,但大明的大夫却不懂得具体如何使用这些药物,本宫一时也没办法教会他们。 所以这后世的药物只能用来应急,不能随便用,否则用错了反而会让病患丧命。 至于那些被张献忠残害的将士,当建立伤兵营,将他们都收入营中,组织大夫先以大明的医术、药物进行治疗。 有大夫们确定不能救的,在让其试服这两种药物。你们可听明白了?” 黎玉田仍处在震惊中,一时不能说话。 李岩、红娘子却是兴奋之色散去,一起点头道:“听明白了。” 朱媺娖颔首。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没说。 这原因是郝光明点出来的——如果上来就给那些人使用后世的药,用错药死了人先不说,即便是医好了,事情传开来,以后将士乃至官民伤病恐怕都会想到她。 然而朱媺娖并非能治疗所有伤病的神仙。 一则郝光明在后世能弄到的药物种类有限;二则朱媺娖、朱媺姕的运力有限;三则不论是郝光明、朱媺娖还是大明其他人,并不懂得如何使用后世药物。 最后,大明伤病者不知道有多少,郝光明、朱媺娖哪里帮得完? 要救大明,救天下百姓,仅靠朱媺娖搬运后世药物是没用的。 她需要做的尽快一统天下,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 正文 第116章 用药须知,王府侍女 , 红娘子走上前来,好奇地拿起箱中药物看,然后就不禁问:“监国,这些药该怎么用?内服还是外敷?” “都是内服的。”朱媺娖道。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小塑料药瓶,扣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白色药子。 接着她又将一张纸递给了李岩,道:“这是用药需要注意的事项, 李督理可以先命人抄录备用。 稍后本宫会让人对这些药物进行记录备案,再派两名侍女到伤兵营掌管这些药物。” 朱媺娖给李岩的并非药物说明书。 说明书是针对后世病患的,对大明这边来讲可能会有误导作用,因此朱媺娖暂时不准备给那些大夫看——即便那些大夫未必能看懂多少。 所谓的注意事项都是郝光明想出来并打印的(他早买了一台打印机放在竹林老宅)。 如,初期只能给病患吃一粒药,以观察病患反应和病情变化, 再视情况给药。 如,让病患服药前,需告知病患其病正常方法已不能治疗, 只能服此药尝试。 如,不得使药品包装外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郝光明这次给朱媺娖拿的是一大箱用于治疗外伤感染的瓶装头孢胶囊,以及一小箱阿司匹林瓶装药丸。 他拿这两种药,首先是因为老宅中备用的药品种类本就不多,其中在他看来适合治疗外伤感染的就这两种。 但他对此并不自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懂医药。 所以才有了上述的药物使用注意事项。 ··· “李督理,建立伤兵营的事就交给你了,之后你可以寻一位值得信赖的官吏或是大夫具体负责。” “是。” 朱媺娖交代了建立伤兵营的事,又看向黎玉田,道:“既然这些被张献忠残害的将士从重庆来到了成都,那么若是有张献忠派遣的探子、内应, 恐怕也早几日就来到了成都。 好在我们进入成都的头一天,便下令严查入城者,随后几日又清查里甲,并在城内城外外都建立了难民营。 不过, 难民营的事是由刘巡按负责的, 他身上事务不少,恐怕难以顾及周全。 黎从事若是可以的话,就尽快去找刘巡按了解难民营情况,将管理难民营的事接过来吧。” 黎玉田这时已经回过神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很想道:公主,我今天才到成都啊,而且老夫都四十多了。 但他不敢。 他见识过朱媺娖的种种神异,心中已多了几分敬畏。 虽然不太情愿,可黎玉田还是应道:“是,卑职一定办好此事。” 朱媺娖颔首,“没事就各自去忙吧,本宫也还有事忙。” “是。” 等李岩三人离去,朱媺娖便对费珍娥道:“让你这几日整顿王府侍女,成效如何了?” 以前朱媺娖都是叫费珍娥姐姐的,但等她到了成都正式就任监国,再这么叫费珍娥便感到颇为惶恐了,便请求朱媺娖改换称呼。 因此朱媺娖现在对其要么称呼“费司簿”,要么就直呼“你”。 对李岩、红娘子等人也是如此。 红娘子虽然个性豪爽,却并非粗心大意之人, 因此也不再随意称呼“公主”, 而是和李岩等人一样称呼朱媺娖为“监国”或“殿下”。 至于整顿蜀王府侍女之事, 则是朱媺娖在进入蜀王府第二天便分别交给费珍娥的任务。至于王府宦官的掌控,自然是交给了方正化。 费珍娥虽然只是个正六品的司簿女官,可实际却掌管着整个蜀王府的侍女、宦官。 至于蜀王府的宗室之人,自然仍处于软禁中,也就蜀王朱至澍禀告获得允许后能来见见朱媺娖。 具体如何安排蜀王府的宗室,乃至整个四川的宗室,朱媺娖准备等解决了张献忠再去考虑。 费珍娥道:“实行殿下提供的管理模式、奖惩制度后,大部分侍女都已心向殿下,平日里做事也积极许多。” 朱媺娖听了微笑颔首。 那管理模式、奖惩制度自然不是她想的,而是郝光明教的。 目的就是尽快将蜀王府的侍女、宦官等服侍者收为己用。 毕竟,蜀王府的宗室朱媺娖可以暂时白养着,那么多侍女、宦官等“下人”她不可能也白养着。 何况她还很缺人用呢。 “那我让你挑选一批识字、根底清楚、值得信重的侍女,目前挑出多少人了?”, 识字、根底清楚是基本要求,值得信重则是指这人有做事的能力、有提升的潜力。 历史上,费珍娥在紫禁城被攻破后先是跳井躲过李自成大军入宫带来的第一波劫难。 之后被发现后,又谎称是公主避免被底层兵将侮辱的同时得到李闯高层重视。 等见了李闯高层,身份被识破,她又以自身谈吐、见识让李自成“惜其才貌”,将她许配给骑兵大将罗虎。 待到与罗虎成亲之夜,她还敢趁罗虎醉酒以发簪将其刺死。 从这一连串的事可以看出,费珍娥绝对是个有勇有谋且极有能力的奇女子。 所以,过去几日费珍娥不仅将蜀王府侍女相关人事整顿明白,基本掌控,对朱媺娖交代的第二个任务也完成得不错。 此时她便答道:“目前已选出了四十八人。” “这么多?”朱媺娖听了讶然。 费珍娥道:“蜀王府除去宗室及数千护军不算,各类人员仍有一万多人,其中单是侍女便有一两千,只因其中大半都不识字,还有小部分根底不明的,婢子与她们接触时间又短,所以目前才只挑出了四十八个。” 蜀王府实为宫城,面积并不比后世某些大学小,相当于一座小城,居住了数万人并不稀奇。 须知,仅为蜀王一人服务的便有上千人不止。 不过现在蜀王等宗室被软禁,不仅物资上待遇降低很多,服侍人数也大大缩减。 至于节省出来的人力,自然是被朱媺娖拿来用了。 而今需要往伤兵营派人,她首先想到了蜀王府的侍女。 要说朱媺娖如今对蜀王府的侍女多么信赖,自然谈不上,可她已无人可用,只能大胆启用“新人”。 之后,朱媺娖便让费珍娥将那48名王府侍女都传唤到承运殿。 等到这些侍女都来到承运殿,面对朱媺娖站成几排,郝光明也算是借着手机摄像头饱了一回“眼福”。 因为费珍娥挑选的这些侍女在郝光明看来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估计也没超过二十岁,有些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至于说身材模样,对郝光明就没什么考验了。 一者,哪怕是炎夏,这些侍女衣着依旧比较保守。 二者,郝光明毕竟见多了后世“美女”,这些侍女在他眼中也就跟一群穿古装的素颜女中学生差不多。 ··· 刘珠与其他侍女一起站在承运殿中,既紧张又兴奋。 因为公主入住蜀王府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获得站到公主面前的机会,哪怕是与其他四十七个人一起,依旧让她欢喜。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而是有监国之名,掌控了整个成都府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王府中的人都在说,公主其实是仙女下凡来拯救大明朝的。 每晚那些将士提在手中用于巡逻的明亮神灯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外她还听说公主送了大王一个极其好玩的法宝,让大王沉迷其中,饭都忘了吃,觉都不睡。 可惜她在王府侍女中级别较低,并不曾见过那个法宝。 十五岁的刘珠仍有不小的好奇心,既知道了这些,自然希望能在公主跟前做事,好增长些见识。 正文 第117章 雇佣文书,选人大招 , 说起来,如刘珠这般的低微侍女,一般对主上都是怀着畏惧之心的,毕竟主上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无论是此前的蜀王,还是如今的公主,都是如此。 但在费司簿奉公主之命总管王府众侍女,更改了以往关于侍女们的种种规矩之后, 刘珠便对公主多了些信任和发自内心的敬重。 如果让她在蜀王和公主之间选一个主上的话,她肯定会选公主。 几日前,王府内人心惶惶之时,费司簿召集了所有侍女,言明奉公主之命进行整顿。 先问是否有人想要离开蜀王府。 待约莫几百个侍女表明此意向后,费司簿便按照王府老规矩发放些许银钱,将这些侍女都放出了王府。 当时刘珠差点已跟着举手表示想离开。 须知,那些侍女的银钱虽是按老规矩给的,可她们中绝大部分并没有到老规矩中的放归年岁,有的才被卖入王府一两年呢。 刘珠就觉得,按老规矩论,这些侍女都占了便宜。 刘珠之所以最终选择留下,是因为她又觉得,公主既然对这些想离开的侍女都如此好,那么对愿意留下的侍女肯定不会差。 她本是成都城里的匠户之女,七八岁时家里粮食不够吃,眼见着就要饿死人,才被父亲卖给王府做侍女。 须知,王府侍女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她父亲当时也是求了人,托了关系,才如愿的。 按照王府惯例,像她这种身家清白的侍女,虽然是被买来的, 可若是23岁之前都不曾跟王府的宗室子弟有染, 也没有被提拔到一定级别,便会被放出王宫。 为了表示蜀王仁义,还会给一比银钱,并不多,大概也就一两的样子,被管事的克扣一番估计也就剩几钱了。 在王府做侍女期间,王府只管她们的吃住,只有被提升到一定级别,才会有些许月例钱。 然而那也意味着,你需要终生为王府做事,直至成为王府里那些讨人厌的老姑姑。 刘珠家在成都,自然是想早点被放出王府回到家里的。 可在举手之前,她想起了小时候家中兄弟姐妹几个每天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惨状。 她很清楚,即便她能带一两银子回去,也改变不了家中贫苦的状况。 她回去后没法儿给家里赚钱,还要吃家里的饭,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被嫌弃了。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凭借在王府当过侍女的经历,嫁一个稍微好点的人家罢了。 但因为成了已过了年纪的老姑娘,肯娶她的多半是鳏夫,或是年过三十的老光棍,能嫁给同年龄段良人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此, 刘珠想想便觉得不甘心。 而王府这边换了新主人,瞧着又似乎将有好事降临在她们这些侍女身上。 两相比较,刘珠便掐灭了离开王府的想法,准备留下赌一把。 结果证明她赌对了。 将那些想走的侍女放离后,费司簿便告诉她们,今后王府侍女都由其掌管,规矩也要改。 然后先让她们签“合同”。 开始刘珠以为是重新签卖身契,可当了解到“合同”内容后,她便和许多侍女一样喜不自禁,甚至是喜极而泣。 因为那并非卖身契,而是一份雇佣文书。 就像店铺掌柜的、大师傅受雇于东家,师爷受雇于官老爷一样。 刘珠怎么都没想到,像她这样低微的人,有一天竟然能被正式雇佣。 而且雇佣她们的不再是蜀王府,而是公主府! 除改卖身契为雇佣文书外,公主府还会给她们月薪。 这月薪由底薪和奖金组成,底薪视侍女级别与所做之事有所差别,奖金则是看情况给,若犯了错甚至可能被全部扣除。 可即便只能得到最差的底薪,也有一钱银子,都赶上以前王府给掌事侍女的最低月例了。 要知道,不管是蜀王府还是公主府,可都是管她们吃住的。 所以即便每月只有一钱底薪,也能一年存个一两多呢! 当然,雇佣文书中也不全都是给她们好处,还言明了不少新规矩。 如签一次“合同”至少管五年,如果是想被提拔为一定级别的掌事侍女,或是做一些需要保密的事务,更需要重新签订长达十年以上的“合同”。 合同期内,公主府可以开除不满意的侍女,但侍女却无法主动脱离。 此外还详细规定了各类各级别侍女应做事务,让一些心思鬼的人无法轻易地耍滑偷懒。 等等类似条款,竟然多达几十页纸张,若非费司簿解说,刘珠估计她都未必能看得懂。 并非她不识字——她小时候被送入蜀王府后,便通过选拔,得以被培养认字、算账、刺绣,而今虽不敢说能读懂正经的儒门书籍,可看话本却是没问题的。 但雇佣文书中有不少新鲜词,虽然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便不懂了,只能靠费司簿讲解。 签订“合同”后,她比以前做事更加勤恳认真,为的就是能得到提拔,乃至在公主身边做事。 今天瞧着,说不定便要如愿了。 只是不知,公主要选几个人,又怎么选。 ··· 眼前有48个侍女,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并没有搞一个个问话、“谈心”那一套。 两人都相信费珍娥挑选侍女的眼光。 再加上不想浪费时间,郝光明便教给朱媺娖两个选人大招。 只见朱媺娖扫视众侍女一眼后,便道:“张献忠在重新将俘虏的近万官军将士都砍了右手,割去耳鼻,然后让他们来成都。 今日这第一批被残害的将士终于赶到了成都,等过些日子,与张献忠交战,还会有不少在战场上受伤的将士。 所以本宫便下令建立伤兵营,作为那些受伤将士的治疗、修养之所。 今日挑人,便要挑几个能替本宫到伤兵营做事的。 伤兵营你们或许听过,却没见识过——在那里不仅需要每天和受伤的将士打交道,还会经常见血,吃住方面肯定也比蜀王府差远了。 不过,若愿意接下此事务,原本就是女官的提升一品;原本是普通侍女的,拔为女史。 现在有意愿做此事的,可以走到左边去。” 朱媺娖说完,便回到王座坐下,静静看着众侍女。 严格论起来,藩王府的侍女应该使用的是大明宫女制度,只不过藩王府女官品级要降低到四品以下,而大明皇宫内最初可是设立有一品女官职位的。 至于大明宫女的制度,可用九品三等概括。 大明皇宫的宫令女官,便是一品,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琐事,可代掌凤印。 而女史理论上是九品,可实际却是不入品,因为从八品以下的女官便没正式品级了。 女史放到藩王府而言,则是最低级别的侍女管理者。 至于真正处于底层的普通侍女,只简单的分为三等,一等最高,三等最末。 刘珠以前虽然被重点培养,却也只是个一等侍女而已。 别看和女史只差一个级别,可想要跨越这个级别却极难,堪比由小吏转为正式官员。 即便明末相关制度、礼仪早就没明初那么严苛,她想跨越这一级别也不容易。 如今只需接下公主刚说的事务,就能成为女史···她要不要去呢? 对于和受伤将士打交道,天天见血的环境,她也怕。 但她更想抓住这次机会,尽快得到公主重用。 可是,伤兵营那样可怕的环境她真呆得下去吗? 在刘珠犹豫之时,其他侍女也大半露出纠结、犹豫之色。 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挪脚的。 正文 第118章 仙药?父子 , 见48名侍女一时间没一个人动,王座上的朱媺娖与一侧的费珍娥仍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仿佛就算没一个人愿意也不妨事。 另一边的郝光明却开始忐忑了。 心想:一个人选不出来?该不会我教的选人大招有问题吧? 郝光明之所以没自信,是因为这两招纯粹他瞎想的。 他以前既没有当过老板,也没当过管理者,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管理方面的天赋。 就在大殿中气氛开始变得古怪时,终于有侍女动了。 却是第一排一个比较高挑、看着年龄也相对较大的瓜子脸侍女。 这侍女的瓜子脸可不是后世通过手术、美颜等手段弄出的人工瓜子脸, 而是纯天然的。 所以颜值那是没的说,在这一群侍女中绝对能排入前三。 见此,郝光明和朱媺娖都暗松口气。 一旁的费珍娥也露出些许笑容。 这个叫连翘的侍女会站出来在她意料之中。 人群里,刘珠见连翘第一个走到左边去,生怕在犹豫下去就会错失机会,一咬牙, 也去了左边。 刘珠这一动,就好像引起了连锁反应, 顿时一个接一个的侍女都站了出来。 直到左边占了二十几人时, 才算止住。 郝光明看到这里,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这些侍女原本就是费珍娥从上千人中挑选出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吓到呢? 朱媺娖见一时没人再站出来,便笑着对剩余的人道:“你们不愿做这个事也不要紧,日后自还有别的事可做,先回去吧。” “是。” 二十几名侍女向朱媺娖盈盈一福,鱼贯而出。 朱媺娖又对剩余的二十名侍女道:“现在你们都站成一排,站好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动。” 虽然觉得朱媺娖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二十几名侍女都是聪明人,没一个开口问的,而是颇快地在承运殿站成了一横排。 接着朱媺娖在王座上看文书,费珍娥在旁伺候着,好像将这二十几名侍女都忘了似的。 没几分钟,便有个侍女忍不住动了下。 费珍娥立即开口道:“左起第七个,刚歪了下脖子的,可以回去了。” 被点到的侍女一脸懊悔,却不敢说什么, 识趣地退出队列,向朱媺娖行了礼离开。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侍女扛不住动了,全都被费珍娥点出来,令其回去。 四十多分钟后,承运殿便只剩下了四名侍女。 刘珠仍在其中,却已经绝望。 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扛不住了。 甚至她感觉身体都快僵了,不再属于她。 最重要的是,她感到有点晕。 “刘珠,你动了。” 费珍娥的话语声让刘珠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忍不住流泪。 这时她却听见公主道:“就你们四个吧···久站不动后,不要瘫坐在地上,起来走一走恢复得更快些。” 刘珠直接懵了。 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连翘将她拉起来,她才回过神来,忙带着眼泪笑起来, 冲朱媺娖行礼道:“多谢公主殿下!” “是你自己通过了考核, 不必谢本宫。”朱媺娖含笑说了句, 然后从王座起身, 来到几人面前,“本宫选你们,是要你们去伤兵营掌管本宫赐予的药物,同时充当本宫的眼睛,监督好收治伤病之事。 所以,不仅得你们愿意去,还需能严格遵守本宫的规矩,且有过人的意志力。” 四名侍女听了都露出惊喜神色。 之前朱媺娖那么说,她们还以为要去伤兵营照顾那些伤病呢,没想到只是替公主看管药物,监督营中事务。 这活儿可比照顾伤兵轻松多了。 朱媺娖又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哪里人,都说一下吧。” 连翘又是第一个,“奴婢连翘,18岁,自幼被王府一位姑姑收养。” 刘珠接着道:“奴婢刘珠,15岁,成都府华阳县安民坊人。” “奴婢李巧,17岁,成都府成都县青羊坊人。” “奴婢陈梅,16岁,成都府金堂县陈家村人。” 朱媺娖点头,道:“你们去殿外走一走再回来,由费司簿带着造一份账册,将这些药物都收录备案。” 刘珠本想应了,却听连翘道:“奴婢不需要歇息,现在就可做事。” 朱媺娖闻言深深看了连翘一眼,然后一笑道:“甚好。” 于是,不久前才站得身体发僵的刘珠不得不与李巧、陈梅一起跟着连翘干起活儿来。 心中对连翘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很快就被那两箱奇特的“药物”转移了注意力。 乍见那奇特的小瓶子,古怪的药丸,四人都想起了那个“公主是仙女下凡”的传说,于是就不禁想:这些该不会是公主带下凡的仙药吧? 若非仙药,怎么还需要专门选拔我们去伤兵营看管? 想到这里,四人都不禁激动得俏脸发红。 然而当费珍娥说这些药物只是用于治疗金创伤的,并且效果不稳定,吃了可能会好,有会更快死去,四人才知道事情于她们想的有所不同。 即便如此,面对这些奇特、精美的药物,四人仍带上了敬畏之心。 ··· 日暮时,李老汉和小儿子各自拉了一独轮车的柴火从城外回来。 这成都城住了几十万人,每日生火需要的柴火都是个极大的数字,因此柴火价钱不低。 李老汉一家也能以打柴为生。 眼见看着东城门了,在经过一个荒草丛生的小土包时,三个汉子忽然跳出来,拿刀围住了他们。 “别动!动老子就砍人!” “哪个敢叫,老子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前两个人说着凶狠的话不说,模样也吓了李老汉父子一大跳。 只见这两人脸上都缠着脏兮兮的布带,说话时竟然有浓水从里面流出,仔细一瞧,竟然都是没耳朵没鼻子的! 李幺儿吓得想撒腿跑,却被李老汉抓住。 因为李老汉看出,这几位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凶人,又将两人包围了,小儿子怎么跑得掉? 别被人一怒之下砍了。 他赔笑道:“军爷,有话好说。不过我们都是回城的柴夫,除了这辆车子柴,真是啥子都莫有啊。” 个子最高的汉子道:“把斗笠给我们,带我们入城。” 李老汉听了讶然。 然后就想起了近几日城门守卫盘查入城者,说是要防止八大王派的奸细潜入。 这三个人,莫不是八大王的奸细吧? 可八大王为啥子要派伤成这样的人当奸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撒。 李老汉心里想不通,口中则讪讪道:“军爷,不是我不带你们入城,而是守卫盘查得很严。别说你们跟着我们,就算是藏在轿子里,也会被搜出来啊。” 矮壮些的汉子似乎不耐烦,低吼道:“少啰嗦,你要不办,我们就砍人!” 李老汉陷入为难,正待再说什么,忽然听人喊:“爹?” 幺儿喊我干啥子? 李老汉先是不解,接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因为那声音并不是幺儿的。 “爹,老幺,真是你们呀?我是保田啊!” 那人带着哭声说着,从后面来到李老汉面前,正是第三个拉到,同样没了鼻子和耳朵的汉子。 “你是老二保田?”李老汉瞪着眼前汉子一时不敢认。 只见汉子将左手拿着的刀插到地上,解开了脸上的缠布,顿时露出了一张十分恐怖,可李老汉却又熟悉、牵挂依旧的面孔。 “我的保田,你可回来了啊!” 李老汉呼喊一声,老眼泪水汹涌,上前紧紧抱住了汉子。 正文 第119章 老子在重庆就该死了! , 原来,眼前汉子就是李老汉的二儿子李保田。 一年多前,总兵曹英在成都招兵,李保田去投军后只回了一次信,寄了一两银子,便跟家中断了联系。 之前听说总兵曹英在夔州被八大王打得大败,李老汉就觉得儿子怕是生还无望。 果然, 之后半年都没得到儿子的消息。 李老汉也只能当二儿子已经死了,免得整日里担心——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是么。 哪曾想,竟然在成都城外见到了儿子。 可是··· “保田,你这是怎么了嘛?你这鼻子、耳朵···你的手呢?你怎么少了只手?!” 李老汉放开儿子后,看着儿子没了鼻子、耳朵、半结痂的恐怖面容,心痛不已。 更令他受打击的是,他下意识地去抓儿子的手, 才发现儿子右手也没了! 这没了耳朵,顶多是聋了, 没了鼻子顶多是难看,可这没了一只手以后该怎么过啊? 这世道,没了一只手想养活自己太难了。 李保田露出憎恨、恐惧之色,道:“都是八大王干的,他把俘虏的近万官军都砍了右手,割了鼻子耳朵,还只准我们往成都来,说在别的地方见了我们就杀无赦。” 这时,另外两个汉子才反应过来。 知道眼前老汉是同袍的爹,自然不好再拿着刀子威胁。 但他们要办的事却似乎更容易了。 高个子汉子道:“保田兄弟,先让你爹掩护我们进城吧,有话可以等回到家再说。” 矮壮汉子也道:“大哥说得对,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别城门一关我们就进不去了。” 李保田立即道:“爹,帮我们进城。” 李老汉不解道:“你们要进城就进撒,为啥子要我打掩护?” 李保田道:“爹,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时辰了, 为啥子?因为我们发现,前面想进城的弟兄,都让守城的人带走了。 我们怀疑那些人可能是被带去偷偷杀喽。 我们要是这样过去,被抓住,可就性命不保啊。” 李老汉闻言更加不解,“你们不是官军吗?城里的守军也是官军,杀你们做啥子?难不成你们是逃兵?” 高个子自嘲地笑道:“我们都被八大王俘虏了,算啥子逃兵?我们是八大王故意放走的,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官军。 那些官老爷肯定也明白这点,所以才吩咐守军见到我们就抓起来杀了,以除后患。” “不会吧?”李老汉听了惊讶无比,“怎么说都是官军,被八大王弄成这样又不是你们的错,为啥子杀你们嘛。” 矮壮汉子也冷笑,“官老爷可不管是谁的错,也不会把我们的命当回事。觉得我们会打击军心士气,杀了我们有啥子稀奇?” 李保田则道:“爹,你想一哈,官老爷不杀我们,难不成还请大夫医治我们,把我们养起来吗?不可能的。” 李老汉想了想往日那些官老爷们的做派, 想起那些人高高在上视草民如蝼蚁的神情,便觉得二儿说得对。 官老爷肯定会找个罪名杀了李保田他们,而不会医治他们。 “行吧,我帮你们进城。”李老汉道,“一哈儿我躺在车上装着受伤的样子,你们几个都是我幺儿叫来帮忙拉车、推车的。晓得了撒?” 见李老汉这么快就想出了个还算靠谱的法子,三人都有点意外。 相互对视了眼,便点头道:“晓得。” 随后,李老汉将一辆独轮车上的柴禾扔掉一半,躺了上去。 他和小儿子的斗笠都给了李保田的两个弟兄,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了给李保田盖住头。 又将三把腰刀藏到土包后面,一行人就带着两辆独轮车到了东城门外。 只见东城门外一侧有片连绵的帐篷,显然是难民营。 李保田三人仔细看了下,发现这难民营的样子竟然比他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明显好一些。 里面帐篷安置得井井有条,环境看着也更干净。 施粥的时候还有衙役巡查,让所有人都排队。 并没有其他地方难民营那种乱糟糟的样子,难民们也颇有生气,没有麻木等死的感觉。 三人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全因这些难民才逃难过来没多久。 若是逃难久了,一直看不到希望,亲人又不断死去,这些人也会变得麻木。 至于施粥,成都这么有钱,不会在乎施粥花的那点钱的。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两道拒马前,被守城门的将士拦下。 李老汉见将士开始检查,忙道:“军爷,我是城里的柴夫,上午出去打柴,在外面犯了病,就叫了几个城里的后生送我回来。 我天天早出晚归,军爷不记得我了撒?” 为首的伍长道:“瞧着是有点眼熟,不过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要是让张献忠的人潜入城中,大家都要玩完。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老汉嘴上答应,心中却紧张得要死。 他家的两辆独轮车不大,即便装了柴禾,里面常没藏人也一眼可见。 所以盘查的将士很快就将李保田三人当成了盘查目标。 “你们两个,斗笠摘了。还有你,这么热的天缠头,头还低那么狠,不能见人吗?” 说话间,负责盘查的几名将士已经起了疑心,各自抬起兵刃,对准李保田三人。 李保田抬起头来,心若死灰。 他原以为守城官兵会将车子当成盘查重点,车子没问题就会放进城去,却没想到他们三个成了盘查目标。 当抬起头来后,李保田那张恐怖的脸便暴露在周围人目光下。 另外两人摘下斗笠后也是如此。 盘查的几名将士见了都是一愣,随即为首的伍长就皱眉问:“你们是被张献忠俘虏过的官兵吧?” 李保田听力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但这么静距离还是听得清的,便苦涩道:“是。” 他和两个弟兄都没求饶。 因为他们都觉得求饶也难逃一死,这里与他们而言又算是家门口,还是别丢那个脸好。 李保田原以为确定身份后,他们三个立即会被强行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砍了。 谁知伍长却哭笑不得地道:“既然是官兵,你们遮遮掩掩的干吗?老子还以为要抓到奸细立功了呢,真是的,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然后就一挥手,道:“来个人带他们去伤兵营报到!” 李保田三人都已经放弃挣扎了,李老汉见状却忍不住了,一下从独轮车上翻了下来,向伍长跪了下去。 “军爷,将军,我儿莫得错啊,为啥子要杀他嘛?进了城我立马带他回家,绝不会让他出去吓人的。” 李老汉说着眼睛都红了,开始磕头。 李保田见状赶紧拉扯李老汉,气呼呼地叫道:“爹,给他磕啥子头?不就是个死嘛,老子在重庆就该死了!” 说着,李保田就红着眼向其中一位将士的刀刃撞去。 他真觉得回来是个错误。 或许,他就该在重庆战死。 正文 第120章 公主施政 , 嘭。 李保田没能死成,让那个将士收刀抬腿,一脚踹得坐在地上。 他的两个弟兄立即对那将士怒目而视,想要拼命。 可惜他们不仅没有刀,还少了一只手。 这时伍长道:“你们脑子有病?还是耳朵聋得一点都听不见了?老子说了送你们去伤兵营! 伤兵营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那是给伤病治疗修养的地方。谁说要杀你们了?” 李保田三人听了一时呆愣。 就连李老汉、李幺儿也是如此,然后就不禁看向李保田,意思很明白:不是你说成都的官军会杀了你们吗? “别骗我们了!”李保田反应过来立即叫道, “上面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花钱医治我们?一定是想把我们带到没人的地方杀了!” 伍长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你爹没告诉你吗?公主来成都了,而今成都是公主说了算,这伤兵营也是公主为将士们建立的。 要是还不信,你们可以先让一个人去伤兵营看看,看比你们早回来的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 都在里面接受大夫的治疗呢。” 听到这番话,李保田三人对视了眼,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难不成真是他们想错了? “我跟他们去看看!” 李保田还是不愿意相信, 便想去证实——反正他都不想活了,就算真被骗走杀了也没什么。 伍长懒得再多说,直接让人带李保田入城。 然后又让李老汉等人让到一边,避免阻碍后面要入城的人接受盘查。 却说李保田跟着一名士卒进了城,出瓮城没走多远,便到了一片营房前。 “这里以前是成都守军的营房,今日李督理奉监国命令即刻建立伤兵营安置你们这些人,便让之前住在这里的弟兄们搬了出来。 你进去瞧瞧,就知道俺们伍长说的是真是假了。俺告诉你,公主可是好人,是仙女下凡,不会不管你们的。” 李保田没太在意这士卒后面的话,将信将疑地走进了营地,然后便听见好些房间都传出了惨叫声。 如果仅是如此, 他恐怕会误以为里面有人在被大刑伺候。 但见一些穿着青衣的医馆学徒时不时进出,或端进去热水,或出来倒脏水、血水, 却是让李保田意识到,这里真可能是伤兵营。 正在他准备进入其中一个屋子查看时,就瞧见一个头上裹着干净的白纱布,缺了右手的人从一间屋子走出来。 他忙上去问:“兄弟,这里真是伤兵营?” 那人看着他,颇为感慨地道:“不相信是吧?我之前也不信。可来了之后,被大夫一通医治,不信也信了。 我听说啊,都是公主仁心,不忍我们这些人没得着落,便让人建立伤兵营收纳我们。 兄弟,我看你伤口化脓有些严重啊,别看了,赶紧进去排队等大夫医治吧。” 听了这番话,又瞧见其他屋子也有类似于他这样的人进出,李保田这才相信伤兵营的事。 他回想伍长、士卒以及刚才这位伤兵的话,很容易就抓住了这件事的关键。 “公主···请问兄弟,是哪位公主来了成都?” “我打听过了, 好像说是叫坤兴公主。不过我听他们都不叫公主,而是称呼监国, 说我们成都以后就归监国管了。” “公主?监国?” 李保田见识不多,一时不明白这两个称呼加在一个人身上的意义。 他也不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东城门外。 高个子和矮壮汉子瞧见李保田出来,先是微愣,随即都露出期待神色。 不待两人问,李保田就有些激动地道:“城里真有伤兵营,是公主让人建立的。大哥、三弟,我们这次真的想错了。” 高个子、矮壮汉子一时情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李老汉在旁急道:“你们愣着做什么,既然伤兵营是真的,赶紧去让大夫看看你们的伤啊。你瞧你们,脸上都冒脓了。” 说完,李老汉又跑去跟那伍长道歉。 “军爷,先前时我们不识好歹,错怪了官府,请官老爷们千万莫见怪啊。” 伍长道:“你跟我说这些作甚?不过我告诉你,伤兵营跟官老爷们关系不大,是公主让建立的,要谢就谢公主吧。” “谢公主!” 李老汉扑通一声向着蜀王府的方向跪了下去。 ··· 次日。 上午九点多时,朱媺娖第三次来到军器局进行视察。 第二次是在她宣布废除匠籍的三日后,当时主要是去看军器局有没有招到足够的工匠。 讲实话,当时她虽然坚决废除了匠籍,并给工匠们发工资,但对于军器局能否在三天内招到至少一千名工匠并没有多大把握。 毕竟过去官府在工匠心中形象太差了。 哪怕当时她按照郝光明所教的,让补发积欠工匠的钱粮,也不知道能挽回多少形象与信誉。 结果朱媺娖第二次来视察军器局时,惊喜地发现,与军器局签约的工匠竟然已多达1200多人! 朱媺娖当时还怀疑军器局大使用纸面文字欺骗她呢,便去各厂、坊、所进行了统计,还挑了一些工匠询问,得知确实有1200多人被军器局雇佣,这才相信。 总结了那些工匠的答话,郝光明得出了三个原因。 首先,军器局制度改革后给工匠的待遇足够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好。 当时李佐与军器局大使、副使在了解多数工匠对工薪的想法后,用大半天的时间就拟写除了一份有关工匠薪资的文书交给朱媺娖看。 朱媺娖看完后又根据郝光明的意见进行修改,然后再征求了李佐三人的意见,最终才定下军器局工匠雇佣文书的大概条款。 其一,根据工匠水平差异,将其划分为学徒、工匠、大匠、匠师、大匠师五个等级。 而成都军器局雇佣的工匠目前等级最高的是大匠,人数最多的则是工匠,学徒次之。 其二,根据个工种不同初步定下了每月底薪,学徒中底薪最低的只有一钱银子,而大匠中底薪最高的则可拿二两银子的高薪! 至于奖金,则分为合格产品计件奖、每月产量前十名的先进奖、为军器局做出特殊贡献的表彰奖等等。 其三,军器局还设立了工伤补贴,因公死亡抚恤金,从大匠开始,只要达到一定工龄,在超过一定年岁更是允许退休每年给予退休金! 按照工匠们所讲,这样的待遇,打着灯笼都未必找得着,他们没理由不来应聘。 除了军器局待遇好,让工匠们踊跃来军器局应聘的另两个原因就更简单了。 一是如军器局大使、副使所说,工匠找活儿也不容易,十天半月找不到活计是常有的事,自由工匠收入并不稳定。 二是,工匠们都感念朱媺娖废除匠籍的恩德,知道如今张献忠将要攻打成都,守军急需军械。 如果让张献忠攻陷了成都,公主废除匠籍不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更别说,这些工匠也都是成都人,之前虽然生活困苦了些,却也勉强能过下去,并不想被张献忠那种凶名赫赫的流贼所统治。 所以,之前就在军器局干活的那些工匠不仅自己应聘,还积极帮忙宣传军器局的雇佣条件,招呼成都城其他工匠也来应聘。 出于以上原因,才一两天时间,受军器局雇佣的工匠就轻轻松松达到了1200多。 据军器局大使所讲,就这还是一些工匠因为雇佣文书上的某些条款迟疑,否则愿意来干活的工匠更多。 什么条款呢? 主要是合同年限及保密条款。 军器局毕竟是国家军工部门,不能让工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即便是学徒,一旦签了合同,最低也要干三年。 有些需要极高保密性的工种,学徒合同也是十年起步。当然,这类工种底薪也高。 至于保密条款,主要是不准工匠们外泄军器局机密,一旦违反动辄以劳役、流放、杀头处置。 不过,真正拎得清的工匠都觉得,无论是雇佣年限,还是保密条款,看着吓人,而实际上并没有比过去大明官府对待工匠更严苛。 在过去,他们可是要给官府免费干活儿一辈子的。 至于保密,那也是必须的。 并且你是否泄露了机密完全由官吏说了算,等于说官吏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处置了你。 如今保密条款规定了机密范畴,反倒让工匠们心里有了谱,知道什么事能往外说,什么事不能。 如此也就能避免被上面的官吏任意拿捏、随意处置了··· 朱媺娖今天过来,主要是视察军器局生产情况及进度的。 毕竟如今军械缺口仍不小,军器局这边生产压力很大。 这次朱媺娖没带龙文光等官员,只带了卫队,进局内后就由李佐、大使陪同。 她在视察各厂、坊时,不仅会听大使的讲解,还会随机找个工匠问话,如此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军器局官吏欺上瞒下。 当来到盔甲厂,见到一位老汉在打造甲片,打得是又快又好。 待其打完一片停下时,朱媺娖便让人将其叫过来问话。 这老汉见了朱媺娖便下跪行礼,朱媺娖也没阻拦,只在老汉行礼后让其站起来回话。 她见这老汉虽然矮壮却头发斑白,皱纹深刻,便问:“老丈贵姓?多大岁数了?” 正文 第121章 工匠有声,伤兵无言 , “草民姓王,今年四十五了。”王老汉弓着身子,老老实实地答道。 朱媺娖听了略感惊讶,她还以为这老汉起码五六十了呢,没想到才四十几。 巡抚龙文光都快六十岁了,看着却比王老汉还年轻。 同样四十几的黎玉田,便说是王老汉的儿子, 也是有人信的。 人和人还真不能比。 “王老丈应是大匠吧?觉得如今在这军器局做工如何?”朱媺娖又问。 “好。”王老汉先吐出一个字,随即皱纹深刻的老脸上便露出笑容,“草民是大匠,草民的两个儿子也都评上了正式工匠,如今每月底薪就能领到三四两银子,干得好还有赏银拿。 我那乖孙儿钟娃子再也不用挨饿,儿媳妇也不暗地里发牢骚了,一家子都觉得日子有奔头了。 这一切都是公主的恩德, 草民要谢公主···不,谢监国啊!” 说着,王老汉便不禁眼眶湿润,冲朱媺娖跪下来道谢。 “王老丈不必如此,快些起来。” 朱媺娖说着,军器局大使反应快,立即上前拉起了王老汉。 接着,朱媺娖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制作铠甲的事,王老汉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朱媺娖了解后,感觉对盔甲长如今的生产效率大致满意,这才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说起生产效率,朱媺娖就想起了郝光明曾经提过的流水线、机械化生产。 但在第一次来军器局视察后,两人就有过商议,一致觉得,还有不到一个月张献忠大军就会来到成都。 大战一触即发,并非让军器局改成流水化作业的好时候。 流水化作业生产效率固然比如今军器局作坊式、个人式生产效率高,却也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军器局毕竟有这么大, 有一千多工匠,要改换成流水线作业,估计没一两个月难以磨合熟练。 而流水线刚开始的时候,必然还会有不少出差错、需要纠正的地方,生产效率也许还没如今高呢。 至于机械化生产,目前主要是指充分利用水力、畜力来加快、加大生产。 但这类机械不是说朱媺娖一张嘴就有的,郝光明从后世弄来相关的机械设计图,工匠们造出来、安装调试好,也需要一段时间。 因此,还不如想让工匠们按老方法加班加点的干,等打赢了张献忠再弄畜力、水力机械。 ··· 视察完军器局,朱媺娖又带着两百人的卫队(男女各半,分别从李岩、红娘子的亲兵营抽选),顺路从蜀王府接上李岩及昨日挑选的四名侍女,一起前往伤兵营。 “监国驾到!” 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正躺在床上休息的李保田与同病房的其他几个伤兵相互望了眼,立马挣扎着要起来。 现在李保田已经明白,监国就是来成都的那位公主,伤兵营是公主下令建立的, 也是公主给了他们一个治疗、修养的地方。 如今公主来到伤兵营, 他们当然要出去叩谢。 但挣扎着起来后,就有人犹豫道:“我们这个样子, 不会吓到公主吧?” 李保田听了一愣,动作也止住了。 随即又有人道:“公主对我们有大恩,来了我们难道不去拜谢?至于说吓到公主,我们离远一些跪拜,不让公主看清我们的脸就行了。” 李保田等人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纷纷走出病房。 另一边,伤兵营主管已经带着一众大夫、学徒、杂使人员在校场接驾。 “成都府医官、署理伤兵营都管孙平拜见监国。” 一名中年人带头向朱媺娖行跪拜稽首礼后,其余人也跟着行礼齐呼。 “拜见监国。” 朱媺娖颔首,道:“平身。” “谢监国。” 待孙平等人起来后,朱媺娖便看向那些从病房中走出的伤兵。 孙平见了顿时面色巨变,忙转身冲伤兵们喝道:“谁让你们出来的?!” 其中一位同样被割了耳鼻、砍掉右手的将官壮着胆子道:“我等只想向监国跪拜谢恩,别无他意。” 说完,便在距离校场仍有上百步的廊檐下遥遥冲朱媺娖这边跪拜,大呼:“多谢监国救治,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其余走出病房的伤兵也纷纷在廊檐下跪拜,齐声大呼,“多谢监国救治,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伤兵营都管孙平见此,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原本怕这些伤兵凑过来,恐怖的面容惊吓到朱媺娖。 而今这些伤兵隔着上百步跪拜,都看不清脸,自然也就不会吓到朱媺娖了。 可紧接着让孙平紧张的事出现了。 朱媺娖竟然主动向那些伤兵走去。 她这一举动同样令伤兵们不安起来,如果不是跪在地上,恐怕有些人就要起身跑回病房了。 就在众伤兵惶然不知所措时,尚未走近的朱媺娖开口了。 “众将士不必紧张,本宫只是想近些看看张献忠那恶贼将你们残害成了什么样。 待到他日与张献忠决战,本宫也好给众位将士报仇雪恨。” 听见这番话,伤病们莫名心安了不少,不再紧张。 很快,朱媺娖便带着卫队来到伤病们面前。 可是伤兵都低着头,让朱媺娖看不清面孔。 朱媺娖便对之前第一个说话那位将官道:“抬起头来。” 这将官不敢违逆,只能咬牙抬起头。 朱媺娖以及郝光明终于看到了张献忠所造的恶果。 也亏得朱媺娖自离开皇宫后心理以强悍许多,才没有表露任何异样。 可她心里却已对张献忠痛恶之极。 其实这名将官脸上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化脓,看着只是缺了鼻头,并不算太吓人。 可从这将官的神色来看,他显然深以为耻辱。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谁军中,任何职?” 将官沉声道:“回禀监国,末将褚令奎,此前在陈抚台的标营任千总。” 朱媺娖、李岩等人听了都微微惊讶。 千总已经算中级将领了,居然也没能躲过张献忠的残酷手段。 回过神来,朱媺娖一叹,随即扫视其他伤病,用清亮的声音道:“诸位都是大明的将士,哪怕曾兵败被俘,却也为大明流过血。 因此本宫承诺,只有本宫还有能力,就绝不会放弃诸位不管。 等你们养好了伤,本宫一定会让人妥善安置,绝不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虽然仅仅是一番话,还不知道将来能否会兑现,可许多伤病听了仍感动得眼眶发红。 即便真的只是一番安慰的话,以往又何曾有人对他们这么说过? 他们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眼中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大战之中受伤,即便不死在战场,也大概率会痛苦地死在营中,哪怕军中也有伤兵营、有医匠,又哪里能和眼下的条件相比? 何况,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这般被俘后由敌人故意放回挫伤己方军心士气的败兵,一般都是被上面秘密处决。 如今公主不仅没杀他们,还建立了条件如此好的伤兵营,让大夫不吝用药、全力医治。 又承诺以后不会不管他们,会做出妥善安置。 如此种种,便是心如铁石的汉子也感动了。 更别说他们受到张献忠的屈辱处置,心理远比寻常将士敏感。 于是,伤兵们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朱媺娖,深深记住了这张仿佛散发着光辉的面容。 最后没人再去呼喊什么,而是在记住朱媺娖脸庞后深深叩首。 虽无言,可他们却都已将朱媺娖的恩德深深刻入了心中。 正文 第122章 微生物之说,无人机到货 , 让伤兵们回病房后,朱媺娖才向都管孙平及一众大夫了解伤兵们的病情。 “监国,这是成都最擅长治疗金创伤的名医齐元术。” 孙平却是向朱媺娖介绍了一位大夫,然后由这位擅长治疗金创伤的大夫总述伤兵们的病情。 根据齐元术的讲法,伤兵们的病情因人而异,因境遇而异。 有的人体质好,在西来途中又经过一定治疗, 或是敷过草药,伤口已经结痂,只需修养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也就是听力受影响,面容丑陋而已。 但有体质差的,被残害后伤口迅速感染化脓,路上食物也得不到保障, 甚至原本就受过其他伤的,走不到成都就会死掉。 这种情况的比例还不会少, 至少三分之一, 至多可能达到三分之二。 还有相当一部分,虽然活着来到了成都,可伤口却已经化脓感染,甚至邪气入体,即便大夫们全力医治,最终能否活命也得看个人命数。 了解到这些后,朱媺娖让随行的侍女连翘拿出一摞册子分发给众大夫和都管孙平。 “这是本宫找人拟写的《伤兵营管理建议》,以及《外伤处理注意事项》。 上面的建议、要求或许让诸位无法理解,但本宫可以保证,上面所写内容都经过验证,是极其有用的。 我希望诸位能够认真阅读,将上面的内容化为己用,治愈更多的伤兵。 让伤兵营成为受伤将士的希望,让那些走上战场的将士想到伤兵营能更加勇敢。”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 众大夫及孙平都是微愣,随即就翻看起手中册子。 大夫们拿到的都是《外伤处理注意事项》,孙平拿到的则是《伤兵营管理建议》。 这两份册子都是郝光明连夜在网络上搜集相关知识编写的。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用竖写排版,而是用横排, 但字体还是转换成了繁体字。 后世繁体字和明末的繁体字差别很小,所以尽管不习惯横排阅读,可无论是大夫还是孙平,看起手中册子来都没有障碍。 齐元术翻开册子前心里是不以为意的。 作为享誉成都的金创伤名医,他并不认为公主给的册子能让他学到什么,甚至不认为在治疗金创伤方面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公主让看,他不能不看。 翻开之后,他便发现,这册子虽然薄薄的没多少页,可里面的字却很小,因此记录的内容不少。 先大致地翻了翻,齐元术便发现这上面的内容并不成体系,好像他人随便从各处摘录的一般。 开篇则着重提到,处理外伤一定要注意消毒,如果消毒没做好,就很容易令伤口感染,也即是侵入邪气,化脓。 然后就提出了多条消毒之法。 如以开水烫煮包扎所用的纱布, 处理外伤的工具。 医者接触病人伤口前需先洗手, 然后再以酒精擦手及病患伤口进行消毒。 又如, 让病患注意个人卫生,不要让伤口沾染脏污。 等等。 只看了一页,齐元术就疑惑重重。 虽然敬畏朱媺娖的身份,可他还是忍不住问:“监国,草民有些疑问,不知这处理外伤为要注意消毒,难不成我等手上、所用的纱布都有毒?” 这问题朱媺娖并不懂,但有郝光明在另一边跟她解释呢。 只见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此毒并非指毒药的毒,而是指一种以细菌为主的微生物,空气、水中乃至我们的身体内,它们无处不在,只不过比微尘还要小许多倍,所以我们肉眼看不见罢了。 诸位大夫若不信,过些日子我会拿几台显微镜来伤兵营,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了。” 见朱媺娖言之凿凿、确有其事的样子,齐元术等大夫都惊疑起来。 孙平等人想起关于“公主乃仙女下凡”的传闻,更是瞬间紧张地看向周围,暗想:莫非真如公主所讲,周围都是那什么微生物? 可真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还活得好好的? “若如监国所言,微生物到处都是,甚至我等体内也有,那我等为何都活得好好的?”齐元术再次对朱媺娖的话提出了疑问。 朱媺娖笑容不变,道:“微生物并非都是有害的,有些虽然在我等体内,却于我等有利。 另外,我等身体本就有一定防护能力,微生物大多害人之力微小,如果我们身体健康,它们是无法对我们造成多大损害的。 唯有我们受伤、身体虚弱时,它们才会趁虚而入,在我们的伤口、病灶处迅速繁衍,损害我们的身体。 所以,在我们以手或外物接触病患伤口时,一定要注意消毒,避免直接让大量细菌等微生物沾染到伤口上。 用于包扎的纱布也需要勤更换,每次都需要用沸水煮洗··· 更多相关内容,这册子上都写了,即便现在没有显微镜,可诸位也可以在治疗伤兵时尝试,便知道是否有用。”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齐元术觉得虽然有些问题得到了解答,可疑惑却更多了,很想与公主再多交谈一番。 瞧见孙平暗暗使眼色,他才醒悟自己孟浪了。 于是便和其他大夫一样,应了声“是”,不再做声。 郝光明、朱媺娖也没有继续和这些大夫“交流”的想法——大明的医疗领域是有许多可以改进、提升地方,有许多问题可以解决,但却并不是现在。 因此,后面朱媺娖又让孙平引路,了解了下伤兵营的伙食及卫生情况,便结束了这次视察。 走时,她让连翘、刘珠带着一个药箱留在了伤兵营。 昨天选出来的四名侍女,被分为两组,轮换着来伤兵营“上班”。 两名侍女一人负责拿药,一人负责记录,换班时又需要与另两人交接,如此就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侍女偷拿后世的药物了。 郝光明、朱媺娖倒不是舍不得药物,而是怕她们给人乱吃,反害了他人。 至于药物的事,朱媺娖没跟齐元术等大夫说。 因为她已经跟连翘等侍女说了。 之后连翘等人自会告诉齐元术等人该在什么时候用她们所保管的药。 ··· 等朱媺娖从伤兵营离开时,已近中午。 于是她便带着李岩及卫队回往蜀王府。 进入承运殿,她跟费珍娥交待了一句,便回竹林老宅吃午饭。 等朱媺娖吃完午饭准备去大明时,郝光明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看完短信他高兴地道:“无人机到了!” “真的?”朱媺娖也瞬间高兴起来。 “当然是真的。”郝光明道:“这次快递送到了镇上,我这就去拿,一个小时后你应该就能见到了。” “那好,一个小时后我再回来!” 随后,朱媺娖前往大明,郝光明去镇上拿快递,把朱媺姕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不过朱媺姕很乖,并没有乱跑,只是趁两人都不在偷吃了个雪糕,又偷看了一集平时郝光明不让她看的动画片。 半个多小时后,郝光明开着箱货回来了。 他将装无人机的箱子都搬到东屋后,就拆开一个用于航拍的微型无人机,在院子里调试起来。 自从决定买无人机帮助朱媺娖后,郝光明就开始学习有关无人机操作、修理等相关知识。 不久,朱媺娖也跟着一起学习。 毕竟郝光明不能穿越到大明,无人机带到大明后,只能由朱媺娖引导飞手们通过看书、看视频学习如何调试、操作、修理无人机。 因此,在无人机到货前,她先学会一些知识,到时候也能指点大明那边的飞手们,让他们学习得更快些。 正文 第123章 选暗探?预备飞手! , 郝光明花费了十几分钟,才将微型无人机调试好,正准备试飞呢,朱媺娖就过来了。 她见郝光明在院中,便也出了屋门,站到廊檐下。 “回来了?” “嗯。”朱媺娖点头,目光却一直在无人机上。 虽然之前在网络上就通过文字、图片、视频有过诸多了解, 可真正见到无人机朱媺娖还是感到颇为赞叹。 后世造物之术在大明人看来太神奇了,真的与仙术无异。 也难怪无论她怎么解释,大明那边许多人仍将她当做仙女下凡,将她带去的后世之物当做法宝。 便是一些中举、中进士的大明知识分子也不例外。 郝光明见朱媺娖看着,有意表现,便开始试飞。 据他了解, 微型无人机在视界内进行常规操纵还是比较简单的。 果然,他很容易就让无人机飞了起来, 开始在院子上空盘旋。 让无人机转了几圈,他便操控着让无人机停留在屋檐下,距离朱媺娖七八步远的地方。 朱媺娖果然没忍住,道:“我也想是试试。” “那就试试,但最好别飞出院子。外面都是竹林,如果飞得不够高,很容易撞上去。” 郝光明交代了一句,就将遥控器交给了朱媺娖。 接过遥控器后,朱媺娖便开始小心的操控着。 因为她学习这个的时间不如郝光明久,又是大明人,见识、思维上总有所欠缺,所以刚开始学的时候显得有点笨拙。 郝光明见状,便在她身侧指导,然后就忍不住手把手地教。 因为天气炎热,两人穿的都比较淡薄。 不知不觉,气氛就暧昧起来。 朱媺娖一个恍惚,无人机差点撞院墙上。 幸亏郝光明眼疾手快, 及时抓住遥控器操作了一波,才让无人机安全飞到更上空的地方。 朱媺娖只觉得心如鹿撞,连忙脱离接触,走到一边微红着俏脸道:“我之前在那边已经让红娘子召集选好的预备飞手了,既然这无人机没问题,我就带过去教飞手们练习吧。” 郝光明刚才虽然有些心猿意马,但并不想强迫朱媺娖。 何况朱媺娖才十六岁。 于是他便点头道:“行。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带三四架微型无人机过去就行了,毕竟那边的飞手今天才开始了解无人机。 你全部带去的话,一时监控不好,很容易让他们把无人机弄坏。” “嗯。”朱媺娖点头,然后就进去带无人机穿越。 大华国的微型无人机空机重量不会超过7kg。 郝光明买的这批微型无人机,空机重量都是5kg多一点,折叠起来不过半尺多大,因此朱媺娖携带起来还是颇为方便的。 朱媺娖的搬运能力经过长期锻炼也有所增长,一次带两架微型无人机过去毫无问题。 两趟她便运送了四架无人机。 然后便对一直守在承运殿的费珍娥道:“派人去传红娘子过来。” “是。” ··· “这就是无人机?” 成都城西郊,一处视野开阔的坡地上,红娘子见朱媺娖从箱子中拿出了无人机,不禁好奇地凑过来看。 在两人周围,有两三百亲卫,以及红娘子选出来了的36名预备飞手。 此时这些人也都好奇地看向这边, 只是不敢如红娘子这般凑过来罢了。 在更远些的地方, 两三里外, 则有一千将士封锁四方,禁止闲杂人等进入这片区域。 无人机对成都之战来讲属于秘密武器,如果让张献忠的探子看到,郝光明的计划执行起来就未必能成功了。 待朱媺娖将折叠好的无人机展开来,红娘子又忍不住道:“这无人机好小啊,看着和玩具一般,好用吗?” 朱媺娖听了不禁学了郝光明的说话习惯,笑道:“相信本宫,把‘吗’去掉。” 红娘子微愣,然后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道:“公主,待会儿让俺也试试控制这无人机吧?” 在这种私下中的场合,红娘子和朱媺娖交流还是比较随意的。 “没问题。” 朱媺娖说着又拿出了平板电脑,放在早就安置在一旁的木架子上,好方便多人一起观看。 随即,她就拿着无人机,对那36名预备飞手道:“诸位,想必之前你们就一直好奇,红总兵选你们出来做什么。 现在本宫可以告诉你们了,就是让你们学习操纵本宫从后世带来的无人机。 什么叫无人机?也就是本宫手中这个东西。 这无人机不仅可以携带、投放小物件,而且上面安装了类似‘千里眼’的装置。 所以,若是学会了操纵无人机,你便可以控制无人机,在天空中窥探、记录数里之外的敌军大营布置,或是敌方城防布置。 此外,此物还可以投掷、抛洒、喷洒东西,比如说火药、猛火油等等。 我手中的这个无人机虽小,但本宫还有大一些的,可以携带十数斤乃至数十斤的轻型无人机。 当然,轻型无人机更大操控起来也更难,所以你们得能较熟练地操控这种微型无人机,才可以去学习操控更大的轻型无人机。”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36名预备飞手都不禁露出了兴奋、激动的神色。 这些人都是红娘子从其本部挑选的,其中单是红娘子、李岩亲兵出身的便有七八位。 此外还有个特点,便是都比较年轻,最多二十几岁,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因为一般而言,年轻人反应更快、学习能力更强。 他们被红娘子选出来已经有好几天了,因为需要保密,就被红娘子安排到一起,找人教习文字。 虽然这36人中有原本就识字的(明朝人识字率在封建王朝中应算是高的),但大部分人都不识字。 郝光明虽没说不识字就学不会操控无人机,但识字总是要好一点。 36人在一起学习的这几天,也经常讨论红娘子选他们出来做什么。 有人认为是选他们做暗探。 因为潜入敌境的暗探,就需要聪明、反应快。 当时就有人说未必,因为红娘子挑选他们时还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学习能力强。 认为是选暗探的人就说,要求学习能力强,是因为暗叹也是需要学习一些东西的,比如说伪装、写书信,等等。 于是,众人便大多以为是要被选出来当暗探。 因为作为将士,红娘子选拔他们必然是做与军事相关的事,除了暗探,他们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做暗探,但出于对红娘子的敬重,以及对军令的服从,倒是没人在这几日说要退出的。 如今,知道了红娘子选出他们的真正目的,虽然与当初猜测相差甚远,可每个人都惊喜无比。 作为从京城就随公主南下的人,甚至是一路上护卫公主的亲兵,他们当然知道公主有天赐神通,还有诸多“法宝”。 比如对讲机、投影仪,甚至还有女兵知道红娘子有个公主送的会说话、唱歌、背诗的布偶。 他们虽然接触过对讲机、投影仪,但却从未使用过。 要说他们不羡慕那些使用过对讲机的高级将官,绝对是假的。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能操控“法宝”的一天。 并且还是公主此前从未展示过的新“法宝”! 就在36名预备飞手神色一片兴奋、激动时,却见朱媺娖嘴角露出微笑,又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此番本宫只准备挑选18名正式飞手,至于剩余的人,则只能保留预备飞手的机会。 能否成为一名真正的飞手,获得操纵一架无人机的机会,就得看各位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如何了。” 正文 第124章 天赋飞手红娘子,李振武得见曾英 , 听了朱媺娖的话,原本兴奋的预备飞手们又都紧张起来,一个个暗自思量: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使用“法宝”的仙缘。 “为了能让大家更直观的了解无人机操控,现在本宫就先为大家演示一番。 当然,本宫其实也才刚学会操控无人机,需要学习、提升的地方还有很多。” 说完,朱媺娖就拿出刚展开的无人机, 放在面前的草地上,开始调试。 她虽然有些生疏,但在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及时给予指点的情况下,耗了几分钟时间,还是把这架无人机给调试好了。 随即开始试飞。 此时,36名飞手看着地上那个展开来也不过一尺多长, 看起来仿佛一件精致玩具的无人机,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怀疑。 这东西真能飞起来? 要说它那展开来的四根风车样的棍子(螺旋翼)倒是有些像翅膀, 可羽毛呢? 就好像鸟, 只有骨头架子,没有羽毛,它怎么飞? 难不成会腾云驾雾? 就连红娘子都有点怀疑时,便瞧见无人机的四个螺旋翼都转了起来,很快就转得连影子都难以看到。 同时也缓缓向上空飞去! 即便飞手与周围的亲兵实际都是将士,可此时也不禁纷纷发出惊呼声。 “飞起来了!” “真的能飞!” “俺以前听一个老木匠说,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就做出过能飞到天上的木鸟,俺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快看,公主让那怪鸟绕着我们飞了!” “什么怪鸟,那叫无人机!” “···” 在预备飞手、亲兵们时不时地惊呼中,朱媺娖操纵着无人机在这片坡地上空,以及更远地方,试飞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能够在这多人面前成功试飞,朱媺娖也颇为兴奋。 随即她就用平板电脑上的图文、视频作为教材, 开始向预备飞手们讲解如何操纵无人机。 实际就是将当初她跟郝光明一起学习操控无人机时,所得到的一些知识重复一遍。 对于平板电脑, 预备飞手们就没那么惊奇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 平板不过是小一点的电影。 而从京城到四川一路走来,大电影他们都不知看过多少场了。 红娘子站在一旁,也是听得聚精会神。 朱媺娖大约讲了一个小时,将操控无人机的基本技巧、要求都讲述清楚后,便准备让预备飞手们试飞。 为了避免出现两架无人机相撞,或者她指导不过来的情况,朱媺娖准备让36位预备飞手一个个的试飞。 并且让5名女子先试飞。 这么做当然不是在大明讲“女士优先”。 而是朱媺娖作为公主,不可能亲自上手指点男子,那么指导起来必然束手束脚,不太方便。 女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可以教的快点。 朱媺娖才让那5名女预备飞手出列,红娘子就道:“公主,不如让俺先试试吧?” 说话时,红娘子杏眸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又带着渴望,很像一个向大人要玩具玩的小女孩。 朱媺娖一笑,“行。” 于是朱媺娖就拿出一个无人机, 先教红娘子进行实际调试,等红娘子根据她的指点调试好无人机, 便让红娘子试飞。 朱媺娖本以为红娘子才学习一个小时,又是第一次接触无人机,第一次试飞,必然会表现得很笨拙。 当红娘子操控着无人机刚起飞时确实如此,可接着红娘子操控的无人机飞起来就越来越灵活。 仅仅几分钟后,红娘子操控的无人机竟然就仿佛鸟儿一般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这一幕别说预备飞手和亲兵们看呆了,就连朱媺娖以及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的郝光明同样呆了。 等回过神来,郝光明就不禁感叹道:“这红娘子要在我们这儿,绝对是有当竞赛飞手的天赋啊。” 朱媺娖则忍不住俏脸发红。 她回想自己第一次试飞时的表现,跟红娘子比起来真是太拙劣了。 “哈哈哈···” 只见红娘子操控了一会儿,竟然不顾及将军形象地在跑起来,能边跑边操作,还开心无比地畅笑。 瞧见这一幕,都试飞过,知道操控无人机并不容易的郝光明、朱媺娖直接服气。 “这就是天才啊。”郝光明先这么感叹一句,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中满是后悔地道:“哎,早知道我就专门购买一架fpv无人机了!” 朱媺娖如今也是知道26个英文字母的,可仍听不懂郝光明的话。 “fpv什么意思?” 郝光明道:“就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意思,这种无人机配有vr飞行眼镜,灵敏性强,还更稳定,可以让人拥有飞鸟般的感觉。 也就是让你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无人机,在天空中飞行一般。” 朱媺娖听了十分惊讶,“竟然这么神奇的东西?” 郝光明笑道:“我们这边让你觉得神奇的东西还少?和某些真正高科技的东西相比,fpv无人机也就一般般吧。” 朱媺娖又问:“那这种第一人称视角的无人机比我们现在用的更好吗?” 郝光明道:“刚开始不熟练时,操控起来可能没那么好。但是熟练后的飞行,你可以参考真正的鸟儿。 就你们现在操控的无人机,如果忽然要撞上什么东西,能躲过去吗?很难吧? 但第一人称视角的无人机,熟练之后,穿梭于各种障碍物之中不过是常规操作。” 朱媺娖听了立即联想到无人机在大明的实用问题,道:“也就是说,这种无人机被人打下来的可能性更小?也能执行更复杂的任务?” “不错。” “那你赶紧买啊?”朱媺娖兴奋起来,“买回来了给红娘子用,而且我这边说不定还有超高天赋的飞手呢。” 郝光明笑道:“你别急,我这就上网买。不过拥有红娘子这种天赋的飞手肯定很稀少,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朱媺娖道,“不过就算我这36个预备飞手里没有能和红娘子天赋相比的,以后我从全大明找,肯定能找到不少。” 郝光明听了好一阵无语。 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服!” 朱媺娖见红娘子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让她玩个尽兴,她则又挑选一位女预备飞手指导起来。 因为以红娘子如今操控无人机的灵活,便是旁边多一架无人机,也不太可能相撞。 所以,等十来分钟后,这个女预备飞手调试好了无人机,便也令其缓缓起飞。 这时朱媺娖、郝光明都有种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暗想:这该不会也是个天赋超高的飞手吧? 结果证明,红娘子作为大明第一个试飞的飞手,拥有这超高飞行天赋真的只是巧合。 因此这第二个飞手的表现,还不如朱媺娖的第一次试飞。 毕竟此前朱媺娖在网络上学习了很多相关知识,而这个女预备飞手则只是听了朱媺娖一个小时的课而已。 两者对无人机飞行的了解不可同日而语。 红娘子完了快半个小时,才让无人机飞回来听到草坪上。 这时,朱媺娖便想起讲起了fpv无人机的存在。 红娘子听了只觉得无法想象。 哪怕她知道红娘子去的是后世,也忍不住将fpv无人机当做“法宝”般的存在了。 当人,即便是是真的法宝,她也不会向寻常人那般敬畏,而是更加感兴趣。 于是忍不住抓着朱媺娖的手道:“公主,俺就要那个什么虎皮威无人机,俺绝对能操纵得更好!” 朱媺娖则笑着许诺道:“你放心,只要驸马拿到货,我就拿过来给你用。” ··· 也是在这一日。 奉命朱媺娖之命找人的李振武,在重庆府南川县附近的南坪关,找到了率残重庆府残军驻守于此的曾英与刘鳞长。 得知李振武来意后,曾英并没有急着表示想法。 身为川东参政的刘鳞长却觉得李振武所言太过不可思议,根本不能信。 于是直接冷笑道:“你所言在本官看来尽是漏洞——你先说你是从阆中来的,即便你赶路再快,要来到此地也需要十余日的时间。 若是算上路上打探消息、受贼军所阻耽搁的时间,怕是在半月以前。 那时,重庆刚被张献忠攻破,我等尚且在逃亡途中,不知要去往何处,公主殿下又怎会在那时知道我等将落脚南川?!” 一旁的曾英听到这里,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手却握住了腰刀刀柄。 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冷光,一副美髯微动,配上脸上尚未痊愈的刀伤,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杀机凛然。 李振武不禁怀疑,若他不能解答好刘鳞长的问题,曾英怕是会将他当做别有用心之徒当场斩杀。 正文 第125章 我有神灯为证! , 李振武知道,如果他真被曾英斩杀在营中,根本没地方说理去。 因此,即便他知道自己没有半句谎言,也不禁有些紧张。 深吸了口气,李振武决定掌握主动,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书信, 道:“这是公主殿下写给两位的手谕,两位还是先看看吧。” 一封书信而已,刘鳞长倒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张献忠总不至于用死士带那种传说中触之即死的毒药来杀害他与曾英。 若张献忠真知道他们在此处,怕是就遣一员大将带兵来攻了。 至于说李振武暴起发难,且不说这营中还有几位曾英的亲兵,便是曾英本人的勇武, 都足以让刘鳞长放下此虑。 于是他淡定地接过书信拆看——他到要看看这个自称李若琏之孙、锦衣卫千户的李振武还有什么骗人的手段。 打开书信,入目便是娟秀却有隐带堂皇之气的字迹,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高门贵女,并且是贵不可言的那种。 第二个吸引刘鳞长目光的便是上面的印记。 瞧见这印记,他就不禁瞳孔一缩,惊讶出声道:“皇帝御用印玺?!” 众所周知,大明并没有得到传国玉玺,于是命工匠打造大明皇帝御用印玺,等到嘉靖时期,此玺已多达二十四枚,因此又被合称为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这封书信上的印记,便是崇祯皇帝降下中旨喜欢用的那枚御印! 在明朝,大明皇帝印玺想要仿造得真假难辨很难。 刘鳞长身为四川参政,已经算一省高官,皇帝御印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如果书信上用印是真的,那问题就复杂了。 可能真是公主来到四川,并带了大明皇帝印玺。 有可能李振武是李自成派来的——李自成攻破京城,也可能得到大明皇帝印玺。 而且,前段时间他也确实曾听说叛将马科攻下了保宁府··· 刘鳞长接着看书信内容,很快就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公主监国?陛下怎么会如此?!” 按理说,崇祯殉国消息已传来,刘鳞长该称呼先帝才是,他都忘了改变称呼,由此可见书信中内容令他多么震惊。 一旁的曾英听见这话神色也终于有所变化,讶异道:“公主监国?” 说完便不顾规矩,凑过来看书信。 这才知道书信内容。 却是坤兴公主称,先帝在闯贼攻破京城前,因她受上天眷顾,得赐大神通,可往来后世,便将重振大明的重任交给她,并命她为监国。 书信中还说,坤兴公主准备带领红娘子的队伍前往成都,避免张献忠再攻破成都,并且会寻机剿灭张献忠。 又说曾英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刘鳞长也是可用之材,希望两人能随锦衣卫千户李振武前往成都, 协助她担负起监国重任。 看完信上内容, 曾英也紧皱眉头。 如果抛去前面的“公主得天所衷,得赐大神通,可往来后世”这种怪异之言,只说公主能力强于诸皇子,又有逃出京城的法子,因而被赋予监国重任,他倒是有几分相信的。 国家大事虽向来由男子来做,可世间也不缺乏奇女子,比如说秦良玉,又比如信中所说的河南义军首领红娘子,还有前段时间他在山中得遇的红颜知己董琼英。 但怪异之言···他曾英自问见多识广,这辈子却也没见过鬼神,着实难以相信。 果然,刘鳞长脸上冷笑更浓郁,盯着李振武道:“荒谬!本官看你是李闯派来的奸细吧?以为我等是糊涂官,以一封加盖了御印的书信配上荒唐之言就能诓骗我等?!” 厅内亲兵听见这话,纷纷拔刀出鞘,一时气氛肃杀。 李振武紧张得绷着脸,反问:“若我真是李闯奸细,为何不用更靠谱的话,而是弄出这封在刘参政看来荒唐的书信?” 也是。 曾英点头,觉得李振武所言有一定道理。 刘鳞长道:“李闯,一驿卒尔,想出这种荒唐之策也不稀奇。” “那我又是怎么知道两位在重庆被攻破后会流落到此处的呢?”李振武再次反问。 刘鳞长冷笑更甚,“你打听到我们的踪迹,才作此谎言罢了。” 李振武见刘鳞长完全不相信他,心中焦急无比,额头也开始冒出细汗。 好在大热天,他本就出了很多汗,这焦急的迹象倒不明显。 “无话可说了吧?”刘鳞长似乎为识破敌人奸计有点得意,又有些不屑,“来人,将此贼子拿下,严加审问!” 这厅中亲兵有曾英的,也有刘鳞长的,听见招呼便上前要拿人。 李振武目光落到曾英身上,想起朱媺娖曾交代的一些话,急中生智,大声问:“曾将军可曾遇到一女子,名唤董琼英? 公主殿下曾言,此女乃奇女子,麾下有数百敢战蛮女,乃是曾将军命中的红颜知己。 若是李某见到曾将军时,董琼英已追随将军,便请其一起前往成都听用!” 听见这话,曾英神色惊讶,刘鳞长则紧皱眉头。 实际上,曾英是前两日在附近大山中探查地形时遇到的董琼英,昨天才将其带回南坪关。 董琼英说是山中富户之女,实际却出身汉化的小土司,家里没什么名气。 就算李振武是李闯奸细,想要对此事了解如此清楚,却也是不太可能的。 如此,李振武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李振武又道:“公主的天赐大神通,可到数百年后,通过史书了解两位。 正是因此,才知道两位乃是大明的人才,也知道两位此时期会流落到江津、南川一带。 两位若是还不信,我手中有公主殿下从后世带来的神灯可以为证!” 说着,李振武从包袱中拿出他的底牌——朱媺娖给他和高胜奇一人一个的手提灯。 曾英、刘鳞长看到了手提灯,都露出好奇神色。 因为这东西他们确实认不出,连什么材质做的都看不明白,而且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个灯。 就在此时,那东西带着透明水晶的一端竟然放出极亮的光芒,即便是在白日,于这厅中也可见其光柱! 见此,别说曾英、刘鳞长了,就是那些亲兵都一个个神色震惊。 这样的灯,他们确实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足以称之为神灯了。 李振武则接着道:“这神灯在后世名曰手提灯,乃是用电发光,绝非我大明可以制造的,不信的话,两位可以拿去查看。” 说着李振武将手提灯递给刘鳞长。 刘鳞长结果来细细查看一番,发现这“神灯”确实不像“夜明珠”那等天生异宝,明显是人造的。 但大明也确实没可能造出这等精巧、奇妙之物,便是以善奇技淫巧著称的红夷,怕是也造不出此物。 看着此物,再想到董琼英之事,刘鳞长终于对之前的判断动摇了。 心想,难不成真如信中所说,坤兴公主得到了上天眷顾? “参政,可否将这神灯给末将看看?”曾英在一旁看得眼馋,不仅出声道。 刘鳞长虽然也想多把玩、研究一番,却还是给了曾英面子,将神灯递给曾英。 曾英看了看,就惊叹道:“如是有此物照明,夜间行军就容易多了啊。” 李振武道:“曾将军果然聪慧,我等之所以能从京城如此快赶到四川,便有公主殿下提供数十神灯让将士们能夜间行军的原因。 当然,公主殿下从后世带来的奇物不止这一样,李某一言难尽,两位去了成都便能见到。” 听到这里,曾英不禁和刘鳞长交流起眼神来。 正文 第126章 曾英南行,蛮女之风 , 虽然两人并非心意相通,可此时却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莫非此人所言都是真的? “将此人先带下去好生看管。”刘鳞长摆了摆手道。 亲兵立马上来要带李振武走。 李振武却道:“那神灯乃是公主殿下赏赐于我的,可否还给我?” 来自后世的宝物,他可不想这么让刘鳞长、曾英昧下了。 刘鳞长微微尴尬,他不主动归还神灯,确实有将其昧下之意。 不说别的,晚上要有这神灯照明, 不知会比油灯、蜡烛强多少,他看书就不费眼睛了。 左想右想,还是不舍,于是厚着脸皮道:“此物我等还需再看看,否则谁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李振武感到无语,心想,这刘鳞长脸皮也太厚了吧?真是公主需要的人才? 想着刘鳞长到底没强夺, 他便道:“让你们看可以, 不过这神灯电量有限,不能常开,否则电用完了就必须充电才能继续使用,而目前只有公主殿下能将此物带回后世充电。” 刘鳞长与曾英再次对视,发现彼此似乎都成了傻子。 李振武说的每个字他们都懂,可加在一起他们真的听不太懂。 大概是在说,这神灯其实跟油灯类似,电如同油,是可以用尽的?用尽了就要加? 轻咳了声,刘鳞长道:“那你便告知神灯如何开关吧。” 李振武无奈,也只能教刘鳞长如何开关手提灯。 不然这玩意儿电耗完了,他回到公主身边前可就都用不了了。 等到李振武被带走后,刘鳞长一边赞叹地把玩着手提灯,一边问:“彦侯,你相信这人所说的话吗?” “我不信。”曾英道,可随后却话语一转,“可若不相信他所言, 他所说的种种问题根本就无法解释。” “所以你还是信他的?” 曾英听了一笑,“参政心里不也偏向于相信么?况且,他若是李自成的人,为何要骗我们去守成都?除非成都官员都已投了李自成。” 刘鳞长道:“成都城内别的官员我不知道,但刘巡按却绝不可能投贼。” 曾英道:“那公主监国之事便是真的。” 刘鳞长尝试着开关手提灯,一时皱眉无言。 其实他对公主得上天眷顾、有大神通之事已经疑虑不多,只是对公主监国之事仍有些难接受——如果这个监国换成太子,或是别的皇子,他此刻已经督促曾英拔营去成都了。 可惜这件事的主角是位公主··· 这明显是要牝鸡司晨,作为一位读儒学出身的官员,此事总让他有种不太爽的感觉。 此时曾英又道:“参政,根据末将打听到的消息,张贼前几日便已誓师出征,大军分三路攻向成都。 若成都再被张贼攻陷,其威势必然更甚,恐怕到时候川中各地会望风而降,局势可就更加败坏了。” 曾英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成都能否守住对于四川后面的形势变化有很大影响。 刘鳞长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沉沉一叹,道:“行,你便再去和那李振武交谈一番,看情况准备拔营启程吧。” “末将遵命!” 曾英应声, 便大步走出官厅。 他此时还只是个参将,理论上仍受刘鳞长这位川东镇守参政节制,做事自然要征求刘鳞长的意见。 李振武见曾英这么快就来见他,有点意外。 但听明曾英来意后,他却很高兴——公主交代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能完成了! “随公主入川的锦衣卫只有我与高千户两人,因为时间紧张,我与他便分头行动。 我来这边寻找曾将军、刘参政,高千户则到嘉定府犍为去寻杨展了。 曾将军若是信了我,便尽快拔营启程吧,公主殿下可是说了,成都之战很可能在八月初便开始。” 听了这番话,曾英便道:“既如此,我们便先南行前往泸州府合江,然后再沿着大江逆流而上,过叙州、嘉定、眉州前往成都。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可就带不了太多兵马了,至多带千余精锐随行。” 李振武问:“那曾将军在这南坪关共有多少兵马?” “四千余人吧,不足五千,且其中有不少伤兵。” 李振武道:“我听闻如今张献忠号称有百万大军,如此曾将军带一千多精锐前往成都,与带四千残兵去有多大区别呢? 我想,公主殿下更希望见到的,应该是曾将军与刘参政二位,而非是二位的兵马。” 事实上,朱媺娖让李振武找人时,根本就没提曾英所部兵马的事。 曾英听了豪爽笑道:“那好,本将便只带千余精锐去成都!” 当天,曾英对南坪关的兵马便是一番整顿。 次日清晨早早吃了早饭,便带着千余精锐兵马往南行去。 李振武也终于见到了曾英的红颜知己董琼英。 只见董琼英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带有蛮族女兵三百。 这些蛮女钻林攀山如履平地,兼之善射,且箭头喂毒,战力十分可观。 董琼英从曾英那里听闻了昨日的事,对朱媺娖也十分好奇。 她又有蛮女作风,不拘小节,于是行军间便来与李振武攀谈。 “公主真的能到后世去,是从后世史书知道我的?” “是。”李振武老实答道。 董琼英听了开心笑道:“我一女子也能青史留名吗?” 李振武道:“寻常女子自是不能,但愿意为国建功立业的奇女子却可以。石柱的秦良玉秦将军你总知道吧?她老人家必然是会青史留名的。” 董琼英道:“当然知道,我最佩服的就是秦老将军。” 李振武顺着她的话道:“有公主赏识,相信姑娘以后定会比原本史上更有名气。” 其实李振武原本并不如女人该参与到军国之事中,可自从跟了朱媺娖,认知被颠覆得太狠,如今接受起董琼英这样的奇女子就很容易了。 随后董琼英又打听了一些红娘子的事。 李振武同样一一说来,让董琼英对见到朱媺娖之后的事期待不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成都去。 倒是曾英,见董琼英一路和李振武有说有笑,心里有些吃醋。 不过等到第二日,李振武这边没什么新奇事可挖掘了,董琼英便没再去与他攀谈了。 由此可见,董琼英虽然有蛮女作风,却并非头脑拎不清的,有些事的分寸还是拿捏得比较清楚的。 因为张献忠几乎将大军尽数派往西边攻打成都,川东兵力自然就薄弱了。 所以曾英等人虽然有一千多,一路南行却也没有遇到贼兵阻拦,不过两日便到了泸州合江。 随后由境内的大江逆流而上,行军速度倒也不慢。 过泸州、叙州时,刘鳞长又以参政身份号召当地兵马支援成都。 虽然为了避免拖累行军速度,只收舟船能搭载少量精兵,可等到嘉定府犍为时,队伍仍是壮大到了三千多人! 正文 第127章 杨展要官,接连震慑 , 崇祯十七年,七月十八。 四川嘉定府犍为县。 县城内校场上,高胜奇正在观看杨展练兵。 杨展,字玉梁,崇祯十年入京参加武考,骑射绝佳,高中进士第三名, 授官游击将军。 之后杨展从杨嗣昌剿流贼,辗转奔波。 崇祯十四年,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朱翊铭。 身患重病的杨嗣昌听闻此消息惊惧交加而死(一说自杀)。 跟随杨嗣昌剿贼数年徒劳无功的杨展,眼见流贼越来越势大,朝廷不能制, 便辞官回乡谋得了犍为县典史之职, 又为其子杨璟新谋得了犍为县巡检之职。 杨家本就是犍为县土豪大族, 在县内关系盘根错节,杨展便由此把持住犍为县军务。 自此以杨氏族人为骨干,招募乡民编为县兵、民勇,两三年练出上千精锐。 年初听闻张献忠入川,杨展料定官军难以抵挡,因此再次招兵,将麾下队伍扩招至三千余人。 因此,高胜奇来到犍为县后,不仅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杨展,也见到了杨展所练的三千精兵。 杨展身高七尺有余,四十许,留着络腮短须,英姿慷慨,或许是自恃本领过人,性格也有些傲慢。 高胜奇见到杨展之后,直接拿出朱媺娖的手谕。 杨展看了后并没有如刘鳞长、曾英一般质疑什么,而是豪爽地先请高胜奇大吃了一顿,然后便带着高胜奇来军营观看其麾下精兵的训练。 看完后,杨展便站在点将台上笑问:“高千户觉得杨某麾下这三千精兵如何?” “气势昂扬, 甚是雄壮。”高胜奇如实回答,脸上也带着赞叹之色。 他并非表演,而是确实如此想的。 无论是以前在京城,还是随朱媺娖一路南下,高胜奇见过的各路兵马也算不少了。 杨展这三千精兵虽然不如红娘子部的百战精锐,却也能与其他闯军、官军所谓的精锐相比了。 而且他能看出,这些并非没见过血的新兵——川南既有贼匪,又有土司,杨展要训练的这些兵马可不缺乏实战的机会。 “哈哈哈。”杨展听了开心畅笑,又问:“值此成都危难之际,高千户以为,若杨某带这三千精兵前往成都支援,能获得一个什么职位呢?” 高胜奇听了微微惊讶。 心想,杨展这是要官啊。 高胜奇虽然性格有些冲动,却并不愚蠢,其父任锦衣卫千户多年,他也是有些家学渊源的。 因此看着眼前这三千精兵, 再看杨展的神情,他便知道此人志向不小。 人有志向, 有野心,就会积极做事。 若是朝廷能驾驭得好,便得一员大将,并非坏事。 至于朱媺娖能否驾驭得住杨展这样的人,高胜奇毫不怀疑——公主那可是有天赐大神通的,什么人驾驭不住? 于是,高胜奇稍稍思考便道:“高某为锦衣卫千户,军中之事本不敢妄言。 但想来杨将军若是真带着三千精锐去援成都,一个参将的职位是少不了的。 而以杨将军之能,想必立功轻而易举,如此日后便是官至总兵,获封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哈!”杨展听了开心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停住,突问:“高千户可见过公主殿下施展神通?” “自是见过。”高胜奇顺嘴答了,随即就不禁恼怒地瞪向杨展,“杨将军诈我?” “哈哈哈,”杨展又是一笑,把着高胜奇的手臂道,“高千户不要介意,实在是手谕中所说太过离奇,杨某不得不行此下策。 嗯,高千户既然见过公主殿下的神通,那可否为杨某讲一讲,也好让杨某长些见识?” 高胜奇觉得杨展这人表面豪爽勇猛,实则不乏心机。 高胜奇本身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还是带着不悦答道:“手谕中不是说了吗,公主的神通乃是往来后世。” “往来后世?”杨展还是没懂。 高胜奇撇嘴,“就是去到三四百年后。” “嘶!”杨展倒吸了口气,瞪大眼睛道:“公主真有这样的神通?那岂不是可以预知后事?” 高胜奇哼笑,“杨将军以为公主为何会让高某大老远的来犍为寻你,总不会以为你的大名都传出四川了吧? 是公主在后世史料中知道杨将军勇武过人,以后会在对付张贼及建奴的战事中缕立功劳,才会想着提前招你入成都。 否则你此时不过是一地方典史,纵然曾是武进士、游击,又哪能让公主记挂?” 杨展听了一双虎目中惊讶之色更加浓郁,一时都难以思考了。 这时高胜奇又道:“公主还赐予我一后世宝物作为证明。” 说着,高胜奇就从包袱中拿出手提灯,打开来直往杨展眼睛照去。 虽然是普通的手提灯,并非氙气灯,眼下又是下午室外,光照充足。 可杨展还是被从未见过的光亮刺得眼前发白,下意识就握住了刀柄。 同时周围杨展的亲兵也紧张地纷纷拔刀出鞘。 杨展听见众多拔刀声,立马喊道:“都别乱来!” 这时高胜奇已经将手提灯挪开,大胆地照向那些亲兵,将杨展亲兵们也照得纷纷歪头或以手臂遮挡,甚至还有惊呼出声的。 不过高胜奇也没太过分,见好就收,看向杨展问:“杨将军觉得这神灯如何?” 杨展这时视力已经恢复,看着那完全瞧不出什么制造,又为何发光的“神灯”,不禁赞叹道:“奇物,真是奇物!白日便有如此亮光,到了夜晚岂不是更亮?” 高胜奇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们能从京城如此快赶到四川,便因公主从后世带来数十盏这样的神灯,令将士们可以在夜间行军。” “如此神灯公主竟然能有数十盏?” 杨展更惊讶了,甚至难以想象数十盏如此神灯在夜间一起照射的场景。 “数十盏算什么?公主说了,此灯在后世她想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要带到大明颇废功夫而已。”说这话时,高胜奇露出一副“你真没见识”的神情。 杨展却一点都不恼,因为他已经完全被朱媺娖的“神通”镇住了。 高胜奇还待再讲些别的继续震震杨展,忽然一骑手飞奔至校场边缘,疾呼道:“将军,有一股兵马从大江下游进入了犍为县!” “一股兵马?”杨展立即转移了注意力,然后就不悦地道:“江边不是设了关卡,还有战船在江上巡逻吗?你们就这么让他们进来了?” 骑手道:“那伙人舟船众多,怕是有数千人,而且打得是官军旗帜。” 这骑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杨展麾下多为民勇,真正有编制的士卒只占少数。 杨展听了皱眉。 官军来了他也不喜欢。 须知,如今他在犍为可是军事一摆手,便是县令也得让他三分。 如果再来一股官军,压到他头上不说,他杨家作为犍为境内的土豪说不定还得出血供应粮草。 于是他又问:“那股官军打得什么旗号总看到了吧?” 骑手道:“有两面旗,分别是‘大明川东镇守刘’以及‘大明镇守参将曾’。” 嘉定府距离重庆府并不是很远,早些日子曾英于忠州大败张贼前锋的事迹便传到了犍为,因此杨展是知道曾英这个人的。 至于川东镇守刘,在大明官场混过几年的杨展也一听就明白了,必然是指川东镇守参政刘鳞长。 正因为知道来的是谁,杨展眉头一下子裹成了一团。 心想:他娘的,这有文又有武的,看来我这小媳妇是当定了啊。 正不开心呢,杨展便听见身侧高胜奇发出高兴的大笑声。 正文 第128章 武探花见曾公子,姐妹同搬运 , 杨展侧目看向高胜奇,不解且不爽地问:“高千户笑什么?” 高胜奇道:“这路官军必然也是去援成都的,对付张贼的兵力增加,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杨展冷笑了声,道:“那高千户恐怕会高兴早了,重庆一战,官军已被张贼打得丧胆。 眼下这一路官军又是从南边来, 看旗帜应是此前从重庆溃围而出的残军。 只怕他们未必有敢与张贼再战之心,此番来嘉定府说不定就会盘踞不走,只顾着鱼肉乡里呢。” 不是杨展看不起官军,实在是他在官军体系混过几年,深知大明如今各路官军不是烂到了根子,便是成为了军阀, 没有几个好东西。 那曾英虽曾胜过张贼一两场,可在重庆不也是被打得落败而逃吗? 说不定先前的一两场胜仗只是侥幸, 其人并非真正能打仗的。 他听说那曾英家住重庆, 此前不过是一个浪荡公子,只因在巡抚陈士奇面前哭诉一场,便得授守备官职,可见是个官场上有关系的。 如此,谁知他的参将之职不是跑关系跑来的? 就在杨展暗暗揣测着曾英可能浪得虚名时,便听高胜奇又开口了。 “杨将军有所不知,公主殿下在阆中除了派出高某,还派了锦衣卫千户李振武去寻曾英、刘鳞长。 这股官军既然打得是此二人旗帜,必然是李千户已经寻得他们,并说动了他们前往成都支援。” 杨展已经知道公主让找的都是在后世史料中记载过的有用之才,因此不禁问:“那曾英竟然也是青史留名之辈?” “自然。”高胜奇点头,“而且他的名气可比你还要大。” 杨展听了大感意外。 他自问于军事一道本领很是过人了,难不成曾英这个成都的公子哥竟然能比他还强? 实在忍不住,杨展便问:“高千户能说说这曾英在后世怎么就比杨某名气大了吗?” 当初朱媺娖只说了曾英在重庆陷落前的一些事迹,对于杨展的事迹则未提。 总的来说,就是对当下没发生的事不细讲。 所以半路上高胜奇、李振武一合计,都觉得应是“天机不可泄露”。 此时听杨展如此问,高胜奇便道:“眼下没发生的事那都是天机, 杨将军岂不闻‘天机不可泄露’,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告诉高某?” “额。”杨展一时无语。 这种神异之事,他还真有些敬畏,便不敢多问了。 稍想了想,便果决道:“既然这刘参政与曾将军也是公主殿下要找的人,那高千户便随杨某一起去迎接他们吧。” “高某正有此意。” ··· 在犍为县的江边码头,杨展见到了曾英,很是无语。 ‘他娘的,明明是个和杨某一样高大的七尺壮汉,有一副关公似的美髯不说,脸上还有道刀靶,如此模样居然能有曾公子的雅号?送他这称呼的人怕不是对公子一词有什么误会吧?’ 曾英也在打量杨展。 讲实话,杨展比之前的他在四川更有名——毕竟是武探花嘛,不可能籍籍无名。 此外,杨展四十许,曾英则只有二十三,按年齿算,他应是杨展的晚辈。 在由李振武、高胜奇为双方介绍后, 两人互相一阵打量,然后便都抱拳露出笑容,同时出声道:“久仰大名!” 两人都没想到会撞词,一时又尬住。 还是曾英反应快,笑道:“杨将军在崇祯十年高中武探花,晚辈在成都时便听闻大名,仰慕已久,今日相见,实是荣幸。” 杨展虽然性格有些许傲慢,可那也看在什么人面前。 如此时他便傲慢不起来,甚至谦虚得很。 只听他一叹道:“曾将军说笑了,杨某虽是武进士,可白白蹉跎了许多岁月,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仍只是一典史。 反倒是曾将军看着还不到三十岁吧?却连败张贼,闯下赫赫威名,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时一旁的刘鳞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忽然出声道:“曾将军虽然面相老成了点,可其实才二十三岁。” 杨展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原本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都凝固。 ‘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我不比了行不?’ 眼见气氛尴尬,李振武正待出声缓解,杨展却兀自一笑道:“哈哈,看来杨某回去后必须将犬子狠揍一顿。” 曾英好奇道:“为何如此说?” 杨展笑呵呵道:“犬子与曾将军同龄,不过区区一武举人,却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当今英雄,难道不该揍醒他吗?” 其余几人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就都笑起来。 曾英除外。 他不知道杨展这话是夸他,还是提醒他实为其子侄辈。 不过由此他也看出,杨展此人多少有点桀骜不驯。 以上不过是几人见面后的一番寒暄,纵使哪个心里有些许不快,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所以,说了会儿,杨展便请几人到县城去吃席,顺带商量一起行军去成都救援之事。 聊到了军事,曾英与杨展就有点惺惺相惜了,之前的一点不快也都消弭。 因为时间紧张,杨展这边没有耽搁,次日早饭后,便带着三千精兵随刘鳞长、曾英一起去成都。 不过他并没有带儿子杨璟新,而是留下数百兵马,令其留守犍为。 ··· 竹林老宅。 郝光明、朱媺娖、朱媺姕站在廊檐下。 在三人面前则摆着一架轻型无人机。 说是轻型,实际一点也不轻。 只见这架无人机展开来前后左右皆超过一米,即便是折叠起来,也超过了一尺半。 郝光明略带担心地道:“这架轻型无人机空机重量将近50斤,你和媺姕真能带着穿越吗?” 郝光明很清楚,朱媺娖虽然经过长时间锻炼,穿越携带物品重量有所进步,可最多也就带三十多斤,从未超过40斤。 如今虽有朱媺姕帮她,可郝光明仍担心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朱媺娖倒是一脸平静,微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招呼朱媺姕一起搬无人机。 “记住,搬起无人机后姐姐数三二一,然后一起跨步到白线外。” “嗯嗯!”朱媺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圆了的小脸兴奋地发红。 接着,郝光明先帮朱媺娖一起抬起无人机,然后小心地放在朱媺姕手上。 只见朱媺姕小手瞬间往下一沉,差点没接住。 幸亏朱媺娖承担了无人机大部分重量,又有郝光明在旁帮忙,才让她稳住。 稳住后,朱媺姕就胀红着小脸,等着朱媺娖数数。 “三、二、一,走!” 两姐妹一起跨步到圈外,带着无人机同时消失! “成了!” 郝光明先是惊喜,随即又担忧起来。 他担心姐妹俩会到了那边就昏迷过去。 虽说如今承运殿一直有费珍娥和一般亲卫女兵守着,可谁也不敢说不会发生什么万一之事。 于是他立即回到堂屋,拨打薇信语音联系朱媺娖。 很快语音便接通。 “媺娖?”郝光明试问道。 “嗯,”另一边传来朱媺娖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别担心,无人机被我们完好带到大明了。媺姕看着似乎还好,但我感觉有点困。” “那你先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说。” “好。” 承运殿。 朱媺娖躺在于她而言颇为宽大的王座上,左右睡不着,便想回竹林老宅睡。 于是对朱媺姕道:“媺姕,你先回去吧,姐姐一会儿就回。” “哦。”朱媺姕乖巧的应了,心中一动便消失不见。 朱媺娖歇息了大约几分钟,感觉稍稍恢复,便忍不住了。 于是跟费珍娥招呼了声,便消失不见 待其初选在竹林老宅的堂屋,立马感觉一阵头晕,软软倒下。 一直在旁用手机薇信与其保持通讯的郝光明见状立马将朱媺娖拦腰抱住,关问道:“你感觉怎样?头晕?” “嗯。”朱媺娖轻应了声,只觉得躺在郝光明怀里很是安心、舒服,不禁微红着俏脸轻声道:“能多抱我一会儿吗?” 正文 第129章 大明飞鹰队,剑仙红娘子 , 郝光明本就想多抱朱媺娖一会儿,听到这要求哪里会拒绝,于是点点头,就任由朱媺娖躺在他怀里。 见朱媺姕站在一旁好奇地望着,郝光明难免脸色微红,便故作严肃道:“在这儿看什么?到里面看动画片儿去!” “哦。”朱媺姕眨巴了下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听话地进了西屋。 于是郝光明便抱着老婆,静享美好时光。 朱媺娖俏脸微红,闭上眼后,却是很快就睡着了。 朱媺娖的净身高虽然有一米六八,但并不重,也就八十几斤。 郝光明又是坐在堂屋的单人沙发上, 因此抱着她毫不觉得吃力, 也就是有些心猿意马而已。 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过去了一会儿, 朱媺娖醒了过来,感觉到什么,顿时俏脸更红,忙手忙脚乱地下来。 郝光明也有点手忙脚乱。 他虽然并非没有经验的人,却也不是厚脸皮,窘迫之下道了声“我上个厕所”,就匆匆离开了。 朱媺娖整理了下衣裳,不知道想到什么,却是俏脸越加绯红。 不过等过了好几分钟,郝光明回到堂屋时,两人都差不多恢复正常。 说到底,两人已有夫妻之名,如今不过是向有夫妻之实的方向迈进了一小步,并不算什么。 郝光明道:“你才睡了半个多小时,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朱媺娖摇头,“我刚才睡得很舒服, 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疲惫了, 甚至觉得可以再和媺姕搬一个轻型无人机过去。” “千万别。”郝光明劝道, “反正大明那边今天有一架轻型无人机已经够红娘子他们练习用了,剩余的三架轻型无人机你后面一天搬过去一架也不迟。” 听了这话,朱媺娖也觉得稳妥点好。 她虽然不担心直接,却担心朱媺姕因穿越时“超载”受到伤害——毕竟朱媺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谁也不敢说“超载穿越”会不会对她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 随即,她便搬起两架充好电的微型无人机准备顺便带到大明去。 从大明那边选拔出预备飞手开始练习操控无人机开始,朱媺娖每天的搬运工作便以搬运无人机充电为主了。 至于其他如手提灯、对讲机等,将士们平时基本不使用,尽量省电,避免增大朱媺娖的工作量。 郝光明算着朱媺娖在大明那边需要充电的东西已经不少,哪怕目前每天只需她带过来几样就进行充电,工作量也不小了。 因此前些日子便在网络上订购了一批手摇式发电机、太阳能充电宝,自己可拆卸、折叠的家用光伏板。 看手机上的物流跟踪,这批货明天就能到了。 于是他便对朱媺娖道:“这微型无人机你一次带一架过去就行了,不用着急。 等明天那批货送到,你搬运过去,无人机、手提灯、对讲机什么的,就都能在大明充电了。” 朱媺娖却是不在意地一笑, “没事, 我现在状态很好。” 说完, 就进入西屋,跨入衣柜消失不见。 ··· 出现在承运殿,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召集亲卫,带人将之前带来的轻型无人机与两架微型无人机送往城外的飞手训练场。 也即是最初朱媺娖带红娘子等预备飞手训练的那片方圆两里的坡地及其北部的一小片山林。 为了防止被张献忠的探子窥见无人机,这一带已经被设为军事禁地,日夜都有将士巡逻,驱逐无意中靠近的百姓。 若是遇到可疑的,还会抓起来审问。 朱媺娖带着卫队来到飞手训练场后,便瞧见红娘子正带着飞手们进行训练。 早在几日前,朱媺娖便从36名预备飞手中选出了18名正式飞手,并正式成立了“大明飞鹰队”,命红娘子兼任飞鹰队队长,朱媺娖亲自任总教官。 之所以没叫“无人机飞手队”这种比较直白的名字,自然是为了避免地方通过队伍名号洞悉其能力,进而有了防范。 虽说,无人机这种武器在用于对付张献忠所部后,消息肯定会泄露出去,但让敌人少了解一点总是有必要的。 坡地上。 正式飞手训练不再时一个一个的,或是两个两个的,而是四人一组,再加上红娘子,就是五个人同时训练。 操控微型无人机的飞手以东西南北四方划分飞行区域,各自演练超视距飞行。 红娘子却是戴着飞行眼镜(vr眼镜),站在坡地边缘,山林的不远处。 只见她所操控的fpv无人机在山林中飞速穿梭,不仅速度比一些鸟儿都快,甚至灵敏也更强。 在红娘子的身旁,则有一名辅助她的女预备飞手,看着平板上的航拍画面。 郝光明给红娘子购买的这一套fpv无人机设备,拥有150°的超广视角,最高飞行速度则可以达到每小时120千米! 航拍图传距离可达10公里,也即是20里! 有运动、普通、手动三种模式,可针对不同飞行环境、不同飞行任务进行选择。 时速在72公里每小时一下,可以做到急刹悬停。 上面还配备了视觉补光灯,以及自主检查前方与下方障碍物的系统(可关闭),即便是在夜间复杂环境中飞行,安全度也相当高。 最后,还有自动返航功能。 红娘子经过几日的训练,如今已经能熟练操控这架fpv无人机。 其他飞手、预备飞手看到红娘子演练这架fpv无人机,甚至想到了传说中的剑仙! 而川蜀一带本就有剑仙传说。 待与张献忠大战之后,“飞鹰队”的消息泄露出去些许,川蜀剑仙传说必然更多。 “参见监国!” 听见后面传来众人向朱媺娖行礼拜见的声音,红娘子便按下了无人机自动返航按钮,然后便也到坡地上向朱媺娖行礼。 行过礼后,红娘子目光便放在了朱媺娖带来的轻型无人机上。 “这便是轻型无人机?看着不小了啊,能带人飞起来吗?”说话间,红娘子已经自行摸索着展开了这架轻型无人机。 显然,经过多日训练后,红娘子对无人机的结构已经颇为熟悉了。 朱媺娖听了笑道:“带个婴幼儿起飞或许可以,成人怕是不行。它的最佳载重量在五斤至十斤,再多的话,速度与灵活便会受到明显影响。” 红娘子又问:“那它可操控飞行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红娘子已经知道,无人机还有自动航行模式,及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巡航,几乎可以飞上百里远。 而让飞手操控着飞行,其可飞行距离就短多了。 先前郝光明拍得这一批微型无人机都算是同类型的好货了,但可操控最远飞行距离也只有七里(3.5公里)。 她用的fpv无人机说是能飞20里,但最佳操控距离却是10里以内,超出了10里,数据传输便会有较明显的延迟。 朱媺娖对郝光明购买的四架轻型无人机性能早有了解,闻言便道:“这种无人机可操控飞行距离原本只有两里,但驸马请人改装过,如今可以达到五里。 当然,它的最佳可操控飞行距离,仍是两里以内。” 红娘子听了略一沉吟,便道:“两里、五里···足够了,大不了到时候俺等到夜间,带人出城潜伏到距离张献忠大营较近的地方,再操控这轻型无人机去执行任务。” 朱媺娖听了点头,含笑道:“那你可要将它尽快操练熟了。” 红娘子温柔地摸着轻型无人机机身,笑道:“公主尽管放心,俺保证不拉垮!” 正文 第130章 酒精与护士 , 朱媺娖从飞手训练场回来,便带着费珍娥等人视察王府内的酒坊。 蜀王府有多个酒坊,王府内则只是个小酒坊,原用于酿造一种珍品粮食酒,专供蜀王一系宗师所用。 在朱媺娖教红娘子等人学习操控无人机的第二日,便令方正化亲自接管这个小酒坊。 方正化虽然被朱媺娖任命为东厂提督,又管理着蜀王府的众宦官。 但东厂如今仍旧人员稀少, 要做的事也少。 至于蜀王府的宦官,有朱媺娖提供的那套管理制度,同样好管得很。 再加上方正化不像费珍娥一般需要随时守着朱媺娖,这清闲功夫便不少。 于是朱媺娖就将接管小酒坊的重任交给了他。 朱媺娖到来时,方正化正守在小酒坊,当即带领一众人员行礼。 “参见监国!” “平身。” 待众人都平身后, 朱媺娖又道:“方公公,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你带几个管事陪着本宫四处看看就行了。” “是。” 小酒坊确实小,占地就一个大院子,以前酿酒的各道工序都在这里进行。 朱媺娖让方正化接管这里后也是酿酒,但却是以陈粮酿造普通的粮食酒,而非以前的珍品。 此外,在酒酿成后又增添了一道坊内人员此前从未听闻过的工序——蒸馏! 通过蒸馏酒所得到的酒液精纯之极,被朱媺娖亲自命名为“酒精”! 所以,朱媺娖让方正化接管这座小酒坊,就是为了制造酒精! 朱媺娖到蒸馏房中看了看,便问:“现在一日可产多少酒精?” 方正化道:“自成功产出酒精后,老奴便命坊内人员两班轮换,日以继夜,目前已能日产酒精八大坛。” 朱媺娖听了满意点头。 她知道,方正化所说的大坛可不是酒店给客人喝的那种小酒坛,而是能装好几斗的大酒坛。 “那目前存了多少酒精?”朱媺娖又问。 方正化道:“除之前奉殿下命令送出十坛给伤兵营那边制作医用酒精,如今库存还有四十八坛。” 朱媺娖听了再次满意点头。 即便今日停工不产了,这个数目也勉强够之后的大战中医用酒精耗费,以及执行“斩首计划”所用了。 之后,朱媺娖又实际查看了库存, 以及酒坊其他各处。 临行前郑重嘱咐道:“酒精极易燃,实是危险之物,因此库存、运输乃至日常生产时的操作,都要以安全为要,方公公明白吗?” 方正化道:“老奴明白,就像驸马爷在那蒸馏之法中写的:安全第一。” 见方正化确实将酒坊安全之事放在了心上,朱媺娖这才准备离去。 方正化却道:“殿下,老奴还有一想法。” “什么想法?” 方正化道:“这普通酒蒸馏所获酒精极烈,南方人虽然不喜欢,但在北方严寒之地必定极受欢迎。 殿下既然掌握此秘方,可否考虑酿造烈酒,出售到北方以增加监国府收入?” 朱媺娖听柳眉微蹙,本想直接否掉。 毕竟大明现在缺的就是粮食,日后说不定要禁酒,怎么还能酿酒去卖呢? 可在听了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说的一番话后,她却是改变了想法。 她道:“以蒸馏之法酿造烈酒出售确实是个创收的好方法,但不可以粮食酿酒。 应该尝试酿造果酒,尤其是那些保存不易的季节性水果。” 方正化听了先是若有所思,随即就露出敬佩之色,道:“幸亏殿下点醒, 不然老奴就犯了大错了。眼下粮食珍贵,确实不可用于酿酒。 但不论是以前蜀王府的各庄园,还是川中种果木的百姓,水果多有卖不出去腐烂掉的。 若是我们能及时收购,既可以酿造烈性果酒为监国府创收,又能为川蜀百姓增加些收入,还不消耗粮食,实是一举三得之策!” 朱媺娖听了笑着颔首,“方公公能明白其中关系便好。 那这酿造烈性果酒之事便也由方公公选派人手去做吧——如无意外,与张献忠一战后便是秋收,正是做这事的好时机。” “老奴领命!” ··· 晚饭后。 朱媺娖在承运殿处理政务。 虽然她成立了监国府,有李岩做督理,监国府下各部门也都陆续找了些人,立了起来,但朱媺娖作为监国,成都府的实际掌控者,还是有些政务需要她阅览、处理的。 并不多,一般都是军政要务,或是某些必须让她知道、首肯的事务。 至于监国府如今的架构是否会让督理成为日后的宰相,分割了君权,却是不在朱媺娖如今考虑的范围内。 须知,任何一朝鼎立,其制度都不是一开始定下就不变的,而是经过多番调整改动后才形成稳固体系的。 如大明,仅洪武朝各种制度便有过许多重大变动,甚至中书省、宰相等都给变没了。 别看后面的大臣、皇帝动不动那祖宗规矩说事,其实每任皇帝都会对国家制度、政策有所改动,甚至是彻底推翻前面皇帝定的某些政策。 认为中国封建王朝会死抱着“祖宗之法”一成不变的,根本就不了解中国封建王朝。 自汤武革命,虽有周礼传承不断,可从春秋战国起,各诸侯便以改革求存,以变法图强。 纵观秦汉唐宋元明等一统朝代,就没有哪个没搞过改革的。 就是动作更大的变法,也有不少朝代搞过。 因此,中国历代王朝可以说都在改革求变图强中渡过,只不过很多时候旧有利益团体太强大,让改革屡屡失败罢了。 若是改革成功了,少说也能让一王朝续命数十年,厉害的则可以让一诸侯称霸乃至一统天下。 可行的改革,没有哪位掌权者会拒绝。 所以,朱媺娖所掌控势力的架构以后肯定还会再更改的··· “参见殿下。” 八点多时,轮班回来的连翘、刘珠到承运殿向朱媺娖见礼,并汇报今日在伤兵营的见闻。 不知从何时起,朱媺娖身边的亲近之人,在较为私下的场合里,都喜欢称朱媺娖为“殿下”。 在大庭广众及较为正式的场合,才会称呼监国。 朱媺娖点头,示意两人平身,便问:“今日伤兵营情况如何?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连翘道:“伤兵营并没有不少的事发生,但到目前为止收治的伤兵已有一千多人。 奴婢看伤兵营照看人手已明显不足,而且那些从外面招来的杂役,照顾伤兵时不仅粗心,还多有不耐烦。 有些伤兵火气也很大,现在每日都要出现超过十起口角事件,甚至还有动手打起来的。” 朱媺娖听了柳眉紧蹙,问:“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连翘道:“以前也有,但并不严重,只是这几日伤兵多了,才变严重了。” 在另一边一直通过微信视频陪着朱媺娖工作的郝光明闻言叹道:“看来你们大明还是该尽早用上护士啊。” “护士?” 朱媺娖并没有防着连翘、刘珠,直接跟郝光明说起话来。 郝光明道:“不错,就是护士,我们现代医院里专门照顾病人的一个职业,又称白衣天使···” 接着,郝光明便一边上网查找着相关资料,一边跟朱媺娖讲解着护士这个职业的起源、发展以及在后世医疗体系中的重要作用。 连翘、刘珠早就听闻先帝将公主许给了后世的驸马,被朱媺娖选出来做事这么些天,也知道公主能跟驸马隔空说话。 因此都只是略带好奇的等待着,并没有不耐烦。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朱媺娖才将目光投向两人,略一沉吟便道:“本宫要交予你们一个重任,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做。” 正文 第131章 公主传授“仙法”了! , 两人毕竟此前只是蜀王府侍女,即便连翘胆大些,这时也被朱媺娖话中的“重任”一词吓住了。 心想,我俩不过是区区一侍女,能担得起公主交付的重任么? 略一犹豫,还是胆大的连翘开了口。 “不知殿下所说的重任是什么?若是奴婢们能做好,自然乐意为殿下效劳。” 朱媺娖道:“就是解决你们方才所提的伤兵营问题, 本宫准备招聘一批护士,专门照顾伤兵。” 连翘听了疑惑,“那不就是杂役吗?伤兵营中已有一批这样的人,只是人数不够,做事不细心也没耐心。” 朱媺娖笑道:“所以本宫才要重新招募一批,不拘男女,专挑细心且有耐心之人。嗯, 其实最好能招一些懂得照顾人的妇人。” 听了这话,连翘与刘珠对视,发现彼此都露出诧异之色。 随即连翘便硬着头皮道:“奴婢听伤兵营都管孙医官说,伤兵营到底也是兵营,奴婢们整日呆在那里,已经引起了些非议,若是再招妇人照顾那些伤兵,恐怕流言蜚语会更多。” 听见这话,朱媺娖神色微冷,道:“怎么,你们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做事?” 连翘道:“不是,只是伤兵营毕竟也是兵营···” 连翘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出声的刘珠忽然道:“殿下,这些话都是孙都管说的,奴婢们并不赞同。 兵营又怎么了?兵营就不能有女子吗? 前有秦良玉老将军,而今殿下麾下也有红将军相助,军中更是有女兵营,奴婢并不认为有任何不妥。” 说话间,刘珠还偷偷碰了连翘一下。 连翘抬起头来,终于注意到朱媺娖眼中冷色, 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她刚才的一番话犯了朱媺娖的大忌讳。 朱媺娖以公主之身监国,虽然以“仙女”身份成功掌控成都,但暗地里仍有些人因朱媺娖是公主而非皇子老犯嘀咕。 如今她拿兵营不该有女子说事,岂不是有质疑公主是否能为监国的嫌疑? 另外,即便抛去公主监国一事不提,而今公主麾下第一大将可是红娘子。 说女子不该在兵营,不是否定红娘子么?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反应过来后,连翘不禁冷汗涔涔直下,忙道:“奴婢也认为孙都管胡说八道,下次再听他如此讲,奴婢定要与他好好理论。” 朱媺娖眼中冷色稍霁,道:“若有下次,你们不用与他理论,让他来找本宫就是。” 听见这话,连翘终于松口气,只觉得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忙道:“是。” 朱媺娖这时又道:“妇人本就比男子细心、耐心,懂得照顾人, 所以护士才应当以妇人为主。 当然, 为了避免百姓误会,引起不当的揣测,这伤兵营前几批护士最好招三十五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健壮老妇,若有细心、耐心的男子愿意应聘,也可招入。 本宫需要你们做的,便是以护士营的名义出面进行招聘,然后再根据本宫所给的书籍对护士进行培训。 你二人可暂任护士营的护士都司,月薪在以前的基础上加一两。 以一个月为试用期,若能胜任,便可转正,转正后月底薪提至五两。 普通护士月底薪暂定为七钱,护士组长八钱,护士队长一两。表现出色的,每月还有奖金若干。 怎样,这事你们觉得自己能否胜任?”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连翘、刘珠又有些吃惊,这才知道朱媺娖是将护士当做军队管理的。 不然的话怎么给她们安排个都司之职? 须知,都司在大明军制中已经是位于守备、游击之间的中级将官了。 想到要当官,两人都有些兴奋,也很紧张。 虽然朱媺娖所说的事听着不难,可两人到底不敢托大,于是对视而言,便由连翘问道:“请问殿下预备招收多少护士?” 朱媺娖道:“第一批便先招收个三百人吧,十人为一组,五十人为一队,暂时编制就这样,以后再看情况招人和更改编制。” 三百人··· 连翘和刘珠又对视了眼,这也就跟以前蜀王府一个大管事能管的人差不多,自觉能够胜任。 于是便一起向朱媺娖拜道:“奴婢愿领此事。” “好。”朱媺娖先颔首,随即又提醒道:“既然领了这份差事,你们就要用心做好。若是因你们不用心,出了岔子,那本宫可是要拿你们试问的。” 两人当即表态,“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殿下信任。” “起来吧。” 起身后,刘珠想起什么,问:“殿下,那李巧和陈梅呢?” 朱媺娖道:“她们若也愿意做这事,便为你们副手,各自暂领一个副都司的职衔吧。” “谢殿下恩典!” 谢恩之后,两人离开承运殿回去休息,仍兴奋不已。 要说她们原本获得了公主的信任,领了伤兵营的差事,各自成了女史一级的最低级女官,可其实也没比别的王府侍女强多少,毕竟她们手底下没管人,比不得王府的掌事、管事。 可如今成了伤兵营的都司,是正儿八经的官,手底下还将管着最少三百人,与其他侍女的差距可就一下子拉开了。 抛去身份地位的提升不谈,若能转正,月底薪可就有五两呢! 一年就是六十两! 她们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能挣这么多钱! 于是,次日吃过早饭,两人便过来向朱媺娖请教招聘、培训护士的具体事宜。 朱媺娖哪里懂得这些? 但她有后世的相公相助,于是便直接给了连翘、刘珠两本由a4纸手工装订的“书籍”。 却是郝光明连夜从网络上搜索资料,针对大明这边的情况做了一些更改,编成了一本《军队护士培养手册(初稿)》,又拟写了一本《护士招聘标准与注意事项》的册子。 两人一看书册那不同于大明的优质纸张,以及上面印刷的横排繁体小字,便知道这书册绝非大明所有,而是来自“后世”。 这“后世”在两人及其他王府侍女等下人心中,就跟仙界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们这算不算是得了公主传授的“仙法”?! 看两人喜不自禁的样子,朱媺娖略有点无语——她可是知道这两本书都是郝光明连夜赶制的,跟后世的正式书籍根本不能比。 于是道:“你们先按照这两本书册将事情慢起来,过几日本宫还会再给你们一些更有用的书籍。” 另一边郝光明却有些犯嘀咕。 因为后世护士们学习的书籍,对于大明来讲有很多都不实用——别的不讲,单是许多近现代的药物、医疗器械,大明就根本没有,大明人也理解不了。 所以,那些书籍还不如他连夜赶编的这两本实用呢。 如果朱媺娖非要弄几本更好的相关书籍,郝光明也只能在某些网站上发布悬赏了。 毕竟他本人不懂护士专业的多少知识,仅凭在网络上查看一些资料去编书很容易出错漏。 而他这书中一个错漏,在大明那边可能就会造成不少伤兵、病人的枉死。 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所以,还是在网上悬赏,让专业的人去做这件事比较好。 相信只要他开的价钱够吸引人,就一定能得到一本专业的《大明护士培养手册》。 ··· 郝光明对其连夜编写的“书籍”不自信,可连翘等四名侍女却对公主传下的“仙法”信任得很,甚至是奉若至宝。 因此,四人一起研读了两日,又计划了一番,便按照书上的指点开始招收护士。 正文 第132章 张榜招人 , 因为被张献忠残害的官军将士当初都是从重庆赶来,多数由东城门进入成都,为了方便,伤兵营也就占据了东城门附近原来的守备军营。 根据朱媺娖的规划,护士营目前主要服务于伤兵营,营址自然也选在伤兵营附近。 所以,连翘等人招聘护士的地点也是在东城门附近。 这天一大早, 李巧、陈梅先带着一叠请人写好的“招聘启事”到城内各处官府张贴榜文的地方粘贴。 倒不是两人有保护市容的意识,而是这年头,唯有张贴在类似“官府公告栏”这种地方的榜文,才能取信于百姓。 否则你随便找个地方贴大字报,不仅不会被百姓信任,可能还会被捕快找上门, 看你是否有意散播谣言, 或是利用虚假信息欺骗百姓。 当然,“官府公告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贴榜文的, 必须是官府机构才行。 寻常商家一般只能在自己店内外张榜。 不过在明末,这些条例实则管理得没那么严格,若是你在官府有关系,或是花银子打通了关系,也是能借助“官府公告栏”做广告宣传的,或是在城内任意打广告。 护士营是朱媺娖设立的机构,在“官府公告栏”张榜自是没什么问题。 如今朱媺娖带领红娘子部进驻成都已有大半个月,城内早已不像七月初那样人心惶惶。 官府各部门也在朱媺娖的督促下初步整顿了一番,做了不少实事。 再加上张献忠已发兵来攻成都,让不少富贵人家都跑来成都避难。 而今成都城内看起来倒是比之前两年还要更繁荣一些。 刚到辰时(上午七点多),街面上便已经有种行人如织的感觉了。 官府公告栏一般都设立在街道交汇处,或是其他行人常经过的地方,此时人自然更多。 李巧、陈梅两个女子刚在这边开始贴东西,就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有位书生好心提醒道:“两位姑娘,这可是官府张榜的地方,不能乱贴东西的。” 这书生才说完,就有个富家公子道:“这位兄台怕是对成都城不熟悉吧?” “不错,在下来自合州, 为避张贼才举家到成都城来避难。” “怪不得。”富家公子笑道,“兄台没注意到这两位姑娘衣着款式相同么?她们可是蜀王府的侍女。” 书生听了一时脑袋没拐过弯儿,道:“蜀王府侍女就能在官榜处张贴文字了?” 才说完,书生就恍然想起,如今蜀王府似乎成了公主的监国府? 那这两位侍女莫非是替监国府张贴榜文? 想到这里,书生立即来了精神,站在一旁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榜文内容。 富家公子也没走。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大多数都未必认识字,纯粹是看稀奇,等着听别人念榜文。 但也要少数和书生、富家公子一样,认为是两侍女是替监国府张贴榜文。 半个多月前,监国府初立,曾张贴榜文招聘了一批文吏。 虽然只是小吏,可还是让不少读书人挤破了头。 毕竟那可是监国府,是协助公主殿下监国的。 可惜当时监国府只招收了几十人,便没再招了,让很多后进入成都的书生,包括一些举人, 都遗憾不已。 而今看监国府似乎要再招人, 他们当然得抓住机会。 只是,等李巧、陈梅将榜文张贴好, 那些有所期待的读书人一看,顿时都傻眼了。 成立护士营,招收专门照顾伤兵的护士? 那不就是招收杂役吗? 这种事还用到官榜来张贴告示? 而且,这上面还说不拘男女···招女子进军营照顾伤兵,那不就是找官妓吗? 这成何体统? 就在不少读书人或是一脸懵逼,或是风中凌乱时,李巧、陈梅却在张贴之后,自顾地大声将“招聘启事”念了一遍。 念完后,李巧便道:“各位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们。” 一个五大三粗,看着约莫有四十几岁的妇人大声问:“女娃,这月底薪七钱银子是什么意思?” 李巧笑道:“就是每月有七钱银子的工钱,若是做得好,还有奖金。” 妇人听了满脸不信,“有这么好的事?” 旁边又有个心思多的妇人道:“真是让我们正经照顾伤兵?不会是让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李巧听了俏脸一板,道:“护士营是我等奉公主殿下之命成立,怎么会让人做见不得光的事? 而且你方才没听见吗,我们只招收三十五岁至五十五岁的年长妇人。 就是招嬢嬢你这个年纪、模样的,能让你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算你愿意,人家伤兵还不见得乐意呢!” 那妇人被说的老脸疑惑,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李巧也不在乎,接着道:“大家都知道,张贼作孽,伤了许多官兵将士。 而今伤兵营已有伤兵千多人,人手不够用,公主这才令我等成立护士营。 这护士就是专门照顾伤兵的,也就做些类似于换纱布、洗衣服、换床铺、做饭、熬药、打扫营房之类的事。 这样简单的活计,你在别处做,一个月都未必能拿到一钱银子,在我们护士营却至少能拿七钱。 若是有能力出众的,能担任护士组长、护士队长,更是能拿到八钱乃至一两银子。 如此好活计,你在成都城中打着灯笼都比能找得到。 而且我们这回只招收三百人,你若去得晚了,怕是都未必能选上。” 在大明,士绅、地主等有钱人家的女眷或许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广大普通百姓家的女人可不会如此,又是在成都这种大城市中,很多妇人都是和男子一样在外做活赚钱。 所以这街上行人中的妇人很是不少。 这年头找一份活计本就不容易,更别说待遇如此优厚的活计了。 因此,听李巧讲完,顿时不少妇人都叫嚷起来。 “女娃,我能干这个活儿!” “女娃选我吧,我最会照顾人了。” “我洗衣做饭熬药扫地啥子都能干,选我吧?” “···” 一些个原本站在官榜最近位置的读书人,顿时被一群粗壮妇人挤到了一边儿,或者后面去。 回过神来,之前还盼望着监国府招收文吏的读书人不禁纷纷叹气。 “真是败坏风气,伤兵营也是兵营,便是让粗使妇人进去照顾人,也不好看啊。” “就是,一些大头兵而已,听说还是被张贼故意放回来乱我军心的俘虏,真不知公主为何对他们如此优待。” “哎,我早说过了,公主监国,更古未有。先帝如此安排,实是亡国之道啊。” “公升兄慎言···” 人群中读书人的话,李巧、陈梅也听见了,却懒得去理会。 她们只搭理那些踊跃发问的妇人。 “嬢嬢,我们只是来张贴招聘启事的,报名需要到伤兵营那边去。” “快去吧,我们在伤兵营门口有人做面试,只要面试过了,就是护士营的护士了。” “交钱?不需要交钱,只要是年龄在三十五至五十五的,尽管去就是了。” “···” 一时间,李巧、陈梅直接被年长妇人们淹没了。 她们原本计划着到其他三个城门附近张贴榜文呢,如今看来,怕是未必需要。 有些男子开始听闻护士也招收男的,本准备询问一下去报名。 可瞧见这么多妇人要去,顿时纷纷息了心思。 作为一个男人,去照顾伤兵没什么。 可要是和一大群女人一起做活,传出去可就太莫得面子喽。 正文 第133章 此誓!终生不悔! , 成都城内底层百姓家的妇人对于应聘护士的热情出乎连翘四人所料。 消息传开后,来伤兵营应聘的妇人络绎不绝。 因此,仅两日功夫,护士营就招足了首批的300名护士。 又因为报名的人很多,四人便优中选优,所选的基本都是些四十岁左右的健壮妇人。 之后,这些妇人仅做了三天的紧急培训, 便都上岗了。 更多的护理知识需要她们在伤兵营边工作边学习。 不过,伤病们刚开始面对这批进入伤兵营的护士不仅没高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惊慌。 ··· 听到大院中传来的声音,李保田在结拜三弟张豹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神色有些灰暗。 当初他和两位结拜兄弟刘举国、张豹一起进入伤兵营,如今过去十几天,刘举国已经基本康复, 张豹的伤也明显好转了很多,唯有他的伤不仅没好转, 反而越来越重。 大夫告诉他,他左耳化脓严重,已经威胁到头脑,普通医药已经无救。 唯有服用监国府送来的秘药,方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只是监国府的秘药用起来并不安全,可能会让他的伤病迅速好转,却也可能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是否服用,取决于他。 李保田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容易从重庆逃回来了,又在伤兵营得到医治,自然不想死。 因此这两日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要服用那秘药。 原本,随着病情的加重,他整日都昏沉沉的,可今天大院中传来的大群妇人说话声却是让他清醒了些。 张豹说监国府设立了护士营,招了三百护士专门来照顾他们这些伤兵。 但这些护士却都是妇人。 现在营中无论是伤兵还是大夫及医馆学徒,都在议论这件事。 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伤兵哪怕没了鼻子耳朵, 也没改掉过去在军营中染上的某些习惯, 坏笑着揣测,说监国府莫不是知道他们这些人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便招来一批妇人慰劳他们吧? 但大多数伤兵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们又不是得胜归来,而是被张贼放回来、侥幸保命的败兵,能被收入伤兵营医治,已经是公主仁义了,又怎么会弄来官妓慰劳他们? 何况,这些护士看着都是四十左右的粗壮健妇,年龄上都能当很多伤兵的老母了,怎么会是官妓? 认为是官妓的人纯粹是**上脑,该切了。 那些大夫及原来的伤兵营杂役则对这些妇人的到来很不满,认为伤兵营根本不是该有女人的地方。 还认为监国府招来的这批所谓护士,不仅无法减轻伤兵营压力,反而会令营中生出乱子。 不过这些人也只敢私底下议论下而已,对于监国府设立护士营的决定是不敢反对的。 这些话都是张豹照顾李保田时讲的,李保田听了一耳朵,只觉得稀里糊涂,更加昏沉了。 不过, 当他透过窗户看向大院中时,却是精神了些。 只见大院中看着有好几百的妇人们站成了一个还算规整的长方阵。 包括从监国府来的四名侍女, 所有人都穿着麻布袍、麻布裤子, 头戴一定造型古怪的麻布帽。 远远看起来竟然颇有气势。 紧接着让李保田以及和他一样偷偷观望着护士们的人事发生了。 只见其中各自最高挑的监国府侍女拿出了奇怪的喇叭,然后就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声音。 那数百妇人不知是否经过训练,竟然跟着一起整齐喊话,声音响彻整个伤兵营,乃至传到了外面。 更让李保田等人震撼的,则是她们所喊的话语内容。 “我宣誓!” “我宣誓!” “我自愿成为一名护士,从此忠诚于护理事业,救死扶伤,预防疾病,关爱病人,精心护理,不辞辛苦。尽全力让病人恢复健康,尽全力减轻病患痛苦,尽全力提升护理技能。用真心、爱心、责任心,公平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 “我自愿成为一名护士···” “此誓,终生不悔!” “此誓!终生不悔!” 原本大院中的护士们刚开始宣言时,各病房还有些伤兵、大夫、学徒、杂役各自议论着什么,甚至是说笑。 可听着听着,所有人都不禁愣愣地看着院中那群身穿麻布的女人,就好像被一群美艳的女妖精夺走了魂魄。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那并不是女妖精,而是一群容颜粗陋、年长健壮的妇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群妇人,方才的一段宣誓却令伤兵营原来的所有人目眩神迷。 然而,集体宣誓只是护士们进入伤兵营带来的第一个震撼。 宣誓之后,连翘就用朱媺娖借给她的扩音器高喊道:“现在,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各队、各组分头行动,对伤兵营进行第一次大扫除!” 随着连翘一挥手,顿时这些护士便从一旁拿起了工具,跟随着各自的组长、队长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她们不仅是对伤兵营大院进行全方位、彻底的打扫,便连病房也不放过。 还有一个个妇人为各床铺更换床单、凉席。 一时之间,无论是人数众多的伤病们,还是大夫、学徒、杂役们,都被这些护士的声势镇住了。 当看到护士们走进房间时,有些伤兵甚至不自觉的缩在墙角、床脚,生怕碍着了护士们的劳动。 就连平时有些高高在上的大夫们,以及孙平等伤兵营的小官吏,见了护士们不自禁地让道。 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士来拿着床单和凉席过来,看到了李保田的样子不禁道:“小伙子,伤得这么重啊?你娘要是晓得不知道多心疼哟。” 李保田如今耳朵更聋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这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差点哭出来。 他十来岁就没了娘 如今眼看着可能没命了,想起娘来就更加的伤心。 “小伙子,你是想睡床单还是凉席,嬢嬢给你换。” 李保田红着眼眶道:“床单吧,床单暖和些。” 虽然是大热天,但他身体如今虚弱,晚上却是感觉冷。 等到这护士换完床单离开,李保田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扭过头来对张豹道:“三弟,去告诉梅大夫,我要用秘药。” “你真要用?”张豹听得紧皱眉头,“我听说那秘药可是已经吃死两个人了。” 李保田故作自信的一笑,道:“选择吃秘药的人不少吧?那么多人才死两个,我不信我会那么倒霉。” 张豹听了稍稍沉默,然后就道:“也是,搏一把,总比等死强。” 然后就去给张豹叫医生。 说起来,这伤兵营如今有千多伤兵,仅靠此前的几十名杂役,人手是相当捉襟见肘的,主要其实是靠伤势较轻的伤兵们帮忙··· 张豹离开一会儿后,梅大夫就带着陈梅过来了。 问明李保田的意愿,陈梅便小心地拿出了两枚李巧那里取来的药子。 其中一枚是圆形白色药子,看着还算正常,另一个却仿佛水晶中装着两色细碎药粉,看起来极其古怪。 李保田既然下定决心,自然没犹疑,在陈梅的注视下,用一杯温水将两枚药子都服下了。 不一会儿,他便感觉睡意昏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保田被一阵高喊声吵醒。 “诸位伤兵营同袍!我等本是被俘败兵,蒙监国收入伤兵营医治,方能保存性命! 监国于我等有大恩! 而今张贼将攻成都,贼众数十万,而成都守军却不足五万,监国正是缺乏兵卒之时。 如此情形,我等既已基本康复,能像乌龟一样地缩在这伤兵营吗?!” “不能!” “不能!!” “好!既然诸位同袍都这么认为,可愿重组一军,待来日再与张贼做过一场,以报仇雪恨,为监国效死?!” “愿意!” “愿意!!” “孙都管与两位护士都司都听见了?我等皆希望能再与张贼一战,也想偿还监国的大恩大德,希望三位能够帮忙通传,请监国给我等一个报恩及雪恨的机会!” 正文 第134章 番号——无面军! ,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蜀王府。 如今,这里实际被许多人称为监国府。 承运殿后面的圜殿内,朱媺娖正在看人试用刚安装好的人力脚踏发电装置。 之前郝光明订购的手摇发电机、太阳能充电宝、家用光伏板、蓄电池等设备,好几天前就到货了。 随后朱媺娖就一边学习如何组装、安装、使用,一边将其陆续搬运到了大明。 其中最好用的应当数有家用光伏板的太阳能发电装置了,但目前朱媺娖运过来的光伏板还是太少, 利用太阳能得到的电量也相当少。 因此,主要还是靠一批手摇发电机供电。 但即便大明人力便宜,朱媺娖还是觉得手摇发电机不方便。 于是就让郝光明弄来了设计图纸,大明的工匠制作了脚踏传动装置。 以前一个手摇发电机需要一个人,如今有了脚踏传动装置,一个人就能带动三台手摇发电机, 发电效率还比以前更高。 见一名亲兵在脚踏传动装置上骑自行车般踩了十几分钟,传动装置运转仍十分顺畅, 朱媺娖不禁满意点头。 按照现在这批发电装置的发电功率, 她在大明这边要使用的各种用电器具即使再多个十倍,电量也足够用了。 甚至以后还能考虑给蜀王府装上电线电灯。 至于说给整个成都城供电,靠她和媺姕的搬运量想实现估计很难,还是得等将来大明搞出自己的发电厂才行。 想要发展到一步需要多少年,她也不清楚。 但她知道怎么向这方面发展,比如提升工匠的地位、待遇。 想到这里,朱媺娖看向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十几名工匠,含笑道:“尔等制作这脚踏传动装置有功,学徒每人赏一两,工匠每人赏五两,大匠赏十两。”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以黄斗为首的众工匠都不禁一呆,随即就激动地朝朱媺娖跪拜道:“谢监国!” 他们没法儿不激动。 虽然朱媺娖先前发布政令废除了匠籍,让整个成都城的工匠待遇都有所提升,可即便如此,大匠一个月最多也就赚几两银子而已,学徒更是多半在打白工。 况且, 他们是根据详细图纸制作出的脚踏传动装置,在具体制作过程中并没有付出什么创造性的智慧,反而学到了一些知识。 所以,朱媺娖在薪酬之外加的这个赏赐算是相当高了。 朱媺娖让这些工匠平身后,留下一队亲卫看守圜殿,并继续测试脚踏传动装置,就带着费珍娥等人回往前面的承运殿。 她才在王座上坐下不久,就见李岩匆匆走了进来。 他按照朱媺娖的习惯躬身行礼后,便道:“监国,方才伤兵营来人禀报,说以原陈士奇标营千总褚令奎为首的众伤兵请求重组一军,好向张献忠报仇雪恨,并偿还监国的恩德。” “褚令奎?” 朱媺娖记忆还算不错,一听就想起了当初在伤兵营带头拜见她的那个将官。 照褚令奎当时的表现,这是个颇有眼色又愿意积极做事的人。 李岩则道:“臣查过,这褚令奎乃是崇祯十三年的武举人,之后受陈士奇赏识加入标营,很快就被提拔到千总的位置。” 陈士奇身为四川巡抚,标营也就几千人, 千总已经算是标营的高级将官了。 想了下, 朱媺娖便问:“他们既请求重组一军, 莫非伤兵都康复了?” 李岩笑道:“自然没有,但差不多痊愈的已有八百多人。” 听另一边的郝光明没发表意见,朱媺娖便再问:“李督理对此事怎么看?” 李岩道:“将士请战是好事——这些人都曾被张献忠残害,可以说深恨张献忠,如今又是主动请战,其敢战之心毋庸置疑。 唯一可虑的是,他们缺了耳鼻不说,还没了右手,怕是没什么战斗力,真到了战场上怕是会白白牺牲。” 显然,李岩对此事也没能拿定主意。 郝光明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道:“我觉得可以同意这些伤兵的请求。 首先,这件事可以当做一件拥有正能量的事宣传,提振军心士气。 其次,他们既然是主动请战,上了战场必然敢拼死。只要给他们打造一批专门的兵器,应该会成为一小支颇为精锐的军队。” 朱媺娖没有避讳李岩,好奇地问:“什么兵器?” 郝光明道:“就是能套在他们右手臂上的兵器,比如说钩矛。嗯,等晚上回来,我找些图片你看了就知道了。” “行。”朱媺娖微微点头。 她心里也觉得这些伤兵的请战有助于提升军心士气。 李岩则问:“莫非驸马觉得此事可行?” 朱媺娖颔首,“不错。李督理派人传那褚令奎来承运殿吧,本宫要见见他。” “是。” 李岩离开后大约一刻多钟,褚令奎就被带到了承运殿。 “末将褚令奎,参见监国!” 朱媺娖发现,相较于当初她视察伤兵营时,褚令奎不仅精气神好了,人看着也颇为魁梧。 想想也是,褚令奎能考上武举人,身体素质怎么会差?必然是个能打的。 让褚令奎起身后,朱媺娖便问:“此番众伤兵请战,不是你暗中唆使或强迫的吧?” “末将不敢。”褚令奎忙道,“末将只是了解到许多将士都仇恨张献忠,希望能报仇,也想偿还监国的恩德,这才出面组织他们一起请战。” 朱媺娖其实也只是顺便敲打下褚令奎,免得他以为可以随意摆弄上司及下面的将士们。 对于褚令奎这种积极做事的心态,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于是微微颔首,道:“对于你们重组一军之事,你可有什么具体想法?” 褚令奎单手抱拳道:“我等皆是残疾之身,不能开弓发铳,唯有使刀斧长矛,与敌近战拼死而已。” 朱媺娖道:“若是为你们打造专门的武器,套装在右手臂上,你觉得可行吗?” 褚令奎听了立即道:“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但实际上,末将便已经让人打造了一副套在右手臂的兵器。 只是这等专门打造的兵刃价格不低,想要让所有伤兵列装,怕是会花费不少银子。” 朱媺娖听了含笑道:“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本宫会解决的。嗯,关于有你们这些伤兵重组的军队称呼,你和众将士可有什么想法?” 褚令奎道:“我等确实曾想过此事——张贼不仅砍了我们右手,更割去我等耳鼻,令我等深受羞辱,可以说再也没有颜面可言。 所以,若是监国殿下允许,我等希望可取名为‘无面军’。 以此提醒自己,张贼在世一日,我等便是无颜面之人!” 无面军? 朱媺娖、郝光明听到这个称呼,都莫名受到某种触动。 毫无疑问,这些人最初被张献忠残害后,赶到成都这边来,对张献忠自然是几位惧怕的,仇恨之心纵然有,肯定也会被恐惧压制住。 在历史上,并没有记录这些人的后续。 可想而知,他们必定是没活下多少。即便有苟活下来的,在成都被张献忠攻破并统治后,多半也会成为他人羞辱嗤笑的对象。 可在被朱媺娖分叉出来的这个大明时空,褚令奎等人不仅得到了很好的医疗救治,更是被朱媺娖建立护士营照顾他们的举措深深感动。 由此,这些伤兵心中对张献忠的仇恨才压制住对张献忠的恐惧。 再加上对朱媺娖的感恩,便促使“无面军”的诞生。 郝光明觉得,这支未曾在后世历史中出现过的无面军必定不会存在多久,但肯定会成为这个时空值得被史书记载的一笔。 正文 第135章 曾英游成都 , 崇祯十七年,七月二十八日。 张献忠部中路大军破资阳,前锋至简州阳安关。 成都。 蜀王府,承运殿。 “李振武(高胜奇)参见监国!” 今日才赶到成都的两人,一起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跪拜稽首。 两人都知道朱媺娖正式就任监国一事,自然改了称呼。 “平身。”朱媺娖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待两人起身后, 便道:“听说曾英、刘鳞长、杨展、曹勋四人都被你们带来了?” 两人相互看了眼,然后由李振武道:“原本我等只寻到了前三人,但在嘉定州城休整时,又遇到了带兵来成都支援的曹指挥,于是便一起赶路。” “听说他们带来了不少兵马?” 高胜奇道:“回禀监国,曾英、刘鳞长带了近四千精兵,杨展带了三千精兵,曹勋则是带了一千多土汉杂兵。” “那也有近万兵马了,很不错。”朱媺娖赞许地点点头,“你们既然与他们一路走来,必定有不少了解,便各自说说这四人吧。” “是。” 接着,李振武、高胜奇便讲述起他们与曾英四人接触、相处的事,以及两人对四人的看法。 朱媺娖以及另一边的郝光明,还有同在承运殿的李岩、红娘子都在用心听着。 毕竟,他们之前只是从后世史料上对四人有粗略的了解,远不如李振武、高胜奇实际接触后了解得多。 这四人对朱媺娖而言都是有用之才,甚至会重用,当然要尽量了解四人的性格、能力等方面信息。 等李振武、高胜奇说完,朱媺娖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二人此番任务完成得不错,各自赏银百两。” “谢监国!” 两人对朱媺娖的赏赐颇为意外。 并非是觉得少了,事实上,先前朱媺娖将两人直接提拔为锦衣卫千户,便已经算是提前提拔了——那时他们可没立什么功劳。 而这一番,两人只是按照郝光明提供的信息去找人而已。 要说危险肯定是有的, 可要说多难,两人还真没感觉到。 毕竟他们要找的四个人在当下的四川都算是很有名气的人,目标也大,并不难找。 待两人起身后,朱媺娖又道:“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府内已为安排了临时住处,你们且去歇息吧。” “是。” 等两人走后,朱媺娖便问红娘子,“曾英他们的营地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朱媺娖道:“如此,下午便让他们来承运殿吧,让马科、刘镇蕃也过来。 张献忠的前锋既然已经到了简州,我们便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应对了。” 因为掌握的兵马有限,跟张献忠号称百万的大军相比,更是差距巨大。 所以此前朱媺娖便下令成都府个州县坚壁清野,据称而守。 至于这些州县城池能否守住,朱媺娖等人就管不了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管不了。 朱媺娖如今麾下兵马虽少,却都是精锐,又有一些后世“武器”可用。 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战斗, 还是有相当大把握取得胜利的。 只是就战略方面而言, 朱媺娖等人是想将张献忠所部都尽量吸引到成都城外, 配合“无人机斩首计划”将其所谓的百万大军一举解决掉。 如果不顾大战略,靠着精锐兵马及后世“武器”,纵然能连续击败张献忠部的前锋及分路人马,却也会让张献忠警惕。 这样,不论是对后续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还是就一举解决张献忠所部而言,都是不利的。 况且,如今飞鹰队训练得还差些火候,如果是在其他州县城池遇上张献忠的大军,真未必能取胜。 ··· 曾英等人是上午到成都的。 被安排好营地后,曾英让麾下将官负责扎营,他却是洗漱一番,带着董琼英及一队蛮族女兵在成都城内逛起来。 他父亲当初来成都任职,便将家安在了成都,他算是在成都长大,对城内各坊、各街可谓是了若指掌。 原本,他应该回家的。 但他父母几年前便相继去世,他年初为了筹备兵马变卖家资,就将宅院一起卖了。 走在成都城中,他发现城内竟然比去年更繁华一些。 街上行人如织,商铺鳞次栉比,小贩也沿街叫卖,如果不是有一队队官兵、捕快在街面上巡逻,几乎感觉不到贼人大兵压境的紧张气氛。 曾英还细心地发现,街面上要比他年初离开时干净许多,显然是有专人打扫。 以前常见的混迹于街面的地痞更是完全不见踪迹,就连普通老百姓的脸色看着似乎都红润了点。 “方才我打听了下,说是如今协助见过治理成都的,除龙抚台、刘巡按这些四川故有官员,主要便是李岩。 据说此人元氏李闯军师,闯贼能在过去几年迅速壮大,他功不可没。 再看如今成都城内的民生状况,此人怕是真有大才。” 逛着逛着,曾英就不禁感叹起来。 董琼英闻言笑道:“我听闻这个李岩从贼时,人称李公子,而郎君则由个‘曾公子’的雅号。 郎君若是能得公主重用,与那李岩并立监国府,两公子一文一武,传出去定是一段佳话。” “哈哈哈。”曾英听了一笑,自信地道:“别的不敢说,若论军事才能,我看那红娘子、马科、刘镇蕃等,都未必及得上我。” 曾英本身就颇善弓马,又很年轻,在经历川东一系列战斗验证自身才华后,就更自信了。 只是他的自信不像杨展那么张扬而已。 当然,杨展与曾英一路相处下来,如今已经瞧不见丝毫傲慢之气了。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十字路口,便瞧见一群人围在官府张榜的地方,便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围观的不少都是年长的妇人,可在凑过去听里面的人念了榜文内容后,却都一个个失望地念叨着离开了。 “不说又招护士吗?怎么这次只招男的?” “就是啊,之前在伤兵营做护士的那些人出什么事啊,怎么这次就不招女的了?” “没听到吗?这次找的战地护士,是要上战场去抬人、救人的,当然要招男的了。难不成你还敢上战场?” “怎么就不敢?年初我出城回娘家探亲,一毛贼想抢我的鸡蛋,让我一巴掌就给打晕过去了。那张贼也是贼,我怎么就不敢上战场了?” 听这些妇人说的有趣,曾英对里面的榜文就感兴趣了。 等到人散开了些,他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叫护士营要招收战场护士,只招细心、胆大的男子。 于是曾英找了一人询问,才知道这护士营的护士公主招来专门照顾伤兵的,第一次招了三百人都是年长的健妇,因为饷钱丰厚,这第二次找护士的榜文一出来,才有这么多妇人来看。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招的是战地护士,并且只招男子。 听到这些,曾英不禁感慨,“公主看来是爱护将士之人啊,怪不得红娘子、马科、刘镇蕃等人皆拥护于她。” 董琼英道:“这不是好事吗?我可是更想见到这位公主殿下了。” “确实是好事。”曾英点头。 ··· 下午,未时初。 曾英等四人被带到了蜀王府承运殿。 “参见监国!”四人一起跪拜行稽首礼。 “平身。” 站起来,抬头向王座望去,四人终于时间到了朱媺娖。 正文 第136章 刘鳞长打工,曾公子论战 , 见朱媺娖果如传闻,是个美丽的少女,四人便不敢多看,收回目光。 同时四人也都想起了关于朱媺娖的种种不可思议。 得上天眷顾赐大神通。 可往来后世。 据说还被先帝在后世给她找了个驸马爷。 这后世说是三四百年后,可造物之神奇,却与仙界无异。 所以这位公主去的究竟是后世还是仙界,真不好说··· “刘参政此番由川东辗转至此, 一路辛苦了。”朱媺娖却是先慰问了刘鳞长一句。 不仅因为刘鳞长本就是四川布政司高官,更因为刘鳞长年龄最长。 另外三人对此也不会有丝毫意见,因为刘鳞长是四人中唯一的文官,他们三个根本没比较的心思。 对于朱媺娖的关问,刘鳞长还是有点感动的,当即回道:“谢殿下慰问, 臣一路上基本都是乘舟船, 倒也说不上辛苦。”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本宫开监国府, 尚乏人才,我知刘参政在曾在工部任职,多有建树,不知可否屈任监国府协理,主管工业司?” 北京朝廷都没了,如今南京新立朝廷的消息也没传到川蜀。 朱媺娖还是崇祯亲自任命的监国,又有上天眷顾,掌控着成都。 刘鳞长既然来了,自然没想着再升多高的官儿,早已摆好心态,闻言便躬身行礼道:“蒙监国看重,臣敢不领命。” 刘鳞长是公元1598年生,万里四十七年联捷进士,今年四十七岁,年纪倒也不算很大,还能为朱媺娖打很久的工。 安排了刘鳞长,朱媺娖才看向曾英等三人。 然后一一问话。 倒也没聊太多, 问完她便提出今日议事的正题。 “今日收到探马奏报,张贼已攻破资阳,张献忠义子张能奇所率数万前锋已至简阳。对此,诸位将军的有什么看法?” 曾英到底年轻、自信,闻言第一个出列。 “请问监国,如今成都有多少兵马可用?” 朱媺娖虽然知道,却并没有亲自答,而是道:“李督理,你来回答吧。” “是。”李岩出列,道:“成都原有红、马、刘三位总兵麾下精锐兵马一万八千余人。 另有由成都四处卫所兵整顿、训练之后得到的三千人,如今亦可堪一战。 此外,各衙门、巡检司共两千余官兵,经过近一月整训,战力同样有所提升。 然后便是龙抚台从城中招募的三万青壮,训练大半月,虽无法出城作战,但协助守城当没有问题。 再就是此前各地陆续过来,经过辨认及初步整训的一万余地方援兵。战力参差不齐, 怕是也只能协助守城。 最后则是曾、杨、曹三位将军今日带来的近万精锐之兵了。 汇总起来,便是精锐近三万,其他兵马四万八千多人。” 听了这话,曾英一双浓烈剑眉不禁皱起,问:“既有四五万守城之兵,又有近三万精锐,为何不派精锐主动出击呢? 我听闻张贼自称百万大军,兵分三路来攻,又有一路前锋。 其兵力如此分散,正是我们各个击破、削弱其兵力的良机。 否则等他们在成都城下合兵,即便没有百万之众,数十万兵还是有的,那时我们想守住成都就难了。” 其实路上曾英几人就商量过该如何守成都,觉得唯一机会,便是趁张献忠合兵之前各个击破。 否则张献忠数十万大军攻城,成都即便能守住,也会旷日持久。 那样一来,待到九月秋收,成都府的粮食大明这边就别想要了,全都得被张献忠的人收去。 何况如今东边、南边局势也不知怎样,成都应是再无援军的,如此久守必失。 所以,当曾英说完,杨展立即出列抱拳大声道:“末将愿领兵迎击张贼前锋!” 曹勋也跟着出列道:“末将也愿迎击张贼前锋!” 见此,朱媺娖与李岩、红娘子几人对视了眼,都不禁微微颔首。 无论是曾英对战争局势的分析,还是杨展、曹勋的请战,都让朱媺娖颇为满意。 而马科、刘镇蕃看向曾英三人时却是神色古怪,像是在憋着什么话想说却不能说一样。 曾英并未注意到马、刘两人的异样神情,却见朱媺娖微笑颔首,道:“曾将军的分析很不错,正常来讲,我们确实该趁张献忠分兵各个击破,以削弱其兵力。 但是,若本宫有意一战解决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呢?将他们放到成都城外来难道不是一个良机吗?” 曾英听了没眉头皱得更深,问:“敢问监国如何能一战解决张贼数十万兵?” 才说完,曾英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朱媺娖不是寻常人。 而是得天所衷,有大神通,能为往来后世(仙界?)的“仙女”。 说不定还真有能一下子解决数十万大军的办法。 或者是法术? 虽然见识过手提灯的神奇,路上又听李振武、高胜奇见过朱媺娖的其他“法宝”,可曾英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朱媺娖则笑着看向红娘子,道:“红总兵,你给曾将军他们讲讲我们的‘无人机斩首计划’吧。” “是。” 红娘子应了声,当即就将郝光明制定的“无人机斩首计划”详略得当地讲了一遍。 曾英等第一次了解这个计划的人听了都不禁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过了许久,几人才相继回过神来,却依旧难以想象用什么“无人鸡”在张献忠军营中直接将其“斩杀”是什么样的场景。 朱媺娖道:“三位将军一时理解不了也不要紧,稍后去参观下飞鹰队的训练便清楚了。” 曾英三人能说什么? 彼此对视了眼,也只能闷声应道道:“是。” 这一下,不论是曾英还是杨展,都没那种极自信、舍我其谁的心气儿了。 见此,朱媺娖略感好笑。 不过她看过两人的史料,知道这两人在后世历史上,一个因为轻敌兵败身亡,一个则因为傲慢自大至手下反叛,又轻身赴鸿门宴死于内斗。 如今她借后世的造物、郝光明的“无人机斩首计划”,打击一下两人的信心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也不能打击得太过,得让两人保持住积极向上的心气。 想到这里,朱媺娖道:“对张献忠所部各个击破的策略虽不好行驶,但挫败张能奇所率领的前锋确实可以的。 三位既然请战,便修整一两日,待了解具体军情后,便率军迎战张能奇吧。” 听见这话,曾英三人都露出振奋之色。 他们听了“无人机斩首计划”,还以为没有表现机会了呢,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三人当即一起抱拳,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 两天后。 艾能奇率领三万余前锋军接近龙泉镇。 他是绕过来的。 简州城与阳安关相互呼应,城小而坚。 他的前锋军虽有三万余众,可其中真正能打的精锐不过五千余人。 若是强攻简州城及阳安关,即便能打下来,精锐也会损伤不少。 艾能奇觉得很不划算。 不如留给后面的中路大军。 他相信,等中路的数十万大军开到,简州城内的官兵只要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开城投降。 “将军,前面就是龙泉镇,眼下太阳已经偏西,稍后我们拿了龙泉镇歇一夜,明日经龙泉驿过了龙泉山,将军便能兵临成都了。” 在艾能奇的身边,一个骑着马、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陪着笑说道。 这人带着四川口音,显然是川人。 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带路党与投机分子,何况以前大明还失了许多人心,有本地人愿意给张献忠部带路实属寻常。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个中年书生来投,艾能奇也会设法抓一些了解本地情况的人带路。 听了这书生的话,艾能奇微微点头,便问另一侧的偏将,“前方探马洒出多远了?” 偏将道:“最远已经到五里外的龙泉镇了,传回消息说,镇子上已没了人。” 艾能奇听了一双浓眉紧皱,长出来没几年还有些软的络腮胡直抖。 他满脸不爽地道:“又是这样!这些四川人见了额们就跑,等额们拿下了整个四川,看这些人还能往哪里跑!” 正文 第137章 飞鹰队牛刀小试 , 作为统率一支数万人军队的将领,艾能奇对于成都这边老百姓见着他们就跑路和躲猫猫的事不能不气。 他手下三万多兵马,人吃马嚼的,一天至少得消耗两千石粮草。 重庆誓师出征时,他领命为前锋,义父给他的命令就是尽快往前突进,打各地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他手下的五千余精锐中有三千都是真正的骑兵, 剩余两千精锐步兵以及其他两万多人也都是骑着骡马前进。 他们全速前进了,后面的运粮队自然不可能追得上,所以粮草问题必须就地解决。 这成都府的百姓在他们大军到来前跑了不说,还可恶地执行了官府“坚壁清野”的策略,将大部分粮食都带走或是藏了起来。 如此一来,艾能奇这支前锋军可就苦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镇子或村庄,将士们兴奋地跑进去, 却发现没人不说,还没粮食。 即便全军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找,找着一些藏着的粮食,也未必够全军吃一顿的。 唯有打破州县城池,才能获得丰足补给。 就前面的简州城,如果不是成都城快到了,简州城又比较难打,艾能奇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因为他军中快没粮了。 他之前听张高中,也即是他身边的中年书生,说龙泉镇人口过万,很是富裕,还想着到了龙泉镇能补充军需呢。 现在得知龙泉镇也没人没粮,不气才怪。 想到军中带的粮食不多,他当即道:“传令全军,除精骑外,其余人皆下马步行,辅军将骡马牵到田地边去, 让它们在进龙泉前吃个饱。” “得令!” 传令兵拿了艾能奇的令旗,当即飞马到队伍前后传令。 艾能奇望着左右大片大片的农田, 以及田中差不多灌浆好的稻谷,不禁露出可惜的神色。 他也是从小常挨饿的,即便后来跟了义父造反,早些年同样经常吃不饱饭,也就这些年义父兵强马壮了,他兄弟几个才能大鱼大肉。 但对粮食,不论是义父还是他们几个兄弟,乃至大部分义军将领,还是珍惜的。 正常来讲,如果不是战事需要,他们别说让战马去吃这些还没成熟的稻谷,便是行军时,都会注意尽量不踩踏农田。 毕竟,他们眼见着就要拿下成都府,所以这些田地产的粮食都算是他们的。 这要是田地损毁,粮食减产,他们能不心疼? 不过眼下为了节省军粮, 却也是没办法了。 而且让人牵着骡马吃,也毁不了多少农田。 就在艾能奇下令大部分将士下马步行,让军中骡马边吃边走时, 却没人注意到几百米的空中有几只奇怪的“鸟儿”时飞时停,仿佛在跟着他们··· 龙泉镇附近,印盒山上。 曾英正带着他与杨展、曹勋麾下的近万精锐步卒,以及眼下成都各军抽调出的四千余精骑,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让曾英等人惊奇不已的飞鹰队。 此时,曾英、杨展、曹勋三人便在围观红娘子等飞鹰队飞手操控无人机探察军情。 “张能奇的大军才过费家沟,奇怪的是张能奇刚传了个什么命令,军中大部人便都下马步行了。” 红娘子拿着平板电脑看着,忽然柳眉紧皱,怒道:“这群龟孙,居然牵马去吃正灌浆的稻谷!” 曾英在一旁抻着头望着平板电脑,瞧见那犹如神仙从云端俯瞰凡间的画面,不禁双眼冒光。 即便已经过去两天,再见到这样神奇的、难以理解的“法宝”,曾英依旧惊叹不已。 听了红娘子的话,他却是心中一动,道:“成都附近坚壁清野执行得很坚决、彻底,八成是张能奇的探马得知龙泉镇没了人和粮,想节省军粮,这才令军中骡马以路边稻谷充饥。” 须知,军中骡马可不是光吃草就行的,那样不耐跑。 唯有再添加粮食、豆料乃至鸡蛋,才能养住膘,跑得快、跑得远。 而且接近人烟稠密的村镇,附近野草其实也不多,都被老百姓割完了,因此田地里的庄稼就是充当骡马草料的最好选择。 曾英说完,便瞧见红娘子接过一个飞手的操控器一顿操作,然后又在那平板电脑上扒拉了一番。 然后就瞧见上面原本较小,看不太清各人面目的画面放大。 红娘子指着画面中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矮壮青年贼将道:“瞧见没有,这就是张能奇那小子,俺们一会儿定要抓住他,很抽一顿鞭子,叫他后悔糟蹋庄稼!” 曾英没想到红娘子这么较真儿,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严肃应道:“末将记住了。” 随即又道:“红总兵,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估计一个时辰后就能到胡家湾,我们该出发了。” 红娘子白了曾英一眼,“监国有令,此战由你指挥,你既然认为该出发下命令就是了。” 曾英点点头,不再多说,当即下令全军出击。 在偏西的太阳照射下,军中的三千多精锐骑兵并没有策马奔腾,而是与步兵一起不疾不徐的向东前进。 却又大群探马向东奔出,做好了截杀敌方探马的准备··· 印盒山这个位置,距离通往龙泉镇的官道大路有好几里地,又是山林,根本不是伏击地点,张能奇的探马就没过来查探。 正常来讲,曾英等人缩在这里,在不派出探马惊动敌方探马的情况下,想掐好时间在官道截击张能奇的大军很难。 可有了微型无人机帮忙探查军情,却是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曾英熟悉成都府的地理,前日在了解成都各军具体实力,以及飞鹰队和“无人鸡”究竟是什么后,便提出了在龙泉镇外截击张能奇的战斗方略。 目前来看,他的战斗计划进行地很顺利。 ··· 大部分人下马步行了,艾能奇身边的三千精骑行进速度自然就快了些。 反正距离龙泉镇只有几里地,探马又将周围探查过,艾能奇也就放松了些警惕,准备带着精骑先到龙泉镇落脚歇息。 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镇上就算没有粮食,但想来柴禾、水、大床总有吧? 艾能奇正其在马上眯着眼、养着神呢,忽然就听见西边传来奔雷一般的马蹄声! 他做出全军止步的手势,身边旗手立即挥动旗帜,不一会儿三千精骑就停了下来。 这时,洒在大军西侧不远的警戒骑兵也奔了回来,人不多,却几乎各个带伤。 最前面的一骑奔到艾能奇面前,都来不及下马行礼,便焦急地道:“将军,西边有许多伏兵,精骑数千,步兵大概也有一万!” 一听这话,艾能奇浓眉便裹成一团。 有伏兵他倒不是很意外,却没想到对方出击的时机拿捏得这么准。 眼下他大军的步兵前后都拉开了,还有许多在放骡马,一时根本无法聚成大的军阵。 纵然有三万多大军,可实际能用的却只有身边三千精骑而已。 正文 第138章 骑兵大战,艾能奇舍命冲阵! , 艾能奇会被张献忠收为义子,自有其过人之处。 他不仅从小就力气过人,而且勇猛果敢。 面对突然遭遇敌军截击的危急情况,拥有多年打仗经验的他并没有慌乱。 而是果断下达命令,采取应对。 “都别慌?成都的狗官军能有多少战斗力?”艾能奇先洪声安抚了有点骚乱的精骑队伍,随后便对副将冯双礼道:“本将军先率骑兵迎击敌军,你速速收拢步卒摆开军阵!” “得令!” 冯双礼也是跟随张献忠征战十数年的宿将, 知道艾能奇这番应对没什么问题,应了一声,便率领百余亲兵脱离骑兵队伍。 艾能奇对众骑兵吼道:“随本将军冲杀!杀一名官军,赏银十两!” 吼完当先纵马向西冲去。 贼骑听见赏格,都十分兴奋,顿时发出震天喊声随艾能奇一起纵马向西。 “杀啊!” 另一边。 由杨展、曹勋两人率领的四千余精骑,见有贼兵探马逃走, 便不再掩饰,在曾英的令旗指挥下, 驾马冲锋。 曾英本人则率领近万精锐步卒在后不疾不徐地推进。 原本两边就相距不足两里,骑兵各自冲锋起来,这段距离很快就被缩短。 在更后方,红娘子仍带着飞鹰队操控无人机进行侦查——这可是难得的实战训练机会。 不过,为了避免被贼兵注意到无人机,红娘子等人到没有让无人机太靠近战场,只是在数百米的高空航拍。 这种战斗中,fpv无人机是用不到的,所以此时红娘子拿的是一个平板电脑,看身边一名亲兵女飞手所操控无人机的航拍画面。 只见分布着大片旱地的旷野上,东西两边的数千名骑兵都带起了丈高的扬尘,就犹如两头角斗的野牛,轰隆隆地撞击到一起。 不同的是,一边是以艾能奇为尖端,组成的单个锋矢阵。 另一边却是以杨展、曹勋为尖端组成的两个锋矢阵。 “杀!” 双方交战之后,并没有刻意的去将对将,而是各自斩杀所看到的敌骑。 只见艾能奇使一长柄马刀, 单臂每次挥砍之下,便有一名官军骑兵落马。 如此斩杀数名官军骑兵,艾能奇却是皱起眉头来。 因为他发现这些敌骑都十分精锐,不仅战斗力超过以前遇到的四川官军,就连身上布面甲也都货真价实。 布面甲是包括明军、鞑虏、农民军在内的诸多军队普遍装备的一种甲衣。 主要靠里面的铁片防御,里面铁片多,防御就强,铁片少的话,甚至跟普通衣裳没什么区别。 以前官军甲衣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哪怕看着光鲜,可一刀砍上去很容易就能将人砍死、砍伤。 可刚才艾能奇虽然斩落几个人,却都是靠着自身过人的力气硬将对方打下马的。 还有几个被他马刀撩过肋下、臂膀等部位的骑兵根本没受到多少伤害,仍好好地骑在马上冲杀。 反过来,他麾下的骑军虽说不会穿着以次充好的甲衣,可披甲之人却远不如官军多。 他放眼望去,官军骑兵可以说人人一身布面甲、大铁帽(飞碟帽)。 而他麾下骑兵能披上一身好甲衣的却不足一半。 ‘成都哪里来的这么多精骑?!’ 艾能奇心中震惊之余也有了危机感。 终于,两支骑军互相凿穿的了对方。 原本艾能奇是想着官军骑兵不经打,他就直接调转马头再次冲杀,直到将这支官军骑兵击溃,以免其冲击后方还没摆好军阵的步卒。 可此时, 跟着冲出来的骑兵竟然不足两千,艾能奇便知道不能在和这支官军骑兵打了。 再打,他这不足两千骑兵怕是全都要折在这里。 可让他就此率领剩余骑兵退走,艾能奇又不甘心——他若这么退了,官军骑兵既然会趁机追杀,他率领的骑兵或许不会再损失多少,可后面尚未聚成阵型的步卒怕是要被冲得溃散了。 但他又没实力和官军骑兵再战··· 面对如此两难局面,艾能奇并没犹豫多久,他看向前方推过来的官军步卒,一咬牙吼道:“继续向前冲!冲散官军的步卒!” 艾能奇的想法很简单。 这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军骑兵确实精锐骁勇,但他不信步卒也是精锐。 成都真有这么多精锐官军,当初怎么不救援重庆? 所以,他只要冲散了官军步卒,官军骑兵就很有可能掉头来救援。 因为一般而言,官军都是文官统兵。 而文官极少有骑马率领骑兵冲杀的,多是安稳地坐镇在步卒军阵之中。 如此,只要他率领骑兵冲击官军步卒,后面的骑兵将领只要不想在战后被上面的文官问罪,就肯定会掉头回来支援。 想到这里,艾能奇对此战又恢复了信心。 “杀啊!” 他一马当先,很快就接近到官军步卒百步以内。 然而这时让艾能奇惊讶的事发生了。 只见原本还在向前走的官军步卒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在令旗指挥下很快止步,摆出了应对阵型。 几十门虎蹲炮被迅速推出军阵,在官军将领令下点火。 瞧见这场面,艾能奇心中一突,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艾能奇麾下一些冲在前面的骑兵瞧见敌阵推出的虎蹲炮,或是下意识的勒马,或是向两侧拐。 可最终仍没有一个能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连艾能奇都是如此。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已经冲到官军阵前几十步的贼骑就好像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一顿。 却是数不清的散弹打到了他们与战马身上。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战马悲鸣。 被散弹打中要害的直接就死在了马上。 没被打中要害,可马被散弹打着的也难逃一劫,一下就被战马带着翻倒,生死不知。 有那匆匆勒马的,则被后面的骑兵撞上,同样掉落马下,生死难料。 向两侧跑的,也没能几骑能跑出虎蹲炮散弹的攻击面。 无数血花出现,人呼马嘶,成片栽倒。 也亏得艾能奇等贼骑冲阵时,本能地没摆出太秘密集的阵型,这才在一轮虎蹲炮后前方几百人仍剩下稀疏的人影。 艾能奇不知是不是因为冲得太快,竟然侥幸成为那稀疏的人影之一。 他左右环望,见己方骑兵瞬间死伤数百,不禁目嗞欲裂。 再瞧见距离官军步卒大阵仅剩十余步,他索性继续加速冲锋! “杀!” 人在马上,他挂刀拿弓,三箭连射,立马将前面三个刚从盾牌后露头的刀盾手射死。 接着战马就带着他撞入军阵。 他这批战马乃是优选的高大战马,披了马甲,他本人也身着棉甲、鱼鳞甲。 人马加在一起近千斤,瞬间将面前几个迎上来的刀盾手撞得倒飞入阵中。 又有数杆长矛捅来,艾能奇挥刀劈砍,将其全部荡开。 瞧见艾能奇勇猛至斯,他前方的官军步卒都不禁下意识地退开了些。 艾能奇见状打马继续向阵内突进! 他并非找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曾字将旗! 以及将旗下骑在马上的那名留着美髯、面有一道刀靶的青年将领。 这人他认识。 正是之前在陪州被他们击败后落跑的曾英。 虽然对统兵将领是曾英感到意外,可艾能奇将其斩杀的意志却更坚决。 他相信,只要杀了曾英,官军军阵必乱! 他舍命冲杀,又向前突进了十余步,眼见距离曾英只剩下数十步,他忽地从马上站起,弯弓飞射! 箭矢若流星,直取曾英面庞! 正文 第139章 龙泉镇大捷!【为盟主特别加更】 , 曾英并不知道,历史上他便是在重庆佛图关的江面水战中被艾能奇以弓箭射中,落水身亡的。 如果知道,他这时怕是会很慌。 事实上,即便不知道,他此时也有点慌,但心并没有乱。 他迅速地拿出骑盾, 挡在面前。 嘣! 箭矢落在骑盾上,震得他手臂微麻,箭头甚至透出了骑盾些许,带出好几道裂痕。 由此可见艾能奇这一箭的威力。 就在他松口气,放下骑盾时,却又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郎君小心!” 他身侧董琼英惊呼,手中苗刀直斩过来。 曾英也匆忙矮身躲避。 噗! 箭杆虽被董琼英一刀斩断, 可断箭却射中了曾字将旗的旗杆,令将旗一阵摇晃。 亏得他的将旗旗杆用的是上好杨木,还比较粗,不然说不定就被艾能奇这一箭射断了。 曾英抬头,瞧见前方艾能奇已身陷重围,弓都被斩断,又有不少弓手、铳手瞄准了他,忙喊道:“此人乃张贼义子艾能奇,务必将其活捉!” 听见这话,追随曾英的李占春、于大海、胡凤鸣、陶可法等豪杰,纷纷上前围攻艾能奇。 艾能奇虽然勇猛,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他此刻在军阵中。 没一两分钟,艾能奇就被李占春等人打伤生擒了。 被擒后,艾能奇才有心思回望后面的战场形势。 在他冲入曾英军阵内后,乱的只有他周边一小块,近万人的精锐步卒所组成的军阵颇大,其他部分都各有将官指挥,并没有动乱丝毫。 而那些随艾能奇冲阵的贼骑, 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装备,也没有他的勇猛。 很多都还没冲入军阵,便被火铳、弓箭射杀。 有侥幸冲入军阵的,也很快被刀盾手、长矛手围杀。 唯有最后面的七八百骑,见势不妙,又没有艾能奇约束,各自向战场两边逃去。 只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又被火铳、弓箭以及打发实弹的虎蹲炮击落一些。 更东边的地方,杨展、曹勋按照战前曾英的吩咐,在与艾能奇的骑兵交战之后,并没有管后方,而是直冲官道上尚未聚成军阵的贼军步卒。 冯双礼战场指挥和临机应变能力算是很不错的。 他见官军骑兵冲来,并没有傻乎乎的非要去聚集全部步卒,而是让先聚起来的数千步卒前去拦截。 可是杨展、曹勋也不蠢,同样是作战能力不错的。 两人各自带领一两千骑兵绕开了聚集好的贼兵军阵,向那些正在聚集,却还没组成军阵的大群步卒冲去! “杀!” 冲入贼兵群中,杨展一声大喝, 手中铁枪左右横扫,将所过之处的贼兵抽打得非死即伤。 这些贼兵可不是精锐, 很多无盔无甲,只有一件兵器而已,就连战斗技巧都拙劣得感人。 瞧见杨展如此勇猛,又有许多骑兵冲过来,顿时便有许多人转身逃跑。 杨展见状将长枪挂在马上,拿出弓箭左右开弓,将一些穿着甲衣、疑似贼兵将官的人射死。 然后带着骑兵继续冲击一些想要聚集起来抵抗的贼兵。 另一边的曹勋也是如此。 两人带领三四千骑兵在官道上这般往复冲杀个两三次后,除最先聚集好摆出阵型的那数千贼兵,剩余的贼兵都四散溃逃。 杨展知道,如果让这些人逃回去,便又可能成为张献忠的贼兵。 于是带领骑兵一边追杀,一边高喊:“跪地投降者不杀!” 其实按照杨展、曹勋在官军中养成的作战习惯,这时候当是趁机追杀,多砍一些人头。 因为大明是以敌军首级记功的。 但在成都的两天,他们已经了解到,朱媺娖立下了新军规。 凡军队作战,以完成作战任务为第一目标。 若作战任务未能完成,斩首再多,也不算功劳反而会被以军法处置。 其次,在针对贼军的战斗中,俘虏功劳高于首级。 若是在针对鞑虏等外敌的战斗中,首级、俘虏便是一样的功劳。 正是因此,杨展才会遏制住骨子中的杀戮欲望,让贼军败兵跪地投降。 约莫两刻钟后。 龙泉湖胡家湾附近的官道上,便仅剩冯双礼最初聚集起来的五千余贼兵仍有建制。 其余贼兵不是被杀,便是跪地投降,只有少部分逃脱。 曾英带着几乎没什么损失的近万精锐步卒,以及杨展、曹勋率领的三四千骑兵,将冯双礼的五千余贼兵隐隐包围住。 然后,曾英让人押着艾能奇到阵前,这才派人喊话。 “冯双礼,尔等已败,就连艾能奇都被擒了,你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贼兵阵中。 冯双礼眉头紧皱。 作为早年就跟随张献忠起义造反的宿将,他在张献忠麾下地位属于第三层次,仅次于艾能奇等四大义子。 原本他是该独领一部人马作战的。 但张献忠担心艾能奇这个前锋大将出纰漏,才派他临时担任艾能奇的副将。 这番大败,他回想前后,唯一后悔的就是艾能奇让步卒们下马放骡马时没有阻止。 只是,他们行军途中早就派出诸多探马探查路上情况,排除了被埋伏的可能。 再加上龙泉镇将近,确认没有埋伏的情况下,艾能奇让步卒们在进入镇子前放一放骡马并不算大错。 谁能想到官军竟然好像看到他们的破绽似的,从数里之外迅速出击呢?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他还是艾能奇,都没有想到成都还有一万多精锐! 若是以往的那些官军,别说只是遭遇截击,便是遇到埋伏,他们也是有可能获胜的。 所以,成都究竟哪儿来的这一万多精锐? 冯双礼没时间多想了。 因为他看到曾英的军阵中推出了一门门虎蹲炮··· 成都。 普通老百姓依旧和过去一个月一样过日子,街面上繁华依旧。 但在各衙门、军营之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布政司衙门。 巡抚龙文光坐在大堂中,按察副使张继孟、巡按刘之渤等四川主要高官也都在。 “哎,这曾英和红娘子率军出城已经快两日了,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张继孟紧皱着眉头,满脸担忧,“这一万步卒和四千骑兵可是城中大部分精锐,该不会让他们一战葬送了吧?” 听见这话,刘之渤不禁轻喝道:“按察使胡说什么?既没有消息传来,你如此揣测岂不是乱我军心?” 张继孟被说的老脸一红,闭口不言。 龙文光见状出言缓和气氛,道:“刘巡按莫怪,张按察使也是担忧前方战事嘛。 不过说来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一场大战,监国怎能完全交给那几个武夫呢? 即便不让我等前去督军,将那李岩派过去也行啊。起码李岩该知道轻重,会及时将战事进度告知成都这边。” 刘之渤其实对朱媺娖没派文官督军同样不满,所以听了龙文光这番话倒是没有反驳。 想了想,他道:“监国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一月你我都有所了解。 她既然让曾英等人前去迎击艾能奇率领的贼军前锋,肯定是有战胜把握的。” 龙文光却仍不看好这一战,道:“战场瞬息万变,有把握不一定就真的能取胜。 贼军势大,明明我等守住成都就有机会取胜,真不明白监国为何要让曾英出城迎战。 要我说啊,这···” 龙文光还没说完,就听见街面上响起了疾奔的马蹄声,以及高亢的大喊声—— “大捷!” “龙泉镇大捷!” 正文 第140章 张献忠会是什么表情? , 龙泉镇大捷? 布政司衙门内,龙文光、张继孟、刘之渤等人听见街上传来的高喊声,都不禁一呆。 “竟然打赢了?”张继孟回过神,不禁满脸惊讶地自语出声。 龙文光、刘之渤也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刘之渤虽然并不像张继孟那样悲观,却没想过龙泉镇一役能获得大捷,以为能挫败艾能奇率领的贼军前锋就不错了呢。 毕竟艾能奇有三万多大军,而曾英只率了一万五千人。 且曾英之前还在陪州被张献忠打败过。 听见报捷声远去, 龙文光立即站起来道:“走,去蜀王府!” 张继孟、刘之渤等布政司四品以上的高官立即跟着出去。 他们都很明白,报捷的人肯定是去了蜀王府,向朱媺娖当面呈报捷情。 他们想要知道大捷的详细情况,只能去蜀王府了解。 ··· 承运殿。 “启禀监国,龙泉镇大捷!” “我军大败贼军前锋!杀敌五千余,俘虏一万五,缴获骡马两万多匹,并擒住了贼军前锋大将艾能奇、冯双礼!” 朱媺娖端坐在王座上,听见报捷之人的话,又看了手中曾英所写的捷报,很是高兴,不禁笑道:“好!” 她这么高兴,不仅是因为龙泉镇一役打赢了,还因为捷报中写明,官军伤亡不足一千。 近一千精锐的伤亡虽不算少,可相对于这场大捷,代价算是比较小了。 更别说此役还擒获了艾能奇与冯双礼。 艾能奇作为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价值就不说了,便是冯双礼,那也是张献忠部有名的宿将。 高兴之余,朱媺娖便想了解这场战役的更多详情,于是问:“曾将军而今到哪里了?” “应已过龙泉驿,明天上午便能回到成都。” “嗯。”朱媺娖带笑颔首, “你去西府军务处领赏吧。” “谢监国!” 西府是蜀王府的宫城内西边偏南的一处大宫殿, 原是蜀王一系宗室研习兵事、练武的场所。 但在朱棣削藩之后,蜀王一系的宗室便没几个喜欢练武和研习军事了,西府就成了蜀王直系子孙玩乐之所。 西府习武,东府习文,这两座建筑对蜀王一系宗室的意义来讲算是比较重要的。 朱媺娖刚入住蜀王府时虽然软禁了蜀王一系众宗室,却也没好意思将东府、西府也占用了。 但前些日子,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朱媺娖还是下令让军务处及其他军事相关部门,都搬迁到阔大的西府去办公。 政务处及其下属部门则搬迁到东府去办公。 只有督察处、法政处及下属相关部门仍留在承运殿前面两侧的配殿。 至于蜀王直系的朱家人,如今虽然已不再被软禁,可活动范围却被限制在了蜀王府“后宫”,也即是存心殿后面的三大寝殿及十八座宫所。 当然,朱媺娖给不少类似游戏机、之类的娱乐之物,如今朱至澍等蜀王直系子孙都很乐意待在“后宫”,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竹林老宅。 郝光明得知了龙泉镇大捷的消息,也很高兴,不禁笑着道:“你说张献忠要得知了这个消息该是什么表情?” 朱媺娖想想,俏脸上的笑容便又浓郁了几分。 ··· 简州,城头已经插上了“大西”与“张”字大旗。 就在昨日,张献忠、孙可望率领水路大军数十万兵临城下,于是简州官军便如艾能奇所预料的一般,理智地投降了。 如果是几万人的贼军, 简州尚且可以凭借城小而坚,以及与阳安关遥相呼应,抵抗贼军。 可是面对数十万贼军,简州根本没有任何守住的希望。 官、军、民具无战心,只能投降。 张献忠依旧没有住到城里去,而是住在城外大军的老营内。 原本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简州和阳安关,张献忠是很高兴的。 他所率领的大军一路西来,遇到的城池几乎都不战而降。 这让他认为西边、四川就是他的福地,正该是他成就霸业的所在。 谁知下了简州,高兴还没一天,居然就接到了前锋大军战败的消息。 啪! 听闻艾能奇、冯双礼都被官军擒住,生死不知,张献忠气得一拍桌子,差点没把小木桌给拍烂。 “成都的狗官军居然敢抓老子的儿子?等着瞧,拿下了成都老子非把那些狗官杀干净不可!” 孙可望听闻艾能奇被抓,也颇为担心,四兄弟中,他和艾能奇关系最好。 但现在担忧、生气也没用。 见张献忠暴怒不止,他便劝道:“父王息怒,老四既是被擒,未必就会被官军杀了。 只要我们尽快兵临成都,说不定可以让官军放了老四和冯将军。” 张献忠虽然依旧烦躁、愤怒,却也知道孙可望说得对。 于是道:“传老子军令,全军尽快加紧休整,明日一早便拔营去成都!” “是!” 营内传令兵领命离去。 张献忠、孙可望却是陆续将逃回来的败兵叫来审问,了解龙泉镇一战的具体情况。 须知,这一战前锋可不止是折进去两员大将,三万多兵马最终逃回来的也不过四五千人而已,其他的兵马都没了。 当连续审问了十几个兵卒、将官后,张献忠、孙可望都皱起眉头来。 “奇怪,这成都哪儿来的一万多精锐?还有四五千精骑? 有这兵马,咱老子打重庆时怎么就不见狗官军派来支援?”张献忠疑惑自语。 孙可望沉吟着道:“父王,额听闻那成都城内最大的官是新任巡抚龙文光,会不会是龙文光故意让之前的巡抚陈士奇去死,才留着精兵不派去重庆?” 听见这话,同样待在帐内,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一个面目阴鸷的青年书生道:“这可能不大,龙文光既然会被任命为四川巡抚,就说明陈士奇应是被调离了,两人不可能因为官位相争。” 此人名叫汪兆麟,乃是张献忠的女婿,同时也是张献忠的谋士。 当然,汪兆麟这个谋士实际上提供的谋略并不多,更多的是帮着处理军中文书及后勤相关的事务。 张献忠和四个义子虽然都识字,可却只有李定国、刘文秀爱读书,或者说不反感读书,剩余三位都是不喜欢和文字打交道的。 如此,这数十上百万大军的运转自然少不了读书人的帮忙。 孙可望深深看了汪兆麟一眼,便问:“那汪先生说说官军哪儿来的一万多精兵?之前又为何不发兵救重庆?” 汪兆麟虽无大才,可作为能得到张献忠赏识的读书人,自有些过人之处。 他闻言略一沉吟,便道:“如今李自成据有陕西,又派马科攻入四川,成都不太可能从北边获得援军。 如此,这些精兵必定是前段时间从川南调来的,甚至还可能有云贵的军队。” 孙可望听了,发现确实如此。 张献忠则不耐烦的一挥手,道:“管他哪里来的援军!别说一万多,就算是来个十万八万,成都咱老子也照样要打下来!” 说着,张献忠在大帐中走了几步,又道:“给老二、老三传令,八月初七前必须赶到成都城下与咱老子汇合。逾期不至,军法处置!” 正文 第141章 叙功封赏,见艾能奇 ,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四。 曾英、杨展、曹勋率凯旋之师回成都。 朱媺娖在承运殿为三人及其麾下诸多将官叙功。 “曾英此番谋略得当、调遣有方,为此战首功,擢升为成都镇守副总兵官,赏银五百两、绸缎百匹、蜀锦三十匹。” 所谓副总兵官,便是副将,在参将与总兵之间。 曾英二十三岁就能成为高阶武将, 将来别说总兵之位,就是封侯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听方正化念完朱媺娖以监国名分发出的旨意,曾英立即跪拜道:“末将曾英,领旨谢恩!” 之后,方正化又陆续念了朱媺娖对其他人的封赏。 “杨展、曹勋此番率领骑兵迎敌, 皆勇猛果敢,摧敌骑锋锐,斩首数十。 故拔杨展、曹勋为成都营兵游击将军, 各赏银三百两,绸缎百匹,蜀锦十匹。” 杨展、曹勋一起出列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跪拜谢恩。 随后,又有三人的部将李占春、于大海、张天相等八人被授任为营兵千总,各自赏银百两,绸缎三十匹。 再又有以董琼英为首的数十名有功之人被授任为营兵把总。 其实朱媺娖有意调董琼英到她的亲卫营中,但知道董琼英如今与曾英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却已如胶似蜜,便准备迟一些询问了董琼英想法后再做决定。 除了这些直接参与战斗的将官外,朱媺娖还对红娘子等飞鹰队的飞手进行了赏赐。 主要是赏银两、绸缎,并未升官,但功劳却都记下了,只待解决了张献忠后一起论功。 一番封赏后,大多数将官都离开蜀王府,回往营中。 只有曾英、杨展、曹勋三人留下,随李岩、红娘子等人前往西府讨论后面的战事具体该如何准备、应对。 虽然大胜了一场,又有“无人机斩首计划”作为成都守卫战的底牌, 但只要想到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成都城内的文官、武将便没一个能真正放轻松的。 以张献忠的兵力,即便除去那些战斗力弱到不用计算的,也可将成都城四面包围,每一面放十数万能战之兵。 当然,对于张献忠具体有多少精锐,多少能战之兵,成都这边也不是十分清楚。 所以,对艾能奇、冯双礼等被俘贼将的审讯也在进行中··· 郝光明原本就对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的艾能奇有些好奇,听闻此番龙泉湖大战,艾能奇差点如历史上一般,一箭将曾英射死,就对这人更好奇了。 于是,在他的建议下,朱媺娖便在八月初五这天下午去看了看艾能奇。 受朱媺娖指示,艾能奇被关押在蜀王府的牢房中。 说是牢房,但条件却不差,有床和桌椅, 还有马桶。 只是考虑到艾能奇的勇猛, 为其戴上了脚链、手链, 拴在了牢房内的石柱上,令其无法逃跑。 作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中的老四,艾能奇今年才二十一岁,很是年轻。 他又是个直性子,脾气也有些爆,哪里受得了关押? 被俘后不过两三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圈,精气神也萎靡了不少。 被关押到蜀王府后,他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这些狗官军,将我关押着莫非是要等义父攻城时拿我祭旗?’ ‘又或者是想拿我威胁义父放弃攻打成都?’ ‘哼哼,真是白日做梦,我张能奇就是死,也绝不会让狗官军用来威胁义父!’ 想到最后,艾能奇终于时下定了决心,如果官军要用他威胁张献忠,他到时就直接从成都城头跳下去,生死由天! 决心赴死了,艾能奇终于不再烦躁,于是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打起了呼噜来。 邦邦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艾能奇被一阵敲击声吵醒了。 然后就听外面看守他的官军道:“张能奇,赶紧起来,监国要见你!” 睡觉中被吵醒,艾能奇火气很大,眼睛都不争地叫道:“什么鸟监国,老子不见!” “大胆,居然敢辱骂监国?给你脸了是吧?”看守队长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喝了一句,便带几个人冲进牢房用刀鞘抽打艾能奇。 朱媺娖在外面看着,也没第一时间阻止。 待艾能奇被打了十几下,反抗不成(状态不好没力气),被打得抱头时,她才淡淡道:“住手。” “是。” 看守的将士应声收手退到一边,仍各自瞪着艾能奇,大有艾能奇再骂一句,他们就把刀子的架势。 艾能奇挨了一顿揍,彻底清醒了。 他是不怕死,却不想在牢房被几个小卒打死。 于是,从床上坐起来后恶狠狠地反瞪几个小卒一眼后,便看向牢房外面。 瞧见牢房外的朱媺娖,以及跟在朱媺娖身边的大队亲兵,他才意识到朱媺娖身份不简单。 可惜他虽然认得一些字,但没什么文化,根本不知道监国是什么意思。 于是皱着浓眉问道:“你就是那什么监国?见老子作甚?”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看清了艾能奇,发现这人虽然留着络腮胡,但并不浓密,胡须看着也细软,明显很年轻。 个子较矮,但很壮实。 大约因为杀过不少人吧,眼神也确实凶恶。 听到艾能奇的话,郝光明不禁笑道:“他怕是根本不知道监国的意思。” 朱媺娖听见这话不禁一笑,随即道:“艾能奇?你可知本宫是何人?” “你不是什么监国吗?”艾能奇根本不愿你动脑子,随即皱眉道:“你知道我以前姓艾?” 朱媺娖有些无语,干脆直接道:“本宫乃坤兴公主,受先帝之命为监国,执掌整个大明的军政事宜。” “你是公主?”艾能奇依旧抓不住监国这个重点,但随即却想到了另一点,“成都如今是你做主?” “不错。” “那你可倒霉了。”艾能奇笑起来,“过几日额父王就会打到成都来,百万大军攻城,你这成都肯定受不住。 你要是聪明的话,现在就把额和冯双礼放了,向额父王投降,说不定还能活命。” 朱媺娖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该投降的是你——你若早些投降,向本宫求情,说不定本宫可以饶你义父一命。” “呵呵。”艾能奇不屑冷笑。 朱媺娖没指望现在能劝降艾能奇,她来只是满足郝光明以及她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为了避免艾能奇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她索性摇了摇头,直接走人。 等朱媺娖在离开后,负责看押的将士队长却看不惯艾能奇那副自信成都一定会被攻破的样子。 他便冷笑道:“小子,知道俺们监国是什么人吗?那是仙女下凡,有大神通的,还有许多法宝。 监国说让张献忠三更死,张献忠就活不到五更。 刚才监国给你机会求情,你居然不以为意,呵呵,等听到你义父张献忠的死讯就等着哭丧吧!” 正文 第142章 真假公主?攻城方略 ,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七。 李定国、刘文秀所率领的两路偏师与张献忠、孙可望率领的大军汇聚于成都城外。 随即大军将成都四面包围,扎下大营数十座,连营十数里。 一时间,成都如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 城内如何且不说,张献忠的老营内大帐中,气氛却不怎么好。 此时, 大帐中除了张献忠外,还有他剩下的三大义子,以及女婿汪兆麟。 在大帐中间却是跪着一做难民打扮的中年男子。 “卑职奉大王之命,半个月前就带领布下扮做难民来到了成都。 却发现成都不仅四门守卫森严,而且还对入城者严格盘查。 虽接纳难民入城,却必须难民以里甲相保,以户牍证明身份。 卑职等人用尽方法, 甚至让人贿赂守城军官,却都难以混入城中,反而折损了一批弟兄。” 农民军攻打城池向来以奸细混入城中做内应为上策。 张献忠尤其擅长这种计谋,麾下自然有一批专门做攻城内应的人。 这中年人便是这批人中的一位将领。 张献忠听了他的话,不禁揪着络腮长须道:“奶奶的,这成都的狗官军还挺精明的,知道防着咱老子的内应。 不过,他们要是以为没了内应,咱们就打不下成都,那也太小看咱老子了。” 张献忠说话十分粗鄙,甚至词意不通,但大帐内众人都习以为常。 中年人略犹豫了下,又抱拳道:“卑职在城外倒是打听到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据说这成都城如今并非那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主事,而是一位公主。” “公主?!” 张献忠等人闻言都诧异出声。 “公主主事?”张献忠露出了好奇神色,“快跟咱老子讲讲,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中年人道:“卑职进不了城,因此只是在城外探听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大概是七月初,从北边来了一支不知是官军还是闯军的队伍,拥着公主进了城。 之后, 这公主就改称监国了,据说还霸占了蜀王府。 再后面,这成都城的大小官员、武将就都听什么监国府的命令了。” 听了这话,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个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张献忠更是夸张地叫道:“公主监国?他娘的,你不会让哪个编故事的给骗了吧?!” 汪兆麟这时也回过神来,道:“大明监国向来只授予太子,最多也就是由藩王担任,从没有说让公主监国的。 甚至,历朝历代都没听说有这种事···这女子怎么能成为监国呢?需知,监国之后就是做皇帝啊。” 中年人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略有些紧张,但还是答道:“卑职最初打探到这消息,也以为是误传,或是被骗了。 后来又多方打探,得到的说法都是如此,还说是先帝传旨留下的遗命,卑职这才不得不相信。” “崇祯还真让他女儿监国了?”张献忠站了起来, 双眼怪瞪, 随即想到什么, 不禁道:“该不会是崇祯担心儿子会让李自成那狗东西杀光, 所以才让女儿当监国吧?” 眼见张献忠的关注点越来越远,李定国忍不住咳嗽了声,道:“父王,若成都真是由那担任监国的公主掌管,于我等而言倒是好事。 女子监国,城内文武官员必定多有不服气的,人心不齐,成都在我大军猛攻下又怎么能坚守得住?” “嗯,老二说的不错。”张献忠点头,随即又看向那中年人叹道:“可惜你没潜入进去啊,不然就能替咱老子联系几个愿意跳反的狗官,这样成都可就容易打得多了。” 中年人面露羞愧之色,道:“都是卑职无能。” 李定国这时又道:“父王,即便没有内应,我等攻城时也能以弓箭将书信射入城中。 如此,就算没能联系到愿意投靠咱们的官员、武将,也能乱他们的军心。” “这计策秒。”张献忠露出笑容,看着李定国赞道,“老二的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孙可望听张献忠屡屡夸赞李定国,不禁心中嫉妒。 可惜他谋略本就不如李定国,临机应变也一般,这时候还在消化“公主监国”的信息呢,更别说想什么计策了。 一直没出声的刘文秀此时却微蹙这眉头道:“父王,那公主若真是从北边来的,且率领的又疑似闯军,该不会是李自成的人吧? 会不会‘公主监国’只是成都方面放出的迷雾,实则城内官员已经投靠了李自成?” 听见这话,张献忠再度皱起了他那浓重的眉毛。 他不得不承认,刘文秀说得有一定道理。 京城都让李自成那狗东西打下来了,陕西也被大顺军占了。 那公主没可能穿过大片大顺军据有的区域来到成都。 除非她投靠了李自成,或者本就是李自成那边弄出来的假公主! 想到这里,张献忠只觉得颇为烦躁,干脆一挥手道:“管他娘的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反正咱们攻打成都时是要防着北边的。 等到将成都打下来,咱老子亲自逮着那公主审问一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孙可望一听,立即笑道:“父王英明,只要咱们打下成都,不论这公主是哪边的人,都只能成为父王的人!” 说这话时,孙可望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神色。 张献忠却是瞪眼道:“老大瞎琢磨什么呢?咱老子可不想给崇祯当女婿,要当你小子当去!” 孙可望心里还是挺渴望娶个大明公主的,但心思转动后却道:“额有婆娘了,可不稀罕崇祯的公主。老二还没婆娘,不如让他娶了。” 说完,孙可望就给李定国使眼色,想让李定国接他的话。 其实他是在给李定国下套。 这大明公主可不是好娶的——张献忠造的是大明的反,李定国如果成了大明驸马,张献忠对他还能像现在这么信重吗? 不过,孙可望狡诈,李定国同样心思玲珑。 他根本不接孙可望的话,而是道:“父王,内应既然没能潜入成都,我们就只能用老法子炸开城墙了。 不过今天儿子扎营时观察了下,这成都城的护城河应是最近被扩宽、加深过,别说填埋,便是架飞桥都不太容易。” 中国古代城池攻守战频繁,到明末时各种攻城、守城之法已十分丰富。 就应对守城方的护城河而言,攻城方一般都不会采取土石填埋的做法——效率太过低下。 一般都是架飞桥渡河,绝大多数护城河都会很快被攻城方铺出“坦途”。 最次,也是以推车堆积石木填河,如此要比纯粹的土石填河快得多。 张献忠所部从湖广到四川,拔城不知多少座,军中自然是有专门渡河、攻城的器具。 只不过守城方也不会让人轻易以飞桥渡过护城河——城头的大炮和弓弩手可不是当摆设的。 李定国今日巡城时注意看了,城头似乎设置了不少发炮点。 这意味着,他们在渡护城河时很可能会遭到颇为猛烈的炮击。 再加上护城河另一半恰在城头弓手的一箭之地内,在他们渡河时必定会以箭雨针对,这护城河就更难过了。 张献忠今日到成都城外时也遥看了一番成都城防,对此自然是了解的。 他闻言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不容易的?咱老子收了这么多兵,可不是让他们站在后面吆喝的。 明日攻城,让上个月投奔咱们的四川兵先上。 告诉他们,半日之内,必须给咱老子过了护城河!” 正文 第143章 你有妙计?我有无人机! ,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八。 张献忠令麾下大军同时攻打成都四方城墙,意图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破城。 ··· “杀啊!” 东城门外,上万投奔张献忠不过一个月的四川贼匪、前官军,或拿着盾牌,或举着装满草木的麻包,高喊着冲向护城河。 杨展站在城头, 望着乌泱泱的贼兵,表情淡然。 作为一名曾剿流贼数年的将领,他对张献忠等流寇军攻城手段相当熟悉。 知道这头一波都是张贼的附属兵马,是来试探城头军器配置(火力)的炮灰。 如果让城头的火炮发炮,应该很容易打退这些战斗意志薄弱的附属贼兵。 但那样一来,城头的一些炮火布置情况就让张贼知晓了。 可不管这些人的话, 他们却真有可能不断地扛着土木、麻包将护城河填平——以张贼的人数, 即便用这种笨方法,填平护城河也不需要多久。 在西府的军事会议上被朱媺娖任命为防守东城的主将后,杨展与副手曹勋便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 眼见贼兵就要冲到护城河前,杨展便道:“传令,让曹游击率骑军出城。” “是!” 杨展身侧传令兵应声接了令旗,便快速奔下城头。 很快,紧闭的城门打开,城门前的吊桥也被放下来,便见曹勋率领千余骑兵冲了出来。 那些刚冲到护城河前的贼兵根本没料到守军居然还敢出城,而且还是骑兵,顿时惊慌失措。 有的直接扔了手中麻包扭头跑,也有死脑筋继续往护城河跑的,还有脑子搭错筋,兴奋地冲向吊桥想要借机夺城门的。 然而,曹勋等千余骑兵如旋风般两三个呼吸就过了吊桥,冲杀入贼军之中。 只见曹勋手持一杆长柄马刀,稳架在腰侧,所过之处, 好几个贼兵直接就被马刀割中脖子、身躯,或死或伤。 待战马冲势稍缓, 曹勋又以马刀左右劈砍,凭借着过人的武力,优良的武器铠甲,轻松地收割着贼兵的性命。 这些贼兵以前要么是四川本土贼匪,要么是才起义不久的农民军,又或者是叛投张献忠的前官军。 不论是哪一种,身上装备都很差,都只有一把冷兵器,至多有一件盾牌。 在加上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来做试探的,根本没什么战心,哪里是曹勋所率骑兵对手? 纵然人数上万,可却被曹勋等骑兵一冲就溃散,狼奔彘突,死伤无算。 杀伤了不少人后,曹勋并没有衔尾追杀,带着骑兵们放了一阵箭雨,又射杀了不少贼兵, 听见城头的鸣金声便果断收兵回城。 负责攻打东城门的乃是李定国。 此时他站在三里开外己方军阵内的望车上,瞧见这一幕便对身旁的一位青年将官道:“去问一问我们死伤了多少人。” 这青年名为靳统武, 算是李定国的心腹部将, 闻言立即下了望车。 过了会儿靳统武脸色有点难看的上来了,抱拳道:“启禀将军,那些四川兵此番死了九百余人,逃回来的伤者也有四五百。” 听了这话李定国不禁皱起剑眉。 虽然这些四川兵都是新附弱兵,可一下子死伤一千多他也心疼啊。 “这东城守将看来是个惯会打仗的宿将,不仅料到我们会以弱兵试探,还能果断地让骑兵出城袭杀,有些厉害啊。” 皱着眉头说了句,李定国眼中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你去率领三千骑兵做好出击准备,我会让徐佑率领五千精锐步卒伪装一番,与四川兵相混,再去填护城河做试探。 若这守将敢故技重施,放骑兵出城,定会被徐佑等人纠缠住。 介时你便可率领骑兵赶过去,若能杀得敌骑大败逃跑,兴许我们能趁机夺取东城门。” 靳统武听了露出兴奋、钦佩神色,抱拳道:“将军妙计,此番定能获胜!” 李定国对此计也是颇为自得,不禁露出微笑,拍了拍靳统武的肩膀道:“快去准备吧。” “末将得令!” 待靳统武下了望车,李定国又派传令兵去给徐佑传达军令。 随后他抬头望了眼太阳,估摸了下时间,有看到几百米高空中一只鸟影飞向后方,但并没多想。 他更没有注意到,这只鸟到了他的军阵上方就缓缓盘旋起来,模样、行为都很古怪。 就算注意到了,李定国肯定也不会在意,鸟再怪也只是一只鸟··· 东城最为安全的城门楼上,靠城里的内侧廊道上,有两名飞手、两名预备飞手,还有一队五十人的亲卫营将士。 此时一名飞手正在操控无人机。 与其搭档的预备飞手则架着平板电脑,旁边又架着简易桌椅,正用白纸书册及一根后世的水笔,迅速记录着平板电脑上敌军阵营的一些兵力布置及其他重要信息。 旁边的空闲飞手则担任小组组长,负责指挥;另一名预备飞手则充当传令兵的角色。 这两人也在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 瞧见贼兵大将所站的望车上有传令兵下去,随即贼军阵内便有大股兵马调动。 飞手组长袁国立即提醒道:“李思明、王富贵,注意阵内那股移动的贼兵,拉近镜头,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操控无人机的李思明,以及操控平板电脑的王富贵立即照做。 只见平板电脑上镜头变大,那股移动的贼兵也看得清晰了些。 “看这些贼兵的装备绝对是精锐啊。” “还有那一股兵马,都是精骑!” “他们去了南边那些弱兵的阵内···和之前试探我们的那些弱兵混在一起了!” 作为操控微型无人机的飞手,过去大半月可不止是学习如何操控无人机,还需了一些必要的军事知识,尤其是军事情报方面的。 再加上他们本就是跟随红娘子、李岩征战数年的“老兵”,对战场上的事很敏锐,此时便都意识到了贼军这番兵力调动有阴谋。 组长袁国当即道:“常威,速去将这些消息告知杨将军!” “是!” 常威原本也是在记录着信息的,闻言应了声,就带着记录信息的本子,到城门楼靠城外的一侧廊道找到了杨展。 朱媺娖为了表示对飞手的重视,给他们每人都配发了后世的迷彩服。 这种制服在大明目前就是独一份儿,是飞鹰队的身份证明。 再加上常威等飞手被派来东城辅助杨展时,就被杨展热情接待过,彼此都是认识,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 常威将刚才无人机观察到的敌军变动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展听完微愣了下,随即就笑道:“这张定国倒是好谋算,居然想吞掉我们的骑军,甚至抢夺城门。 可惜啊,他却不知道杨某有监国的飞鹰队无人机相助,将他的一切布置都看到了。 嗯,他既然敢算计杨某,那杨某自当礼尚往来,也给他一个惊喜。” 常威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红娘子训练时多次提过了,战场上飞鹰队只负责提供情报,绝不能干涉将领的指挥。 杨展虎目微眯,闪过一道冷光,便抬手道:“传我将令,墙头一半炮台、全部强弩都做好准备,待此番敌军来攻,看我的令旗指挥发炮发弩。” “是!” 听杨展发号施令后,常威回到了城门楼后面,与魏旭一起继续记录平板上的军情信息··· 大约一刻多钟后,城外再次响起隆隆的鼓声。 上万贼兵又如上次般,多数扛着麻包,少数拿着盾牌等武器冲向护城河。 “杀呀!” 喊杀声,鼓声,仿佛交织成一首令人热血沸腾的交响乐。 正文 第144章 李定国:我们要正经地打一场 徐佑举着麻包挡在头顶,一只手却紧握着藏在麻包中的盾牌和长刀。 他身上虽然穿着与那些川兵一样的百姓服装,只在头上系了一条蓝色抹额,可里面却穿着锁子甲。 当然因为天气炎热,锁子甲下就只有一件单薄的无袖衬衣。 周围和他一样在麻包中暗藏刀盾,在衣裳里穿着甲衣的精锐步卒有五千之数。 只是这些步卒多数穿的是皮甲、布面甲,能穿上锁子甲的只有少数将官。 这五千精锐步卒虽不能和张献忠老营的那一万精锐老卒相比, 却也是李定国麾下四分之一的精锐了。 须知,李定国在张献忠四大义子中虽以善战闻名,统率兵力又是四大义子中第二多的,可这样的精锐步卒目前也不足两万。 至于其麾下精骑,和艾能奇一样,只有三千多。 所以,算上作为后手的精骑部队,李定国这把堵上的筹码可是很不小。 作为跟随李定国好几年, 与之一起成长起来的部将, 徐佑对李定国的战场谋略十分信任。 眼见离护城河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兴奋。 并在心里狂喊:来呀!他娘的官军骑兵快出来砍老子呀! 可是,眼瞧着最前面的人已经跑到护城河边,扔出了麻包,东城门仍没有动静,徐佑意识到了不对,不禁皱着眉放缓了脚步。 就在他想让周围伪装的精锐步卒也跑慢点时,城头忽然传出震天的炮响!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响仿佛炸在徐佑心头,让他汗毛倒竖,忙扔了麻包大喊:“小心炮子!” 其实这时候徐佑是想撤的。 但李定国军令森严,战场上无令撤退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所以他只能提醒麾下步卒小心炮子。 虽然他们冲锋时本就不是密集阵型,可城墙上的炮声却太密集、太吓人了。 徐佑怀疑这一下至少有三四十门各类火炮发炮。 紧随炮声之后的,还有呜呜的恐怖破空声——并非是炮子的破空声, 而是巨箭的破空声。 却是城头上的巨弩及其他强弩也跟着发射了。 一时间射向贼兵的各种巨箭、长箭多达上百根! 数十枚实弹和上百根巨箭、长箭落入贼兵中,立马带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几息之间, 就有两三百人伤亡。 虽然这个数字相较于冲锋的上万人不算什么, 可对士气的打击却相当大。 因为在炮弹、巨箭面前, 不论是徐佑这样装备精良、武力过人的将领,还是作为炮灰的川兵,都无力掌控性命。 如果谁幸运地被炮弹或巨箭选中,就只能认命。 这种感觉无疑是极其糟糕的。 徐佑虽然在第一轮炮击中没有幸运地被炮弹选中,却也差点被巨箭和其他人一起串成糖葫芦。 此时他心里不仅惧怕,还很失望。 守军不发骑兵,而是以大炮、巨弩轰击,明显是洞悉了李定国战术。 也即是说,李定国的计策失败了。 ··· 军阵内的望车上,李定国俊朗的面庞上神色难看,却并没有迟疑,直接下令道:“鸣金收兵!” 城头的大炮、巨弩可不是只能发射一轮。 须知,一般的守城大炮打个一里远是很轻松的事,这意味着徐佑等人若是不尽快返回,很可能会遭遇第二轮乃至第三轮炮击。 最重要的是,守将既然洞悉了他的战术,再让徐佑这些精兵混在川兵中填埋护城河就是浪费。 听到鸣金声,徐佑等人立即回撤, 可还是在撤到离城墙一里地的时候又遭到了炮击,损失近百人。 不多时,撤回军阵中的徐佑来到望车向李定国请罪。 “末将无能,不知如何让狗官军瞧出了破绽,没能引出城内骑兵,请将军治罪!” 八月的天气很热,徐佑半路上就把外面的破衣裳扯掉了,此时只穿着无袖衬衣和锁子甲,满头满身的汗,发髻也因为摘掉头盔而有些散乱,模样相当狼狈。 李定国皱着剑眉道:“此番错不在你,应该是那守将老练,猜到我会用这样的计策。” “将军,这官军守将有这么神?”始终站在李定国不远处的一名青年将领忍不住道。 此人是李定国表弟,名唤马思良,只比李定国小一岁,能力一般。 李定国闻言提点道:“没什么神的,要是细心谨慎的宿将守城,想到这点并不难。” 如此说,李定国再想想之前被部下夸捧时他暗自得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羞愧。 他太小瞧四川官军了啊。 见徐佑、马思良等人都有些神色不振,李定国知道这两次试探失利,怕是已损了军心士气。 于是又笑道:“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起码试探出了城头的部分火炮布置。 刚才发炮的应有三四十门,即便不是这东城墙上的全部火炮,也该有一半了。 至于距离,发放一次间隔比大炮还长,纵然多一些,也不足为虑。” 马思良问:“那额们正式攻城?” 李定国又看了看太阳,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午时了。 那时的天气极热,就不再适合攻城了。 他于是神色严肃地道:“传我将令,一万川兵带土石麻包在前,其他各部匀出三万步卒携带飞桥、盾车在后,再让靳统武的骑兵准备好,这次我们要正经地打一回!” ··· 城门楼上。 常威再次来禀报道:“杨将军,贼兵此番调动了数万兵,怕是要正式攻城了。” 杨展点头,“我知道。” 李定国的军阵前沿距离城墙不过三里多地,城楼上视野开阔,杨展纵然没有千里镜这种紧俏军器,可贼兵如此大的调动却是能看到的。 果然,就在贼兵第二次试探失败退回去一刻多钟后,战鼓再次擂响。 先头的一万多川兵,后面的三万敢战步卒,在整个东面散开冲锋。 “杀—!” 听见城下震天的喊杀声,杨展当即道:“传令,所有火炮全部发炮,瞄准了后面那些抬飞桥、盾车的贼兵打!” “是!” 很快,城头七八十门各类火炮就连连发炮,开始皆以实弹为主,以贼兵抗飞桥、推盾车的敢战之兵为目标。 可效果只能说一般般。 一则就整个东城墙而言,七八十门炮终究少了,而且多以弗朗机、虎蹲炮及更老式的大将军炮为主,红夷大炮仅一门,规格还比较小。 其次,官军炮手缺乏训练,炮击经验不足,准头感人。 最后,贼兵冲锋时分得较散,几乎没有密集阵型,无论是炮子还是弩箭,一次能杀的贼兵数量有限。 眼见贼兵很快就冲到了护城河边,扔麻包的扔麻包,架盾的架盾,后面的飞桥、盾车、云梯也赶了过来,杨展依旧不急。 在西府的军事会议上,众将领就讨论过,张献忠真的全面进攻,他们是不可能将其挡在护城河之外的。 毕竟巨大的兵力差距摆在那里。 相较于护城河,城墙才是最值得防守方依赖的。 当然,杨展也不会躺平了任由贼兵过护城河。 只见轰轰不断的炮声中,是不是就有刚架好,或者还没架好的飞桥被炮弹砸毁。 城上的弗朗机炮偶尔还会打几发开花弹下去,虽然威力没比实弹强多少,可声势却更大,对飞桥、盾车的损害也更大。 然而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贼将的喊杀声中,还有临阵允赏的刺激下,许多贼兵都搏命前冲,将飞桥一驾驾地铺到河边。 不顾两刻多钟,就有数驾飞桥相继铺通! 见此,贼兵更加振奋。 “杀啊!” “将军有令,先登者官升两级,赏白银千两!” 正文 第145章 单方面惨烈的攻城战 文章正在审核中,请稍后重试。 正文 第144章 老天爷让歇战 , 通过无人机查遍了整个东城墙,看到两处可能的贼兵掘坑点,杨展立即带着亲兵赶过去,指挥将士针对性地放了个万人敌。 嘭! 只听一声巨响,万人敌爆炸的冲击下,原本就不甚稳固的掘洞顿时垮塌,十几名贼军中的掘土老手全都被埋了进去。 便是周边的贼兵, 也都被万人敌炸死、烧死。 没过多大会儿,另一处掘洞同样遭到万人敌的“爱护”。 即便这处掘洞坑洞架构得更稳固些,没完全垮塌,可是万人敌所造成的烈焰区域,却也让坑洞中的善于掘土的贼兵成了闷熟的“叫花鸡”。 军阵中。 李定国在望车上瞧见两个掘坑点先后被万人敌轰击,剑眉不禁裹成了一团。 他隐约觉得,似乎他的一切动作都能被守将知晓。 这种情况太奇怪了,他也算是领兵征战多年的,拔城不知多少座, 却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 没多大会儿,两名汉子一起来到望车下向李定国请罪。 这二人正是之前授命带兵去城墙下掘坑的胡顺都、王道亨。 虽说是来请罪,可两人心里却庆幸着呢。 幸亏前段时间大西军扩军,他们手下也收了不少人,此番就没亲自带队前去掘洞,不然如今就没命请罪了。 李定国看得明白,此番掘洞失败并非这二人过错,自然不会治他们的罪,反而抚慰了两句。 胡顺都放下心来,便问:“将军,是否要继续派人去掘洞?” 李定国反问:“那护城河有多深?又没有可能在远处掘地道通过护城河抵达城墙下?” 胡顺都闻言神色更难看,道:“那护城河至少有一丈深,若是我们想以地道过护城河, 至少得掘地三丈深才稳当,怕是会花费不少时间。” 李定国皱眉略一思考,便道:“掘吧。先在护城河西侧建木堡防止守军炮击, 再以掘土加工为土堡。有了土堡的保护,你们挖掘地道会安全不少。” 胡顺都、王道亨听了担忧、惧怕之色尽去, 立即一起大声应道:“末将尊令!” 之后,李定国继续看向城墙。 虽然己方伤亡惨重,但他并没有下令收兵。 作为一员能经常取胜的宿将,他知道不能将胜负全都压在一个谋算上。 从护城河西侧掘地道到城墙下方,即便顺利,估计也得一天多的时间。 要是敌方有办法骚扰,需要的时间就更多。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开始让胡、王令人直接去城墙下掘洞的原因——在城墙下掘洞最快,若顺利的话,一天时间也许就能埋下足够的火药,顺利施展放杖法。 可惜,现在只能在护城河西侧开掘地道了。 要想不让胡、王二人在挖掘地道时受到骚扰,保持之前的攻城强度就是必须的。 至于受将士死伤惨重···他虽爱惜士卒,却不会因此做出错误的指挥。 何况他如今麾下各营兵马加起来有十几万,即便每次派三四万人上去攻打,天黑前估计一个营头也就能轮到两次。 他们兵力充裕,能分成数批轮次攻城,但成都守军就未必有这么多兵力了轮换了。 李定国也想看看,成都在他们大军轮番攻打下能坚持多久。 也许, 不需一天他们就打下来了呢? ··· 铛铛铛! 午时过去没多久(下午一点多),鸣金声便在成都的东西南北陆续响起。 成都南面。 刘文秀站在搭着遮阳布的望车上,用湿布巾擦了擦汗,看着前方陆续退下来的士卒,俊秀脸庞上尽是无奈。 他打仗没有李定国那么多的奇谋妙算,也没有孙可望的悍勇狡猾,同样没有艾能奇的勇猛。 他打仗与为人做事一样,就一个字——稳。 所以,在南城这边他一开始就是按照老营中商量的办法,让麾下兵马两万一批,轮番不间断地去攻城。 同时让掘土老手随队伍藏于城墙地下,掘土挖洞,为放杖法做准备。 看将旗,南城的守将与他原来的姓氏一样,姓刘。 不出意外,应是总兵刘镇藩。 虽然打了一上午,可刘镇藩似乎并没有发现城墙下的掘洞。 眼见着只要持续到下午,掘洞应该就能挖好,可以往里面送火药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 无论是前方,还是军阵中,不断有士卒因酷热中暑。 负责挖洞的士卒中暑的则更多。 甚至,刘文秀便是站在有遮阳布的望车上,都感觉有点顶不住了。 眼见军中非战斗减员越来越多,将士们几乎没有战心,刘文秀便派出快马向张献忠反应情况,希望可以先收兵,等下午没那么热了再打。 大约是此时四方大军中暑的将士都不少,张献忠便同意了。 这便是大西军忽然鸣金收兵的缘由。 等前方兵马都退了下来,刘文秀发现不仅没哪支队伍不高兴,反而有的队伍中发出了欢呼声。 显然,将士们也不想在这么热的天打仗。 否则,没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老天爷手里,那可就太冤枉了。 “回营。”刘文秀对望车上的其他人招呼声,就往下走,又对亲卫头领陈健道:“让人把营中水井里镇的西瓜都提出来,给各营主将都送去一个。” 刘文秀在成都难免选址扎营时,知道有个村子,便将自己的大营放在村子里。 村里中有两口井,村外还有一大片晚熟的西瓜地,他便老早叫人弄了一批西瓜放到井里镇着。 如今正好用来消暑。 南城墙上,刘镇蕃见刘文秀收了兵,赶紧回到城门楼里。 须知,这么热的天,哪怕城墙上有挡箭板可以遮阳,却同样热得厉害。 刘镇蕃进入城门楼后,就从一残留着冰屑的铁盆中拿起一个大茶壶,咕噜噜地灌起凉茶来。 再见亲兵往铁盆外的大木盆中加了一勺硝,顿时铁盆里的水又开始结冰,刘镇蕃就不禁捋着胡须笑起来。 这以硝制冰的秘法是公主殿下教的,据说唐朝时就有了,然而杨展却是第一次听闻。 天气酷热,四面城墙的守将因为责任重大,吃住都要在城楼中,这么热的天,本是一件极难熬的事。 可有了这制冰秘法,再有后勤方面的周道照料,便没那么难受了。 这不,他才喝完冰镇凉茶,就听外面的亲兵道:“将军,外面送来了绿豆汤和西瓜。” “快送进来。”刘镇蕃闻言满脸喜色地道。 待一桶绿豆汤和一个大西瓜送进来后,刘镇蕃又问:“将士们那边都有吧?” “都有,已经开吃了呢,将军放心好了。” 刘镇蕃含笑点头,接过亲兵盛的一碗绿豆汤就吃起来,吃了两口他就放到了铁盆中——绿豆汤他觉得还是冰镇的好吃。 他正要亲自开西瓜,与身边的亲兵们分享,就听见一侧如供起来的木盒中传出“嘟嘟”的奇怪响声。 刘镇蕃赶紧上前,小心地从木盒中拿出一个巴藏大小的古怪长方体盒子。 这是朱媺娖给四面城墙守将用于联络、沟通的“法宝”——对讲机。 有了对讲机,如果贼军想要集中精锐猛攻一面城墙,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将就能及时知道,派兵支援。 当然,对讲机还和城内西府有联络,因此城内作为有生力量的精锐也可以及时给予支援。 刘镇蕃刚将对讲机拿到受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粗豪爽朗的声音。 “我是杨展,我是杨展。其他三位守将在吗?我这里有个事要说一下。” 正文 第147章 大雨滂沱,天不佑明? 刘镇蕃听到了立即按下一个键,道:“我是刘镇蕃,我在。” “我是马科,已收到。” “我是曾英,杨将军有什么事?” 另外两面城墙的守将马科、曾英显然也正好在城门楼内,都第一时间加入了对讲。 “监国英明啊。”杨展先赞叹了一句,“之前提醒我们, 说张贼会用放杖法攻城,李定国那小子果然派人在我们东墙根儿下弄了两个掘洞。 我让飞鹰队的无人机帮忙找到后,各自放了个万人敌,都给炸毁了。 后来李定国那小子又派人在护城河对岸开挖,显然是想通过地道挖到城墙底下。 这个情况三位碰到了吗?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啊?” 刘镇蕃听完暗笑。 作为在大明官场混了好些年的,他一听就知道杨展这不仅是在分享战场经验和询问计策, 也有炫耀的想法。 让飞鹰队用无人机配合找掘洞,杨展以为就他想出来了? 他刘镇蕃其实也想到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一则,因为他们这边掘洞的贼兵不高明,让守城官兵看出了破绽,他早就知道南城墙下的两个掘洞各在哪里。 二则,他料到如果将两个掘洞毁去,贼兵肯定会以更稳妥的方法重新掘洞。 所以,刘镇蕃便故意先留着这俩掘洞,准备算着时间,等对方运了一小部分火药,才将其毁掉。 如此的话,不仅贼兵会白费许多功夫,还会浪费一批火药。 这法子可不比杨展急吼吼地毁掉掘洞高明? 虽然心里笑话杨展,可刘镇蕃却没想得罪杨展,因此也就没说什么。 马科则道:“我这边的孙可望同样让人来挖了两个掘洞,收兵前我才刚让人捣毁。” 然后就听曾英笑着道:“杨将军, 你这掘洞毁早了啊, 我这边的掘洞现在还留着呢,准备等他们下午运过来一批火药后再放万人敌毁掉。” 对讲机中一时无声。 显然, 杨展沉默了。 过了大约好几息, 才听杨展道:“娘的,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唉!” 听到这里,刘镇蕃觉得他必须出声了,于是咳嗽声道:“杨将军注意言辞,监国也许听着呢。” 杨展立即紧张地道:“末将粗鄙,还请监国勿怪。” “杨将军下次注意就是了。”对讲机中真的传出了朱媺娖的声音。 也是杨展疏忽。 当初在西府议事,并教授几位守将对讲机用法时,朱媺娖就说过,到时候这个成都守卫战指挥频道中会有七个人。 除了他们四个守卫各城墙的主将,便是朱媺娖、李岩、红娘子。 只是一上午朱媺娖都没说过话,杨展才会一时忘了这事。 “是。”杨展应了,听声音明显有点颤。 这时朱媺娖又道:“李定国的人在护城河对岸挖地道到城墙下,起码需要一天的时间。 如无意外,今晚我们便准备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所以杨将军只需下午守好东城墙就行了。” “末将明白了。” “若无别的事,诸位便趁着贼兵收兵歇息吧。”朱媺娖留下这句话,对讲机中便没了动静。 刘镇蕃应了声“是”,就小心地将对讲机放进了盒子中,送到旁边桌上稳稳放着。 然后看着装对讲机的盒子,到底没忍住感叹一句,“真是好法宝啊。” 公主还老解释说她去的是后世, 不是仙界,他刘镇蕃才不信呢。 几百年后普通人就能造出公主带来的那些仙家法宝? 不可能的。 ··· 下午五点多时,天色已一片昏暗。 朱媺娖带着两百多名亲卫到四面城墙的城内区域巡查,以安抚民心,振奋军心。 到了东城墙附近,听见外面喊杀声、惨叫声、炮击声及发铳声交叠,朱媺娖柳眉紧蹙。 她并非是担心东城墙这边的战事,而是因为天气太闷了。 这种天气变化是下午三四点时出现的,只是此时更加明显,且天空已布满乌云。 今夜,极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这种天气不仅不利于施展“无人机斩首计划”,也不利于守城方。 因为一旦下雨,火炮、火铳乃至弓弩,就都不好使用了。 介时张献忠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进一步放大。 带着这种担忧,朱媺娖走进了东城墙楼梯附近设立的战地医护所。 原本里面来去忙碌的医馆学徒、护士立即停下手中事务向她跪拜。 朱媺娖忙道:“诸位不必行礼,继续做事,本宫看一看受伤的将士们就走。” “是!” 学徒、护士们不敢不听朱媺娖的话,立即又忙了起来,只是注意力明显不如之前集中。 郝光明跟朱媺娖说过,以她的身份到前线去视察,必定会耽误别人原本在做的事。 但朱媺娖还是觉得通过巡视提振军心、士气也很重要,就算某些事被耽搁了会儿也是值得的。 况且她不会上城墙,如此就不会耽搁什么紧要事。 战地医护所是按照朱媺娖定的标准建立的,和郝光明说的后世标准肯定不能比,但和明军原本的伤兵营条件相比,却提高了十倍不止。 作为守城方,目前将士伤亡并不多。 且其中一些重伤的将士在经过战地医护所的初步处理后会被送去伤兵营做进一步的治疗,所以目前医护所内并没有那种痛哼声一片的凄惨景象。 甚至人员也不是太忙碌,没太多紧张气氛。 朱媺娖走进一个营帐,里面的大夫和伤兵立即要行礼,但让朱媺娖给制止了。 这时她倒是感觉确实不好再视察下去。 于是她在医护所走了圈,嘱咐负责人注意防雨、防涝,便离开了。 轰隆! 朱媺娖回蜀王府的路上,天空终究是响起了滚雷声。 显然,下雨已经成了一件必然的事。 等回到承运殿,朱媺娖便忍不住问:“历史上张献忠攻成都是否也曾下雨?” 另一边一直跟朱媺娖保持着联络的郝光明闻言不禁苦笑了下,道:“我刚才一直在查各种相关资料呢,可惜没找到任何有关成都之战天气的记录。” 郝光明其实挺无语的。 明明很好的“无人机斩首计划”,奈何老天爷根本不给面子。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又或者,真的冥冥中存在天意,故意跟大明作对? 不然的话,历史上怎么看都是大明的敌人一直各种走运,大明则一直各种倒霉··· 但是,郝光明倒不认为天气问题会让如今的成都失守。 他知道朱媺娖很忧心,于是安慰道:“你不要太忧虑了,历史上成都防守准备做得那么差,都能在张献忠大军攻打下守了三天,如今总不能连三天都守不住吧? 至于说下雨,夏季的雨虽然很大,但一般持续时间都不长。 我们有‘无人机斩首计划’在,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肯定能解决张献忠。”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心里确实轻松不少。 于是道:“嗯,我明白。” 她才说完,一道亮光照进了承运殿,却是天空掠过一道巨大的闪电。 随即便是颇为吓人的雷声。 再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 一时间,成都大雨滂沱。 ··· “哈哈哈哈!” 成都北面,大西军老营中,张献忠双手叉腰站在一把大伞下,看着仿佛弥漫整个天地的滂沱大雨,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看到没有,连老天爷都帮咱老子!”笑过后,张献忠一只手斜指着天空大声说道,“这大明显然气数已尽!合该咱老子在这天府之国建立大西! 告诉儿郎们,趁着天还没黑,给咱老子猛攻城墙,借着老天爷的光,让狗官军知道咱大西军的厉害!” “尊令!” 传令兵闻言冒着大雨离去。 其实一般而言,即便不考虑火器问题,古代也是极少在大雨天打仗的。 因为弓弦、战马也都会在大雨天受影响,将士体力消耗会很快,战后还可能感冒,便是刀枪同样会因为淋雨而更容易锈蚀,战后难以保养。 不过什么事都得看情况而定。 如今张献忠的兵马比成都多太多,而成都之战又极为重要。 所以,对张献忠来讲,让将士们冒雨攻城,只要能拿下成都,事后即便有不少将士生病、大批兵器受损,也是值得的。 张献忠的军令传出去好一会儿。 乌云之下,雨幕之中,终于又响起了咚咚的战鼓声,以及震天的喊杀声。 张献忠披上蓑衣,戴着斗笠,亲自登上前方军阵的一座望车。 他望望天际的闪电,又望了望雨幕中有些模糊的成都城,眼神一片森寒。 成都是他梦中的大西国都,无论如何他都要打下来! 正文 第148章 一时危急【为盟主特别加更】 “死!” 雨幕中,西城墙上。 马科手持马刀,将一名刚跳上城墙的悍勇贼兵砍死。 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奔赴城门楼两边的城墙,去对付时不时跳上城墙的贼兵。 马科这个主将、总兵都亲自动手了,可见西城墙形势并不怎么好。 正如张献忠所料,大雨天对守城的大明官军影响极大。 不仅火炮、火铳这类火器没法用,弓弩同样难用, 就连金汁、沸水也用不上了。 猛火油虽然能在水中燃烧,但这么大的雨,火把都灭了,更别说点燃猛火油了。 而且雨水冲刷下,少量猛火油洒下去就被冲走,也难以烧起来。 除此外,雨幕的遮挡让将士们视线也变差了,稍不留神,某处搭上了云梯就有贼兵跳上来。 可以说, 大雨让守城官兵人数少的劣势彻底暴露了出来。 在曾英等人赶到成都的那天下午军议中,李岩曾说城中有近三万精锐,地方官兵、卫所兵及经过一定训练的民壮加起来则有四万多。 这个兵力看似不少,可除去必须要留的生力军,其余兵力分布到每面城墙上就不多了。 须知,成都城池高大,周长22里有余,平均一面城墙就有五里多长! 精锐中的那近四千骑兵是不会轻易派上城墙上的。 因此,经过最后一次西府军议,给每面城墙配备了五千精锐步卒。 剩下的八千精锐步卒则留作预备兵力。 另外,还给每面城墙配备了三千由地方官兵、卫所兵组成的可战之兵,以及八千民壮。 如此,每面城墙一共有一万六千兵。 听起来挺多,可实际用起来却仍嫌不足。 因为守城时不可能将兵力都放上城墙, 而是需要分批次轮换。 这样才能不惧敌方久攻。 实际上, 张献忠有几十万可战之兵, 让麾下兵马轮番持续攻城是必然的,所以守方将可用兵力分批次使用也是必须的。 如此一来, 在战时安排在每面城墙上的就是两千五精锐步卒、一千五可战之兵及四千民壮。 一面城墙五里多,算起来就是2500多米。 就是说,一个精锐步卒要负责防守一米的城墙,只有两到三个可战之兵或民壮协助。 这种情况下,应对一般烈度的攻城战尚可,但应对全靠冷兵器近战的高烈度攻城战,就很容易陷入危机中了。 天降大雨后,张献忠不仅没下令收兵,反而让各部全力猛攻城墙。 于是,四方贼兵主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用两三万兵力轮番攻城,为“放杖法”打掩护,而是尽可能的利用兵力优势,意图一鼓作气攻下城墙。 负责西城墙的孙可望速来以悍勇、奸猾著称。 收到张献忠的军令后,他直接派出八万多可战之兵,令这些将士卸下铠甲,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护城河对西城墙展开全线攀登。 这让马科所负责的西城墙瞬间就陷入了兵力匮乏的状态。 马科第一时间就传令让另一半轮休的兵马来支援了。 只是贼军攻势太过迅猛,而援兵上来还需要一会儿,马科才不得不带着数百亲卫救急··· 又将一个将要登上城头的贼兵捅下去, 马科转身一瞧,便瞧见身十几步远处不知何时搭了一架云梯,短时间内就跳上来四五个贼兵。 其中一人明显是个贼将,颇为勇猛,竟然很快就将这段城墙的十几个守军都斩杀掉。 马科见状顾不得许多,忙带着身边仅剩的几个亲兵冲过去。 那贼将也在同时盯上了他,带着四五个贼兵就冲过来。 这贼将看着不过二三十岁,长得高壮。 马科却已经四十多岁,身材精瘦,纵然穿着盔甲,威慑力似乎也不如贼将。 “杀!” 贼将狞笑着一声爆喝,大刀干脆利落的斩过来。 马科不退反进,险之又险地让贼将刀锋掠过铠甲,划出一道刀痕。 他手中马刀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划过贼将的脖子。 顿时,这看着高壮的贼将便瞪大了眼睛,脖子喷血,满脸不甘地倒下了。 这时又有几个贼兵通过那架云梯跳上来,却很快被马科几个亲兵解决掉。 这些亲兵其实就是他以前的家丁,各个身手不俗、厮杀经验丰富,对付寻常的贼兵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将云梯推倒。”马科很淡定地指挥道。 听到马科的话,几个亲兵立即将云梯上木钩砍断,将其推到了。 说起来也是张献忠部的攻城器械制作得粗糙,如果是官制合格的云梯,上面是铁钩子,一旦扣上城墙,可就没这么容易弄倒了,必须用特殊工具几人合力才行。。 马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隐约瞧见大队官兵从楼梯口那边快速奔来,终于是松口气。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松。 即便轮休的兵力都上来,相较于贼兵数量仍处于绝对的弱势。 当然,他们有近四丈高的城墙依赖,贼兵想一下子上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天快要黑透了··· “将军,天已经黑透了,好些人啥也看不见,请收兵吧?” 西城墙外,孙可望的心腹部将张胜再一次劝起来。 孙可望眉头紧皱,盯着夜色与雨幕中的成都城一脸不甘。 如此过了会儿,他又忽然抬头看天。 却是雨停了。 雨停之后,只要火器保存的好,是可以立即用的。 想到先前的攻城战中官军那些犀利的火器,孙可望纵然心中再不甘只能脸色阴沉地道:“鸣金收兵!” “是!” 铛铛铛··· 鸣金声相继从成都城四方响起。 天黑透了不说,连雨都停了,而且守军挺住了攻城最猛烈的第一波。 如果非要打下去,大西军不仅会伤亡惨重,士兵还会因为在夜里看不见等问题引发混乱,甚至是引发莫名奇妙的溃败。 因此,张献忠及李定国等人不论心中怎么想,都只能收兵。 孙可望回到营中,令张胜等部将收拢兵卒、看好大营,便带着一队亲兵去北面张献忠的老营。 四面大军连营,孙可望等赶夜路倒无需打火把,只是毕竟有近十里的路,大雨后马又跑得慢,因此他用了一两刻钟才赶到张献忠的老营。 得到张献忠允许后,孙可望独自进了大帐。 没能趁着大雨一举攻下成都,张献忠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他看了眼孙可望便道:“先坐着等会儿,老二、老三估计也要来,咱们正好一起吃个饭,计议下明天该怎么攻城。” “是。” 孙可望应了,却没真的坐下来,而是站着耐心等待起来。 不多时,李定国、刘文秀果然也相继赶来了。 张献忠让人上饭菜,加上汪兆麟,五个人边吃边说话。 刘文秀道:“父王,我让人在南墙下挖的两个掘洞都被大雨冲毁了,明天得重新挖。” 孙可望四人吃得有些拘谨,张献忠却吃得爽当。 他闻言边嚼着嘴里的脆骨边道:“重挖就重挖,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定国放下碗筷,忍不住提醒,“父王,我们的粮草可撑不住多少天。” 正文 第149章 夜深人静时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49章夜深人静时随张献忠来到成都城外的军队虽没有他所号称的百万之众,却也有五十几万。 人数直追如今成都城内的人口。 这么多人,纵然不是人人都要吃饱,可每天消耗的粮食仍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张献忠虽然在重庆缴获不少,一路过来攻占州县城池同样有收获,但所有粮草也维持不了这么多军队太久。 无论是李定国等人还是张献忠,都很清楚,若是五天之内还没拿下成都,他们就要断粮。 粮草一断,所谓的百万大军就会不战自溃,成为一个笑话。 可张献忠听到李定国的提醒却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轻松神情。 他咽下口中嚼碎的脆骨,道:“不要慌,这成都城外那么多的良田,稻谷都已经灌浆,下个月就能收割。 粮草要是真不够了,咱们就提前收割这些粮食吃,还能饿死了?” 粮食没成熟就提前收割,必定减产严重。 想到这点,李定国、刘文秀都不禁心中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孙可望则道:“父王,我瞧这雨虽然停了,可云却没完全散去,兴许等明天还会有雨。 下午时,儿子在西边只猛攻了半个时辰不到,将士们就多次登上城头。 明日要是能趁着雨猛攻一个上午,绝对可以拿下成都城!” “哈哈哈,”张献忠听了孙可望这番话明显很高兴,笑着道,“咱老子也是这么想的,这老天爷就不站在大明朝那一头,明天咱们肯定能拿下成都!” 李定国、刘文秀也觉得明日还有继续下雨的可能。 即便不连续下,可对大西军而言也是有利的——即便不交战,也会让城头的大炮哑火,如此他们就能在护城河这边放心的挖地道。 至于说下雨对挖地道的影响,只要在地道口做一圈土围防止雨水倒灌就行了。 于是,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便也一起向张献忠表态。 “儿子明日一定让将士们奋力攻城,争取一举拿下成都!” “好!” 张献忠心情完全好转了。 在他心中,成都已是囊中之物,拿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丑时末。 成都上空的云遮蔽了星月,只有成都城墙上,以及四面的大西军营地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光微弱,因此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 北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数百穿着黑披风的人如幽灵般出了城,借着漆黑夜色的遮掩,带着一些东西迅速向北面张献忠所在的营地接近。 离城近两里多的时候,这数百人就在一处并不高、也不大的土坡下蹲了下来。 为首一人杏眸闪亮,正是带队的红娘子。 白天的时候,红娘子得知张献忠在北面,就亲自带了一个飞鹰队小组,利用无人机侦查张献忠大营中的布置,确定张献忠大帐的具体位置。 攻城战时,张献忠的军阵虽然距离城墙只有三里多地,可他的营地却布置在距离城池五六里的地方。 张献忠亲自统帅的北面大营有十七八万人,是贼军人数最多的一面。 如果是按正常习惯,布置圆形或方形的营地,恐怕占地会有方圆两三里之大。 然而,张献忠为了将成都城合围,让四面大军连营,这四方营地实际就成了四道相连接的弧形——营地虽然长,却并不太深。 不过张献忠征战多年,谨慎、狡诈惯了,纵然如今军势鼎盛,心里很膨胀,可仍习惯性地将老营布置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即是弧形营地的顶点上。 白天红娘子侦查到张献忠老营位置后,发现其距离城墙足有七里多! 郝光明给朱媺娖弄来的四架轻型无人机虽然经过改装,可操控的最远航行距离达到了七里,但最佳可操控航行距离还是五里以内。 所以,红娘子才带着实施“无人机斩首计划”的主要人手潜伏到城池两里之外。 ··· 红娘子不顾沾上泥土,单膝跪在土坡南面探起身子,用一具红外望远镜向张献忠的营地观望着,一双仿佛刀锋的柳叶眉不禁微皱。 因为贼军营地是弧形,他们这个位置距离张献忠的老营虽然还有五里多地,可距离北面两翼的营盘却只有三四里了。 而通过望远镜的红外功能,她清楚地看到这三里地间布置了散布着不少模糊的红色人影。 这些都是贼军的哨探。 有明哨,也有暗哨。 其中最近的一个暗哨,就在离他们一里多远的地方,可谓是相当近了。 退到土坡地下,红娘子道:“本来还想着再往前摸个一里地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那你们在这里能操控无人机实施计划吗?”同样穿着黑披风的杨展问道。 这次随红娘子出城执行“无人机斩首计划”的除了大半飞鹰队成员,还有她精心挑选的三百名勇士。 因为一旦贼军发现他们的存在,很可能会仗着绝对人数优势,直接派兵反杀过来,而不是死守大营。 真出现这种情况,就必须要有人能护住飞鹰队一段时间。 然而又不好让大队人马开始就随飞鹰队一起出城——这样太容易被贼军注意到了。 所以,红娘子才从军中挑选了三百名最能打的勇士,又让杨展、刘镇蕃这两个成都城最能打的武进士充当临时统领。 此外,还有一万精锐步卒和四千骑兵在北城门内待命,随时可以出城支援、接应。 红娘子听了杨展的话,一笑道:“实施肯定是能实施的,只不过要求高些,要小心一些罢了。” “那就好。”杨展松了口气。 协助执行这样一个以“法宝”为主的军事任务,即便以杨展的见识、胆量,此时也是相当紧张的。 随后,杨展、曹勋等人便护卫着红娘子等飞手操控起无人机来。 只见,几个预备飞手小心的将装着经过三次蒸馏的酒精装入四架轻型无人机原本用于装农药的机腹中。 每驾无人机腹中装入了十斤酒精才停下。 随后,红娘子亲自操控着一架轻型无人机,其余飞手则操控着另三驾,原地起飞升到三百米高的空中,这才一起向张献忠的营地飞去。 这四家轻型无人机虽然在改装时也经过一定降噪处理,但毕竟空机重五六十斤,所以实际飞起来螺旋翼转动的声音并不算太小。 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 因此,当这四架轻型无人机起飞时,声音就被一里多外的大西军暗哨听见了。 这些暗哨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两两一组。 听到不大却颇为明显的嗡嗡声从南边传来,其中一人不禁低声道:“老刘,南边有动静,听到没?” 老刘原本正在睡觉,但并非熟睡,而是半醒半睡的假寐。 被叫醒后,他耳朵微动了动,就道:“确实有声音,但不像是人,倒向是什么怪风。” “怪风?不会是鬼吧?” “杀了那么多人,你娘的还怕鬼?”老刘冷笑,随即又道:“小心点,那声音好像到咱们头顶上了。” 说着,老刘掀开头顶作遮掩的野草,向天上望去。 正文 第150章 怪鸟尿大帐?气爆! , 能作为在夜里执勤的哨探,老六和同伴自然不会有夜盲症,甚至夜视能力还颇为出众。 如老刘,就有个“夜猫子”的称号。 但今夜天多云,星月光芒只有少许透过云层缝隙。 所以,即便老六夜视能力好,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夜空中掠过。 他仍是惊了下, 低呼道:“好大一只鸟,怕是比羊还大了。” 同伴也看到了,跟着道:“一二三···四只大鸟呢,这么大的鸟要打下来能吃好几顿吧?” 说着,这暗哨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们也算大西军的精锐了,却也是好些天才能吃到一顿肉,对肉食可馋得很。 老刘闻言拍了同伴头顶一巴掌, 笑道:“做梦呢?这么大的鸟说不定能把咱俩叼走了,还打下来吃,真是想得美。” 同伴没在意,仍望着四只大鸟北去的方向流口水··· 装了十斤酒精的轻型无人机飞得虽然相对较慢,可几里的距离也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白天利用微型无人机侦查时,红娘子已经确定了张献忠大帐的位置,记录了航行路线,并导入了轻型无人机的导航系统内。 所以,如今即便夜色深沉,四架无人机为了避免太早被发现,都没开辅助灯光,但仍精准地飞到了张献忠大帐上空。 刚开始自然是在三百多米的空中。 但这并非最佳作业高度。 因此,红娘子又带头操控着无人机下降。 她旁边辅助的预备飞手则拿着平板电脑,紧张地报告着数据。 “高度三百米。” “高度二百六十米。” “高度两百米!” ··· 张献忠大营内。 虽然已经是丑时末,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还是有将士值夜的,或是巡逻,或是站岗。 即便是处于营地最中央、最安全的老营也是如此。 夜里安静,即便是值夜的将士也不得喧哗,一般情况下都是各自巡逻、站岗, 不得说话。 所以,当四架轻型无人机飞到老营上空时,值夜的大西军将士几乎都听见了螺旋翼的声音。 “队长,天上好像有呜呜的怪风声。” “还用你小子说?老子又没聋。” “队长,这是啥声音?不像是风声啊。” “这乌漆嘛黑的,老子知道是个甚?兴许就是阵怪风。” 张献忠大帐附近的巡逻队闻声不自觉的停住,望着夜空小声议论起来。 其大帐外站岗的护卫更是一个个仰起头,皱眉往头顶上看。 和那些巡逻队不同,这些为张献忠站岗的护卫都是精锐,警惕性也更高。 而且那呜呜呜的怪声就在他们头顶,想不注意都难。 “统领,这上面是什么怪声啊?” 听了会儿,将上方的呜呜声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大,有护卫忍不住低声问起上面的统领来。 统领顾泽仰着头,手已经摸到了挂在背后的弓箭——作为张献忠的护卫统领之一,顾泽不仅身手很好,还很忠心。 因此,他心中虽然同样对那怪声感到惊疑,甚至隐隐惧怕, 但是打定主意:只要有威胁大王的东西出现,管它是什么,他都要将其射杀。 随着呜呜声越来越大,很快三道黑影就出现在顾泽等人的视线中。 营中营地内是燃有高脚火盆、固定火把照明的,所以,借着火光,顾泽等人隐约瞧见那飞一百多米上空的似乎是三只大鸟。 一个夜视能力出色的护卫看了几眼就忍不住低呼道:“统领,好怪的大鸟,像是有四只翅膀!” “四只翅膀?”顾泽看得没那么清楚,闻言更加惊疑。 “要不要禀告大王?”又有护卫低声问。 顾泽犹豫了下,摇头道:“先看看吧——如果只因为几只怪鸟就打扰大王休息,我等怕是都要受罚。” 护卫们想起张献忠有时候莫名变暴躁的脾气,以及惩罚人的残酷手段,顿时都息了立即禀告张献忠的心思。 同时也都放松下来——毕竟是几只鸟,又不是人。 顾泽则弯弓搭箭,准备将这三只怪鸟吓走——这三只鸟离地有一百多米呢,弓箭射是射不到的,鸟一般都胆小,吓走应是没问题的。 然而,还不待顾泽射出一箭,怪事就发生了。 “统领,这三只怪鸟好像在撒尿!” “这些怪鸟有毛病吧?怎么就对着大王的大帐撒尿?” 议论着,很快就有鼻子灵的护卫奇怪道:“我怎么闻到了酒香味儿?” “我也闻到了。” “嘿嘿,这些怪鸟该不会撒的不是尿而是酒吧?”一个颇有想象力的护卫忍不住低声笑道。 因为面对的是“鸟”,而不是人,这些护卫显然都放松了警惕。 顾泽也闻到了酒香味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一时又想不到具体怎么不对劲。 这时,一个平日比较嗜酒的护卫笑道:“是不是酒,额尝尝就知道了。” 说完,这护卫就走到大帐边上。 张献忠的大帐很不小,但整体仍是尖顶架构,可以有效防止雨水积累压垮。 这护卫看那三只大鸟尿个不停,大帐顶上边角较低出已经有晶莹的液体滴落,就忍不住对着仰起头,张开嘴。 “嘶,”这护卫接到几滴酒后不禁发出怪异的吸气声,双眼放光地道:“真他娘的是酒,还烈得很,比额喝过的烧刀子还烈呢。” 听见这话,其他护卫一时也忍不住了,纷纷凑到大帐边上找地方接酒。 有的是直接用嘴接,有的则是拿水囊。 虽说军中值夜禁止饮酒,但这酒是老天爷赏的啊,或者说是鸟尿,便是张献忠知道了,也只会觉得稀奇,不会惩罚他们。 有的护卫为了找到更好的接酒点,下意识地就拿起固定的火把去照明。 顾泽一直没动,也没说话,而是在想哪里不对劲。 当看到那护卫拿着火把接近大帐时,他终于想到什么——烈酒,普通人没见识不知道,但顾泽却听闻烧刀子烈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助燃的! 于是他急忙喝道:“小心火把!” 可惜已经迟了。 那护卫倒没有傻乎乎地拿火把去碰帐顶滴落的烈酒,可帐顶低落的却不止是烈酒那么简单,而是浓度超过90°的酒精! 这些酒精虽不是在一百米的空中喷洒下来的,却是也是成细线般浇淋下来的。 虽然只是一会儿,却已经挥发出不少乙醇气体。 当这些乙醇气体碰到火把,瞬间爆燃。 轰! 因为燃烧太过迅速,一瞬间大帐上就产生了气爆! 已经浸了二十几斤的酒精的大帐顶呼吸间就全部燃烧起来,并且火焰迅速向底下蔓延! 那些去接酒的护卫因为靠得太近,在空爆发生时便有好些被火焰烧伤了面庞。 拿火把那个更是被气爆的冲击波掀倒! 护卫们受伤,又有不少是倒向帐篷的···张献忠的大帐虽然比一般帐篷结实,却也受不了这般折腾,很快就有垮塌下去的趋势。 “快救火!”顾泽惊慌中焦急大呼,“救大王!” 说着,他拿来一杆长枪,划破已经开始燃烧的帐门帘,不顾火势迅速变大,直接冲了进去。 这不仅是因为他对张献忠忠心,也因为他知道,如果张献忠真被烧死了,他作为今晚值夜的护卫统领绝对活不了。 不少护卫都明白这个道理,再加上张献忠平时特别厚待他们,此时回过神来,好些人都舍生忘死的往燃烧的大帐内冲。 护卫及巡逻队的高呼声、惨叫声,瞬间让原本还算安静的张献忠老营人声鼎沸。 许多歇息了的精锐老兵听到动静都冲出了帐篷,向火光处张望。 也是此时,夜空中忽然投下九道极亮的光柱,犹如传说中的烛龙之眼,照射四方··· 正文 第151章 天火诛杀张献忠!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51章天火诛杀张献忠!成都。 北城门外,二里坡。 红娘子身边的预备飞手,通过轻型无人机上的红外成像镜头,看到平板上猛地出现大片红色,先是一惊,随即就喜道:“成了!张献忠的大帐烧起来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露出兴奋神色,红娘子也是如此。 但她仍沉着冷静地道:“大帐烧起来了不一定就能烧死张献忠···听俺指挥,一二三号无人机打开全部机载探照灯。” “一号机探照灯已全部打开!” “二号···” 待前三号轻型无人机都成功打开了机载探照灯,红娘子又道:“都给俺看好了,哪里人多往哪里照。另外注意保持离地百米以上,避免被弓箭射到。” “是!” “最后,注意听俺的命令,随时启动机载音响播放录音。” “明白!” 吩咐完,红娘子将备用是4号轻型无人机交给飞鹰队组长袁国操控,她则带上了VR眼镜,操控着FPV无人机起飞升空。 在FPV无人机升入三百米的空中后,瞬间就爆发了近100km/h的高速,带着有些刺耳的破空声直飞向北面张献忠的大营。 和轻型无人机相比,红娘子的FPV无人机不仅更快更灵敏,夜里航拍功能也更强,完全可以充当她这位指挥官的眼睛。 而且是可以进入敌营观察的“神眼”! ··· 二里坡往北一里多的地方,老刘与同伴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后方大营。 “老刘,咱大营这是起火了?” “好像是。”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大王的老营吧?” “好像是。” 同伴看向老刘,只见老刘眉头紧皱,眼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上空忽然响过一道“呜——”的破空声,由南向北,很快消失在大营所在的方向。 老刘的同伴瞪大了眼睛,道:“老刘,好像又是一只鸟,飞得好快,眼睛还能发光!” “他娘的,你话这么多?”老刘给了同伴脑门一巴掌,随即从坑中翻了出来,“我回营里看看,小子盯紧了北城门,看到官军来袭营就跑回来禀告。” 留下这么句话,老刘就跑了。 他的同伴想跑却不敢跑,只能无助地喊道:“老刘,别让我一个呆这儿啊!” ··· 几分钟前。 张献忠老营。 同样睡在老营且帐篷离张献忠大帐不远的汪兆麟,在听到顾泽等人大喊救火的声音后,便以赶到大帐旁边。 只瞧见一个个火人惨叫着从里面冲出来,有男有女。 男的是刚冲进去的护卫,女的则是晚上给张献忠陪寝的女人。 再见大帐几乎成了一个大火堆,大帐外围作为支撑的木头都发出了燃烧的噼啪声,汪兆麟不禁呆呆地道:“完了,全完了···” 这时张献忠的亲军将领王自奇也赶到了。 王自奇见状也十分惊慌,却没彻底乱了分寸,忙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东西把大帐拉开!” 营帐不比房屋,是可以迅速扒开的,如果够快,说不定就能救出张献忠。 其实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只不过就几个,做起来根本没效果。 不过,或许因为帐篷是由雨布和木头构建的缘故,火虽然烧得挺大,大帐也倒了小部分,却没有完全垮塌。 在王自奇的招呼下,一些原本徒劳用水灭火的人立马醒悟,纷纷找趁手的东西扒拉大帐上燃起来的雨布。 有机灵的则用长枪绑着腰刀,做成长柄镰刀,轻而易举的洞穿雨布,一搅就扒拉下一大块燃烧的布料。 然而,眼见着救火刚开始,夜空中忽然有九道极亮的光柱照射下来。 顿时,王自奇等正在救火的大西军将士就被照得闭上眼睛。 接着九道光柱转动,专门往周围冲来的人群照射。 同时,下方火光映照下,夜空中三道怪异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瞧见那发出光柱的东西后,很多将士先是一愣,随即就慌乱的叫起来。 “怪鸟!” “天上有三只怪鸟!” “···” 听见周围将士惊慌的喊叫声,王自奇再睁开眼,便瞧见了那三只怪鸟。 作为一名征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他隐约觉得,这三只怪鸟和张献忠大帐着火有关,也和官军有关系。 但只是一种模糊的想法,并不明确。 因此一愣后,他再次吼叫,让大帐周围的将士救火、救人。 然后就指着天空中的怪鸟,喊道:“弓箭手呢?还不将那三只怪鸟射下来?!” 张献忠留在老营的是一万精锐老卒,此时虽然混乱,但听到王自奇的命令,还是有不少精锐老卒压住心中的惊疑和对怪鸟的恐惧,弯弓射箭。 可惜,寻常的弓箭根本无法向上射出百米。 因此一小捧箭雨升空后,不仅没伤到三只“怪鸟”分毫,反而射伤了不少其他将士。 也亏得这老营中只有一万多人,且都是精锐。 如果是放到外面的其他营盘,早就炸营了。 不过,以张献忠老营目前的情况,如果情况再不好转,同样可能炸营。 王自奇意识到怪鸟太高,射不到,正准备喝止一些准备继续射箭的将士,就听到奇怪的“呜呜”尖啸声。 他循声望去,就瞧见一直人头大的怪鸟,复眼冒着光,在空中急速穿梭、盘旋。 看到这一幕,纵使王自奇这种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也害怕了。 紧接着,那三只飞得较慢的大怪鸟发出了古怪的鸣叫声,尖锐之极。 然后竟然传出了很是洪亮的喊话声—— “本宫乃坤兴公主朱媺娖,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张献忠不识天数,多造杀孽,举兵攻成都,与本宫作对,已经被天火诛杀! 如今张献忠已死,你们还不向本宫投降,难道想落个被天火焚烧的下场吗?!” 这番话由一个清脆凌厉的女声以大明官话一遍又一遍的从三只大怪鸟上传下来。 并且随着三只大怪鸟在老营上空盘飞,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也传到了老营外面对其他营盘。 一时间,即便老营的这些精锐老卒都对张献忠颇为忠心,这时也惊慌了。 神鬼之说,在这些几乎没什么读书人的贼兵中,就没有不信的。 况且,天上这三只能发强光和洪亮声音的怪鸟不正说明坤兴公主受老天眷顾吗? 不然怎么会派出神鸟帮助她? 于是,当怪鸟上洪亮的话语声反复两遍后,就开始有人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迅速向周围蔓延。 王自奇眼见周围将士不是已经跪下,就是在看着那只怪鸟,猛咽口水,也想跟着跪下求饶。 然而就这这时,被扒拉开好大一块的燃火大帐内,忽然冲出来两个人。 一人是最早冲进去的护卫统领顾泽,另一人虽然满脸黑烟,还有脸上、身上还有明显的灼伤,长须也几乎烧没了,去仍能隐约瞧出是张献忠的模样。 “大王!” 王自奇忙迎了上去。 张献忠却是抬头望向那夜空中的三只怪鸟,双眼冒凶恶如虎的光,声音沙哑却坚定地道:“喊···咱老子张献忠···没死!” 王自奇听到这话,望了望那三只怪鸟,略微犹豫,就注意到张献忠那凶恶的眼神看过来。 他被看得打了个寒颤,于是立马照做。 “大王没死!咱们大王没死···” 刚开始,王自奇一个人的声音有限。 但有原本就对投降迟疑的将士听到他喊话,再瞧见旁边被烧伤的张献忠,顿时就跟着喊起来。 说到底,天威、神鬼虽然可怕,但张献忠在大西军的威望也是如日中天,更别说老营绝大多数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于是,随着喊话的将士越来越多,“大王没死”这句简单的话语竟迅速盖过了大怪鸟上传下的洪亮声音。 由此,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大帐这边的情况,听到大帐这边王自奇等人的喊声。 这让不少已经跪下的人迟疑了。 那怪鸟不是说大王被天火诛杀了吗? 怎么那么多人在喊大王没死? 于是,有些原本跪地请降的人又缓缓站了起来··· 张献忠刚被一个将士用水壶喂了口水,瞧见这情景,烧伤的脸颊不禁颤动起来,发出了沙哑而得意的笑声,“天火又怎样?咱老子就是命大,就是不死!哈哈哈···” 张献忠沙哑大笑时,一直扶着他的顾泽却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因为天上下“雨”了。 蕴含着浓烈的酒香。 一下子就淋了他、张献忠以及王自奇等周边一群人满身! 不待顾泽的恐惧扩大,有所反应,旁边残破大帐上仍烈烈燃烧的火焰就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猛然化作一只火焰巨兽,将他们一口吞下! 正文 第152章 营啸,选择 , 轰。 被爆燃的火焰吞噬的瞬间,顾泽用尽全力将张献忠推了出去。 然后他就浑身着火,被灼烧的剧痛淹没。 周围王自奇等几个被酒精浇到的人也是如此,浑身着火,剧痛驱使这他们扑向周围的人求救。 这一变故不仅让原本“大王没死”的喊声停下来,大帐周围的人为了避免被王自奇等人身上的“天火”沾到,更是吓得慌乱四散而逃。 而在较远处的大部分老营将士眼中情形则是这样的: 天空中怪鸟说张献忠已经被天火诛杀, 大帐那边的人则喊“大王没死”,令人难辨真假。 就在喊“大王没死”的人越来越多时,大帐那边疑似张献忠等人站立的地方却突然爆出一大团火焰,紧接着化作几十米高的火柱,瞬间让老营大亮,却也让大帐旁不少人都成了火人。 ‘真是天火···’ ‘大王真被天火诛杀了!’ 大帐处短暂出现的火柱让许多老营将士都不禁这么想,有的甚至说了出来。 一时间, 很多人心中都充满恐惧。 尤其是之前帮着喊“大王没死”, 或是跪下后又站起来的人。 这些人下意识地想远离大帐, 向四周乱跑。 再加上那些躲避火人的,终于,张献忠的老营炸营了! 很多人慌乱四逃,难免发生冲撞、踩踏,更时不时有固定的火盆、火把被弄倒,燃起火来,加剧了周围人的恐惧。 再加上这些人从军多年原本就有着一些心理问题,至少也扛着很重的心理压力,于是就有人向自己人动了刀子。 杀戮一起,再难制止。 刀光与血花不断在老营中绽放。 惨叫声、呼喊声、怒吼声交织成一首恐怖的乐曲··· 夜空中原本快速盘旋的fpv无人机放缓了速度,随即,四个轻型无人机上便都播放器另一段预备好的录音—— “救火止杀者投降后可以记功!” “救火止杀者投降后可以记功!” “···” 然而,无人机上播放的声音虽然洪亮,却仍压不住老营中的厮杀声、惨叫声。 下方的混乱、杀戮没有丝毫减缓、停止的意思,反有向老营外面扩散的趋势。 二里坡。 带着vr眼镜的红娘子俏脸上神色阴沉。 此时, 她就好像本人在天空俯视这场杀戮。 虽然目前张献忠部与她是敌对阵营,可看到这种炸营而成的混乱杀戮,她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因为“无人机斩首计划”的最理想成效, 是在诛杀张献忠后令其老营人马全部投降,进而再设法令成都四面的贼兵全都缴械投降,接受成都方面的整编、安置。 毕竟,当初朱媺娖选择来四川的一个原因,就是想收编张献忠的兵马。 如今张献忠应是死了,却没想到其老营仍旧发生了恐怖的炸营。 微微沉默后,红娘子依旧是沉着地发出了一系列命令—— “用对讲机通知城内,张献忠老营炸营了,可以对东、西、南三方面贼军执行‘威慑劝降计划’。” “一号、二号轻型无人机向北面大营两翼飞行,大开探照灯,播放第四段录音,顺带探查东、西两面贼营与北面大营交界处的动静。” “三号、四号轻型无人机返回,准备装填酒精备用。” 听到这些命令,相关人员不断应声领命。 袁国在领命后则忍不住问:“将军,第三段录音不播放试试吗?” 红娘子闻言道:“炸营哪有那么容易制止的?算了,三、四号无人机在老营播放十遍第三段录音试试吧。十遍之后不管结果怎样,立即回来装填酒精。” “是!” “最后一个命令,让各城墙加强防备, 防止贼兵冒险偷城。令曹游击领兵出城,准备控制贼军北大营!” ··· 张献忠老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纵然有人保持理智,能克制自己,却也不得不被动防守与杀戮。 即便有将官想要控制局势,一时也见不到多大效果。 这时,夜空中又传出了另一段洪亮的声音—— “所有人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否则都将被天火烧死!” “所有人放下兵器···” 听到“怪鸟”这番简单直白的喊话,倒是有不少贼兵冷静袭来。 可这样的人,多数要么被其他还未冷静的人杀死,要么就是再次被迫卷入杀戮。 倒是有个将官见状灵机一动,让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一起大喊“跪地投降不死”。 这样简单的喊声明显更有用,再加上之前的杀戮已经让老营的将士少了好些,有了躲藏、腾挪的空间。 于是冷静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或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或是按照喊声放下兵器、跪倒在地。 夜空中,红娘子的fpv无人机飞回来,瞧见这一幕,仍旧神色沉凝。 一则,老营经过方才的一番混乱杀戮,至少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受伤者则更多。 二则,贼军大营虽然由一个个独立营盘组成,彼此相隔一定距离,可刚才老营的动静实在太大、太吓人了。 那些由精锐兵马组成、良将坐镇的营盘还好,多半选择紧守营盘,没有跟着炸营。 可那些原本就由乌合之众组成的营头,以及镇营将领无能的,却是没能做出正确的、及时的应对,跟着发生了营啸。 一时间,北大营不少营盘内都传出了喊杀声、惨叫声,甚至燃起了大火。 也是此时,两架轻型无奈人机各自向北大营东西两翼飞去,开始播放第四段录音——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贼军将领凡有意投降者,需紧守营寨,控制好麾下兵马,防止营啸,等天亮再出营投降。” ··· 西边某个大营盘内。 张献忠的左翼都督马元利正犹豫着是否要带领精兵出营,前去查看老营情况并支援。 打仗多年,他对营啸的可怕十分清楚,很担心他的精兵会在半路被乱兵冲垮,或者本部营盘被乱兵冲进来,也跟着发生营啸。 可要不带兵去老营支援,他又怕事后被张献忠问罪。 就在这时,他身旁亲兵都发出了惊疑声。 “那边什么声音?” “天上什么东西在发光!” “将军,发光的怪物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 眼见周围将官、士卒越来越骚动,马元利立即大喝道:“所有人都待在营帐,没有本将命令擅自出营帐的,乱跑的,一律斩首!” 军令传达开,顿时营中一片肃静。 此时,那发光的怪物也来到了马元利营盘的上空。 他这时才看到,那似乎是一只有着三个发光眼睛的怪鸟。 见此,马元利心中也是惊疑恐惧,但表面仍保持镇定。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慌乱了,营啸就很可能发生。 随即,他以及营中众人就听清那怪鸟反复传下来的洪亮声音——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 听了一遍那怪鸟的喊话,马元利等人更加惊疑、恐惧了。 ‘大王被天火诛杀了?’ ‘真的假的?’ ‘还有,这怪鸟竟然是坤兴公主派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大王还真有可能没了。’ 听头顶的怪鸟喊了好几遍同样的话,带着三道刺目的光柱继续向西飞去,马元利不禁咽了咽口水,满脸的震撼。 这时他的一个心腹将官凑过来问:“将军,这怪鸟似乎是官军那边的,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马元利闻声回过神来,道:“当然是紧守营盘,等天亮弄清楚情况再说。” 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马元利不禁在心中道:大王,不是老马我犯怂不愿出力,实在是敌人太过恐怖吓人啊。 面对不少营盘发生营啸的状况,以及外面的乱兵,又瞧见两驾神怪一般的轻型无人机,再听了几遍无人机播放的洪亮话语。 如马元利、王尚礼、张化龙等控制住了本部营盘的将领都选择闭营紧守,准备等天亮了解了情况再做决定。 不过,能控制住营盘不跟着发生营啸的将领终究是少数。 许多乱兵在卷入营啸后为了逃生,纷纷出营,四散奔逃。 有些跑向了更北边的荒野,还有的则跑向成都这边,更多的则是跑向东、西两边。 因为东边是李定国的东大营,西边则是孙可望的西大营。 这两人在大西军中的威望都是仅次于张献忠的,很多小兵、中低级将官潜意识都信了“怪鸟”的话,认为张献忠已死,所以就将与北大营相邻的李定国、孙可望当成了主心骨。 可这些人却忘了,此时他们不仅是大西军将士,更是发生了营啸的乱兵··· 正文 第153章 孙可望怕了,李定国赌了 , 孙可望、李定国在军中的大帐虽然与老营相隔数里,甚至都难以看到彼此,可他们的营地却都与北大营相连。 当注意到老营起火后,东、西大营与北大营交界出的营盘将领,便都第一时间派人禀告主将。 孙可望得知消息后,认为要么是老营意外失火,要么是官军袭营。 于是便带了一千精骑向北大营赶去, 希望能第一时间帮上忙,在张献忠那里加加分。 结果半路上,他就听见北大营那边传来混乱的喊杀声、惨叫声,遥望过去,可以看到失火的营盘也越来越多。 孙可望打仗经验丰富,一看就暗呼糟糕, 心知北大营多半是发生了营啸。 很快, 前方就有人来向他禀告。 “报!启禀征东将军,北大营发生了营啸, 而且天空还有怪异的亮光!” “怪异的亮光?”孙可望眉头紧皱,露出疑惑神色,“你是说北大营中的火光吧?” 报信是一员低级将官,闻言摇头道:“不是火光,是从天上照下来的极亮光柱,而且正在向西边过来。” 孙可望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是想不出这人说的是什么,但他也不觉得一个低级将官敢骗他。 于是道:“你快回去告诉各营盘将领,约束好士卒,没有命令不得出营。” “得令!” 待这低级将官骑马离开,孙可望带着千余精骑继续向北大营赶。 到了交界处,恰好看到有乱兵冲过来。 他立即传令让随行的骑兵大喊,“持兵刃闯西大营者,杀无赦!” 营啸并非是士卒都失去理智——失去理智、一时疯了的或许有,但绝对不多,大多数士卒都是被迫卷入杀戮, 不得不拔刀自卫。 当然其中也有借机寻旧仇的,或是因好友被杀而要报仇的。 但能从营啸中逃出来, 并往东、西大营跑的人,自然是有理智的。 这些乱兵听到孙可望身边骑军的大喊声,一愣之后,立即纷纷扔了兵刃,继续向西大营跑过来。 果然,骑军并未阻拦他们,只是将他们向一处驱赶。 有少数仍拿着兵刃冲过来的,则被精骑毫不留情地当场斩杀。 孙可望看向北大营,果然瞧见有三道极亮的光柱从天上照射下去,且正在往西边来,顿时惊疑不定。 他来到被赶到一处的乱兵前,喝问:“北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先过来的乱兵其实都属于大西军的新附队伍,平时就低人一等,经过一场营啸此时更是胆战心惊。 因此,听了孙可望的问话,这些人就跟鹌鹑一样缩成一团,根本没人出来搭话。 事实上,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清楚北大营发生了什么, 只知发生了营啸。 孙可望瞧见这群乱兵的样子, 气得直想砍人。 他骑着马左右走了十几步, 又大声问:“那天上的三道光柱总有人知道是什么吧?” 听见这话, 终于有个将官站出来,道:“启禀征东将军,听早些冲过来的人喊,那似乎是什么怪鸟。” “怪鸟?”孙可望回头问后面的几个骑兵将官,“你们听说过是有什么鸟能发光的吗?” 骑兵将官都摇头。 这时乱兵中又有个小卒挤了出来,道:“征东将军,那怪鸟好像是官军的,还会喊话,说什么公主受上天眷顾,已经用天火烧死了大王,让我们都投降。” 听见这番话,孙可望一愣。 其他乱兵及他身后的骑兵却嗡地议论起来。 “大王被烧死了?” “真的假的?” “不可能,大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烧死?” “如果大王没事,北大营在怎么可能发生营啸?” “还有那能照射光柱的怪鸟···” 听见议论声越来越多,骚动越来越大,孙可望猛然醒悟什么,直接拿出弓箭,一箭射死了刚才那个答话的小卒。 见众人都因此闭口,他才脸色阴沉地大声道:“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必定是狗官军的奸细。 来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此处示众!” 后面的精骑都是孙可望的亲卫,立刻执行了他的命令。 顿时,没有一人再敢讨论刚才的事。 然而这时从北大营跑过来的乱兵越来越多,这些人中又有大呼“怪鸟”、“天火”、“大王死了”之类话语的。 孙可望见此神色狠厉,下令将大喊大叫的乱兵全部当场斩杀。 一颗颗人头在两大营交界处用长枪杵着,立成一大排。 后面跑来的乱兵见此惊惧之下,大喊大叫的倒是少了很多。 至此,孙可望才算是勉强掌控了局势。 然而他心情不仅没有好转半分,反而惊惧起来。 因为从北大营过来的那只怪鸟已经很接近西大营边界了,其上照射下来的光柱当真极亮,绝非凡间所有。 同时,那怪鸟所发出的宏大声音也隐约传到了孙可望等人的耳朵中—— “张献忠已被天火诛杀,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贼军将领饭凡有意投降者,需紧守营寨,控制好麾下兵马,防止营啸,等天亮再出营投降。” 听见这番洪亮的喊话不断重复,越来越近,孙可望周围的精骑、乱兵虽然依旧没什么议论的,但却明显不安起来。 孙可望也十分害怕,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的西大营也要玩完。 于是他骑在马上色厉内荏地大喊,“这怪鸟是狗官军的妖术,说话都是骗我们的,大家不要信! 这样的妖术,肯定不能见太阳,只要等到天亮,怪鸟必定消失!” 说完,他对赶过来的几个边界营盘的将领低喝道:“带着你们麾下的精兵再次拦截北大营的乱兵,不精准放一个进来,听到没有?” 这几个将领虽然心中也惊疑惧怕,可瞧见孙可望凶恶的眼神,以及他身后刀子都拔了出来的上千精骑,便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孙可望当即带着精骑回往他本部营盘。 半路上他就给随行的精骑下令。 “去通知关有才、张明志、张虎、余大封、程万里,让他们多竖火把,带领营内兵马往西撤三十里!” 负责传令的精骑听了,立即打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面对神怪一类的未知事物,又觉得张献忠真可能被“天火”烧死了,孙可望心里怕了。 他觉得,如果继续下去,西大营即便不发生营啸,也会发生其他不可预测的坏事——谁知道那能发出三道光柱的怪鸟是否会什么诡异法术呢? 所以,他决定在怪鸟把西大营弄乱前,先带领本部兵马及其他部分精锐撤离。 虽然夜里拔营,必定会出诸多乱子,但总比等死强。 ··· 东大营。 李定国在得知北大营发生营啸后,也是第一时间带领三千精骑前往支援。 他同样在走出东大营范围前,从跑到东大营乱兵的口中获得了“怪鸟”、“天火”、“大王被天火烧死了”等烂七八糟的信息。 不过他并没有将传出这些消息的乱兵斩杀,而是派精锐步卒将这些缴械了的乱兵圈在一起看押起来。 他做出这一系列处理时很果断,没有犹豫。 因此用时比较短,没能真切地看清“怪鸟”模样,也未能听见“怪鸟”的喊话。 此外,他带着三千精骑离开两大营交界处后,并不是回本部营盘,而是径直向北大营与北城墙之间的野地奔去! 同时,他又让随行精骑去传令。 “令徐佑、马思良集合本部精兵,到西大营与西城门之间布下埋伏,防止官军偷营。 其余将领紧闭营盘,约束士卒,防止营啸,有无令出营、闯营的,皆斩!” 黑夜中,李定国发出这道军令时,剑眉紧锁,双眸却闪烁着精光。 他不知道乱兵传来的那些消息有几分真实,心中对遥遥可见、能发出光柱的“怪鸟”同样感到惊惧。 但他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大西军很可能会在一夜间溃败。 考虑到如今的情势似乎与官军有关,他便料定官军会趁机袭营!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并非他能否守好东大营,而是他能否击败敢于出城袭营的官军! 正文 第154章 生擒李定国!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54章生擒李定国!成都北城门外。 曹勋已经带着近四千精骑,以及八千原留作预备兵力的精锐步卒,还有褚令奎率领的八百无面军出了城,与红娘子、杨展、刘镇蕃在二里坡汇合。 “红总兵,我们什么时候出动?”与自己将率领的两千骑兵中的将官沟通一番后,杨展过来向红娘子询问。 实则也是请战。 北大营已经发生营啸,看起来似乎还在向东、西两大营蔓延,因此,在杨展看来这正是一举击垮贼军的好时机。 红娘子道:“不急,通过刚才飞鹰队侦查小组汇报的消息,贼军东、西大营都及时拦截住了乱兵,营啸并没有真正扩散到这两大营去。 所以,得等飞鹰队让这两大营也乱起来,俺们才好去北大营找张献忠的尸体。 而且这时北大营的乱军还很多,俺们去早了,说不定就会受到乱军冲击。” 杨展听了微微皱眉,“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到天亮?” 红娘子听了正要说话,便听一名预备飞手道:“报告队长,东大营出来一股骑兵,大概有三千骑,正在向我们这边奔来!” “瞧,这不是有事做了?”红娘子听了一笑,随即就起身望向东边,道:“这李定国算到我们会趁机袭营不说,还敢在此时来截击,果然聪明又有胆量。” 一旁的杨展、曹勋对视了眼,就一起抱拳道:“末将请率领骑兵迎击敌骑!” “可以。”红娘子点头,“我会带领两个轻型无人机小组配合你们。” 这时褚令奎也上前抱拳道:“无面军请战!” 红娘子看了带着恶鬼面具的褚令奎一眼,点头道:“可以——步卒留四千守卫二里坡,四千由刘总兵带领,在骑军之后迎击敌骑。褚千总与无面军就赞归刘总兵指挥。” “尊令!” ··· 咚咚咚! 听见马蹄声从正前方传来,带领着三千骑兵赶到北城门外的李定国不禁剑眉紧皱。 为了避免过早被敌人发觉,他虽然没让麾下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却也是放慢了速度走过来的。 怎么算,也不该在这个地方遇到正面迎向他们的官军骑兵啊? 除非官军老远就知道了他率领骑兵过来。 念及此处,李定国瞧见远处升起数点模糊的亮光,顿时瞳孔微缩,想到了一件事。 怪鸟! 如果北大营制造营啸的怪鸟真受官军控制,那官军是不是也可以用怪鸟监视各大营,第一时间获知他们的兵力调动? 再想到白天攻城战时,总是被东城守将看穿谋划,李定国觉得事情很有可能跟他想的一样。 “将军,前面八成是官军骑兵,人数应该不少,现在该怎么办?”靳统武策马到李定国旁边问。 李定国看着前方不足百步远的大群黑影,剑眉紧皱,随即大声道:“敌人都到了眼前,现在转身马速一时提不上去,只会被衔尾追杀,不如和他们拼一场。众将士,随我杀!” 说到最后一句,李定国声音猛然提高了好几度,手提骑枪,当先加速前冲! “杀啊!” 靳统武等人立即跟着打马加速冲锋。 然而,眼见着就要和敌骑接战,前方天空中忽然斜射下六道刺目的光柱,照得不少贼骑双目一时失明,闭上了眼睛。 就连李定国也是如此。 闭上眼睛的同时,他的心也沉到谷底,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见身边想起一连串的惨叫声、坠马声。 他气愤地将长枪草前方捅去,却没有捅到一个人。 同时,天空中还传来了洪亮的喊话声—— “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尔等此番攻成都乃是逆天行事,还不速速跪地受降!” 大多数贼骑虽然没有被光柱照得一时失明,却也被吓得不轻。 再听到天空中反复传来洪亮的喊话,就更加惊惧交加,几乎再无战心。 这种情况下,贼骑被斩杀的、打下马的自然更多。 当李定国视力恢复时,瞧见的便是身边从骑轻易被官军骑兵砍倒、落马的情景。 再加上他们冲锋较晚,战马速度没提上来,竟然在与官军骑兵交锋之中就跑不起来了。 官军骑兵本就是分两股冲来,见此却没有趁机砍杀,而是避开剩余的贼骑,将李定国等剩余的两千余骑包围了。 李定国见交战才十几息的功夫麾下骑兵就死伤数百,不禁满腔怒火。 又见官军骑兵包围拳很稀疏,便准备号令众人再随他冲杀出去。 这时,一阵“呜——”的尖啸声出现,同时有三道刺目的光柱都将他笼罩住,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然后一个女子声从空中传了下来。 “张定国,都到了这一步,你难道还要打下去吗?要不是公主有意招降你,俺现在就能要你的命。” 李定国堪堪适应强光,勉力向声音传来的半空看去,就瞧见一只人头大小的铁鸟悬在半空中,身上闪烁着数点不同的光芒,神异之极。 “还不投降吗?难道你想让周围的将士都给你陪葬?” 铁鸟中又传出了声音。 “你是谁?”李定国眯着眼问,“坤兴公主?” “俺不是公主,俺是红娘子。” 李定国听了讶异,道:“红娘子,你不是李自成部下吗?竟然投降了官军?” “公主受上天所衷,值得追随···俺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最后一遍,你到底降不降?” 李定国闻言一时沉默。 他看向周围的骑兵——这些人大部分都跟随他两三年以上的心腹。 可此时却有不少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面露紧张、期盼、惭愧等复杂神色。 唯有靳统武等少数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闭上了眼,李定国幽幽一叹,道:“靳统武,带领大家扔了兵器,投降吧。” 靳统武一听就明白了李定国的想法,急切地问:“将军,你呢?将军若不愿降,卑职也绝不会降!” 李定国睁开眼,看着靳统武道:“义父于我有教养之恩,我怎么能背叛他?” 靳统武听了含泪道:“将军于卑职亦有救命之恩啊!” 李定国微微皱眉,道:“你既然记得我的救命之恩,就该遵从我的命令。还有你们也是,听我的命令,放下兵器,投降吧。” 靳统武还是满脸不甘。 可却有人扔掉了兵器。 就好像引发了连锁反应,立马有成片的贼骑扔掉兵器,甚至下马跪倒。 等到绝大部分贼骑都扔了兵器,下了马,刘镇蕃带领的步兵也赶到了包围圈。 于是就派人收走了贼骑扔下的兵器和马匹,又将已经投降的贼兵集中到了一处。 红娘子通过FPV无人机,看见聚拢在李定国身边不愿投降的贼骑仍有上百个,便通过无人机出声道:“杨将军、曹将军,张定国就交给你们了。” “是!” 两人应了声,就各自挥手,示意麾下骑兵缩紧包围圈。 见此,李定国忽然拔出佩剑横在脖子上,冲靳统武等人喝道:“尔等不听令投降,难道是要逼我自杀吗?” “将军!” 靳统武等人都不禁目中含泪。 随即,看着李定国坚决的目光,靳统武第一个扔了兵器,下马朝李定国跪下来。 剩下的百余骑也跟着扔掉兵器,下马跪向李定国。 见此,杨展朗声喊道:“张定国,你既然让部下都降了,何不自己也降了算了?或许你还不知道,张献忠已经被火烧死了。” 张献忠被火烧死了的话李定国之前在前往北大营时就听过,可亲耳听见杨展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痛。 ‘义父,孩儿不能为你报仇,只能下去陪你征战地府了。’ 心中念叨了一句,李定国刚放下的佩剑又抬起来,要横剑自刎。 杨展见此神色大变,立马意识到可能是他刚才的话让李定国萌生了死意。 朱媺娖在西府军事会议上,可是几次提过,有可能的话就劝降或活捉李定国的。 如果因为他一句话,李定国自杀了,纵使公主不当面怪罪什么,他以后也会升迁困难。 因此,杨展以最快的速度弯弓搭箭,一箭射到李定国的佩剑上。 萌生死意的李定国不仅动作不快,剑也握得不紧,这一下就被射得佩剑脱手掉落。 杨展则是在一箭射出后,飞马奔来,风一般掠过二三十步的距离,探手直接将李定国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李定国虽然也身手不俗,骁勇善战,可和杨展这个四十几岁、战斗经验更丰富的武进士相比仍差了不少。 再加上他不在状态,竟然就这么被杨展给生擒了! 正文 第155章 张献忠的尸体 李定国被捆绑着双手带到二里坡红娘子面前。 便瞧见红娘子正拿着一个手掌可握的古怪黑盒子(对讲机),里面陆续传出说话声。 “飞鹰队七号小组已对南大营实施‘威慑劝降’,目前南大营大部分营盘闭门紧守,有少数营盘发生营啸。” “飞鹰队八号小组已对东大营实施‘威慑劝降’,目前东大营部分营盘闭门紧守,部分营盘发生混乱或营啸。另有一支贼兵埋伏在东城门外二里处。” “飞鹰队九号小组已对西大营实施‘威慑劝降’,但西大营有两三万精锐果断出营西走, 目前西大营一片混乱,营啸正在扩散。 受距离限制,我们无法跟踪监视出走的精锐贼兵。” 听到这里,李定国不禁挣扎起来,问:“你们同时对四大营出手了?” 红娘子没搭理李定国,而是对着黑盒子道:“你们做的不错, 七八九号小组继续监视东西南三大营。” “七号小组收到。” “八号小组收到。” “九号小组收到。” 随后, 红娘子在黑盒子上按了下,便道:“我是红娘子,我是红娘子,费珍娥听到请回答。” “我是费珍娥,监国就在旁边,红总兵有事请讲。” 红娘子看了眼满脸惊疑的李定国,便笑着道:“告诉监国一个好消息,俺们抓到张定国了。” “很好。”黑盒子中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就按计划进行下一步吧。” “明白!” 让人收了对讲机拿好,红娘子直接挥手道:“走,我们去张献忠的老营。” 刘镇蕃分出了一千人,押送投降了的两千余贼军骑兵及马匹从北城门进城。 这两千余俘虏都已经被绑住了双手,又没有盔甲、兵刃,倒也不怕他们再做什么。 剩余人则拥着红娘子等人前往北大营。 一路上遇到不少乱兵。 缴械投降的都被捆绑带着,冲击军阵的则被将士们果断斩杀。 由于贼军大营是呈弧形布置,红娘子等人倒是没经过多少个营盘,就来到了张献忠的老营前。 经过的几个营盘中倒是有两个内里一片安静,显然并未受营啸波及。 可看着随红娘子队伍飞来的两只怪鸟(重新装填了酒精的轻型无人机),及那四处照射的刺目光柱, 这两个营盘的将领便生不出一点对抗官军的心思。 即便如此, 红娘子等人仍没有放松警惕。 刘镇蕃分出两个千人步卒队伍,列阵守卫张献忠老营两侧。 杨展、曹勋率领的四千骑兵则列阵在老营外的空地上,保证随时可以冲阵杀敌。 剩余的五千人及八百无面军这才拥着红娘子、刘镇蕃、李定国进入老营内。 虽然距离张献忠老营炸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里面仍旧血水成溪。 遍地都是伏尸,很多营帐还在燃烧着。 幸存的贼兵见到有人进来,原本下意识地出来对敌,可听见天上的呜呜声,见六道刺目的光柱照射进来,顿时一个个吓得或是躲进黑暗中,或是直接弃械跪地投降。 这时,轻型无人机中也传出了洪亮的录音—— “丢弃兵刃跪地投降者不杀!” 听到这句反复喊出来的话,剩余的贼兵也再无坚持,纷纷丢掉兵刃,从黑暗中走出来跪了下去。 “先收缴他们的兵刃。”红娘子道。 面对最先发生炸营,又是以真正精锐为主的张献忠老营,红娘子处理起来是十分小心的。 等己方士兵将营内兵刃都收走了,她才下达第二个命令,“把他们都绑起来。” 收缴兵刃没问题,要被绑起来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于是已经被集中到一处的贼兵俘虏骚动起来。 立即便有一个无人机的三道光柱照射过去。 同时, 红娘子拿出一个扩音器走出己方队伍,瞪着杏眸向这些俘虏喊话:“怎么,你们还想再反?” 一个胆大的老贼兵喊道:“额们不想死!” “死个屁!”红娘子出口成脏,“哪个说要杀你们了?别他娘的乱想!” 红娘子虽然爆粗口,反倒让这些俘虏安心了点——一则因为她说的话,二则因为张献忠平常也是出口成脏。 随后,刘镇蕃便派出几百名步卒用从老营找到的绳索或撕碎的帐布反绑住了这些俘虏的双手。 这时红娘子才用扩音器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谁知道张献忠的尸体在哪里?找出来有赏。” 这些人虽然原本对张献忠挺忠心,可如今张献忠都死了,他们也投降了,若是能借张献忠的尸体谋求一份富贵、前途,自然不会拒绝。 可惜自信能找到张献忠尸体的只有当初在大帐附近,且在后来的大火、营啸中还活下来的人。 于是,俘虏中举手的只有十几个人。 红娘子便让这十几人都出来,解了绑一起去找张献忠尸体。 很快就有一个人高兴大喊:“我找到了!” 被押在官军队伍中的李定国听见后,忍不住挣扎了下,显然想过去。 但没红娘子命令,押住他的士卒怎么会放手? 另一边,红娘子却是带着几百精锐步卒赶了过去,然后就瞧见一个身上有多处烧伤的、沾了不少泥灰的中年男子。 为了确认张献忠尸体,红娘子便让人将李定国带过来。 尸体虽然多处受伤,但脸上的烧伤只有小半,因此李定国看了两眼就扑通一声跪倒在旁边,痛哭道:“义父···” 就这么哭了会儿,李定国看着张献忠脏兮兮的样子,便向红娘子道:“能给我松绑,让我把义父遗容整理一番吗?” 红娘子虽然之前恨张献忠的残暴,但人都死了,她并没有为难尸体的习惯,于是就点了点头。 李定国被松绑后,就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先去擦张献忠脸上的灰。 擦到脖子部位,他忽然动作停了。 因为他竟然感受到了张献忠的脉搏! ‘义父没死!’ 李定国心中惊喜若狂,差点高兴大笑,但他却生生忍住了。 一瞬间,他就想到一个计策——能不能趁他人没发现,让义父以尸体的身份逃脱? 这想法出来后,他稍稍考虑,便知道不可能。 一则,张献忠如今虽有脉搏,却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活下去。 仅看张献忠身上的烧伤就够严重了,不及时诊治绝对活不了。 而且张献忠既然昏迷不醒,说不定身上还受了别的伤。 其次,他不知道官军得到张献忠的尸体后会怎么处置,如果他能投降,或许可以求情保张献忠一个全尸。 如果他不愿意降,官军很可能会砍下张献忠的头颅传首示众! 最后,即便他求得了保全张献忠尸体的机会,只要藏下张献忠的不是他的人,张献忠就会被活埋。 况且这中间不知会耽搁多久,谁知道张献忠会不会突然醒来,或是在昏迷中死掉? 一瞬间,李定国转过许多个念头,再抬头瞧见红娘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立即叫道:“我义父没死!” 说完就换个方位,跪向红娘子,语气诚挚地道:“请红娘子救我义父一命,在下愿做牛做马报答!” 在李定国擦拭尸体的动作忽然停住时,红娘子确实看出问题,产生了怀疑。 因此听李定国说张献忠没死,她倒也没太惊讶,而是先示意周围将士李定国等人包围住。 瞧见这一幕,李定国及之前在此处找尸体的十几个俘虏顿时都紧张起来,心里产生同一个想法—— 官军该不会要再杀大王一遍,然后把他们也杀了灭口吧? 正文 第156章 大局已定,艾能奇“哭丧” 哪怕再紧张再怎么怀疑,李定国等人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他们不仅手无寸铁,和包围他们的官军人数也相差巨大。 于是所有人都紧盯着红娘子。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跪俺没用。”红娘子道,“张献忠该如何处置,只有监国能决定。” 说完,红娘子让周围的官军将李定国等十几人都捆了, 并用布堵住嘴巴。 然后才让战地护士弄了个担架过来将张献忠抬上。 另一边,她又让刘镇蕃派人将老营俘虏中的贼军将官都挑选出来。 便让杨展、曹勋的骑兵,以及刘镇蕃分出来的一千精锐步卒、褚令奎的八百无面军,护送她和李定国等人一起回城。 至于刘镇蕃,则率领剩下的六千精锐步卒镇守张献忠的老营,收拾物资,看押俘虏。 两个轻型无人机小组也留在了老营中——那两架重新装填了酒精的轻型无人机已经被操控着停到营内, 以保留电量。 如果在天亮前,刘镇蕃所在的老营遭到贼军攻击,这两家轻型无人机也能帮些忙。 事实上,红娘子并不认为北大营还有贼军敢对付官军。 营啸的乱子并未完全平息下去不说,那些紧守营盘的贼军也都丧胆。 何况,眼下距离天亮只剩大半个时辰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天亮后,成都方面就会着手接受贼军的投降··· 承运殿。 虽已是凌晨四点,但朱媺娖仍没休息,而是端坐在王座上,通过费珍娥接听对讲机各频道,掌控着各方面的情况。 忽然,对讲机信号灯亮起,里面传出红娘子的声音。 “我是红娘子,我是红娘子,费珍娥收到请回答。” 费珍娥看了朱媺娖一眼,便拿着对讲机道:“费珍娥收到,红娘子有事请讲。” “我已去过张献忠老营, 正在回城路上。告诉监国, 张献忠没死,但伤得很严重,目前昏迷不醒。” “什么?!” 听见红娘子的话,朱媺娖、费珍娥同时惊讶出声。 就连竹林老宅那边守着的郝光明也是如此。 之前红娘子可是汇报过的,张献忠虽然被人从大帐中救出,可却被第四架无人机用酒精当空淋到,随之被大火吞噬,怎么可能没死? 惊讶中,郝光明第一个回过神来,忍不住道:“这张献忠命挺硬啊?” 朱媺娖眉头紧皱,却是先对此事做出了指示。 “红娘子封锁消息了吗?” “监国放心,俺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了。不论是我们这边,还是贼军那边,知道消息的人都被俺带回了城。” 听见红娘子这话,朱媺娖稍松口气,便道:“很好,回城后直接将张献忠、李定国都带到蜀王府来。” “明白。” 结束通话后,朱媺娖忍不住问郝光明,“张献忠没死, 该怎么处置?” 郝光明刚才已经考虑不少,闻言道:“被火烧两次,昏迷不醒,现在说张献忠不会死还言之过早。 何况,就算他活着,都落入你手中了,李定国也被你俘虏了,还能弄出多大事来? 另外,张献忠活着对你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你招降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个会更容易。 要知道,历史上李定国、刘文秀决定联明抗清,一部分原因是继承张献忠的抗清遗志,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张献忠报仇。” 至于孙可望,郝光明没提。 因为在很早之前的谈论中,郝光明和朱媺娖就没想招降孙可望。 即便是孙可望主动投降了,朱媺娖也不会重用,而是会直接打发他去“养老”。 嗯,三十岁左右开始养老,孙可望一定会觉得很“爽”··· 听了郝光明的一番分析,朱媺娖彻底放心下来。 确实,张献忠如果没落到她手中还可能会成为隐患,可既然落到她手中,其生死就没那么重要了。 大约半小时后。 红娘子带人回到了蜀王府。 李定国、张献忠自然不会被她直接带到朱媺娖面前,而是安排在一间小院子中,随后她来道承运殿面见朱媺娖。 见到朱媺娖,红娘子直接跪下叩首道:“末将办事不利,没能一举诛杀张献忠,请监国责罚。” 红娘子虽未必有多敏锐的政治嗅觉,可却不笨,一路走来就想到了,活着的张献忠可能会让朱媺娖为难。 之前双方处于交战中,杀了张献忠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俘虏张献忠之后再杀掉,可能就会影响对李定国等人以及大西军的招降了。 而且在红娘子看来,张献忠多有残暴之举,确实该死。 红娘子如果不是担心朱媺娖有别的想法,本身又是个较为光明磊落的性子,半路就让人偷偷把张献忠弄死了。 朱媺娖见红娘子跪地请罪不禁微愣,随即就上前来扶起红娘子。 她道:“此事只能说张献忠命大,红总兵何罪之有?何况,张献忠活着未必就是件坏事。” 红娘子略微诧异地看了朱媺娖一眼——她没想到朱媺娖心胸挺宽广,还如此自信,竟然不介意张献忠活着。 随即,想起之前李定国求情的情形,红娘子便道:“还有一事,张定国曾为张献忠求情,说只要监国愿意救张献忠,让他当牛做马都可以。” 朱媺娖听了神色微动,道:“还是先找大夫诊断,看张献忠是否有性命之忧吧。 还有,派人将艾能奇也带过去见张献忠。” “是。” ··· 艾能奇带着手链、脚链,被一队四五十人的将士押送前往另一个小院。 相较于几天前,艾能奇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因为他笃定成都城会被义父和三位义兄打下来,他就算死也有很多狗官军陪葬。 既然如此,死之前当然没必要委屈自己,要吃好喝好。 “你们到底要带老子去作甚?”艾能奇又一次问。 队长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艾能奇冷笑,“不说以为老子就猜不到吗?肯定是要押老子去城头。 应该是你们顶不住额父王的大军了吧?额还是那句话,想用额威胁额父王,那是做梦!” “呵呵。”队长闻言冷笑一声,就将艾能奇推倒一个院子中。 见并不是去城头,艾能奇浓眉紧皱。 队长则继续推他,道:“进屋去,里面有你两个熟人。” 熟人? 额们又有将领被狗官军俘虏了? 艾能奇带着疑惑、担忧走进了小院的主屋。 主屋只有两间房,一个是半开放式的卧房,另一个则是堂屋,都不宽敞。 因此艾能奇一进去就瞧见了卧房床前站着的熟人,顿时虎目瞪圆,惊讶道:“二哥,你怎么也被抓了?” 李定国闻言转过头来,见到艾能奇并没多惊讶,而是红着双眼道:“老四来了?也好,过来看看义父吧。” “看义父?”艾能奇闻言愣住。 他回过神来立马大步往床前奔去,却忘记有脚链束缚,瞬间就跌了个大马趴。 李定国这时已经被松开了双手,见状就将艾能奇扶了起来。 艾能奇跌跌撞撞走到床前,瞧见躺在床上,脸上烧伤小半,身上也有多处受伤的张献忠,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义父!孩儿不孝啊,竟然没能见你最后一眼···” 李定国原本心情挺沉郁的,可听到艾能奇这么一哭嚎,顿时神色古怪之极。 随即直接踹了艾能奇一脚,皱眉喝道:“瞎哭什么?义父没死呢!” “没死?”艾能奇一下子不哭了,再次愣住,随即憨憨直笑,“没死好,哈哈哈,没死就好···” 听见这话,李定国却是想一头撞死了。 他娘的义父都这么惨了,这小子居然还说好? 真是他娘的憨货! 就在他准备再给艾能奇一脚时,便听到又有一波人来到院中。 “大夫来了。” 随着守卫的提醒,两名背着药箱、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进了屋内。 正文 第157章 失魂之症,王者之风 , 带两名大夫进屋的是方正化。 他介绍道:“这位是成都城内最擅长治疗金创伤及其他外伤的名医齐元术齐大夫。 至于这一位,则是成都城最善治疗内科杂症的名医万成方万大夫。” 艾能奇看着两名大夫一声不吭。 李定国则拱手道,“有劳两位大夫了。” 齐元术、万成方虽然不知要医治的是谁,却也有所猜测,因此都没接话。 齐元术先上前查看了张献忠的伤势,随即就皱起眉头来,道:“身上大小烧伤多达二三十处, 伤处又多有泥土、污血,肯定已沾上了很多细菌,即便现在清创、处理,怕是也会产生严重的感染、发炎之症。” 这一番话如果是大明别处的大夫听了绝对会感到奇怪,因为其中有不少新名词,令人难懂。 可万成方却习以为常。 因为前段时间,公主传下的一些有关外伤处理的医学理论已经在成都城内传播开。 万成方虽然主治内科杂症,却也对该理论有所了解。 至于李定国、艾能奇, 则是完全听不懂了。 李定国还在皱眉思考什么。 艾能奇则皱着浓眉道:“大夫就不能说些额们能听懂的话?又或者是不想诊治,故意说些怪话蒙骗额们?” 说到最后,艾能奇对齐元术露出了凶相。 然而齐元术在伤兵营见识多了,根本不怕,当场怼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请别的大夫来看。” 艾能奇还要再凶,却被李定国制止,问:“我义父为何昏迷不醒?” 齐元术道,“这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了,等万大夫看过后告诉你们吧。” 万成方当即来到床边坐下,给张献忠吧起脉来。 把完脉,万成方就皱起了眉头,随即翻看张献忠的眼皮、口舌看了看,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起身,将李定国、艾能奇都一脸关切地看过来, 便叹道:“以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 他怕是患上了失魂症。” “失魂症?”李定国、艾能奇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万成方道:“他除了体外的烧伤, 内里看不出有什么病患。但却昏迷不醒,多半是伤到了头脑。 一般而言, 这种症状的人可能没多大会儿就醒来,或者好几年才醒,但同样可能永远都醒不来,就好像失了魂,所以才被称为失魂症。” “能治吗?”李定国急问。 万成方道:“这头脑里的病症老夫还真没听说有谁敢言能治的,只能说尽力而为。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还得靠他自己。当然,前提是他别因体表的烧伤恶化死掉。” 听到这里,艾能奇再次忍不住凶道:“什么狗屁大夫?你就是故意不想治吧?还失魂症,老子是不是要找个巫医来招魂?” 万成方微微皱眉,却一脸认真地道:“请巫医招魂确实可以一试。” “你他娘···额。” 艾能奇刚骂出口,就被李定国一手肘打到了肚子上,剩下的话也就没出口。 然后李定国就看向齐元术,问:“齐大夫,我义父的烧伤可能治好?” 齐元术道:“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会告诉你根本没得治,不如给他个痛快, 准备后事。 如今吗,老夫老夫倒是能勉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治好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李定国眉头大皱。 这时他心里也怀疑这两个大夫得到官府的吩咐,故意说张献忠治不好。 这时一旁的方正化好像看穿李定国心思似的,带着冷笑道:“两位如果不信任我们,大可以自己去找大夫来看。 不过,以张献忠所犯罪孽,便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监国不杀他,既是因为你曾为他求情,也因为监国想尽快收降城外的贼军,避免多造杀孽。 如今该怎么做,想必不用咱家说,两位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听了这话,艾能奇还在迷糊呢,就见李定国向方正化抱拳道:“还请告知公主殿下,张定国愿降,听凭差遣。” “二哥!”艾能奇听了有点急。 可当被李定国瞪一眼,示意了下床上昏迷不醒的张献忠,他便豁然明白了。 李定国并非是想投降,而是为了保住义父性命,不得不降。 方正化听了一笑,看向艾能奇,问:“你呢?” 艾能奇很不愿意投降,可看了看床上的张献忠,他还是一咬牙,抱拳道:“张能奇愿降,任凭公主殿下差遣!” “好。”方正化点头,“你们既然愿降,那就先给张可望、张文秀各写一封联名书信,让他们也率部投降。 稍后咱家会派人送来笔墨纸砚,天亮后就来取书信,希望你们别让监国失望。” 说完方正化就离开了。 两名大夫却留了下来。 齐元术叫来徒弟,一起给张献忠清创。 他来之前已经询问过方正化,知道公主殿下并不想在对张献忠的诊治上动手脚,还允许他用酒精。 所以治疗张献忠的烧伤他是真的尽兴尽力。 另一边万成方也是如此,先开了安神的方子,让徒弟煎药。 然而李定国、艾能奇看两人忙碌着,却是担心起来——他们担心两人趁机暗害张献忠。 于是暗自商量几句后,李定国就上前道:“两位,可否等一段时间再给我义父治疗?” 齐元术、万成方一听就知道李定国、艾能奇到底不信任他们。 万成方没说什么,直接示意徒弟拿东西走人。 齐元术则冷笑道:“行啊,老夫还不想治这个反贼呢。另外,别怪老夫没告诉你们,这烧伤每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恶化的危险!” 说完挥袖离去。 看两个大夫都走了,之前一直凶的艾能奇反而虚了。 “二哥,我们该怎么办?” 李定国皱着剑眉道:“先写信劝降老大和老三,然后面见公主,争取能让我们自己到城里找大夫来看义父。” “那要是成都城里的大夫都跟官府勾结,想要害死义父呢?”艾能奇往提出一个很坏的可能。 李定国闻言道:“所以我们才要尽快帮公主招降老大、老三,还有其他将士。 你或许忘了,我们营中也是有大夫的,虽然没哪个是名医,但只要找来他们,总能避免我们被公主找的大夫蒙骗。” “对呀!”艾能奇听了一拍脑袋,“额怎么没想到?真是蠢!” 随即艾能奇就跑到门边,跟守卫催促道:“笔墨纸砚什么时候来?别耽误额们写劝降信!” 李定国先是微微摇头,随即又不禁看向床上的张献忠,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虑。 其实他心里对刚才两位大夫的话是信、疑各半。 然而他很清楚,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妙。 如果两位大夫撒谎了,说明公主想除掉义父。 如此,就算他们四个都投降,恐怕也很难保住义父性命。 如果两个大夫没撒谎,那就说明义父真的伤得很严重。而他们刚才的行为,则是在将义父往死亡的方向推。 很可能,他们会因此后悔终生。 但他还是赌了一把,想争取将这件事做得周到··· 承运殿。 朱媺娖和郝光明一起听了方正化、齐元术、万成方三人的禀告。 等三人下去后,朱媺娖就摇头叹道:“他们果然不相信我啊。” 郝光明含笑道:“他们其实是不相信官府,而在他们眼里,如今的你就代表着大明官府。 要知道,他们都是从小就当反贼的,如果这么容易就相信官府,反倒奇怪了。” 说到这里,郝光明一顿,就问:“你到底要不要尽力救张献忠?如果要的话,天亮我就得去准备治疗受伤的药了。 不然凭借你们那边的医疗手段,再给张献忠的病情拖一拖,他怕是很快凉凉。”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我记得你说过,最厉害的政治家善行阳谋,堂堂正正。 何况,张献忠确实对我没了威胁。如此的话,我又何必耍弄阴谋、枉做小人呢?” 虽然朱媺娖看不到,可郝光明听了她的话还是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娘子大气!有王者之风啊!” 朱媺娖被夸得俏脸微红,道:“不都是你教的。” “哈哈哈···” 正文 第158章 刘文秀:我欲率众归降,谁赞成谁反对? , 刘文秀正在营盘内的望车上,眼见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清秀的脸庞上仍满是担忧。 在望车下方,他麾下祁三升、李本高等心腹将领也聚集着,同样满脸忧虑。 “将军,天光就要大亮,快做决定吧, 不然就没机会了!”祁三升又一次劝道。 刘文秀望着仿佛巨兽一样趴伏在北边的成都城,眉头裹得更紧了。 作为南大营,昨晚北大营出事他是最晚得到消息的——是李定国在得到相关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给他报信,否则他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更晚。 起初,刘文秀准备做两件事。 一是派人去北大营支援并打探详细消息。 二是看是否能趁机偷下南城墙。 结果,他派出两千精骑从外围绕去北大营后, 正集结精锐步卒要出营呢,就从北边飞来了三只怪鸟。 这怪鸟不过人头大小, 可每个都能照下一道刺目的光柱, 更是在天空用颇为洪亮的声音反复喊话。 喊话的内容令他震惊无比。 说什么坤兴公主受上天眷顾,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而他义父攻打成都跟公主作对,就是逆天而行,已经被天火诛杀。 怪鸟在大营上空盘旋,反复播放这些话,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那奇异光柱、从天空传下的声音等不可思议之处,更是让营地外围的少数营盘发生了营啸。 也亏得他得到李定国传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传令个心腹部将、精兵营的将领紧守营盘,否则发生营啸的营盘说不定更多。 之后,怪鸟盘旋、喊话了一阵子虽然离开,可他却不敢再带兵去偷城了。 且不说那怪鸟会不会洞察他的行动,便是下面的将士们,经过这些事,军心士气都跌到谷底,已不适合出营作战。 后来,等待了半个时辰,他派去支援北大营的精骑队伍返回, 带来了更加详细也更加糟糕的消息。 北大营发生了大规模营啸。 老营之前更是起了大火,炸营后血流成河。 至于张献忠,则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天火所诛杀! 后来官军过来,不仅占据了老营,还带走了张献忠的尸体。 此外,李定国也被官军擒住了。 孙可望则带领部分精锐西奔出逃,西大营的营啸全面扩散,并不比北大营轻多少。 东大营在缺乏李定国的主持下,也同样发生了不轻的营啸事件。 而守住营盘的各将领鲜少有愿意跟他们接触的,多数态度诡异,怕是已经起了投降成都官府的心思。 在刘文秀的记忆中,自崇祯十三年以后,队伍从未遭遇如此危险的局面。 若是加上张献忠生死未卜,说是到了这支队伍的存亡关头也不为过。 后面祁三升见刘文秀仍无回应,便猜测着道:“将军可是担心那怪鸟?自那怪鸟离开后就一直没再回来。 末将觉得,官军就算能请动那怪鸟, 必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不定就需要祭祀童男童女什么的。 如今那几只怪鸟才离去不到一个时辰, 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正是我等拔营离开的机会啊!” 原来,营中将领也都因那怪鸟的神异,以及张献忠被天火诛杀之事,对官军产生了极大的畏惧,于是待稳住了各自营盘后,便都来请刘文秀拔营撤离。 望车上的刘文秀终于转身,看向下面的一众将领。 察觉到所有人眼中都带着惧怕神色,他不禁一叹,道:“传我将令,拔营东撤。” “尊令!” 一众将士听了都松口气,然后便领命去安排拔营撤离的事。 拔营撤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就算抛弃掉部分辎重,却也有些必要的东西得带。 比如说粮草,作战用的火药、箭支,行军扎营的必备物品,草药等等。 因此,等到南大营的十余万将士收拾好,将要正式撤离时,太阳早已从东边跳了出来,将阳光洒满成都城外的良田与旷野。 刘文秀仍站在望车上看着成都城,然后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一骑从成都方向奔了过来。 中间被己方骑哨拦截,差点交手,随后各自说了些什么,几个骑哨就将那官骑往大营带来。 ‘官府派来了使者?’ 刘文秀一下猜到了这官骑的身份,当即就下了望车,带着一队亲兵迎上去。 在本部大营外与官骑见面,得知其是官府派来的信使,刘文秀便谨慎地将其请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这官骑只是一个骑兵什长,并没有跟刘文秀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给张文秀将军的书信。” 亲兵接过书信递给刘文秀。 刘文秀拆开来一看,顿时瞳孔微缩。 他一眼就认出信是李定国亲笔所写,并且还附上了艾能奇的亲笔签名。 信的内容则是让他既惊喜又忧虑。 李定国在心中说,义父没死,但却烧伤严重、昏迷不醒,目前在城中蜀王府接受治疗。 官府本来是要将义父枭首示众的,只因公主希望收降各大营兵马,免得多造杀孽,这才答应留义父一命,并为其医治。 因此,李定国、艾能奇都已归降官府,希望他也能率领南大营的将士们归降。 另外李定国还在信中嘱咐他,不可将义父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以免营中将士起了别的心思,引起官府忌惮。 最后则另起一列,单独写了八个字——义父病急,归降从速! 信中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刘文秀心思细腻,很容易就看出了信中不少未尽之意。 比如说官府忌惮什么? 还不是忌惮大西军将士知道义父活着不愿真心归降? 若如此,官府恐怕会毁诺杀掉义父。 另外,信中说是义父在蜀王府接受医治,恐怕囚禁的成分更多些。 至于最后八个字,刘文秀多想了会儿,也有了可靠猜测。 他觉得,多半是李定国、艾能奇不信任官府找的大夫,希望他能尽快投降,带着军中大夫去给义父看病治疗。 想到这里,刘文秀当即将祁三升、李本高这两名心腹将领招来大帐内,问:“我想带领大家归降官府,你们怎么看?” 祁三升想起之前来到营内的官骑信使,便问:“敢问将军,可是官府许诺了官职,答应厚待我们?” 刘文秀闻言不禁深深看了祁三升一眼,道:“你觉得到了如今这境地,官府还需要靠高官厚禄来招降我们吗?” 祁三升一时尴尬,辩解道:“末将也是希望将军和众位袍泽能有个好前程。” 刘文秀没再和祁三升多说,直接道:“你们该知道,营中粮草只够四五日所用,且之前来成都时,一路上的粮草基本都被我们搜刮干净。 此番撤离,若是路上得不到粮草补给,大军只能崩溃。 何况,官军既然这时候派来信使劝降,恐怕已经用什么手段知道了我们要撤离的事。 我们如果还非要走,官军只需派出昨夜那种怪鸟来恐吓、追杀,怕是大军刚离营就要溃败。” 刘文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祁三升还在犹疑,李本高便抱拳道:“末将愿听从将军安排!” 见此,祁三升也不再犹豫,跟着道:“末将也愿听从安排!” “好。”刘文秀站了起来,“稍后我会传令召集其他将领来本部营盘商量此事,若有不从的,便当场斩杀。明白了吗?” 两人听了一脸肃然,齐应道:“明白!” 同时祁三升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帐内外刘文秀的亲兵比平时多了。 想来刚才他要是说不想投降官军,恐怕如今已横尸帐内了。 想明白这点,祁三升算是知道刘文秀归降官府的心有多坚决了,于是再无别的杂念。 一刻钟后,南大营其他营盘的将领都被找来。 刘文秀先说明了营中粮草不足的情况,然后便站在望车上环视众将,道:“我欲率众归降成都官府,谁赞成谁反对?” 说完,刘文秀便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 这里的将领好些都是造反多年的,因此,刘文秀以为今天怎么说也得杀几个人,才能震慑众人,带着大家好好归降。 谁知他一番话说完后,众将领稍稍安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一起抱拳道:“我等愿从将军归降官府!” 见众将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此整齐,刘文秀一时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答应归降官府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 蜀王府,承运殿。 李岩面带笑容的走进来,向朱媺娖行礼,然后便道:“殿下,张文秀答应率领南大营投降了。” 朱媺娖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意料,可听了还是颇为高兴,随即问:“张可望那边呢?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李岩道:“信使没找到张可望的人马,只是从其留下的痕迹判断,应该是天一亮张可望就率领数万精锐绕道向东去了。” 朱媺娖闻言不禁蹙起柳眉,问:“李督理觉得张可望想做什么?” “多半是想撤出成都府,回往重庆。” 朱媺娖虽然从后世知道了孙可望的事迹,并不想招降这个人,却知道能招降孙可望的话,平定四川将会更轻松一些。 于是便道:“派一队快马去追赶他,争取将张定国的信送到他手上。” “是。” 李岩应了声,便再次向朱媺娖施礼,退出了承运殿。 朱媺娖又对费珍娥道:“联系飞鹰队,询问东、西两大营的情况。再联系红娘子,询问北大营的招降情况。” 费珍娥闻言便用对讲机联络监视东、西大营的两个飞鹰队小组。 此前,李定国不仅给刘文秀、孙可望写了劝降的亲笔信,也给写了两封信给东、西大营中仍紧守着营盘的那些将领。 从时间上算,东、西大营剩余的那些大西军将领应该都已看过李定国的劝降信了。 不过,对于这些大西军将领会做出什么决定,不论是朱媺娖、郝光明,还是李定国、艾能奇,都无法确定。 正文 第159章 收降四大营,李定国后悔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59章收降四大营,李定国后悔北大营。 “各营将士听着,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都已经归降,你们也都投降吧。 投降后,监国府会对众将领量才录用,给予官职;对士卒进行适当的整编,妥当安置。 愿意继续当兵且适合当兵的,可以为募营兵,每月都能从监国府领取军饷,绝不拖欠。 不愿当兵打仗的,监国府会安置为民,分发或佃给田地,绝对会给一条出路。 但要是冥顽不灵,继续反抗朝廷,与监国府为敌,就不要怪天火无情,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白文选听到外面传来的洪亮喊话声,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帐,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见三只人头大的铁鸟在天空中来回盘飞,反复传出那段洪亮的喊话声,不禁叹了口气。 他的亲兵头领见状问:“都督,我们要降吗?” 白文选一听,就知道他这位亲兵头领是想投降了,否则哪里会这么问? 怎么也该问句“该怎么办”吧? 最值得信任的亲兵头领都想投降,其余将官心里如何想的,心气又怎样,不问也知道。 再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封张定国所写的书信,白文选便又叹了口气,道:“传令,准备投降。” “是!” 亲兵头领闻言应了声,语气竟有种高兴的感觉。 这让白文选更感心酸落寞。 但想想好些将士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白文选便压下一些个人的情绪,嘱咐道:“一会儿都按将官军交代的办,不要弄出乱子来,明白吗?” “明白!” 天上的三驾微型无人机在反复播放了十遍劝降的话后,又开始播放另一段话。 “各营若决定投降,就在营门前挂上白旗。稍后我们会一一派人来接洽,引导诸位归降。 为避免出现意外,请诸位先卸下盔甲,放下兵刃,准备好重新扎营需要的物品。” 随着这番话的反复播放,已经来到老营中的红娘子,便通过微型无人机配备的平板电脑,看到北大营仍完好的各个营盘陆续挂出了白旗。 同时,各营盘内的大西军将士也开始集中丢下兵刃、脱下盔甲,收拾扎营所需物品。 “不错。”红娘子满意点头,可随即又柳眉微皱,指向平板上某处,“这个营盘怎么还不挂白旗?还有这个也是。派两个人去问问,里面的营将怎么想的?” “是!” 红娘子身边的亲兵队长闻言立马去安排了。 因为老营地处北大营中间,所以去问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结果带来两个让红娘子、刘镇蕃等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一个营盘是因为找不到白布,营将又不知道变通,正在里面着急呢。 还有个营盘则只有几百人,是七月份才造反加入大西军的,首领是个憨憨农民,竟然脑子打错筋,想先问明白朝廷给什么官才愿意投降。 笑过后,红娘子便道:“前面那个营盘,带一面白旗去送给他们。 后面那个营盘,让刘总兵派五百步卒过去,问那个憨货到底降不降,不降就砍了他的脑袋示众!” 红娘子能成为一支农民军的首领,征战多年,带着队伍做大做强,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都到这一步了,那憨货竟然还想谈条件,在她看来就是找死。 如果其他营盘有样学样,那今天的招降就别想顺利进行。 所以,红娘子没有任何手软的想法。 结果,那个四川农民军首领倒也没憨到头,瞧见五百精兵来到营门前,啥话都不敢说,直接跪地投降。 眼见北大营招降之事进展顺利,红娘子便准备再前往西大营去看看。 就飞鹰队的监视画面看,昨夜的营啸结束后,最惨的并不是最先发生营啸的北大营,而是西大营。 不过,在前往西大营前,红娘子却是派人将白文选、马元利、王尚礼、张化龙这四位大西军的“都督”叫到了老营里。 白文选等人见了红娘子略微惊讶,显然没想到成都方面派出来负责招降之事的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将。 红娘子则开门见山地道:“俺是红娘子,原来是跟李自成的,如今则是监国麾下的总兵。” 四人对红娘子确实有所耳闻,于是一起抱拳行礼,“见过红总兵。” 红娘子摆摆手,道:“不必搞这些虚礼,俺叫你们四个过来,是想让你们安心。 监国对你们都有所耳闻,认可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只要诚心归降,以后的前途不会差。 稍后我会去西大营,这边就由刘总兵负责。 你们四个是北大营最大的将领,要带着下面的人配合归降,别弄出什么乱子。明白吗?” 白文选四人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跟吃了颗定心丸般,放心许多。 于是一起大声应道:“我等明白!” ··· 时间很快来到上午十点。 黎玉田来到承运殿。 “启禀监国,张文秀想即刻入城拜见监国,并看望张献忠” 大西军四大营都人数众多,收降容不得出差错,是个仔细活儿。 因此,北大营、西大营朱媺娖交给了刘镇蕃、红娘子。 东大营则由刘鳞长带着杨展过去办理。 负责南大营收降工作的同样是一文一武,即黎玉田和曹勋。 朱媺娖听取郝光明的建议,本意上是不愿大明的文官多接触军务的。 但如今欠缺人手,却也是顾不得了。 “南大营归降之事进展如何了?”朱媺娖问。 黎玉田道:“张文秀麾下精兵、敢战之兵都已在离南城墙一里至两里的地方重新扎营,剩下的一些杂兵动作慢些,但午时前应是能入驻新营。” 朱媺娖听了点头,道:“那就让张文秀进城吧。” 黎玉田犹豫了下,道:“他想带两个随从一起进城。”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见这话,便在另一边笑道:“那两个随从里至少有一个是大夫。” 朱媺娖也是一笑,道:“让他带吧——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要急着进城的吗。” 黎玉田见朱媺娖瞬间就想明白刘文秀的真实目的,不禁暗暗佩服,当即躬身应道:“臣明白了。” ··· 半个小时后。 刘文秀来到蜀王府,在承运殿见到了朱媺娖。 “降将张文秀参见监国!”微微一愣后,刘文秀就按照路上黎玉田教的,行跪拜稽首礼。 “平身。” “谢监国。” 刘文秀才站起来,就听朱媺娖道:“你这么快觐见本宫,应是急着看望张献忠吧? 说来也是,他的病确实耽搁不得,你的带着大夫早些过去,除了你那两位兄弟的疑心,也好让人给他病,要是拖得时间太长彻底没救了。” 听到这番话,刘文秀立即明白,李定国、艾能奇对官府的不信任朱媺娖全都明白。 然而,朱媺娖不仅没恼怒,从中阻拦,反而说开了让他尽快带着大夫过去。 朱媺娖行事如此光明磊落,让刘文秀感到惭愧、汗颜的同时,又不禁为之折服。 刘文秀躬身抱拳,真诚地道:“多谢监国成全。” “去吧。” 离开承运殿,刘文秀由亲卫军带着,很快就来到一座小院子,见到了李定国、艾能奇,以及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张献忠。 “义父!” 刘文秀也是从小就跟着张献忠的,见张献忠伤成这样,不禁悲呼一声,眼眶发红。 李定国却是将刘文秀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军中大夫带来了吗?” “两位都带来了。” 李定国又问道:“他们没离开你的视线和官府的人单独接触过吧?” 见李定国如此小心提防,刘文秀更觉公主行事磊落大气,先道了声“没有”,然后便忍不住道:“二哥,我觉得公主没想暗害义父,我们不必如此提防。” “你见过公主了?”李定国皱眉问。 刘文秀道:“我既进了这府内,怎么可能不先拜见公主。” 说完,刘文秀便见李定国神色古怪。 他一想不禁恍然。 他是以降将身份进来的,自然被安排先拜见公主。 但老二、老四却都是以俘虏身份被抓进来的,怕是就未必见过公主了。 李定国虽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太在意,道:“算了,还是快让大夫给义父看病吧。” “嗯。” 随即兄弟三人便看着两名军中大夫给张献忠看病。 这两人虽不是名医,但能被留在军中,又被刘文秀带过来,医术自然也是可以的。 并且同样是一个擅长内科,一个擅长治疗金创等外伤。 结果,这两名大夫看完后都紧锁眉头,不说话。 “你们说话啊?我义父伤势到底怎样?”急性子的艾能奇见状忍不住露出凶相催问。 李定国则道:“何大夫、孙大夫若是看出些什么,还是尽快讲吧。” 刘文秀没催,只是看着两人。 善内科的何大夫道:“从脉象及口舌眼等方面看,大王虽有些虚弱,但身体目前尚无大碍。 只是有些许发热症状,应是外伤溃疡,以至产生了热毒。 至于说大王为何昏迷不醒,只可能是伤到了头部。” 李定国一听这话,便觉得先前齐元术、万成方大概真没骗他们,但还是压着后悔、羞愧等情绪,问:“能治吗?” 何大夫躬身道:“在下无能,还请将军恕罪。” 李定国听见这话,更加后悔,一时呆住。 刘文秀则皱着眉头问:“那何大夫知道有哪位大夫擅长治疗此症吗?” 何大夫苦笑,“头部病症自古以来便是难题,从未听闻有谁善于此道的。一般都是勉力而为,听天由命罢了。” 刘文秀还要再问,旁边的孙大夫却忍不住了,插话道:“三位将军还是不要想着大王为何昏迷不醒了,当前最紧要的是设法治好大王的烧伤,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大王活不了几日啊。” “你说什么?!”艾能奇闻言一把抓住了孙大夫的衣襟。 “老四休要无礼!”李定国喝斥艾能奇。 刘文秀则是将孙大夫拉到一边,问:“孙大夫为何这么说,我义父的外伤很严重吗?” 孙大夫在大西军呆了有两三年,倒是习惯了艾能奇等武将的不礼貌,也懒得计较。 他叹道:“刘将军没听何大夫刚才说的吗?伤口已经溃疡产生热毒了。 依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到这了这一步,即便现在就全力医治,最终能挺过来的人也十不足一。” 李定国这时也回过神来,想到昨晚齐元术的话,便道:“如果是请比孙大夫更擅长治疗金创伤的人来治呢?” 孙大夫瞥向李定国,道:“李将军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懂?老夫既说全力医治,意思就是请最擅长治疗此类外伤的大夫来治!” 正文 第160章 想知道你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吗? 听孙大夫这么说,李定国更加后悔了。 刘文秀这时也想到了什么,道:“二哥,成都城内应是有更好的大夫吧?我们去求求公主吧?” “好。” 作为一个俘虏、降将,又是为了救义父性命,李定国倒是不怕丢脸,或者说没脸可丢。 留下艾能奇和两位大夫看着张献忠, 李定国、艾能奇便向外面的守卫请求见朱媺娖。 守卫先派人去禀报,获得允准后,这才将两人带到承运殿。 “降将张定国/张文秀参见监国!” “平身。” 待两人起来,朱媺娖不禁多看了李定国两眼。 虽然李定国是昨夜被俘虏的,但她却是才见到。 她知道,在后世李定国是张献忠四大养子中名气最大的,是永历时期的抗清砥柱,也是明末抗清将领中战绩最辉煌的一位。 李定国麾下军队纪律严明, 所过之处与百姓秋毫无犯。 其人用兵如神, 有“小诸葛”之称。曾两撅名王,令天下震动(打败并击杀孔有德和尼堪)。 不过,最让朱媺娖动容的,却是李定国无论面对多么困难的局面,都坚决不降清,以一隅而抗天下,却中年因病亡故,成为了一个悲壮的民族英雄。 其临终前,还不忘嘱咐儿子及部下,“宁死荒外,也绝不(向清国)投降。” 但是,郝光明跟朱媺娖谈论李定国这个人时,都觉得他在作为军事统帅方面,几乎是完美的。 然而人无完人,从后世李定国一系列的事迹看,其人在政治方面眼光、能力,是有所不足的。 并不是说差, 只是相较于其出色的军事才能,其政治能力终究逊色了点,真的是拖了后腿。 否则明末或许会出现另一种既然不同的结局。 ··· 李定国起身后,注意到朱媺娖盯着他看,不禁感到奇怪。 一旁的刘文秀也注意到了,同样奇怪,心想:就算二哥生得俊朗,公主也不必如此吧? 李定国不想耽误时间,就在他准备开口直接说事时,却听朱媺娖忽然道:“我想将他的事都告诉他。” 朱媺娖说这话声音不大,可李定国、刘文秀还是都听见了,只觉得满头雾水。 另一边郝光明却是秒懂朱媺娖的想法——告诉李定国他在后世历史中的人生事迹。 郝光明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反正朱媺娖在大明的位置几乎无可替代(能穿越到后世),且麾下很多文武都知道她的能力。 那么李定国、刘文秀等迟早也会知道。 朱媺娖现在告诉李定国,即便李定国没能一下子相信,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烦,让她掌控大西军的进度快许多。 于是郝光明道:“我觉得可以。” 朱媺娖露出微笑,看向李定国、刘文秀,道:“两位见本宫所为何事?” 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 便一起再次跪下去, 齐声道:“请公主殿下再请名医, 救我义父!” 两人说完, 心中忐忑。 尤其是李定国。 毕竟之前是他和艾能奇不知好歹,不让齐元术、万成方医治张献忠的。 因此,他已经做好任凭朱媺娖提各种条件的准备了——就像他昨夜在老营中所说的,只要能救义父,即便是做牛做马他也答应。 刘文秀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两人才说完,便听到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传来,“可以。” 两人闻言抬头,都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们没想到朱媺娖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回过神,两人就不禁想:公主应该会再加一句“但是”开头的话吧? 然而没有。 只听朱媺娖对一旁的费珍娥道:“传令,让齐、万两位大夫来王府治病救人。” “是。” 费珍娥当即出去吩咐人去做此事。 “你们起来吧。”朱媺娖又道。 李定国、刘文秀见朱媺娖真答应了,心里都轻松些,一起站了起来。 接着,朱媺娖却问了一个在两人看来颇为奇怪的问题。 “你们可知本宫是什么人?” 两人对视了眼,李定国先出声道:“殿下乃是大明坤兴公主,先帝遗命监国。” 刘文秀没出声,因为他觉得李定国回答得够完美了,既答出了朱媺娖的身份,又标明了两人绝对认可其监国名位。 朱媺娖微笑,“你说的不错,却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 李定国剑眉紧皱,一时想不到他漏了什么。 刘文秀同样紧蹙眉头,却很快眼中一亮,当即抱拳道:“公主乃是受上天眷顾之人!将以大神通振兴大明!” 闻言,李定国想起昨晚的经历,顿时恍然。 朱媺娖则是看着刘文秀,露出赞许的笑容,道:“后世说刘将军为人温雅柔和,做事细心谨慎,果然如此。” 这一句赞许的话,两人乍听没什么毛病。 可转眼去细想,却是很懵逼。 公主在说啥? 这时朱媺娖却是从王位上站起,问:“那你们知道本宫怎么得上天眷顾,又有何大神通吗?” 两人闻言抛去方才的疑惑,然后刘文秀答道:“殿下可召唤神鸟助战。” 李定国想起昨晚的经历,则道:“殿下有天赐宝物,可千里传音。” 一听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直接笑了。 朱媺娖也好险没忍住笑出来。 笑完,郝光明感叹了一句,“果然啊,即便是名将、英雄,也无法脱离时代的限制。” 朱媺娖含笑道:“你们说的这些,确实与本宫有关,却并非上天赐予本宫的神通。 本宫的神通,乃是往来三四百年之后的后世与大明。 你们说的神鸟、千里传音的宝物,都是后世的造物。 除此外,本宫还在后世获知了历史的走向,以及很多人物的命运。 你们能随张献忠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都是日后名留史册之人,可想知道自己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定国、刘文秀都觉得脑袋不够用了,一时无法消化话中内容,都石化般地呆呆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定国才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刘文秀也忍不住呆呆道:“是啊,怎么可能?” 两人这么说,就代表应是大概明白了朱媺娖那番话的意思。 朱媺娖便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其实原本历史上,你们三日就打下了成都。随后你义父建立大西,登基称帝。 可惜你们的结局却都不怎么好,你义父两年后就会被清军射杀,艾能奇也会在两年后战死。 剩下你们兄弟三个,先选择联明抗清,后又为权利相互争斗,以致彻底败坏了抗清局势。 最后孙可望出走投降清国,你李定国则因为猜忌刘文秀,罢其军权,自己独揽朝纲。 刘文秀因此消极对事,抑郁成疾,不到四十岁便病亡。 孙可望虽投了清国,却也受到清庭猜忌,不被任用,应也是不到五十岁就病故了。 你李定国是最后一个死的,十八年后,你和我大明最后一任皇帝永历都被清国赶到了缅甸去。 永历被缅甸王抓捕扣押,随后交给了汉奸吴三桂处死。 你听到这个消息,不久便生了重病,客死缅甸一个叫勐腊的地方。” 其实这些事,朱媺娖没必要亲口告诉李定国,完全可以到后世弄来一些文字,或是弄个视频过来给两人看。 但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永历帝和李定国先后死去,代表着大明也就此亡了。 至于台岛,那里被称作郑明,而非朱明。 李定国、刘文秀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朱媺娖前一番话呢,没想到又听到个更劲爆、更难接受的。 这一下脑子直接转不动了,直到齐元术、万成方被带到承运殿,两人才如梦初醒。 只是神情仍有些呆呆的。 “好了,你们且先带两位大夫去诊治张献忠吧,午后再来见本宫。” 李定国、刘文秀虽然仍觉得脑子蒙蒙的,但闻声还是行礼拜别,和齐、万两位大夫一起离开了承运殿。 回到小院后,两人也都心不在焉。 看齐元术开始为张献忠清理烧伤的地方,艾能奇就将李定国、刘文秀拉到堂屋,疑惑地问:“二哥、三哥,你们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这一句话倒是让两人“回了魂”。 但看到艾能奇,想到朱媺娖说的,艾能奇两年后会战死,两人又是一阵恍惚。 随即刘文秀看向李定国,问:“二哥,你相信公主说的话吗?” 李定国皱着眉头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没必要欺骗我们。” 刘文秀眉头皱得更紧,“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敢相信。” 艾能奇在一旁急道:“二哥、三哥,你们到底在说甚?额怎么听不明白呢?” 两人都沉默,没有给艾能奇解释的想法。 他们都觉得,自己一时都难以理解、接受,艾能奇就更不用说了,听了不过徒增烦恼。 张献忠身上烧伤虽有二三十处,但面积都不大,最大一处也就左脸上半个巴掌大的地方。 因此齐元术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完成了清理、上药。 随后便对李定国三人道:“该做的我都做了,但因为你们拖了大半日功夫,所以他的烧伤已经感染发炎,也即是溃疡产生热毒。 所以,接下来能不能保住性命,就得看他自己了。” 这一次李定国没再质疑什么,而是问:“那什么时候能见分晓?” 齐元术道:“现在天气热,一天吧。如果一天后他伤处不再溃疡,便有得救。” 说完,齐元术带着徒弟离去了。 万成方带着徒弟亲自在小院煎了一副安神的药,以及一副应对热毒的药,教会三人该如何给张献忠喂药、喂食后,便也离开了。 ···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李定国、刘文秀又被带到了承运殿。 朱媺娖见到两人就开门见山地道:“本宫知道,上午那些话你们未必信。这样,本宫到后世拿些东西给你们看吧。” 说完,朱媺娖就当着两人的面消失了。 正文 第161章 推心置腹【为盟主加更】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1章推心置腹【为盟主加更】李定国、刘文秀虽然经历过上午的事,神经变坚韧了,可瞧见朱媺娖凭空消失的场面仍不禁瞪大了眼睛。 两人下意识的四处寻望,却怎么也找不到朱媺娖的身影。 因为东西是郝光明在另一边准备好的,所以朱媺娖很快就回来了,并抱来了两纸箱的药品。 这里面除了给张献忠治疗烧伤的药膏、消炎药,其他的都是以前给伤兵营,针对外伤消炎用的头孢胶囊和阿司匹林药丸。 但她要给李定国、刘文秀看的却不是这些。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优盘,插入平板电脑后,在上面打开了相关文件,点击播放一个视频,便让费珍娥将平板电脑放到殿内一个木架子上。 这木架子有一人高,平板电脑立在上面十分稳固,很方便其他人站着看。 是半个多月前朱媺娖让大明这边的木匠做的。 木架被两个亲兵小心地抬到殿中央,李定国、刘文秀听见平板上传出的声音,便好奇地靠近了瞧。 这个视频是郝光明从网上找到的多个视频剪辑成的,主要包括了张献忠、艾能奇、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五个人在原历史上的人生事迹。 视频虽非细讲,却也不粗略,因此时长为一个多小时。 李定国、刘文秀看到平板电脑出现文字、图片以及能动的“真实小人”,就已经够震惊了。 等听到讲解的话语,知道说的是张献忠和他们的事迹,顿时都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朱媺娖也没管两人,自顾的坐在王座上处理军政事务。 让朱媺娖没料到的是,这两个二十来岁、征战沙场多年的“明末好青年”看着看着竟然都哭了··· 一个小时后,平板上视频都停了。 可李定国、刘文秀仍在那里看着平板直流泪,甚至鼻涕都流出来了。 朱媺娖见状,便示意费珍娥拿了两条手帕送去。 待接到手帕,李定国、刘文秀这才想起他们是谁、又在哪里,顿时都躁红了脸,十分窘迫。 说到底,如今的李定国才23岁,刘文秀也只有22岁。 要搁后世,上学迟点,大学都未必毕业,在很多家长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以最快的速度擦干净眼泪鼻涕后,两人就一起跪地抱拳道:“我等失态,请监国恕罪!” 朱媺娖含笑道,“没什么,其实我第一次了解到你们的事迹时,也哭了。” 听见这话,两人不禁讶然地看向朱媺娖。 朱媺娖从王座上起身,走下来道:“你们可知道本宫在原本历史上是什么样的结局?” 两人很好奇,一起道:“我等不知。” “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攻破京城时,我父皇怕我受闯贼侮辱,要将我一剑砍死。 我挥手挡了一下,左臂被斩断,当场痛得昏迷过去。 父皇或是以为我死了,或是不忍心再下手,我才保住了一命。 后来有几个忠心的宫人发现我没死,便趁乱抬着我出宫,把我送到了外祖父家,也就是嘉定伯府中。 嘉定伯怕因我惹怒闯贼,又以为我必死无疑,便将我扔在了柴房不管。 或许还是有忠心的宫人照顾吧,五天后,我不仅没死,还醒了过来,这才被祖父献给李自成。 李自成倒也没为难我。 不久他就被清军和吴三桂大的大败,退出京城,于是我又落到了清庭手中。 清庭为了彰显他们是为了帮助大明才入主中原的所谓正义之师,同样没怎么为难我。 我请求出家为尼,清庭不准,将我改封为长平公主,并依我父皇定下的婚事,将我嫁给了周显。 那年我十七岁,怀孕后生病难愈,于是孩子还没生下来就病死了。” 李定国、刘文秀小时候也是吃了很多苦的,可听见朱媺娖用一种平淡而慨然的语气自述了原本历史上的结局,仍受到了颇大的触动。 这时朱媺娖又道:“我知道,我的这番经历和如今大明无数受灾受难的百姓相比并不算什么,比我凄惨的大有人在。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博得同情,只是告诉你们,在原本的历史上,我与你们一样,都是挣扎在这乱世中的可怜人。 可如今我却在成都,率领军队打败了你们大西军,改变了你们攻破成都的历史。 这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你们的人生轨迹,也是可以改变的。大明,也绝不会为东虏所替代!” 听到这里,李定国和刘文秀相互望了望,交换眼神,都在想:我们这时候是不是该表个态? 但说实话,两人心里其实还乱的很,要说已经决心誓死追随朱媺娖,那绝对是假的。 就在两人犹豫间,朱媺娖又道:“你们或许觉得,王朝兴替的乱世而已,历史上并不不少见,输赢不过是让那皇位上的人换个姓氏而已。” 张献忠早些年,就“请”了教书先生到军中专门教授他和麾下将领学习兵书。 因此,李定国、刘文秀不仅能识字读书,这几年为了应对日渐扩大的大西军团体,处理政务的需要,也都是读了些史书的。 所以,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两人都挺认同的——这天下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那个皇位吗? 东虏入主中原又如何?和朱明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吧? 何况胡无百年国运,东虏未必见得能坐多久的江山。 这神州大地啊,迟早还是汉人的。 就在两人这么想时,朱媺娖道:“如果你们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首先,东虏入主中原,就如同当年蒙古入主中原一样,不止是亡我朱明江山,更是亡汉家天下!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放眼中国之外,世界之大,而今正处于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中。 若是让东虏入主中原,以少御多,所实行的种种国策将会让我中国错失大变革的机会。 其后,我中国将从世界强国的位置上跌落,百年之间,饱受欺辱和压迫,差一点就真正的亡国灭种!” 朱媺娖将这一番话说完,偏头去看李定国、刘文秀,发现两人都紧皱着眉头,神色有点呆。 郝光明也看到了,不禁道:“糟了,看来我给你写的演讲稿太超前,他们没完全听懂。要不,你还是放第二个视频吧。” 朱媺娖也有些无语,于是示意费珍娥拿回平板电脑,找出第二个视频播放。 这是一个大概讲述自清朝鸦片战争开始,到抗日战争结束,百年间中国所遭受的屈辱与压迫。 这个视频播放没多大会儿,就把李定国、刘文秀镇住了——这上面的火炮、舰船,尤其是后面的近现代战争场面,在两人看来太劲爆了。 视频虽然只有十几分钟,可两人看完去再次呆住。 见此,郝光明忽然担心起来——该不会今天透露的内容太多太劲爆,把这两位冲击成了傻子吧? 朱媺娖也有点担心,见状干脆重重咳嗽了声。 李定国、刘文秀终于回过神来,忙一起道:“我等失礼,请监国恕罪!” 还好,没变成傻子。 郝光明、朱媺娖都放下心来。 随即朱媺娖便道:“刚才那个视频你们不用想太多,只需知道,让东虏占了天下,我们中国会落后至少一百年,成为蛮夷眼中的蛮夷,至少受一百年的欺辱、压迫,就行了。” 听朱媺娖这么说,李定国、刘文秀对视了眼,终于都下定了决心。 于是一起向朱媺娖抱拳道:“我等定誓死追随监国,绝不让东虏窃据神州!” “好。”朱媺娖满意点头。 她一番推心置腹,为的不就是两人真心追随吗? 回到王座,朱媺娖从案上纸箱中拿出一小袋药物,让费珍娥递给两人。 “这是我从后世弄到的药物,对治疗张献忠的伤势有所帮助。 这里话我也跟你们说明白了——我虽然能去到后世,却不是什么都能弄到的。 弄到这些药品,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因此,张献忠能否保住性命,甚至是醒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 李定国、刘文秀闻言愣了愣,随即就都露出惊喜之色,一起跪地叩首道:“多谢监国!” “行了,你们拿着要回去吧。药物的使用方法就在里面,等齐、万两位大夫去了,你交给他们就是。” “谢监国!!” 李定国、刘文秀再三感谢之后,这才离去。 两人走后没多大会儿,红娘子就带着刘鳞长、黎玉田在殿外求见。 朱媺娖猜测,必定是收降之事有了更具体的结果,于是忙让三人入殿。 只见红娘子行礼之后便拿出了一份不薄的册子,大声道:“启禀监国,对大西军四大营的收降已初步完成,所获人员及物资数据,都在这册子中。” 数据一词是红娘子训练飞鹰队时学的,用在此处倒也恰当。 朱媺娖闻言颔首,便让费珍娥将册子接过,送到王座案上。 正文 第162章 精兵十万!五大军系 , 大概了将册子翻看后,朱媺娖不禁满心欢喜。 经过收降时的初步统计,此番归降的大西军共有三十二万人。 其中,北大营收降的出自老营的精锐劲卒有六千多人。 普通意义上的精兵四万多。 敢战之兵六万多,乌合杂兵三万余。 因为营啸主要发生在杂兵营以及敢战之兵的营盘,所以这两个层次的士卒在昨夜死伤、失踪的最多。 否则,张献忠亲自统领的北大营应是有十八万人。 刘文秀的南大营原有兵马十二万多。 昨夜只有少数营盘发生营啸, 故今日收降了精兵两万多人,敢战之兵七万,乌合杂兵一万余人。 李定国的东大营原有兵马十三万多。 昨夜有部分营盘发生营啸。 今日收降精兵两万余人,敢战之兵五万多,乌合杂兵一万多。 至于孙可望的西大营,原有十五万人。 可在昨夜的营啸中,因为孙可望带领数万精兵一走了之, 今日收降的兵员便最少。 精兵仅有三千多,敢战之兵三万余,乌合杂兵五千多。 根据几个从西大营归降的将领透露的信息,昨夜孙可望应该只带走了两三万精锐。 所以说,昨夜西大营死伤、失踪的兵员超过了一半! 看到这种数据差,朱媺娖不禁感到心痛。 这些兵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呀。 就算不能全部收为士卒,送去种田、做工也好啊。 通过红娘子在西大营实地查看的情况看,在营啸中死伤的有三万多,剩下的四万人估计都逃到别处了。 这些人多半会沦为贼匪,严重危害成都下面县城及乡镇百姓的安全。 很不知足地叹了口气,朱媺娖才翻一页,看到了各层次士卒的分总数据。 此番共收降精兵十二万有余,其中骑兵一万余,精锐劲卒近两万,普通精锐九万。 敢战之兵则共收降了二十四万。 剩下的乌合杂兵则只有六万余人。 合起来也就是开头她看到的那个数据——三十二万人。 这时下方的红娘子道:“这些数据都是归降时各营盘将领统计的,其中或有些许错漏,之后几日还会有些伤兵死去。 再加上我们收降时,并没挨个检验每个士卒的身体素质、作战能力,以后整编时肯定会再裁撤一批不合格的兵员。 这样一来, 最终能得到的精兵、敢战之兵怕是还会缩水不少。” “本宫知道了。”朱媺娖听了点头, 随即就道:“明日本宫会拿出一份整编的大概纲要,然后就以红总兵为主,马总兵、刘总兵为辅,开始对这些降兵进行整编。” 听到这话,红娘子没说什么。 一直旁听的刘鳞长却忍不住开口问:“监国,这么做会不会太快了? 他们毕竟有三十二万之众,又是才投降。 若一不小心引起兵乱,恐怕会危及成都安全啊。”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刘协理不用担心,本宫已令李定国、刘文秀归心,明日会让他们协助整编之事,不会出乱子的。” “这···”刘鳞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正常来讲,李定国、刘文秀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归心,明日放他们出去协助整编,只会让事情更危险。 可朱媺娖毕竟“受上天眷顾”,与她相关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刘鳞长不说话,红娘子却不禁疑惑道:“监国怎么给他们改姓了?” 朱媺娖笑道:“他们原本就不姓张,只是被张献忠收为养子才改姓张。明日,本宫便会让他们改回原来的姓氏。” ··· 次日。 早饭后, 朱媺娖先召见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提出让他们改回原姓的事。 过了一个下午及夜晚,李定国、刘文秀终于是将朱媺娖灌输的信息消化得差不多。 两人选择性地告诉了艾能奇一部分,并收服了艾能奇,让其也追随效忠朱媺娖。 改回原姓是他们历史上做过的事,此时他们心里也有这种想法,因此朱媺娖一提出来,三人就同意了。 随后,李岩、红娘子、马科、刘镇蕃来到了承运殿。 待四人行礼后,朱媺娖便拿出了一叠册子让费珍娥发下去,连李定国三人都有份。 “这是本宫与驸马商议的《第二次军队整编纲要》,你们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提出建议。 待补充完善了,便就着这份‘纲要’议出一套对应的整编方案来。”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四人立即翻看起册子来。 李定国三人却是有些诧异,思考着哪里又冒出个驸马,居然能和公主一起参谋国事。 但三人也没多想,很快就跟着翻看起手中的册子来。 看完这份简单的“整编纲要”后,李岩四人便在殿内提出了各自的一些看法和意见。 补充完善后,才依照“纲要”及各自的军旅经验商量出了一套合理可行的整编方案。 最后又问过李定国三人的意见,三人表示基本没问题,才算将这套整编方案确定下来。 ··· 根据“纲要”与“方案”,这次整编不止是针对归降的三十二万大西军,还包括成都原来的近八万兵马。 为了配合这次军队的大整编,监国府下军务处增设了募兵司、军训司。 募兵司专门从各地招募、选拔兵员。 军训司则下辖三大营,依次为集训营、整训营、进修营。 集训营专门负责训练募兵司招募到的新兵。 整训营则专门负责对降兵及以前大明的旧兵进行整训。 进修营则是中低级将官进修、学习的地方。 士卒如果想要被提拔为低级将官,也会先到这里进修,或者是事后补充进修。 在郝光明、朱媺娖的设想中,进修营是军校的雏形,以后会从军训司独立出来,并由朱媺娖亲自担任校长。 这次大整编,合格且愿意继续当兵的兵员,都会送入整训营,进行整编和短期训练。 中低级将官(千总及以下将官)也会被送入进修营学习。 从游击这一级别开始,各个将领麾下的兵员及其将官都将由军务处调配。 另外,整编后的军队会禁止家丁的出现,但将领可以从军中拨选一定数量的劲卒为亲兵。 由此进一步杜绝兵为将有的情况。 最后,还会通过这次整编,正式在募营兵中划分出普通士兵的级别,从下往上依次分为辅兵、正兵、劲卒。 确定以上制度后,才进行军队的架构与整编。 根据《第二次军队整编纲要》的指导,监国府下辖军队将分为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工屯军五大体系。 其中,御林军属于朱媺娖的亲军,是以护卫朱媺娖为宗旨,且直接受朱媺娖统帅。 该军暂定有四营,具体规划如下—— 朱雀营,全由女兵组成,额定兵员五百。 骁骑营,由精骑组成,额定骑兵两千,辅兵两千。 虎贲营,由足够高壮的精兵组成,装备最精良的盔甲及冷兵器。额定正兵三千,辅兵三千。 神机营,由火枪兵与炮兵组成,正兵五千,辅兵五千。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参与讨论军队整编的几人都看过后世的战争视频、影片,知道火枪兵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因此不仅没对神机营的组建提出异议,反而都很支持。 以上,正兵一万零五百人,辅兵一万人,便是此次整编后的御林军满编配置。 禁卫军则是监国府(朝廷/中央)直属军队。 这一次将整编出三镇兵员。 此前朱媺娖及李岩等人在来四川路上通过第一次整编确立的营兵制度不变,依次为伍、什、队、哨、总、营。 镇则是此次设立的,比营高一级的编制。 此外,总、营两级编制的兵员配置也有所改变。 由每总由五哨缩减为四哨,其中正兵三哨、辅兵一哨,满编为1000人。 千总及其以下将官无亲兵配置。 营级编制由四总缩减为三总两哨,满编为3500人。 营官为游击或参将,可直领一总兵马,另配备一哨亲兵、一哨炮兵。 一镇将领一般由总兵或副总兵(副将)担任。 其下辖三个标准营,另配备一总亲兵,一哨直属炮兵,及一哨直属侦骑(侦察骑兵)。 因此,一个标准满编军镇为12000人。 这次收降大西军,虽然初步统计的精兵有十二万之多,但李岩、红娘子等人认为,经过整编后很可能会缩水到十万人以下。 御林军、禁卫军以及边防军都将以精兵为主要兵员,所以禁卫军目前便只定了三镇编制,共36000人。 至于边防军、卫戍军各有多少编制,就得等整编初步获得结果,兵员优先调配给御林军、禁卫军之后,才能确定了。 而这,又涉及到了具体的劲卒、正兵、辅兵标准的制定··· 正文 第163章 兵员遴选,朱雀营官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3章兵员遴选,朱雀营官据李定国、刘文秀所讲,大西军对精锐的评定主要依据战功,其次是武勇。 战功主要包括参与了多少次战斗,斩首多少级,获得了多少如蹬城、破阵之类的功劳。 因为大西军此前一直都在流蹿作战,并且很少进行长时间、远距离的分兵作战,所以“参与了多少次战斗”这一条实际还暗藏了资历。 至于通过武勇评定,就安全看各将领的标准了,并无一定之规。 出于以上情况考虑,为了避免引发兵乱,这次整编不会大规模的颠覆大西军以往划分的精兵、敢战之兵、乌合杂兵的层次。 而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遴选。 首先一条就是年龄限制。 凡正兵、劲卒,需年龄在十六岁至四十五岁之间。 年龄在十二岁至十五岁的少年兵,全都暂时划入集训营,待整训全部结束后听监国府安排。 至于十二岁以下的,自然是送入孤儿院,由监国府出钱抚养教育。 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身体基本健康的,则根据个人意愿、能力,分配到卫戍军或工屯军中。 至于五十五岁以上的,则暂时由监国府养着,做一些轻松的手工活。 待其家乡太平安稳了,如果有家人在,又愿意回家乡的,监国府会给一比遣散费,将其送还家乡。 这里必须要提的是,明末这个背景下,大西军这种常年流动作战的军队中,别说五十五岁以上的老兵了,就是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的都相当少。 毕竟现代人身体素质到了四十岁就会开始明显下滑,明末人到了四十岁后只会下滑的更厉害。 很多地方,四十岁以上都自称老夫,被他人成为老丈,都是爷爷辈的人了。 通过整编最终统计到,归降的大西军中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的老兵只有两三千人,其中过半还都是入川后加入进来的。 至于五十五岁以上的老爷爷兵,只有一两百人而已。 在通过年龄限制,“捏出”精兵、敢战之兵中的一部分水分后。 此次整编又以身体素质的测试、个人武勇的表现,给了敢战之兵、乌合杂兵一个上进的通道。 只要你身体素质够好,或者有一定的武勇,就能成为正兵乃至劲卒。 至于剩下的,年龄没有超过限制,又想继续吃军饷的,就只能成为辅兵了。 而辅兵中,只有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且身体基本健康的,才可能被分入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这前三个军队体系中。 至于二十五岁以上的,则只会被分入卫戍军、工屯军中。 根据以上规则,原大西军的将领们将配合着成都方面军的将领,在募兵司、军训司的主导下,有序地进行士兵遴选与分级。 其中,募兵司暂时由刘镇蕃主事,军训司暂时有马科主事。 红娘子则被任命为监国府临时军务协理,负责与李岩一起总览这次整编之事。 归降的大西军毕竟有三十二万之众,如果加上原成都方面军,就是四十万之众。 为了避免需要时无兵可用,不可能一起整编,而是一部分一部分地进行,以确保监国府下有足够的军队应对各种情况。 如此,这次整编就注定会用去不少时间··· 大整编在八月十日,也即是李岩等人讨论出整编方案的当天下午,就从原为李定国统领的东大营降军开始了。 原来的东大营已经拆除,新的东大营则在距离东城墙一至二里的地方。 扭头望见城墙上的那些炮口,即便是普通士卒,也明白新的东大营完全处于成都城墙上那些大炮的射击范围内,不敢乱来。 整编开始的这天下午,李定国就随刘镇蕃、杨展等人来到了新的东大营内。 徐佑、靳统武、马思良等李定国心腹部将见到他都很高兴。 虽然现在距离李定国前天夜里离开还不到两天,可徐佑等人却觉得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将军!” “将军没事吧?” 一众将领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关问,由此可见李定国多受军中将领、士卒爱戴。 “我没事。”李定国先回了一句。 随即他就找到一架望车站上去,用朱媺娖赏赐给他的扩音器讲话。 “诸位同袍,我等既然决定归降,此番便要好好配合监国府的整编。 待整编之后,你们当中有些人还会归入我麾下。但没被分入我麾下的,也都会有合适的去处。 具体如何,待稍后我为你们讲解了此次整编之事,你们就清楚了。 不过在此前,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即日起,我便恢复原姓李,为李定国!” 李定国最后一句话,听得周围的将领及更远一些的将士们一愣。 见此,李定国也没在意,接着就讲解起这次整编的具体政策来··· 待李定国讲完,回到监国府他们兄弟三个和张献忠同住的小院时,已经快到下午酉时了。 他知道今天下午齐元术、万成方会再来给张献忠看病,所以回来得颇为急切。 进入院子中,瞧见刘文秀正在熬药,他便急问:“大夫来过吧?义父伤势怎么样了?” 刘文秀抬头,露出笑容道:“齐大夫说,义父身上的烧伤本来已感染发炎,但在服用了公主赐下的药丸,涂抹了药膏后,症状已经好转了。 不出意外,义父当不会再因为体表的烧伤炎症丢掉性命。” 听了这番话,李定国也是松了口气,又不禁问:“那义父何时能醒来?” 刘文秀道:“万大夫今日给义父做了针灸,但并无作用。万大夫说,短时间内义父怕是不可能苏醒了。 可能会昏睡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如此。” 虽然对这种结果有所预料,李定国还是不禁紧锁眉头。 刘文秀则又道:“二哥,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义父真醒过来,知道自己成为了官军的俘虏,我们则带领几十万大西军归降了朝廷,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生气呢。” 李定国心想也是。 但他同样希望出现另一种情况——张献忠醒过来,了解到原历史上的事,以及如今世事的变化,能肯定他们三个的选择。 要达到这个目标,他必须带领归降的大西军将士们多立战功,让公主的治下变得更好才行。 想到这里,李定国便道:“那以后便由我们三个来照顾义父了。” 刘文秀道:“公主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说待义父病情稳定后,会从老营挑选出几个义父的身边人来伺候。 我们要到蜀王府外居住,但可以随时来看望义父。” 李定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蜀王府而今又被叫做监国府,相当于皇城,他们作为将领不可能一直住在蜀王府内,搬出去住是必然。 于是李定国便一叹道:“我知道了。” ··· 承运殿。 朱媺娖正在召见董琼英。 “听闻,董姑娘过几日便要与曾将军大婚了?” 董琼英闻言有点惊讶地看过来,显然是没想到朱媺娖会知道这事。 即便她性格飒爽,谈及婚事也不禁脸微红,有些羞涩,点头道:“启禀监国,是有此事。” 朱媺娖笑道:“到时本宫一定派人送上一份贺礼。” 董琼英知道,朱媺娖而今其实就相当于“君主”。 所以,朱媺娖送贺礼不禁代表了其心意,更是曾英与她的一份荣耀。 于是高兴地拜道:“末将多谢监国!” 朱媺娖示意其起来,才提起正事,“大婚之后你是准备在家相夫教子,还是继续任职军中呢?” 董琼英性子到底还是偏爽快的,跟朱媺娖聊了这么会儿,放松不少,闻言稍稍犹豫便道:“末将自然是希望能继续在军中任职的,但若是有孕,恐怕就必须得去职还家了。” 朱媺娖听了不禁微微沉默。 她一直坚持每日了解后世的事情,因此知道,即便在后世号称男女平等,也从未真正男女平等过——其根本原因在于男女在生理构造上就不相同。 像怀孕生产这种事,即便在后世,都是女性的一大烦恼。 当然,后世的大华国这些年生育率连年降低,为了鼓励生育,对孕妇的待遇倒是又提高了很多。 不过在大明这边,想让孕妇工作,不说监国府下文武会不会同意,估计曾英、董琼英都不会干。 毕竟如今怀孕生产还是个相当危险的事,不必后世有诸多医疗保障。 想了想,朱媺娖道:“若董姑娘真希望在军中任职,本宫可以颁布一道政令,允许怀孕女子休一年产假,假满之后仍可继任原职。” 这个事朱媺娖其实考虑很长时间了。 即便没有董琼英的是,将来红娘子、她以及她手下别的女子都有可能会成为孕妇,总不能一怀孕就让这个人离职。 如此的话,将来她怀孕是不是也要交出监国大权? 所以,不如趁着如今手下文武团体都较小,好掌控,直接颁布命令将相关政策定下来。 董琼英听了朱媺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就再次拜道:“多谢监国成全!” 朱媺娖微笑,道:“不用谢本宫,本宫这里也有事需要你帮忙呢。朱雀营组建在即,仍缺少女兵和将官,不知董姑娘可愿带领麾下女兵加入?” 正文 第164章 贫铁?炼铁宝地! , 即便是目前,朱媺娖所用的亲卫也都是从红娘子、李岩亲兵中分过来的。 红娘子原本的亲兵营全员女兵,却只有两百多人。 到成都后,这个女兵营也公开对外招募女兵,可愿意来当兵且最终能通过考核的女子寥寥无几。 拥有几十万人口的成都城,也不过是让女兵营增加二三十个新兵而已。 朱媺娖的朱雀营满编需五百名女兵。 她从红娘子的亲兵营分来一百多人,仍有三四百的缺口。 所以才有了朱媺娖召见董琼英的事。 董琼英其实更希望跟在曾英身边。 但有了之前从重庆府到成都府的军旅经历, 她也知道女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即便她带了三百蛮族女兵随行也是如此。 再考虑到入御林军是个极好的前途,公主又如此赏识她,她略思考了下,便抱拳道:“卑职愿率领麾下女兵加入朱雀营!” “好。”朱媺娖高兴点头,随即又道:“不过本宫得和你说明, 你手下那些蛮族女兵也是需要经过考核的。” 董琼英应道:“这是应该的。” 御林军的考核可不只是个人履历、能力,还包括家世。 不出意外, 董琼英及其麾下蛮族女兵的家人以后都会被迁徙到成都城内居住。 其余御林军只要有家人的,也都是如此。 ··· 为了多了解军事,非止朱雀营,御林军其他三营的组建朱媺娖也会参与其中。 晚上,在竹林老宅。 朱媺娖和郝光明都坐在西屋南头的书桌边,谈论起组建御林军的相关事情来。 剩余三营中,骁骑营的组建不成问题,只需要三千精锐奇兵及五六千匹战马而已。 原本成都方面就有近四千精骑。 这次收降大西军又增加了一万多精骑。 很容易就能选出骁骑营需要的兵员和战马。 “剩下虎贲营和神机营的组建,我认为兵员同样不是问题,关键在于铁。”郝光明看着朱媺娖道。 朱媺娖如今可不是军事小白,闻言微微点头,道:“确实,不论是虎贲营将士的盔甲、兵刃,还是神机营将士所需的枪炮,都需要好铁打造。不过,四川应该不缺铁矿吧?” 郝光明在铁业这方面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的,闻言一笑道:“四川是不缺乏铁矿,但却缺乏你们当下能开采的优质铁矿。 事实上,因为中国炼铁科技的点开得较早, 文化传承也一直怎么断过,秦汉至隋唐千年间便将中国原本就不多的、容易开采的优质铁矿消耗得差不多了。 后来的宋朝、元朝乃至大明炼铁、炼钢技术一直在进步,甚至在明末依旧保持着世界最顶尖的水平。 可受制于优质铁矿及北方林业资源的缺乏,绝大部分地方都只能以使用多含磷、硫杂质的普通铁矿,甚至是贫铁矿作为原料,以煤炭作为燃料。 再加上一些关键性的技术没有突破,你们这时除了广东、福建等南部省份出产的铁,其他地方的铁练出来都比较脆,品质不好。 以前你们大明北方边军使用的枪炮之所以容易炸膛,相关官吏贪污、偷工减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受资源限制,练不出好铁。 好铁都练不出来,至于更进一步的炼钢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这里,郝光明停了下来,给朱媺娖理解消化的时间。 朱媺娖微蹙着眉头,带着思考神色的点点头,忍不住向郝光明靠近了些,问:“那我们该怎么解决这方面问题呢?” 郝光明没直接回答, 而是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话说,因为平板电脑好用,郝光明又不缺钱,前后几个月的时间都买了十好几个了。 “这上面是我之前在网上搜集、购买以及悬赏获得的一些文章。 主要是以明朝晚期为背景,就采矿、炼铁、炼钢等方面进行的考证性论述。 然后是就解决各种问题所进行的探讨,以及解决某些具体问题的方法。 另外,其中所需要的各种技术也都单独整理出来了,只要打印出来,你就能拿过去传授给大明那边的技术型官吏和工匠。” 朱媺娖翻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想起之前郝光明每天都上网到很晚的事,不禁心中感动。 她看着郝光明道:“相公辛苦了。” 郝光明一笑,“你真觉得我辛苦,就别叫相公,叫一声老公听听。” 朱媺娖脸色微红,有点害羞,但还是低声道:“老···老公。” 郝光明开心的笑了,看着朱媺娖秀色可餐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搂搂抱抱并非第一次,虽不经常发生,却也有过不少次了。 所以朱媺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更没有抗拒,而是很安心地靠在郝光明怀里。 接着,郝光明就给朱媺娖讲解起他搜集的各种相关文章及技术来··· 次日上午。 李岩、刘鳞长,军务处下军工司从事李佐,及军器局大使黄元昌、副大使郑祥,接到传诏后陆续来到承运殿。 见人到齐,朱媺娖就开门见山地道:“本宫以为,欲强军,除解决钱粮、兵员的问题外,还需要解决装备问题。 而要想军队有好的装备,关键就一个字——铁。 因此,本宫欲兴办官营铁矿、铁厂,增加民间私营铁矿、铁厂课税,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番话,李岩第一个表态道:“监国明见,要想提升军队装备,铁确实关键。兴办铁矿、铁厂,增加私营课税,乃是必须之举。” 刘鳞长也道:“国家军备废弛,确实与缺铁有很大关系。 自万历年以来,我大明官办铁厂越加废弛,铁课税入也年年锐减。 到了先帝在位时,甚至出现京城铁库无合格铁料可用,必须向民间采买的情况。 监国欲强军兴国,确实需要先整顿铁业,以增加官府铁料收入。” 听到刘鳞长这番话,另一边的郝光明略感惊讶。 他原以为刘鳞长作为一个在宦海沉浮二十几年的文官,会拿出什么“与民争利”的说法劝阻呢,没想到刘鳞长竟然很支持。 朱媺娖倒是没怎么惊讶。 她颔首道:“远的地方我们暂时是指望不上的,诸位就先说一说成都府以及附近州府的铁矿、铁厂情况吧。” 朱媺娖之前并未表现出关注铁业的意思,再加上今天传召众人也有些突然,所以这些人几乎都没什么准备。 闻言,殿中稍稍沉默了会儿,军器局大使黄元昌才出列带着小心地说起来。 “启禀监国,成都不缺炼铁林木、煤炭,故铁厂多与铁矿相近。 而成都府的官私铁矿基本多数在西部的彭县、灌县、崇宁、崇庆州几地。 不过若算及成都府周边,则以邛州蒲江县铁矿、铁厂最为兴盛,自秦汉时起,便在蒲江设有铁官,我朝在蒲江同样有铁厂。 此外,邛州的大邑县同样有不少铁矿、炼铁作坊,其兴盛可以说仅次于蒲江。” 郝光明准备的资料中,也有四川铁矿分布,但都是后世的,并没有明末四川各府铁矿的分布资料。 所以,听到黄元昌这番话朱媺娖有点小惊喜。 邛州就在西南侧,与成都府挨着,只辖有邛崃、蒲江、大邑三县。 且有牙江、邛水、蒲江汇流入岷江,而岷江之滨的新津县,就在成都城的西南边。 因此,可以说蒲江、大邑到成都城交通都是相当便利的。 这时,郝光明在另一边用电脑迅速查出了邛州以及刚才黄元昌所说的彭县等地资料,顿时惊了。 同时也有点小尴尬。 因为他发现昨夜跟朱媺娖讲错了,四川真不愧是天府之国,各种矿产资源完全不缺的——包括较为优质的铁矿! 他通过蓝牙耳机有点兴奋地道:“我发现这个黄元昌所说的地方全都是宝地啊。 就拿蒲江来说,不仅有多种较为优质的铁矿,还产煤和耐火砖,林木资源也不缺,简直就是炼铁宝地! 此外还有盛产盐卤,又有天然气,也即是火井。 其他的几个地方,如彭县,煤矿储量丰富还品质好,铜矿的储量也很高。 像大邑县,不仅有多种较优质的铁矿,还有芒硝矿和硫磺矿——这可是生产火药的原材料。 另外这些地方还有储量不错的石灰石、石膏、黏土,这意味着建立水泥厂也容易!” 听到郝光明这番话,受到其情绪感染,朱媺娖也相当高兴。 成都周围有这些个炼铁、烧制水泥的天然之地,将会让相关工业的发展容易很多。 “既然成都周围铁矿、铁厂都不缺少,那我们接下来就谈谈这官营铁矿、铁厂如何做,以及新的铁业课税该如何制定吧。” 正文 第165章 兴官营铁厂,刘鳞长进谏 , 刘鳞长作为监国府主管工业司的协理,又曾在大明工部任职多年,对钢铁业的政策以前是有所思考的。 他闻言出列道:“臣以为官办铁厂照以前的规矩办理即可,只是需要厘清人事,严查严惩其中的贪污腐败。 至于铁业课税,一是严查民间私营铁矿、铁厂数目,全部进行等级造册, 并关闭其中有不法情况的铁矿、铁厂。 二则,以前我大明铁课为十五税一,而今天下动乱,正是需要用铁之时,可改为十税一。” 刘鳞长这番话说完后,殿中其余人都一时没说话。 因为这方面的事情,不论是李岩还是军器局两位大使, 都不如刘鳞长见识高广, 也不如他有发言权。 朱媺娖却是昨晚和郝光明一起研究过大明在铁业方面的相关政策的,可以说是狠狠增长了一番见识。 任何一个国家、朝代在最初建设时期,对钢铁都是极为需求的。 所以即便是传文章不重视工商业的朱元璋,在大明建国之处,不仅尽量承接了大元的钢铁工业、工匠,还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 比如说在全国各地合适的地方建立铁冶所,也即是官办铁厂。 根据郝光明查到的资料,洪武年间大明官办铁厂最多时有十三处,到了永乐年间又增加了两处。 十五处,应是大明官办铁厂最兴盛的时候了。 最初的时候,大明军队装备还没提升到顶,民间在战乱后百废待兴也多缺乏铁器,这铁自然是不够用的。 但在古代,民间铁器并非是能被快速消耗的物品,有的百姓一口铁锅甚至能传给下代,一把菜刀用十几、数十年。 军队若是常年征战,盔甲、兵器耗损得还快些,可若是天下太平, 刀枪入库, 平时还按照军规严格保养,那损耗同样很慢。 另外,大明初年吏治较为清明,官办铁厂贪腐少,对民间私营铁矿、铁厂的课税效率也相当高。 最后,再加上大明初年铁的用处就那么些项,对外商贸也不发达,甚至是没有。 以至于在洪武七、八年的时候,全国十几处官办铁厂及铁课所得铁就远远超出了国家所需,从朝廷到地方都有不少铁料寄存。 其实当时,大明收到的粮食也有类似情况。但粮食是人乃至牲口每日所需,大明总有地方发生灾荒,朝廷调配得当,总不会让太多粮食烂在仓库里。 可铁料就不一样了。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古人也是知道铁矿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了就没有了。 其次,铁料即便放眼整个大明,用处也就那么些。几乎不会出现这个地方铁多了,那个地方缺铁, 调配一下正好用掉的情况。 再加上铁料保存不易,很容易锈蚀。 这一锈蚀掉不说等于没有了,也等于白炼了吧? 面对这种情况,大明朝廷采取的办法是:在朝廷缺少铁料时,才会让官办铁厂在矿区附近炼铁;如果不缺少铁料,就任由百姓在原属于官办铁厂的矿区挖矿、炼铁,并交纳十五分之一的课税。 需要说明的是,明朝直到张居正变法,税收都是以实物为主的。 粮税就收粮,铁课自然也就是收铁料。 太平时期,不禁人口迅速滋生,民间铁业也发展很快。 如此,即便是大明朝的官办铁厂一直不开,仅从民间收取的铁课,仍远超过朝廷所需。 朝廷年年通过课税收到的铁料过多,再看着这些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的铁料在仓库中慢慢锈蚀、折损,像朱元璋这种会过日子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 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就发生了一件在不了解内情之人看起来很奇怪,甚至难以理解的事。 广平府一个叫王允道的官员上奏说磁州临水镇产铁,元朝时这里就有铁厂,一年可以产铁上百万斤,请朱元璋学元朝在这里开办铁厂。 朱元璋在奏章上把这个王允道大骂一顿仍气不过,又让人将王允道打了一顿板子,直接流放到海外。 并且王允道之事不是孤例,不少脑子不够聪明,向通过炼铁增加政绩的官员在洪武年间都受到了斥责乃至严惩。 说起来,明朝铁课十五税一并不多,比起清朝的五税一少了三倍。 然而民间铁业发展太快了,毕竟有利可图嘛,所以明朝前多少位皇帝在位时,铁料一直都是岁入超过岁出的。 也因此,官办铁厂好些出现数年乃至数十年都不开的情况,有的甚至直接被当地官员请旨裁撤了,彻底放开来给所谓的“百姓”开采获利。 于是,等到吏治败坏,国家贪腐的人越来越多,能免税的人也来越多,大明的通过铁课获得的铁料就越来越少了。 再等到明晚期,战争越来越频繁,朝廷对铁料的需求就更多了。 这个时候,很多官办铁厂已经名存实亡,铁课也收不到足够的铁料,即便受到也多是以次充好的劣质铁。 于是,就出现了朝廷另外花钱向民间采买好铁的情况··· 在研究这部分史料,获知这一情况时,郝光明就想:如果朱元璋、朱棣这两位每年看着铁料超收,锈蚀在库房为之心疼的皇帝,看到崇祯皇帝要花钱去民间买铁,却又缺银子的时候,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言归正传。 说上面这些,也就是想说明,四川的铁业属于典型的明末状况。 蒲江的官办铁厂名存实亡,各处的私营铁厂则收不上铁课。 所以,刘鳞长提出的这一套办法,就一个封建王朝的治国理论和经验来讲,是相当不错的。 但朱媺娖要的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建王朝。 她见李岩等人不说话,便道:“刘协理所言大致在理,但除铁课改为十税一外,官营铁厂与私营铁矿、铁厂的治理却不可依照旧制,必须更改。” 刘鳞长听了不解,道:“监国或许有所不知,我朝铁业方面的制度并无问题。 就臣了结,依照这一套制度,从洪武至嘉靖年间,国朝铁料岁入都是有富余的。 只因后来吏治败坏,贪腐横行,民间漏税,才会致使出现先帝在位时朝廷无铁可用的局面。” 言下之意就是,想搞好铁业只需理清吏治、严惩贪腐就行了。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问:“如是旧制没有问题,为何我大明铁业会败坏到如今这一步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吏治问题吗?” 刘鳞长想说是,但以他多年的官场见识、人生阅历,又知道并不全是。 朱媺娖又道:“况且,如今世界正处于三千年未有只大变局,过三四百年,我们的世界就会变得如后世那般造物发达。 所以,今后我们对铁的需要可以说是无止境的,有可能在你我有生之年,监国府治下都一直缺铁用。 如今我们既然要动铁业,自然要借鉴后世的方法与经验,弄出一套更为我大明目前所需的制度来。”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刘鳞长仍在皱眉思考。 黄元昌、郑祥则一时不敢开口,怕说错话。 李岩却是最先理解接受朱媺娖这番话,问:“监国可是和驸马爷已有定计?” 朱媺娖道:“不算是定计吧,但确实有些想法,所以才需要召集诸位商议,将之完善。” 见刘鳞长注意力也转移过来,朱媺娖才继续道:“先说官办铁厂吧——此前本宫话语中诸位可能没注意,本宫说的一直都是官营,而非官办。 以前官办铁厂产铁都是免费供给朝廷,朝廷不需要铁了,就关闭掉。 这显然是有碍铁厂继续发展的,所以得改官办为官营。 既让铁厂如民间私营铁厂一般,自负盈亏。 朝廷相当于变成铁厂的东家,管理官吏则相当于变成了掌柜、管事。 朝廷要用铁,需得以市价向铁厂购买,并无优惠,只是具有最优先购买权。 铁厂产铁卖给朝廷后仍有多的,可以在卖给百姓,或造成铁器贩卖到海外获利。 铁厂按月、季度、年向朝廷进行不同深度的报账,接受朝廷的监察。 另外,不论是管理铁厂的官吏,还是下面的工匠,除有固定薪酬外,还能根据铁厂盈利情况获得奖金。 铁厂官吏和铁匠既受到严格监察,又能通过做事获利,贪腐自然也就少了,做事也会更认真更有效率。 如此官营铁厂便能持续健康的发展下去,不断壮大规模,诸位以为如何?” 这一次,李岩却是没先开口应和,而是微皱着眉头在思考。 黄元昌、郑祥对视了眼,就要出来拍下朱媺娖的马屁。 谁知刘鳞长却先出列,满脸担忧地劝道:“监国,这官营铁厂之策虽利在当下,却遗祸子孙,绝不可行啊!” 朱媺娖听了略微惊讶,倒也没生气,而是认真地问:“刘协理为何这么说?” 刘鳞长极是郑重地道:“监国,铁矿非粮食草木,一旦用去便不复存在。 若按监国所讲,官营铁厂规模必将迅速壮大,其借国家之力,炼铁之效必远高于民间,对铁矿消耗也必定甚速。 如此,纵然我大明地大物博,铁矿不少,恐怕也会在百年后陷入铁矿匮乏,无以炼铁的大危局啊!” 说到这里,刘鳞长直接向朱媺娖跪了下去,大有一副朱媺娖若不幡然悔悟,他便不起来的架势。 另一边黄元昌、郑祥直接看傻眼了。 不过两人并不蠢,先前没想到,却能听明白刘鳞长讲的有道理。 于是不禁一阵后怕——幸亏他们刚才晚出来一步,不然不就成了自顾拍监国马屁,不顾国家长久发展的佞臣了吗? 不过这刘鳞长也真敢啊。 公主殿下描绘的那么好的官营铁厂制度,居然给他当面指出了大漏洞,也不怕时候被公主嫉恨穿小鞋子。 就在两人进行心理活动时,便见李岩也站了出来,拱手道:“监国,臣亦觉得刘协理所言有理。治国需顾及长久,若为眼前之利遗祸子孙并不可取,还请见过三思。” 看到这一幕,黄元昌、郑祥不禁对视,都在想:我要不要出列求监国三思?表现自己的忠直敢谏? 在竹林老宅那边,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这一幕的郝光明却是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之前还是小看刘鳞长了啊,他居然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你让他当这个主管工业的协理,果然没错。” 朱媺娖听了这话,再看看跪在下面的刘鳞长,以及与之一起进谏的李岩,不禁莞尔。 有郝光明在,她怎么可能不顾及可持续发展? 正文 第167章 来自后世的炼铁技术支持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7章来自后世的炼铁技术支持黄元昌壮着胆子出来提醒这件事,其实想表明他是真心为监国府好。 因为如今掌控蜀王财产的是朱媺娖,是监国府,所以以前蜀王府的矿产如今实际属于朱媺娖。 要知道,蜀王一系之所以如此富有,与成都府及周边金银铜铁还有宝石等矿产丰富是有颇大关系的。 黄元昌以为朱媺娖不知道这事才提出取消开矿免税特权的呢。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神色不变地道:“蜀王府当然在取消开矿免税特权之列。今后本宫治下,任何人采矿、冶炼都需要纳税!” 听到这话,黄元昌一时呆住,心想:那么多矿产正常缴税一年得交出去多少钱啊。 旋即又忽然想到:不对,这些税款最后不还是送到监国府了吗? 怪不得。 黄元昌自以为明白了朱媺娖的想法,回到原位不再说话。 李岩、刘鳞长却是明白,蜀王府或者说朱媺娖所掌握的财产,与监国府所掌握的,多少有些区别。 对朱媺娖愿意做出这样的表率两人都颇为敬佩。 于是一起道:“监国英明!” 朱媺娖很淡然,直接继续下一个议题。 “除改革铁矿、铁厂管理制度外,我们还要做的就是提高钢铁的冶炼水平和生产效率。 费司簿,将驸马编写的《炼铁、炼钢建议疏》分发下去。” 费珍娥闻言,从案上拿起一叠由A4纸装订的册子分发了下去。 在李岩、刘鳞长、李佐等五人翻看时,朱媺娖介绍道:“这上面驸马针对我大明现有的炼铁、炼钢技术提的一些建议。 李从事和两位军器局大使应该是对我大明炼铁炼钢技术有所了解的吧? 看完后就说一说,这册子上的那些建议切实可行,哪里有错误。 如果哪里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本宫。务必今日将这上面技术弄明白,然后在成都建立高炉实验。 等实验成功,便在成都府及邛州的官营铁厂使用,好尽快提升这两地的钢铁品质及产量。” “是。” 李佐、黄元昌、郑祥应了,看得更认真起来。 他们虽然不是工匠,但都是常年管理军备制造的,对大明钢铁技术自然有所了解。 得知这上面的建议都是“仙界”驸马提出来的,三人心里都有些怕看不懂。 可当看进去后,三人便发现,驸马所提出的这些建议,基本都是针对大明现有的技术进行突破、提升的。 也就是将大明现有技术捅破一层纸,提升到高一级的层次。 他们不仅能看懂,甚至看着看着就不禁眉飞色舞,差点没忍住在这承运殿高兴的叫出声来。 李岩、刘鳞长虽然对钢铁冶炼技术了解不多,却都是聪明人。 因此也都能看出这上面的建议对大明钢铁冶炼水平的提升有多么大的帮助。 过了一会儿,却是李佐最先看完。 只见他捏着册子出列,激动地道:“监国,卑职已经看过了,这上面建议不仅切实可行,而且对提升我们的钢铁冶炼水平帮助极大。 只要落实到铁厂,至少能让现有钢铁产量提升十倍,甚至是数十上百倍!” 朱媺娖听见郝光明罗列的建议被手下的技术官员认可,也很高兴。 她嘴角含笑,将黄元昌、郑祥也看完了,便问:“两位大使以为如何?” 黄元昌道:“李从事说得对,这建议疏至少可以令钢铁产量提升十倍。” 郑祥则跟着点头。 两人这次可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真心赞叹。 别看大明晚期官办铁厂废弛,民间铁厂却十分兴盛,钢铁冶炼水平相较于宋元时期可以说有了巨大进步,完全领先于世界他国。 如对活塞式鼓风机的使用,其结构功能与近代鼓风设备一致,而欧洲却要等到十八世纪后期才有这类发明。 再如“以坩埚炼熟铁、生铁为钢”的技术,欧洲同样要等到十八世纪才有。 又如《天工开物》中记载的“生熟炼铁炉”,将炼铁炉与炒钢炉巧妙地连接到了一起,已实现了钢铁的半连续生产,小规模量产。 另外,如苏钢的灌钢冶炼技术、生铁淋口技术等,在十七世纪都世界独一份的。 虽然这些技术在大明并没有完全传播开来,却都是大明工匠所发明创造的。 此外,民间炼铁效率也不算低,其中有一种瓶炉,体型颇大,一炉一夜能炼铁3600斤,一日就是6000多斤! 并且炼铁厂规模也不小,官办铁厂就不说了,很多都能达到数千人。便是南方的一些民间铁厂,人数也多有上千的。 成都府周边这些铁厂的冶炼水平未必也达到了大明顶尖水平,却也因此,能从郝光明这份“建议疏”中获得更多的提升。 如,建议疏中提到了一种高耐火砖,可用蒲江、大邑、彭州等地富有的耐火材料制造,可以直接用于建造炼钢炉,要比如今铁厂直接用原生耐火石建造炼铁炉强得多。 又如对炼铁炉、炼钢炉、鼓风机的改造,可以令每炉所得的铁、钢品质更好,产量更高。 另外,还提出建立水力锻锤,替代人工锻铁成钢的方法。 至于让冶炼过程标准化,以提升生产效率,自然也是提了的。 在李佐三人看来,这份建议疏上的种种建议虽然真正落实下去并不容易,但确实都具有可操作性。 而一旦落实下去,就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至少能让钢铁产量提升十倍,甚至数十上百倍也不是不可能。 朱媺娖听了黄元昌、郑祥的话,嘴角笑容更浓了些,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可行,接下来便商议一下,该如何将这些建议落实下去吧。” “是!” ··· 为了提升治下铁厂的炼铁、炼钢水平,朱媺娖开了整整一天的会议。 之后具体的实行,她就没去管了——如果后面的事还要她去办,那要李佐等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吏做何用? 次日。 朱媺娖又带着刘鳞长一起去军器局视察,因为她准备从军器局抽调人手建立兵工厂。 待视察完,回到承运殿,朱媺娖便一份册子交给刘鳞长,道:“这是建立兵工厂的册子,刘协理先看看吧。” 刘鳞长对朱媺娖动辄拿出一份A4纸的装订册子已经习惯了,甚至习惯了横排阅读。 再加上这份册子并没有多少页,他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便赞叹不已。 “此册中所言的‘实现生产工具及产品标准化’、‘进行流水线式生产’,以及‘大规模使用水力机械’,都是提升军备生产效率的妙法啊。” 朱媺娖含笑道:“这些方法都是驸马从后世得来的,自然是妙法。 刘协理需要考虑的是,兵工厂该建在哪里,如何能尽快落实这些提升军备生产效率的妙法。” 刘鳞长闻言略一思考便道:“可在城外西郊江安河畔建立兵工厂,江安河上连都江堰,下通锦江、岷江,不论是大规模使用水力机械,还是运输煤铁等原料,都很方便。” 正文 第166章 矿务治理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6章矿务治理朱媺娖微笑着迎上刘鳞长的目光,问:“刘协理以为后世人不知道为子孙谋吗?又或者以为本宫是个目光短浅之人?” “臣不敢。” 不敢,不是没有。 另一边的郝光明又偷笑了。 朱媺娖道:“刘协理且先起来听本宫把话说完,如何?” 刘鳞长是实心进谏,并非是为邀名,闻言就站了起来。 旁边李岩见他不利索,还扶了一把。 通过刚才的事,李岩对这位做了二十几年大明官员的前辈可以说好感大大提升,甚至有些敬佩。 朱媺娖道:“铁厂官营确实会迅速壮大,对铁矿消耗也必然比如今更快,更别说本宫还准备拿后世的技术来提高官营铁厂的生产效率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官营铁厂会一直消耗大明的铁矿——待平了天下,有了条件,我大明完全可以在境外其他国家开采铁矿,甚至是兴办铁厂。 那样一来,我大明钢铁行业既可以一直保持迅速发展的势头,又能保存国内矿产,留给子孙。 如此,刘协理应该不会再说官营铁厂遗祸子孙了吧?” 说到最后,朱媺娖嘴角的笑容很明显。 因为刘鳞长乃至李岩,脸色都颇为精彩。 “怎能···怎能这样?”刘鳞长带着惊讶喃喃道,“我大明乃礼仪之邦,怎么可以为本国之利去遗祸他国呢?” 郝光明听了这话暗暗摇头,心想这刘鳞长到底还是儒学教出来的,多少有点受到毒害了。 朱媺娖则问:“如果这个他国是北蒙和东虏呢?” 刘鳞长皱眉道:“东虏本是我大明之民,东虏之地原也是我大明所有,遗祸他们和遗祸大明有何区别? 至于北蒙,恕臣无知,这草原上有铁矿?” 这话让朱媺娖和郝光明都有点无语——草原上不仅有铁矿,还多着呢。 朱媺娖索性看向李岩,道:“刘协理不知道,但李督理看过那些后世相关的影片,应该知道一些事吧? 后世我神州因错过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军备远落后与他国,遭受四方蛮夷欺辱压迫。 如倭国这样离我们近的,区区一岛国,却大举入侵,妄图蛇吞我神州。 而西方诸国,因本土在万里之外,一时无法占领我神州,却逼迫我们签订诸多耻辱条约。 其中除了要割地赔款外,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要在我神州大地的采矿权,以及开采其他资源的权利。 这些国家能如此待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如此待他们?!” 说到最后,朱媺娖想到了她所了解的那些蛮夷欺压中华的后世之事,话语中不仅带上了火气,气势也变得颇为逼人。 刘鳞长其实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总怀疑朱媺娖去的并非后世,而是仙界。 可现在听朱媺娖这么说,才意识到她去的可能真是后世。 并且这个后世历史中,神州还被四方蛮夷欺辱得很惨。 为了确定自己的理解没错,刘鳞长便看向李岩。 李岩想起在来四川路上看得那些影片,以及朱媺娖曾讲的后世事,不禁紧皱起眉头,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亦非华夏子孙,确实不必与他们讲礼。 另外,如殿下所说,如今世界处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我等争得是华夏未来千年之利,确实不该为虚名束缚手脚。 若是有了公主带领,我们以后还是落后于西洋诸国,致使子孙后代被欺凌侮辱,那才会遗臭万年!” 听到李岩这番话,另一边的郝光明不禁拍手叫好。 刘鳞长在露出反思神色,很快便向朱媺娖拱手作揖,道:“是臣见识浅薄了,还请见过恕罪。” 朱媺娖笑道:“刘协理也是为大明好,况且,今日本宫找几位议事,本就是要听取几位想法和意见的,怎么会因言治罪?” 刘鳞长暗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公主有去后世的神通,能后知四百年,以后千万不要因其年轻就小觑其见识了。 朱媺娖则接着道:“官营铁厂其实是后世国家的一种重要政策,虽然也并非完美无缺,但总比大明的官办铁厂方式好。 目前以此法来管理大明的铁厂等国家产业,还是不错的。以后有问题了,我们可以再改。” 说完,朱媺娖见李岩、刘鳞长都微微点头,便道:“那接下来本宫再说说对铁矿及民间私营铁厂的管理。 首先,对于现有的民间私营铁矿、铁厂,我们不仅要严查,登记造册,打击其中的违禁违法者,还需要对采矿权进行严格限制。 既任何采矿者必须到朝廷有司报备申请,通过资格审核后,才能在指定区域进行一定规模的采矿。 绝不能放任民间任意开矿采矿,官营铁厂的关联铁矿也是如此,开矿前必须报备申请,通过有司审核才可以进行。 这样一来,朝廷就能通过管理矿务的部司,统合全国上下矿务事宜,进行有计划的采矿。 拿铁矿来说,未来五年国家大概需要多少铁料,获得这些铁料需要多少铁矿,便让矿务司通过审批铁矿开采资格,是实际生产的铁料不至于多少或过多。 如此一来,国家生产的总共铁料就不至于欠缺太多,或是因积存太多而浪费。” 下方,刘鳞长听了这番话,不禁双目明亮。 趁着朱媺娖停顿的功夫,他忍不住赞道:“此举实是妥善之策,确实比原来官办铁厂的政策高明。” 朱媺娖却没有因为刘鳞长的赞许高兴,而是认真道:“这是后世的治国之策,自然更高明一些,但对朝廷及官吏的要求也更高,我们最初多半是做不到位的,但可以向这方面努力、学习。” 闻言,李岩、刘鳞长都不禁点头。 至于两位军器局大使,他们觉得自己没点头资格,还是做个木头人比较好。 朱媺娖缓了口气,又道:“治理民间私营铁矿、铁厂的第二点,是要取消所有免税特权,如此方能避免民间以特权逃避铁课。 第三点,即便是私营铁厂,对工匠的待遇也需要有所保障,要设立一个最低工薪标准。 唯有如此,才能让工匠群体较为迅速地壮大,工匠多了、本领强了,我们才能在大变局中迅速发展、提升国力。 对待矿工也是如此,设立矿工的最低待遇之余,要严厉打击那些通过各种非法手段奴役矿工的黑矿。 嗯,关于铁矿方面的治理,本宫和驸马战时想到的便是这些,诸位可有什么建议或补充?” 李岩、刘鳞长还在思考着,一时没说话。 黄元昌犹豫了下却站了出来,拱手道:“监国,取消开矿免税特权是否该斟酌一下?成都府及周边府县的大多矿产可都是属于蜀王府的啊,又或者,蜀王府不在取消免税之列?” 正文 第168章 问锦衣卫,用李定国【第三更】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8章问锦衣卫,用李定国【第三更】朱媺娖来成都一个多月了,自然是对周边地理有所了解的。 她闻言不禁问:“为何不建在清水河或者其他离城池较近的河流边?” 刘鳞长道:“正是因为清水河等河流离城池较近,或是环城,或是穿城而过,才不可作为兵工厂选址。 一则这些河流上往来舟船更多,不方便截用水流;二则,生产军备等武器或有污水排出,容易污染河流,将有害于城内百姓。” 朱媺娖听了满意点头,道:“行,那兵工厂就建在江安河畔吧。” 刘鳞长道:“兵工厂建成之前,不必抽调城内军器局的工匠,这些工匠技艺多在于制作盔甲武器,而非建造。 监国先前既有废除匠籍、优待工匠的政策在,府库也充盈,完全可以从民间招募善于建造的工匠。 此外,监国既有意组建工程营,可尽快落实此事,臣便可以调用工程营替代民夫。 这样既可以节省开支,也能检验工程营之兵是否堪用。” 听了刘鳞长这番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感叹,不愧是历史上以善工造留名的大臣,思虑就是周全。 于是朱媺娖再次点头,“刘协理所虑周全,照准。” ··· 待刘鳞长离开了承运殿,朱媺娖又派人传召李振武、高胜奇。 当初在来四川的路上,朱媺娖先是委任方正化为东厂提督,留意、收揽人手重新组建东厂。 后来又任命李振武为南镇抚司千户,高胜奇为北镇抚司千户,有意以两人重组锦衣卫,且分别负责内外情报探查事宜。 只是在任命后,她分给两人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找曾英、杨展等人,重组锦衣卫的事才拖延下来。 如今两人到成都已有半个多月,战事也告一段落,朱媺娖便想问问两人锦衣卫组建得如何。 两人来到承运殿,听到朱媺娖的询问,便先后回答。 高胜奇道:“奉监国之命,北镇抚司主敌境军情探查,以招募军中人员为主。 但过去半月,一则战事紧张,将士们都在全心备战,二则各军将士对成为锦衣卫都有所抵触,故卑职目前只招募到了十二人。” 锦衣卫名声不好,尤其是北镇抚司,高胜奇偏偏又需要招募军事人员。 而之前成都方面军以红娘子部的农民军及地方军为主。 高胜奇一时招不到足够人手倒也不奇怪。 李振武接着道:“奉监国之命,南镇抚司主监察官吏不法之事,当从民间游侠、商贾之中招募人员。 成都城内这类人虽多,但可堪一用的却不多,故而卑职目前也只招募了三十六人。 另外,按监国指示,原北镇抚司暗探皆有南镇抚司接管。 在卑职对外宣布南镇抚司职能后,目前成都城内已有十三名暗哨与卑职联络报备。” 如此一来,算上李振武,南镇抚司目前就是50人了。 朱媺娖微微颔首,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锦衣卫最初是由朱元璋设立的,起先是仪仗队,后来才被朱元璋当成监察官吏不法之事的特务机构用。 只是在朱元璋晚年,锦衣卫做了不少恶事,声名狼藉。 于是朱元璋就废置了锦衣卫。 等到朱棣上位,不仅恢复了锦衣卫监察百官不法的功能,还进行了强化。 他在锦衣卫之下设南北镇抚司。 其中南镇抚司规模小而精,专门监察锦衣卫内部及军中不法之事。 北镇抚司则负责军队之外的官吏,且拥有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的权利,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因此,北镇抚司才是后世声名赫赫,为官吏、百姓所惧怕的“锦衣卫”。 三月份,北京城破,主要人员、势力几乎都在京城的锦衣卫自然也跟着完了。 朱媺娖接受郝光明的意见重组锦衣卫,却是将其职能做了改动。 由南镇抚司负责监察官吏不法之事,并且只有侦探、搜集证据的权利,没有逮捕、刑讯、处决的权利。 北镇抚司则负责在敌境内探查军情及其他重要情报。 正因如此,李岩以及后来的龙文光、刘之渤、刘鳞长等人虽然知道朱媺娖重组锦衣卫了,却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至于谁监察锦衣卫——自然是方正化提督的东厂了。 ··· 李振武、高胜奇汇报完,将朱媺娖一时不说话,有点忐忑。 这时朱媺娖才开口道:“北镇抚司找人的事不用太急,接下来这段时间可以在那些整编的大西军中招募一些。 另外,在敌境探查军国大事毕竟危险,凡执行此类任务者,皆领三倍薪俸。 若在任务中牺牲,抚恤银百两起步,并荫其一子入锦衣卫。” 高胜奇听了立即拜谢道:“谢监国恩典!” 高胜奇可是很清楚朱媺娖所说的这番待遇有多高的。 三倍薪俸和抚恤金就不说了,单是牺牲后可荫一子入锦衣卫,就是颇大的恩典。 因为明朝并没有明文规定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官职可以传给后代,父死子继只是约定成俗而已,符合规矩的做法是从军中或民间招人。 如今朱媺娖重组锦衣卫,肯定不会让父死子继的俗规继续,那么“荫一子”的恩典便颇大了。 朱媺娖示意高胜奇起来,嘱咐道:“你招到人手后,当尽快向大顺军及清军中安插暗探,明白吗?” “明白!” 朱媺娖又看向李振武,“你手下既已有四五十人,应该能做事了。 接下来,监国府会查办成都府及周边的铁矿、铁厂。 这消息瞒不住,一些人怕是会闻风而动。你们就盯一下此事,看官府中是否有阻挠此事的人。” “是!” ··· 高胜奇、李振武走后,朱媺娖带着费珍娥和一队亲卫来到西府,也即是军务处。 今天已是八月十三,军队整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李岩因为要负责与四川布政司等衙门沟通,选拔出一支能办理改革铁矿、铁厂之事的官吏队伍,这时并不在西府。 坐镇西府的是红娘子。 除此外,马科、刘镇蕃、李定国三人也在。 值得一提的是,自整军开始,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每日都是分工做事。 一人在西府听用,一人在城外巡视大西军各军营,最后一人则留在小院照顾张献忠。 朱媺娖允许他们在张献忠伤势稳定后再搬出蜀王府。 如今,张献忠的烧伤看起来是不会要命了,但一直昏迷不醒,八成要成为植物人。 “参见监国。” 西府中人得知朱媺娖驾到,都过来行礼。 “平身。” 待众人起身,朱媺娖便自然地坐到西府主座,问道:“如今整编进行的如何了?” 这种正式的场合,红娘子并不随意,抱拳道:“回禀监国,东大营将士都已登记完毕,目前已由整训营的人接手进行整训。 当下募兵营正在对北大营的降兵进行鉴别、登记,不出意外,明日应该就能完成。”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便说起她来西府的目的。 “过两日政务处与督察处便会联合布政司衙门及地方衙门,对彭县、灌县、崇宁、崇庆州以及邛州的铁矿、铁厂进行排查。 凡开矿者,必有护矿队,如今地方又多有贼匪,此番排查想要顺利进行,怕是需要一支军队协助。” 说到这里,朱媺娖看向李定国,道:“就由李将军负责领军吧。” 李定国闻言略感惊讶,随即就出列抱拳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又看向红娘子,道:“从接受整训的原东大营将士中选出五千正兵、三千辅兵,发放官军甲衣、兵器,交给李将军统领。” “是。”红娘子应了。 她知道,这算是朱媺娖对李定国及其麾下将士的一次考验。 同时也是不得已为之的事——原成都方面军本就不多,如果为了排查铁矿的事再派出去大几千人,那才会给成都造成安全隐患。 反过来,让李定国和这八千原大西军将士去做这次任务,只要他们通过考验,就能早日任用,则能让监国府更快增加一支能任用的兵马来。 正文 第169章 现代钻头,明末枪管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69章现代钻头,明末枪管吩咐了派兵协助排查铁矿、铁厂的事,朱媺娖又问:“孙可望如今到哪了?信使还没追上他吗?” 红娘子道:“根据侦骑探查,离开西大营的前一两日他一直都在成都几十里外,但接到信使送去的信后就带兵往东撤了。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算,今日该是到了一百多里外的简州。 另外,他还收拢了近两万那一夜逃散的大西军,目前手下兵马已有四五万。” 朱媺娖听完一时沉默。 孙可望在没收到李定国亲笔信前,心中有疑虑,在成都几十里外观望还可以理解。 可其在收到信,知道李定国三人已归降,就连张献忠都在朱媺娖手上后,却仍不愿投降,反而带着队伍东去,其想法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时红娘子又道:“俺看这孙可望是不识抬举,到了如今这一步,竟然还想跟监国府顽抗。 监国放心好了,只要军队整编出部分,俺们便可以带领大军平了他。” 朱媺娖露出微笑,道:“孙可望的事不必着急,他既然往东撤了,应是不敢再来打成都。 而且不出意料的话,他可能会一路撤到重庆府去。李将军以为呢?” 说到最后,朱媺娖看向李定国。 李定国一叹道,“监国明见,他确实很可能退回重庆府,并收缩兵力。 但我们也不能拖太久,否则他在整顿大西残余兵马后可能会退往湖广,或是别的地方。” 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那一夜大西军逃散、失踪的怕是超过十万人,除去这几日来城外四大营归降的,以及孙可望收拢的,还有好几万人下落不明。 这些逃兵多半会成为贼匪,危害成都府下州县以及周边府县的安全。 整训只要初见成效,你们便派出兵马,清理这些贼匪。” “是!” ··· 八月十六日。 中午。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和郝光明、朱媺姕一起吃午饭。 饭菜都上桌了,郝光明又神秘兮兮地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郝光明就从东屋的墙角搬来一个看起来相当沉的木箱,放在了餐桌旁。 虽然郝光明动作不重,可箱子落地时仍是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里面是什么?”朱媺娖有点好奇地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 郝光明说话间就打开了木箱。 朱媺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美眸不禁瞳孔一缩。 她伸出玉聪般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了几根跟她手指差不多粗细的金属物件,惊喜道:“这是制作枪管的钻头?” “不错。”郝光明笑着点头。 他就知道朱媺娖能认出来。 他之所以想到弄这东西,就是因为朱媺娖去了军器局好几次,每次视察枪管制作的时间都是最长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和朱媺娖都对大明枪管制作工艺有了颇为详细的了解。 以如今成都军器局的枪管制作为例。 是以反复锻打而得到的熟铁板为原材料,用专门的U型模具、特殊的球面捶,经过反复捶打、加热将其渐渐锻打为枪管粗胚。 然后是对枪管进行精修。 一般是往枪管粗胚中塞一根能决定枪管口径的圆铁棒,然后再次进行反复的加热、锻打。 而这时候用的又是一种特殊的凹面捶。 等到铁管重合边缘缝隙完全不见,大小、厚度也达到了设计预估,才算得到一根半成品枪管。 这里值得一提的有两点。 其一,因为这种锻打制作的枪管往往长度有限,想要获得更长的枪管,实际操作中还会用到一种多层卷管嵌套的技术。 虽然依旧是枪管越长越难打造,可只要工匠技艺好,还是能获得一两米乃至更长的合格铁管的。 其二,此时枪管外形并非像后世一样,其横截面内为圆形、外为六边形,也即是六棱圆心铁管。 第三大步则是对枪管内部进行加工,即钻管。 因为通过之前两大步所得枪管内部并不平直滑,是无法使用的,必须用钻头将其加工得符合真正枪管标准才行。 因为材料问题,即便钻头用明晚期最好的钢制作,钻管效率依旧低下,而且钻头损耗也很大。 一个好钢制作的钻头往往钻不了几根枪管就会报废掉。 不过郝光明有点惊讶的是,军器局的工匠并非纯手动钻管,而是用上了一种脚踏式车床。 这种车床钻管效率虽然依旧低,却比纯手工快了很多。 郝光明知道,明末已经可以编练火器为主的军队了,所以他对提升朱媺娖势力的枪械制作水平很上心。 在朱媺娖第一次参观枪管的制造时,他就进行了录屏。 之后他通过几次录屏,以及朱媺娖从工匠那里问得的一些“数据”,获得了一些有用资料,就琢磨着该怎么做了。 起初,郝光明想的是直接在现代这边弄一批钢管给朱媺娖带到大明。 可仔细考虑过后,他发现这样做不是不行,而是没必要,或者说不合算。 以现代钢管的质量,拿到明末去不说完全不能加工,可加工起来也相当困难。 毕竟明末最好的钢都未必有现代寻常的钢好。 这还是其次——因为非要让明末那边去加工钢管的话,他也是可以让朱媺娖带钻头等现代工具去的。 关键是以下两点。 其一,钢管并不轻,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每日的能运去的货物都是有限的,一天估计都未必能运过去一百根钢管。 其二,郝光明本人也要累死累活地搬运。而且运这么多钢管回来,还都是可以制造枪械的长度、质量,容易引人怀疑。 当然,最主要的是郝光明觉得没必要。 不论是已经过去的成都守卫战,还是过段时间对付孙可望,都不是说非得有一支精锐火器军队才能扭转战局。 所以,就朱媺娖所面对的局势看,精锐的火器军队固然要编练,却不用太着急。 完全可以边提升大明这边的军备制造工艺,边以大明的人力、物力去制造火枪。 这样做可能刚开始生产火枪效率不怎么高,但只要大明这边的相关工艺、技术以及车床等工具提升上来,就很容易扩大生产规模了。 而且,大明不能一直依赖现代产品支持,总是要发展相关工业的。 不过前期利用现代的物品提升生产效率却是可以的。 因此,郝光明在思索一番后,就找了一家小工厂,定制了这种专门用于加工明末枪管的钻头。 那家小工厂本来就缺订单,虽然不理解郝光明定制这种疑似钻头,却又不可能是钻头的东西做什么。 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板识趣的什么都没打听,并且用最快的速度生产出来,送货到镇上。 这种钻头虽然也很重,但大明那边需要的量却不会大,郝光明、朱媺娖搬运起来完全不费事。 正文 第170章 油麻布,光明式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70章油麻布,光明式“这一箱钻头有50个,你带到那边去给军器局的工匠用试试,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继续订购。”郝光明道。 朱媺娖放下了钻头,问:“这种钻头能让加工枪管的速度提高多少?” 郝光明道:“我也不清楚,估计一倍左右吧。等回头兵工厂建成,用上水力的锻锤、钻床、镗床,以及流水线式的生产,枪管的制造速度才会真正提升上去。” 朱媺娖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运送。” “姐姐,我帮你!” 旁边的朱媺姕一听要运货就来了精神,动画片都不看了。 接着,郝光明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俩姐妹则开始搬运。 钻头虽然不大,可每根都不轻,以姐妹俩的搬运能力,估计得来回十次以上。 两人都已经掌握了带货穿越的度,这钻头又不是急需,所以整个搬运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八月十七日。 上午。 朱媺娖带着昨天运来一箱钻头又一次来到军器局。 在其他工坊粗略地视察了一变后,朱媺娖就来到了火铳所。 朱媺娖到军器局视察的次数多了,局内官吏、工匠便都知道了她的规矩。 她不喜欢每次来视察就所有人来迎接,只需官吏过来迎接行礼就可以了。 所以,得知朱媺娖到来,火铳所也只有所正带着两名吏员来迎接,工匠们则如常做工。 “参见监国!” “平身。” 见礼之后,所正就领着朱媺娖等人进入火铳所内。 如今军器局管理结构也进行了改革。 军器局下设厂、所、坊三种生产机构,这三种称谓原先虽然存在,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但在改革后不同的称谓代表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其中,所主要负责研制武器装备,厂、坊则主要负责批量生产。 所、厂都受军器局直管,主要负责生产具有保密性的武器装备,工匠进出时检查都比较严格。 坊则负责生产一些保密要求不高,甚至可以外包给民间的军备物品。 因此,坊里有军器局直属的,也有民间私营作坊。 在管理人员的设置上,厂、所的管理人员都属于官府小吏,也即是公务人员。 一般都是厂长、厂副加执事等若干小吏。 坊的主管则称坊主,若直属军器局,也是吏员;如果是民间作坊,自然就不是吏员了。 七月份进行了这方面改革后,朱媺娖便让军器局面对整个成都招募懂得研制火铳的人才。 此时迎接朱媺娖的所正,赵言,便是那时招聘进来的。 其祖上属于那种混好了的工匠,在成都城内有开有两家店铺,小有资财,所以好几代前就开始供养子弟读书,可惜至今为止,也只是出过秀才。 赵言已经三十许,却连秀才都没考上,只是个童生。 没科举天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对工造之事特别感兴趣,尤其是火铳,分了科举学习的心思。 得知军器局招募懂得研制火铳的人才,他便来了。 后来朱媺娖与他交谈了一番,便提拔其为火铳所所长,并拿出了郝光明弄来的燧发枪图纸,让火铳所研制燧发枪。 早在公元1547年,法国人就发明了燧发枪,但受各种原因影响,较大规模应用却要等到十七世纪晚期。 大明是在1635年,由兵器专家毕懋康仿制出了燧发枪,并依照大明这边的命名习惯,称之为自生火铳,且将制作方法记录在了《军器图说》一书中。 如今虽然已经是崇祯十七年,但《军器图说》这本书并没有多么流通,所以此前不论是成都军器局的工匠,还是赵言,都没见过燧发枪。 至多是听过一些不清不楚的传闻。 如果朱媺娖只说个名字,就让火铳所研制燧发枪,那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成功的。 但她都给了图纸,火铳所再研发不出来就太没用了。 事实上,赵言拿到图纸后,只用了几天就带着所内的工匠制作出了一杆燧发枪。 过去这些天则一直在完善这一款的燧发枪,并让其方便批量生产。 火铳所并不大,赵言手下的工匠也只有十几个,朱媺娖很快就视察完。 随即她站在院中问:“燧发枪的最新成品怎样?能交给枪械厂那边生产了吗?” 赵言道:“最新成品短时间内已无法再改善,正要给上面查验。若是上面同意,立即就能交给枪械厂生产。” “拿一把成品给本宫看看。” “是。” 很快,由小吏拿来一把燧发枪,由费珍娥检查后才交给朱媺娖。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也看到了这把燧发枪。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好长。 说起来,这一型燧发枪的详细制作图纸都是他从网上花钱买的,他自然是知道该枪的各种数据。 不算刺刀,枪长也达到了一米七,竖起来比大明好些男子都要高了。 火枪长了无论是携带还是使用都不太方便,但在当下,燧发枪必须制作得这么长。 其一,时下使用的是黑火药,威力有限,要想火枪打得远、威力大,枪管就必须够长。 其二,使用黑火药射击时会产生大量白烟,枪管长了反而可以减少对枪手视线的干扰。 最后,枪长了加装上刺刀才能更好的当做冷兵器用。 不过,知道归知道,看惯了现代枪械的郝光明看到实物后仍旧觉得太长了。 而在朱媺娖身后的亲卫们来看,这把燧发枪并不长,但造型却有些怪。 首先,这杆燧发枪加装了以前明军火铳所没有的木质枪托,可以更方便地射击。 其次就是带燧石的扳机替代了火绳,显得简练了不少。 最后则是枪杆下有三个凸起的卡槽,成一条线排列,看着像是放通条的,却又不太像。 朱媺娖之前几次来军器局视察,已经看过这款成品燧发枪的前身,此时见了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表现。 她拿在手中摸索了一番,便拿起了刺刀装在卡槽内。 这刺刀呈三棱状,刀身、刀柄各长一尺,更像一把短矛。 三个卡槽间有两个可以活动的铁扣,扣上去,刺刀便卡钳得很紧,扳开来则有比较容易取下刺刀。 试了试,朱媺娖对此颇为满意,又问:“此枪能打多远?” 赵言道:“回禀监国,此枪性能要优于前三个型号,有效射程可达三百多步,哦,也就是两百米。” 如“性能”、“型号”等词,都是赵言从那份燧发枪设计图纸中学来的,当然,也有前几次与朱媺娖“交流”受到的影响有关。 至于米,却是如今军器局都用上了后世的国际标准单位,只是很多人还不习惯,日常交谈仍喜欢提起大明的单位。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这是一杆滑膛燧发枪,有效射程达到三百米,已经符合郝光明所给的图纸上预期数据了。 “枪手熟练之后,每分钟能打几发?”朱媺娖又问。 既然在军器局引入了后世的长度单位,后世的时间单位自然也引入了。 因此,赵言听了直接答道:“因为使用了纸装火药,枪手熟练后最多可每分钟射击三发。”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昨晚才看到的一个资料,于是就对朱媺娖说了。 朱媺娖随即便对赵言道:“你让人以薄麻布侵染油脂包裹弹丸进行装填射击试一试。” 赵言听了先是微愣,随即就眼睛发亮,有些兴奋地道:“卑职这就让人去尝试。” 作为一个对火铳感兴趣的人,赵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朱媺娖这个点子的妙处。 油脂有润滑所用,多半会让铅弹装填得更快。 而薄麻布则能有效防止泄气,很可能让火枪射击得更远更准! 军器局内是有射击场所的,因为是朱媺娖的要求,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 火铳所最年轻的工匠王铁柱自告奋勇地进行试射。 这款燧发枪原本就经常由他试射,装填已十分熟练。 只见王铁柱斜杵着燧发枪,熟练地拿出纸装火药包咬开,倒入枪管内,然后以侵染了优质的薄麻布包裹比原来稍小些的铅丸,用通条捅入枪管内。 这一下,王铁柱就感觉出不同来。 以往为了气密性,铅丸实际略比枪管大一点点,即便是熟手,捅入时也颇为费力耗时。 现在他却感觉仿佛一下子就捅进去了——并非是不掩饰,他感觉到就是紧擦着枪管内壁进去的,只不过很滑,所以才很快。 这种感觉让王铁柱更兴奋了,当即端起燧发枪,对准了两百米外的靶子,扣动扳机。 砰! 一声脆响,白烟在燧发枪前端爆出。 同时铅丸也射穿了前方第一重靶板。 一个小吏跑过去,然后就惊喜地大喊到:“透了两重靶板!镶嵌在第三重靶板上了!” 听见这话,赵言不禁道:“以前两百米只能透一重靶板,而今却透了两重,监国此法太有用了!” 朱媺娖淡然微笑,继续看着。 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她的智慧,而是后世的经验。 靶场上刘铁柱打了一发后并没有停,立即又开始装填弹药,并且退后五十米打出了第二发。 “透一重靶板,镶嵌在了第二重靶板上!” 刘铁柱再退五十米,装填了第三发弹药并射击。 这一次却是没能打穿第一重靶板。 当做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兴奋,因为前后三发,刘铁柱只用了一分钟! 减去其两次退五十米的时间,再考虑到其对加浸油薄麻布这一步骤不熟练的因素,等真正熟练射击时,应是能达到每分钟五发! 赵言当即躬身拱手,道:“恭贺监国!有此利器,监国定能横扫贼寇与东虏!” 朱媺娖见仅加了一个小步骤,就能令这款燧发枪威力提升不少,自然也是很高兴。 面对赵言等人崇敬的目光,她只微微一笑,道:“回头你便按流程上报,让枪械厂那边尽快批量生产。” “是!” 另一边郝光明则道:“既然这款燧发枪要定型列装了,你就给取个名字吧。” 朱媺娖听了便想让郝光明取,但此时周围很多人看着呢,她却不好跟郝光明说话。 于是想了想,便对赵言道:“记住,上报时要写上,本宫已为此枪取名为‘光明式’。” 赵言听了以为是为“光大明国”之类的寓意,立即应了。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微愣。 随即就觉得这名字有点尴尬,可心里却又莫名有些开心。 正文 第171章 铁模铸炮,成都暗流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71章铁模铸炮,成都暗流离开火铳所后,朱媺娖又来到了火炮所。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几名小吏出来迎接,行礼。 “参见监国。” “平身。” 礼毕,朱媺娖便直问:“以铁模铸炮法试造红夷大炮的项目进展的如何了?” 这个老者便是火炮所所长,原是位铸炮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叫做韩富。 虽然已经见过朱媺娖好几次,但他此时仍显得颇紧张。 闻言道:“回···回禀监国,已经成了。” 朱媺娖听了高兴,问:“所内有铁模法试造的红夷大炮成品吗?带本宫去看看。” “是。” 铁模铸炮法是朱媺娖在七月间第二次来军器局视察时,便传给军内铸炮工匠的。 但当时为了应对张献忠的大军,铸炮的工匠们便先实现了虎蹲炮的铁模铸造,而后在十几天内迅速铸造了一批虎蹲炮。 等到张献忠围攻成都时,铁模发铸造的虎蹲炮更是多达上百门。 这才让一面城墙上能有几十门火炮。 如果是按照以前大明惯用的泥模铸炮法,塑造泥范都需要一个月,而且泥范都只是用一次,下次再用又要重新做,想要铸造一批火炮起码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铁模铸炮法即便算上后期的加工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天。 历史上,铁模铸炮法是清朝监生龚振麟在1841年发明,虽然好用,但最初也是有一些不足之处的。 但郝光明既然找到铁模铸炮法给朱媺娖,自然是将各种小问题的解决、完善之法也一起教了。 得到具体铸造方法的火炮所这边实际只负责将方法实现。 打败张献忠前,铸炮工匠们一直都在全力造虎蹲炮,因此对红夷大炮的试造才拖到战后。 现阶段红夷大炮虽然不易拉去野战,但放在城墙、关隘上却是防守利器。 按照朱媺娖之前和李岩、红娘子等人的预估,最迟十一月大顺军便会发现马科、黎玉田归明之事,以及四川的局势变化。 早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现了。 那时大顺军必然会分出一部来攻打四川。 虽然如今朱媺娖手下不再缺兵少将,但若能尽快造出一批红夷大炮,防守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甚至对明年朱媺娖谋取大顺军残部也更加有利。 到了火炮所内,朱媺娖先后察看了韩富等人试造的三种口径的红夷大炮。 朱媺娖是跟郝光明一起研究过红夷大炮及铁模铸炮法的,因此大炮铸造得是否成功,好不好,她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看完之后,她便不禁满意点头。 铁模铸炮法一模多铸,相较于泥模铸炮法不仅成本低、工时少,而且因为铁模不像泥范那样含有水分,使得铸炮内气孔也减少很多。 另外,铁模铸炮的内外都更为平滑,减少了后续清理表面、镗铣炮膛的工作量。 如火炮所试造的这三门红夷大炮,看着就有一种金属的美感··· 离开火炮所后,朱媺娖又一次来到了枪械厂。 说是厂,其实还是原来军器局中制作火铳的作坊。 今天朱媺娖刚来时,就将带来的一箱钻头交给枪械厂,让工匠们替代原来的钻头,试验其对枪管的加工效率。 此时已过去一个小时了,她便准备来问问是否试验出结果了。 枪械厂厂长是以前军器局的一名小吏,做人做事都很不错。 他带着一名厂里的执事向朱媺娖行礼之后,听朱媺娖问起钻头的事,就满脸喜色地道:“监国所赐下的钻头真是宝物啊,不仅钻管速度比之前提升了一倍多,而且半个时辰下来都没太明显的磨损。 以前的钻头,加工四五根枪管就要报废掉。而监国赐下的钻头,估计加工个几十根枪管都没问题!” “很好。”得知这个试验结果朱媺娖也很高兴,道:“火铳所那边的燧发枪本宫也很满意,已准许定型。等后面命令下来,你们枪械厂便全力制造燧发枪。明白吗?” “卑职明白!” 这位厂长听了朱媺娖的话是真高兴。 因为有事做他才能立功——如今在监国府下做事,立了功不会有人侵占,而有了功劳即便不能升官也会受赏。 他可比以前有干劲儿多了。 ··· 在朱媺娖连着几日到军器局视察,忙着提升军器局制造军备的工艺水平时,成都城中却有些许暗流涌动。 黄家。 祖上是铁匠出身,但却是在元朝时就混好了,在明朝时陆续买了不少地,成为了地主。 不过黄家如今收入的大头却不是来自土地,而是家传的铁厂、铁器作坊,以及私开的几座铁矿。 黄家虽然有钱,但亲近人里并没有在官府做官的,因此直到现在才得知监国府准备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书房内,黄文栋、黄聪父子俩相对而坐,都紧锁眉头。 “爹,别犹豫了,赶紧派人去西边山里通知吧。”黄聪焦急地道。 “大军昨日便出城了,只怕来不及。”黄文栋满脸担忧。 黄聪道:“大军行进速度哪能和我们家的快马相比?而且西边山里的铁矿、铁厂那么多,未必一上来就能查到我们家的。” 黄文栋道:“据说现在成都城外有不少乱兵、贼匪,我们就算快马,未必能安全过去。 另外,就算快马过去了,那边的铁矿、铁厂该如何处理? 从府衙传出的消息看,监国府这次会查得很严,我们家的铁矿、铁厂怕是多半保不住。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管事可以撤走,可那么多矿奴藏到哪里去?事情一旦暴露,恐怕我黄家便有灭门之祸啊。” 听了这番话,黄聪眉头皱得更紧,起来走了两步,眼中便闪过一抹狠厉神色。 他压低声音道:“爹,这次排查后家里估计是用不到那些矿奴、铁奴了。 就算以后需要,再弄一批就是,反正不值钱。不如···” 说到最后,黄聪用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文栋听了惊讶,忍不住道:“那可是上千号人啊。” “爹你糊涂了吗?”黄聪不禁瞪眼,“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们才必须这么做。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能真正保守秘密。” 黄文栋想想,觉得确实得按儿子说的办,便一咬牙摆手道:“行了,就按你说的做吧。记住,千万别留下什么手尾!” 说到最后,黄文栋神色严厉起来。 黄聪道:“爹放心,这可是关乎一大家子人性命的事,我准备亲自出马,绝不会出差错的。” 也是这天晚上,成都城内的董家也在商量这件事。 与黄家不同,董家的家产中并无矿洞、铁厂、铁器作坊。 董家祖上原是蜀王府的管事。 后来便借着职务之便,帮西边几个县的士绅土豪将矿洞、铁厂挂在蜀王府下面以免税。 如今黄家虽然有两三代人不在蜀王府做事了,家里还出了举人,购置了不少良田,混成了士绅。 却依旧凭借着祖上的人脉关系,给地方上的开矿、开办铁厂的土豪提供便利。 董家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乐于助人,而是因为这些县里、向下的土豪年年都会孝敬董家,甚至在其他生意上给予董家非同一般的优惠。 这方面的收入,才是董家能成为成都富绅的关键。 否则仅凭那一千多亩良田,董家也就是一个普通地主罢了。 董家书房内。 董文贵也是紧锁着眉头。 他两个儿子则各执一词。 大儿子黄鉴是个秀才,已经快四十了,却仍未中举。 此时苦劝道:“爹,我们不能再跟那边联系了,此事最好当做不知道。” 正文 第172章 横扫矿贼,粮种长势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72章横扫矿贼,粮种长势“不联系我们就能拖得了干系吗?”小儿子董勇瞪着眼睛,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和我们家可是有书信往来的,鬼知道他们有没有留着爹或者我的书信。 就算没书信,那些人要被抓捕了,大刑伺候下肯定会招出我们家。 爹,必须尽快派人通知那些人料理首尾,只有他们没事,我们家才会没事啊!” 听了董勇的话,董鉴要反驳什么,董文贵却皱眉阻止了他。 “老二说的有道理,我们家跟那些人关系那么深,不是装聋作哑就能安然无事的。”董文贵说着看向董勇,“这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那些人尽快知道监国府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明白!”黄勇应了,有些得意地看了黄鉴一眼。 他因为读书不成,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在家里一直低这位秀才大哥一头。 可那又怎样呢? 如今董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老爹最信任的还不是他? ··· 成都府及周边矿藏丰富,因此城内在矿产利益方面分了一杯羹的士绅、富豪有不少家。 虽然这些人并非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在通过各种途径获知监国府要排查铁矿、铁厂以及其他矿场的消息后,赶着往外面送信的便不止黄、董两家了。 其中如黄家这样明面上和铁矿、铁厂之事有关系的家族,却是从前两日开始就被李振武的人盯上了。 而董家与西边一些土豪矿主的关系虽然没摆在明面上,可在成都知道的人却并不少。 李振武接纳的十几个本地锦衣卫暗哨中,恰好有人知道此事,因此董家同样被盯上了。 八月十八日这天早上。 黄聪带着一二十名骑手,护着一顶轿子出城。 才出了城门,他们就被一队将士拦住了。 黄聪虽然心里很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丘八,可还是带着笑对那队长道:“将军有何事?” 队长问:“你们这么多人马出城作甚?” 黄聪道:“这不是前些日子贼兵围了成都吗,岳丈家在城外,内人担心家里安危,便让我送她回去省亲。听说城外多贼匪,我便多带了些护院。” 说完,黄聪还给身边伴当使眼色,让其给队长塞银子。 可这队长却没接。 同时队伍中一个貌似普通兵卒的男子走出来,笑问:“黄公子,你岳丈家是在东北边的金堂吧?怎么走西城门来了?” 这话让黄聪笑容一下僵硬了,瞬间紧张起来。 他道:“我是想到西郊办点别的事,再去金堂。” 男子笑容变冷,道:“我看你要去的不是金堂,而是崇庆州吧?” 听见这话,黄聪控制不住的变了神色,口中却道:“阁下说笑了,我怎么会去崇庆州呢?” 男子摇了摇头,懒得再跟黄聪啰嗦,直接亮出身份牌子,道:“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魏龙,黄公子就不要狡辩了,让你的人都下马随我走一趟吧。” 得知魏龙是锦衣卫,黄聪瞬间脸色苍白,想要呼喝身边护院一起冲走。 可瞧瞧已经围住了他们的一队官军将士,以及城门其他数百官军,他最终还是颓然地下了马。 也是在这一日,董家派出城的一位管事同样被锦衣卫南镇抚司在城门外截住。 ··· 十日后。 李定国从彭县、崇宁、灌县等地传来捷报,横扫几县矿贼数万众,解救矿奴、铁奴三万多! 另缴获金近十万两,银五百多万两,其他矿产等物资无算! 以彭县、崇宁、灌县三地为主,地方士绅、土豪或有勾结矿贼者,或有阻挠官府排查矿场、铁厂等民营作坊者,皆被缉拿抄家! 捷报传到成都城的当日,锦衣卫便借调了大队官军将士分头出动,对成都城内与矿贼有勾结的几家士绅、富豪进行逮捕。 其中在成都士绅、富豪圈也颇有些名声的董家便是其一。 董宅。 从外面看已经被官兵完全包围,可街上大胆看热闹的百姓却并没有听见往日里官府破门时女眷的哭喊声。 只是隐隐听到一些哭泣声。 董宅主屋前的院子中。 董文贵颓然的瘫坐在屋檐下,董鉴则在一旁傻站着。 至于刚才意欲翻墙逃走的董勇则被官军将士狠揍了一顿,此时被按在地上,鼻青脸肿。 董家的女眷都被带了过来,虽然官军并没有对她们动手动脚,却还是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南镇抚司百户徐智虎自己拿了一张太师椅,坐在院中,看着董家父子问:“三位,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老实交代吗?把你家和那些矿贼往来的账本交出来吧?” 董文贵不吭声。 董勇则挣扎着道:“我们家跟那些开矿的根本就没往来,哪儿来什么账本?!” 徐智虎根本不搭理董勇,只看着董文贵道:“你们董家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够不着抄家灭族。 但你们要是拒不配合,那我也只能让后面的诸位将士动手搜查了。 那时候这大宅里的东西可没有几样能保证完整了。 若是搜不到,我就只能将你抓去大刑审问。 听说监国赐下了一种带雷电的刑具,或许你们可以有幸感受一番。” 听到并不会抄家灭族,董文贵已经动摇了。 等再听徐智虎提到什么带雷电的刑具,联想到中公主乃是“仙女下凡”的传闻,董文贵顿时打了个哆嗦,忙道:“招,我全招···账本在我书房的暗格里。” 听见这话,徐智虎露出笑容,示意身后的锦衣卫校尉带人去搜查。 有句话他没对董文贵说。 虽然监国府没下令抄家,但却会根据证据对董家进行巨额罚款。 不出意外,董家怕是会从富绅一下子跌落为小地主。 至于董文贵、董鉴、董勇等与那些矿贼勾连较深的人则会被判刑,或是流放,或是充为劳役。 董家的好日子,没了。 与此同时。 黄文栋坐在家中心神不宁。 儿子黄聪都已经出城十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而今城内官军四处,抓捕诸多与私矿主有关的士绅、富豪,这让黄文栋不得不担心。 “东家,打听到消息了。”管家小跑着进来。 “快说。”黄文栋催促。 管家道:“这次官兵上门抓捕、抄家的都是与彭县、崇宁、灌县等西北边矿主有关的人,崇庆州那边的一个没动。 这说明官军八成还没去崇庆州,有这么多时间少东家肯定能料理好首尾的。” 听了这话,黄文栋稍松口气,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随即便忍不住问:“可要是他没到崇庆州去呢?” 管家道:“不会吧,少东家带着二十几个护院呢,即便是遇到大股贼兵,也是有机会跑的。” “也是。”黄文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天后。 黄文栋终于见到了儿子黄聪。 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黄聪是带着锦衣卫、官军一起进门的··· 蜀王府。 承运殿。 朱媺娖正坐在王座上听李岩汇报崇庆州传来的捷报详情。 “崇庆州那边的矿主虽然得到了消息,但并没有给前去排查矿场、铁厂的官吏造成什么麻烦。 少数矿上的护矿队、监工顽抗,也都被李将军轻易平定。 截至目前为止,崇庆州已排查各类私矿二十八处,缴获、查抄所得的黄金有八千多两,白银七十万两,其余物资暂时尚未统计。” 朱媺娖听了先是满意点头,随即又问:“李定国眼下可进入邛州了?” 在监国府对矿场、铁厂的排查计划中,成都府内的彭县等地其实都是次要目标,邛州的蒲江、大邑才是重点。 李岩道:“崇庆州与大邑毗邻,李将军应是已经到邛州了。” 朱媺娖再次点头,道:“邛州的事还需李督理多盯着点,尽量别出差错。” “是。” 李岩应了后却没走,朱媺娖有些奇怪,不仅问:“李督理还有别的事?” 李岩犹豫了下,道:“监国,昨日龙巡抚同我议论,说监国府是时候通告各地,令四川内外皆听从监国号令了。” 朱媺娖想了下军队整编的进度,便道:“明日上午本宫会召集城内四品以上官员,及监国府军政要员,在承运殿商议此事。” 等李岩离开后。 朱媺娖便跟着费珍娥来到她所居住的院子,一边查看那些从后世带来的粮食作物长势,一边思考事情。 如今已是九月初。 成都城外的不少稻子都开始收割了。 朱媺娖让费珍娥照料的后世杂交水稻、超级稻虽然种得较晚,可如今也快到了收获时期。 不论是杂交水稻还是后世的超级稻,都颗粒饱满、谷粒满穂,看起来十分的喜人。 同样是四五月份的栽种的红薯,此时也快到了收获时期,下面的根块都把栽种的陶盆撑破几次,最后被费珍娥小心移植到了小院的花圃中。 看到这些后世作物长势良好,甚至就要收获,朱媺娖高兴之余却难免有点遗憾。 “早知道它们能在大明长活,当初就该多种一些,这样明年就能拥有更多的良种了。”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见这话,不仅笑道:“你这明显是贪心不足啊,不过也不用太过遗憾。 杂交水稻先不说,超级稻、红薯既然已经验证能在大明播种,后面你可以多带些良种过来,这样明后年种植规模应该就能扩大不少了。 而且,眼下就快要到了种植冬小麦的时节,你可以优先带麦种到大明,这样明年就能得到很多麦种。” “也是。”朱媺娖露出笑容,随即思维跳跃,问:“对龙文光所属的号令四川内外之事你怎么看?” 郝光明道:“这个说起来话可就多了,我们晚上再聊吧。” 听到“晚上再聊”这四个字,朱媺娖不知道想到什么,俏脸莫名微红。 正文 第173章 整军三十万!点将封官!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73章整军三十万!点将封官!次日。 九月初二,上午。 朱媺娖召集成都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监国府的军政要员到承运殿,共同商议正式通告四川内外她任监国的事。 这件事并非只是向四川及其他尚在大明掌控之地通告一个消息那么简单。 须得考虑各方面可能会有的反应,内中又有不少具体情况需要讨论。 毕竟,她虽是奉崇祯遗命监国,但到底是公主而非皇子。 至于说“得天所衷,赐大神通”这种话,在没亲眼见证前,正常人都只会当个笑话。 只派个信使空口白牙地以这种理由要求地方上的官员、武将承认她这个监国,只会引起反感、轻视。 要知道,当初即便是派人去争取曾英、杨展这两个才有点名气的武将,李振武、高胜奇也是带着手提灯这种后世造物,废了好一番嘴皮子才取信的。 因此,无论是在朱媺娖入住蜀王府,刚掌控成都城的时候,还是在八月上旬刚打败张献忠、收降大西军的时候,朱媺娖以及其麾下诸文武要员都没提“通告四川内外公主监国”的事。 偶有下面的官吏想以此事邀功,也都被监国府压下。 到如今,做这件事的时机终于是到了。 主要是因为军队整编初见成效,监国府已基本掌握之前收降的32万大西军。 当然,在整编之后,真正编入战斗序列的大西军就没这么多了。 首先,作为朱媺娖亲军的御林军除朱雀营外其余三营皆已满编。 朱雀营的女兵也达到了330人。 故御林军目前共有20330人。 值得一提的是,朱雀营虽然没有满编,但装备却颇为豪华。 在防具上,每人都有一套后世的女式软防弹背心,外加一套带精良布面甲护臂、护膝、护腿的火红色甲衣,以及翎耳钢盔一个。 当然,目前钢盔都还在打造中,估计得等铁厂那边钢铁产量提升上来,才有可能交货。 在武器上,每人配置全长三尺三的柳叶钢刀一把,可连发五箭的精良手弩一把。 最重要的是,每人还会配置两把燧发短手铳! 这样的武器、防具,在当前的大明绝对算是精良到了极致。 可惜以朱媺娖如今掌握的势力生产力,也只能少量装备。 就比如说连发五箭的精良手弩,十分技巧,其中用到不少钢制零件,自魏晋南北朝时就有,却一直没能大量列装部队。 除了因为其射程、单发威力小于正常弩箭外,最大原因便是太贵了,装备不起。 一直都只是作为少数权贵人物亲卫、心腹的装备。 再如短手铳,威力虽然比手弩大,可制作起来同样困难。 目前朱媺娖的朱雀营都没能达到人手一柄,想要按要求每人两把,估计得等几个月以后了。 至于其余三营,除了神机营的光明式燧发枪只装备了八百,还差四千多杆,其他的装备倒是勉强凑齐了。 当然,虎贲军用的只是精良锁甲加布面甲,想穿上板甲还得等铁厂、兵工厂那边的相关设备造好··· 禁卫军也如计划般的编制出了三个军镇,并且其中一个还是全骑兵的军镇,共36000人。 其中正兵至少也是之前大西军、官军中的精锐层次,辅兵至少也是敢战之兵层次。 并且因为做了年龄等方面的限制性筛检,整体兵员素质比以前的精锐加敢战之兵还要强不少。 禁卫军之后的边防军则整编出了五个军镇,共计6万人。 边防军的整体兵员素质虽然较禁卫军有所不如,但基本也是按照正兵为以前的精锐,辅兵为以前的敢战之兵这个标准来的。 排除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这三个第一战斗序列军队中的辅兵,其实大概编入了原来的十万精兵。 原来的大西军降兵及成都方面军大概共有精兵十四万,只是整编后缩水了一两万。 而且总得给后面负责守卫地方的卫戍军留一部分精锐作为队伍骨干。 不然边防军至少还能再编出一个军镇来。 至于属于第二战斗序列的地方卫戍军,目前暂编了八个军镇,共96000人。 基本都是由少数精兵和敢战之兵组成,要拿到外面和其他明军、普通大顺军相比,也是能称为精锐的。 至于工屯军,目前也只编八个军镇,共96000万人。 也即是说,经过这次大整编后,原来监国府下总数高达四十万的军队,缩减到了约三十万人。 之所以能筛去十万之众,除了整编对兵员素质要求较高外,另一大原因便是大部分原大西军的四川兵都选择回乡为民。 虽然如今监国府下的军队待遇算是很不错了,但在普通百姓中“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观念依旧根深蒂固。 再加上四川算是明末时期受天灾影响相当小的区域,如果没有连绵的兵祸以及地方劣绅土豪和官府的压迫,老百姓小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如今大西军已被打败,四川也将被平定,受朱媺娖的监国府管辖,太平可期。 那些原本或是被裹挟,或是迫不得己加入大西军的“四川兵”,自然更想回乡安生地当个侍弄田地的老百姓。 这对监国府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监国府的养兵策略和张献忠等流寇军不一样。 监国府奉行精兵政策,每个兵都要实打实地给钱粮做军饷,军队并非越多越好。 要知道,在大明晚期天下大乱之前,四川也算是半个边地了,需要经常镇压作乱的土司,以及偶尔发生的农民起义。 即便如此,当时整个四川的军队加起来估计也就十万左右。 如今朱媺娖需要以四川为根基平天下,这才整编出三十万兵来。 否则,正常情况下以一省之地养这么多军队是很不划算的。 何况如今朱媺娖实际掌控的只有成都府、潼川、保宁三地,顶多再加上李定国刚进入几天的邛州。 只论面积的话,估计也就是此时全川的七分之一。 另外,其余地方还有不少别的明军、大西军以及其他贼军。 这些势力的具体情况,也是今日朱媺娖和李岩等人需要了解和确定的。 ··· 承运殿。 “参见监国!” “诸卿平身。” “谢监国!” 殿中十几人皆行跪地稽首礼参拜朱媺娖后,便以文左武右分成两列。 文臣这边共有五人。 排在最前面的是四川巡抚龙文光,第二位才是李岩。 后面则依次是张继孟、刘鳞长、刘之渤。 这里面除了被朱媺娖正式任命为四川按察使的张继孟,刘鳞长、刘之渤其实都够不上四品,只能算以要员身份参加。 武将这边则有六人。 依次为红娘子、马科、刘镇蕃、曾英、刘文秀、杨展。 至于曹勋、艾能奇,在整编后的军队中资格都差点,没能参加这次会议。 “日前龙巡抚提议应向四川内外正式通告本宫监国之事,念军队整编初见成效,本宫便召诸卿前来商议,毕竟此事牵连复杂,关系重大。 不过,在议此事前,本宫还是先说一下整编后的各军主将任命。 正式任命的旨意会议之后就下发,这里便让费司簿先念一下吧。”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文臣这边都是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 武将们除了红娘子,剩余几人神色都有明显的变化,或是兴奋,或是紧张,眼中皆蕴含着期待。 站在阶陛一侧的费珍娥开口了,所念旨意格式有些奇怪,却是融入了不少后世的言语习惯。 “奉天承运,兹以大明监国名义,任命红娘子为禁卫军提督兼禁卫军第一镇总兵官。 任命刘文秀为禁卫军第二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任命马科为禁卫军第三镇总兵官,加左都督衔。 任命刘镇蕃为边防军第一镇总兵官。 任命曾英为边防军第二镇总兵官。 任命杨展为边防军第三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任命李定国为边防军第四镇总兵官。 任命白文选、冯双礼、王尚礼、马元利、张化龙、李仁六人依次为成都、重庆、潼川、顺庆、夔州、保宁六地的卫戍军镇副总兵官,暂代总兵之职。 另任命董琼英为御林军朱雀营参将,艾能奇为御林军骁骑营参将。” 到这里费珍娥就念完了。 各军主将之下的其他将领太多,她要念太耗时间,朱媺娖也没让念。 另外必须一提的是,曹勋因为比好适合做骑兵将领,又因为曹家世代为黎州安抚司指挥使,属于需要压制的地方土司豪强,所以便被朱媺娖任命为禁卫军的骑兵镇的一营参将。 此外,还有一个边防军军镇、两个卫戍军军镇仍在整训中,也没有合适的人用,便暂且没有安排主将。 御林军的虎贲营、神机营同样没找到合适的主将人选,战士都以副手统领。 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准备在通过这次会议了解四川其他地方武将后,从地方武将里选调几人加入监国府下的新编军队体系中。 承运殿的六名武将都被念到了名字,于是便一起出列,向朱媺娖行礼齐声道:“臣等领命!” 这些人最低也是个副总兵官,在朱媺娖面前没必要再自称末将,足以体面地自称一声“臣”了。 待这些武将归列后,朱媺娖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本宫监国之事此前虽然没正式通传各地,但想来过去这么久,川省内各州府也该收到些消息了。 如今本宫虽然已击败张献忠,手握二三十万大军,但地方上的也总归是大明臣子,若正式通告本宫监国之事,还是需要考虑下这些人会有何反应的。 尔等谁对四川其他地方上的主官、主将有所了解的,不如便讲一讲吧。 对了,为了方便诸卿对四川形势认知得更具体一些,本宫这里有一卷后世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地图。 因时间关系,此图或有些许错谬,但总体还是精细可信的,便给诸卿一观,作为参照。” 说完,朱媺娖看向费珍娥。 费珍娥立即会意,示意两名在殿内担任侍卫的御林军将一面屏风抬到了殿中央的阶陛下。 众人望去,便见这屏风上挂着一副长达一丈,宽也有七八尺的大地图,赫然是大明的四川行政地图。 龙文光等人忍不住伸着脖子细瞧。 只见地图上线纹密布,字迹如麻,却又都清晰可辨,当真是比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幅地图都要精细、美观。 【求正版订阅啊,大哥们!】 正文 第174章 日月山河***处埋忠骨! 这殿中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对四川地理及行政划分有相当了解的,因此稍看了几眼,便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好图,真是好图啊。” “这般精细的地图,往日怕是只有在京城存放军机密文之处才能看到吧。” “有了这幅图,我们才算真正知道四川是什么样子啊。” “···” 因为人不多, 所以各人轻声赞叹了一两句就停了下来。 朱媺娖问:“哪位卿家愿意先讲?” 有了图,众人更加积极,顿时就由好几个想要出列,结果却被龙文光抢了先。 龙文光道:“臣在四川任职多年,如今又是巡抚,便来抛砖引玉吧。” 其余几个本想出来的人听了暗自腹诽:你都巡抚了还抛砖引玉? 龙文光却是自顾地走到大地图近前, 顿觉这幅地图给他的观感更爽了。 男人嘛,哪个不爱对着地图指点江山呢? 尤其是这种精美的大地图。 略一沉吟,龙文光目光便落到了地图东北部, 道:“臣此前为川北参政,便说说这川北几地吧。 西北角的松番卫,地广而险,并无州县,多为藏族、羌族等土司。 而今镇守松番卫的是副将(副总兵)朱化龙。 此人湖南籍,自天启年间便多次参与镇压各地土司的战争,累功至副总兵,实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 七月时,臣刚到成都就曾传信让此人带兵来援,也不知是信使路上出了事,还是有别的原因,至今都没有消息。” 在龙文光说起朱化龙时,另一边郝光明也迅速搜索到了朱化龙的史料,将内容念出来,给朱媺娖作参考。 “朱化龙,字庆云,湖南辰溪人。 天启年随王三善平定水西土司安邦彦叛乱, 任队长, 累功升为湖南沅州守备。 又平五苗叛乱,升任都司。 随秦良玉战老回回马守应,有功,升黄岭参将。 之后左迁海防中协副总兵,平定长山岛海盗,擢升都督佥事。 因母年老,求辞职归乡。调中军偏抚(副将),在衡州平定陈朝明叛乱。 后得陈新甲推荐,加左都督衔,为副将镇守松番卫。 历史上,他将在今年收复茂州、龙安府、威州,击败孙可望。 后来清国肃亲王豪格入蜀,遣人招降,朱化龙不应。 永历帝即位,封其为宁西侯。 后朱化龙二攻龙安府,为清国汉将李国英所败。 永历二年,吴三桂攻略川蜀,以高官厚禄招降纳叛,朱化龙为其义子陈佳盛出卖,城破被擒, 不屈而死。” 给朱媺娖念完朱化龙的资料,郝光明又不禁感叹,泱泱大明,一两亿人口,无论文武,真不缺乏人才,只可惜大明朝廷能挑选出来并用好的太少了。 朱媺娖倒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朱化龙能战又忠孝,当真是一员良将。 然后她便出声问:“龙巡抚觉得监国府在松番卫这边该如何安排呢?” “这,”龙文光闻言略一沉吟,便道:“松番卫乃羁縻卫所,唯有善战者方可镇压诸土司,不如就让朱化龙继续担任松番卫副将。”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却道:“那便传旨告知朱化龙本宫任监国之事,并授其为松番卫戍军总兵官,整编松番卫所兵为卫戍军。如何?” 龙文光立即赞道:“监国英明。” 李岩、刘鳞长等人也纷纷点头,觉得这般安排可以。 这道旨意充分表示了监国府对朱化龙的信重,只要朱化龙不是太过抗拒公主监国之事,接受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升官、给任务都是小手段,成都一战的胜利,及监国府掌控的二三十万大军,才是保证各地臣服的根本。 “龙安府呢?”朱媺娖又问,“而今主官主将都是什么人?” 地图上,龙安府夹在松番卫与保宁府之间,南与成都府相邻,并不算大,位置却也颇为重要。 龙文光道:“龙安府如今应是以知府詹天颜为首,此外,听闻镇羌参将赵荣贵在忠州之战败后退去了龙安府。” “那龙巡抚对这两人可有了解?” 龙文光道:“了解不多,臣只是那詹天颜乃是恩例拔贡出身,崇祯十年时才补了四川石泉知县的缺,极善内政,崇祯十三年被擢升为龙安知府。 至于赵荣贵,乃陕西人,似乎是樊一蘅的道标将领出身。 其人倒也颇为善战,可惜忠州之战时兵少将寡,终为贼军所败。” 龙文光不知道詹天颜、赵荣贵的底细,郝光明这边却是查了出来。 “詹天颜,字僯伍,福建人。 泰昌元年童子试本县案首。 之后屡试不中,直至崇祯元年以恩例拔贡举。 待崇祯十年,才补四川石泉知县缺。 当时李自成才入川肆虐过,攻陷四川县城三十八座,石泉县正是其一。 詹天颜到任时,县城为一片瓦砾废墟,流民遍地。 他就召集乡里的小吏、商人研究如何恢复民生。 然后便借贷为本,招募流民,发展生产,解百姓困苦,不仅很快让石泉县百姓安定下来,就连临县百姓也闻风来定居。 当年他便以政绩卓异,擢为庆阳府同知。 但当时张献忠、罗汝才余部肆虐川北,阻碍了道路。 巡按陈良谟就上疏奏请改任詹天颜为龙安同知。 没多久,恰好龙安知府因贪腐被罢官,詹天颜就以同知身份署理龙安府,不久转正。 崇祯十三年,张献忠攻陷剑州,本要攻打龙安,因听说詹天颜是个清廉好官,就没进入龙安。 在历史上,不论是张献忠占据四川时期,还是清军攻略川蜀时期,詹天颜都不曾投降,而是一直川西北一带坚守。 这时候他又展现了过人的军事才能,先是招募土兵对抗张献忠,后又设计大败清军汉将李国英,并以一隅之地顽抗清军七年之久。 等到后来吴三桂攻略川蜀时,先是以高官厚禄招降詹天颜,被詹天颜痛骂拒绝。 后来,詹天颜下场也是如朱化龙一般,被其部将出卖,被绑到了吴三桂军中。 见到吴三桂,他大骂吴三桂反咬同族,豺狼都不如。 吴三桂部下气得大声威胁,詹天颜横眉怒骂,便被吴三桂部下乱刀砍死。” 终于念完詹天颜的资料,郝光明一顿后却忍不住感叹,“历史上,你父皇死时大骂大明皆是亡国之臣,却不知,这日月山河,处处皆埋有忠骨啊。” 朱媺娖听到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莫名感伤。 然后长长叹息一声,道:“传本宫旨意,擢詹天颜为川西参政,兼任龙安知府。” 承运殿众人见朱媺娖听龙文光说完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突然就叹息一声,开口便给詹天颜升官,都不禁愣住。 倒是李岩、红娘子经验比较丰富,很快反应过来,才道八成是郝光明在另一边说了这詹天颜的后世资料。 而詹天颜又是个有能力且忠于大明的人,所以朱媺娖才有这般反应。 虽然现如今监国府旨意皆出于朱媺娖,不像正式朝廷那样还需要经过内阁、六科,但李岩猜到朱媺娖下旨原因后,还是应道:“是。” 当然,这旨意也不会立马就写——这样正式的会议,殿中是有文官做记录的,可以会议后再办理这件事。 其余人虽然或是猜到部分,或是完全不解,却并无人提出异议。 武将就不说了,几位文臣中,刘之渤、张继孟都算是比较刚直的。 但两人对詹天颜都颇为了解,且原本刘之渤在甲申国难前便准备上疏奏请转詹天颜为按察副使、川西兵备道,负责在川西北屯田、练兵的。 如今朱媺娖直接提拔詹天颜为川西参政,倒也算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稍倾,朱媺娖又道:“赵荣贵呢,谁能说说?” 她这话其实也是说给郝光明听的。 当即,郝光明就在另一边将赵荣贵的资料说了。 如龙文光所言,赵荣贵是樊一蘅为陕西兵备道时的标营将领。 增击败姚天动、黄龙起义军,还曾大败过李自成。 忠州之战时,赵荣贵之所以败于孙可望,除了兵少外,还因为缺少箭矢这一重要军备。 只是相较于朱化龙、詹天颜,赵荣贵后来的履历就不那么光彩了。 他在隆武元年,也即是明年,得知南京弘光朝廷被清军灭掉后,就投了清,还领军在茂州击败了朱化龙,逼得朱化龙不得不退回松番卫。 但是,后来赵荣贵的恩主樊一蘅南明朝廷任命为川陕总督,其结拜兄弟杨展、曹勋也纷纷也都坚持为明将,于是他就被樊一蘅招降,复归南明。 当时已是永历元年,正是吴三桂刚入川经略时,赵荣贵靠着反清的突然性,大败吴三桂,将其赶到了汉中,平定全川。 可惜清军终究实力强劲,而南明兵力又难以统合,多有内乱。 永历二年,吴三桂便卷土重来,在川北连败赵荣贵。 随后吴三桂就疯狗一般追杀赵荣贵,从保宁追到龙安,又追入陕西陇南,逼得赵荣贵又逃回川北,最终在剑州的荒山野岭力战而死。 而在承运殿中,与赵荣贵结拜了的杨展并没有说话,倒是刘鳞长开了口。 他道:“臣曾为川东参政,对赵荣贵有所了解。此人倒也算是善战,忠州时他的兵基本打没了,退到龙安应是准备练兵。 而今成都卫戍军既然多出两镇,不如命赵荣贵到成都来觐见监国。 若他肯来,便可让他领一营兵马回龙安,继续担任镇羌参将。 如此便可免得他龙安练兵,劳民伤财。” 从郝光明那里得知了赵荣贵的资料,朱媺娖觉得这人还是能用的,便点头道:“此事便按照刘协理说的办吧。” “是。” 朱媺娖随即道:“保宁的情况就不用说了,夔州的情况谁来讲一讲?” “臣此前为川北参政,对夔州的事倒是知道一些。” 众人闻言看向左首,却是龙文光又站了出来。 正文 第175章 摇黄十三家,又一名贤臣 “夔州而今主要有三方势力,分别是我大明官军、张献忠部偏师及贼寇摇黄十三家。 盖因夔州多险山恶水,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寇,都很容易据险地坚守。 故贼寇难以攻占夔州全境,而我大明也难以将贼寇尽数剿灭驱除。 不过说起来,其中摇黄十三家主要活动于夔州、保宁两府交界,通江、东乡一线以北的大片山区。 其军势盛时, 即可东进广元,西驱开县,南下营山。 若是被官府围剿得紧了,便会缩入大小巴山的崇山峻岭中,乃至北上汉中。 因此,摇黄十三家虽是起于崇祯初年, 却始终没能剿灭,反而因一次次围剿令四川兵力渐弱。” 龙文光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 朱媺娖则问:“这摇黄十三家以谁为首,可知十三家贼寇的详细情况?” 龙文光苦笑道:“回禀监国, 摇黄十三家实则并不止十三股贼寇,究竟有多少股,又以何人为首,臣也不清楚。” 朱媺娖没问了。 因为另一边郝光明已经给她念起了摇晃十三家的资料。 她这才知道,摇黄十三家跟张献忠关系匪浅。 乃是崇祯七年张献忠入川时留下的两名流寇首领姚天动与黄龙(都是化名),勾结川北当地山贼、盗匪、土豪所组成的。 哪怕崇祯八年至崇祯十年的中原大战让姚天动、黄龙一个战死、一个被俘至京城活刮,他们留在川北地区的贼寇也没被剿灭,而是以摇黄十三家的称号继续作乱。 同时,朱媺娖更能理解张献忠为什么想取四川作为根基了。 不仅是因为四川自然条件好,更因为他对四川很熟悉。 据说张献忠年少时跟随父亲做小生意,就是往返川陕。 崇祯初年他起义后,带着兵马转战各地,实际论起来曾三次大举入川。 第一次是在崇祯七年,刚进来打下奉节,就被带着白杆兵赶来的秦良玉吓跑了。 第二次是在崇祯十三年,第三次则是在崇祯十七年。 摇黄十三家虽是承自崇祯七年姚天动、黄龙建立的贼寇武装,可在两人死后, 所谓十三家中的大小股贼匪不断生灭,如今仍跟张献忠有关系的人估计都没几个了。 所以,在大西军攻入夔州后,摇黄十三家不仅没帮大西军,甚至有的还跟官军一起打大西军。 这也证明了另一件事,多年的剿匪进行下来,摇黄十三家和当地官军也有了勾结。 而在后世历史中,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不久,几乎全川皆反,其中就有摇黄十三家,并且还是反大西军的一支主要武装。 在郝光明讲述他所查到的“摇黄十三家”相关资料时,承运殿中却有一人忽然向朱媺娖跪下。 “关于摇黄十三家,臣有一事未曾告知,还请监国治罪。” 跪下的人是曾英。 众人闻言看过来,惊讶的却不多,似乎早有所料。 朱媺娖直接问:“曾总兵说的是什么事?” 曾英道:“臣麾下将领李占春、于大海皆是出自摇黄十三家,李占春原匪号为托天王,于大海原匪号为震天王,又称白蛟龙。” 李占春、于大海的事其实之前郝光明、朱媺娖查找曾英资料时就有一定了解,只是将两人当做四川普通匪首,并没有联系到摇黄十三家上。 所以, 听曾英这么说,朱媺娖还是略有点惊讶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怪罪曾英的想法。 她道:“能令匪寇归降,本就是一件好事。何况他们是半年前投靠于你的,那时本宫尚未入川。 等你见到本宫时,他们已于你麾下多立战功,忠心心无需怀疑,又何须禀报? 不过,这二人既在你军中,你定然对摇黄十三家有所了解,便起来说一说吧。” “是。”曾英站起来,开口就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摇黄十三家如今应有大小二十几股贼寇,暂奉争天王武大定为盟主。 这些贼寇名为同盟,实则不过是因利相聚,关系错综复杂,却又很松散。 而且这些贼匪行事风格也各不相同,有如李占春、于大海这般心怀正义之辈,亦有喜好屠戮无辜,乃至食人的凶顽恶徒。 此外,他们与当地的地主、官军已勾结极深,近几年来,所谓官军剿匪,有许多不过是互相演戏罢了。 当然,他们由此从流寇衍变为坐匪,倒是让四川其他地方少了些兵祸。” 另一边,郝光明则为朱媺娖介绍了武大定。 这个人不值得多说,就一句话:是个有一定战力、善于投机却反复无常、卑鄙自私的小人。 因此,郝光明念完武大定的事,朱媺娖便对如何处理摇黄十三家有了想法。 让曾英回到武将队列,朱媺娖便问:“我大明如今在夔州主官或主将为何人?是否可信?” 说这话时,朱媺娖目光主要落在龙文光、刘鳞长身上。 这两人此前一个川北参政、一个川东参政,对处于四川东北角的夔州都是有所了解的。 两人犹疑了会儿,龙文光先出列道:“臣此前在顺庆督战,且离开已有近两月,夔州形势复杂多变,臣实是不清楚如今夔州是否还有主官、主将。” 刘鳞长对夔州情况同样不了解,便没开口。 接着却是张继孟出列道:“启禀监国,提刑按察使司川东佥事马乾驻守达州数年,或可一用。” 另一边,郝光明很快查到了马乾的资料。 “马乾,字乐水,云南昆明人,崇祯六年举人。 崇祯十三年,马乾为顺庆府广安知州。当时张献忠突破杨嗣昌的包围突然进入兵力较为薄弱的四川,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四川巡抚邵捷春急招马乾署理夔州府事务,马乾到夔州时,夔州新宁以东几乎全部陷落,于是便带领部分官军守达州。 贼兵围攻达州三十余日,都没能攻破。之后杨嗣昌遣兵解围,其因功升为川东佥事,驻守达州。 在历史上,成都陷落,马乾任副都御史,代理四川巡抚,遣曾英等人收服重庆,先后击败大西军将领刘廷举、刘文秀。 隆武二年,清军逼近重庆,马乾驻守内江,拒绝了清国的招降。 随后死守内江,血战二十余日,援尽粮绝,城破时不屈而死。” 念完,郝光明忍不住又道:“我发现一件事啊,似乎你们大明以举人、贡生等非进士出身的官员,大多能力很不错,而且都比较忠烈。” 朱媺娖一想,发现确实如此。 就拿四川的官员为例,陈君宠、马乾都是举人出身;詹天颜则是拔贡举出身,在文人中地位更低。 这时郝光明又道:“我觉得,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在文人中地位更低,难被以进士出身的文官群体接纳,便更愿意做实事证明自己。 当然,大明举人比进士多得多,马乾等人能脱颖而出,以举人身份做官,并且做出成绩,本就是相当优秀的人才。 至于进士出身的官员,庸碌无能者虽多,可出色的其实也不少。 只是在我们后世人看来,如马乾、陈君宠这样起点低的官员,有了可敬的事迹后难免显得更耀眼些。” 朱媺娖听了倒是想跟郝光明聊两句,可惜在这正式会议中并不方便。 她于是对殿中诸人道:“既如此,便将本宫任监国的消息发到达州给马乾,并升其为按察副使。 另外告诉他,秋收结束后监国府便将派遣大军前往夔州,剿灭当地贼寇。” “是。” 随后,君臣十几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大地图的西南部及南部边缘。 龙文光再次出列道:“启禀监国,四川西南各府多土司,之前也未被贼兵攻入,各地官府、卫所皆如旧运转。 臣以为,这些地方只要知道布政司、按察使司等四川长官司皆已尊奉监国号令,必然附从。 除此外,便只有永宁、石柱这两个宣抚司需要特别注意些。” 朱媺娖道:“石柱宣抚司本宫知道,那是秦良玉老将军替夫家镇守的地方。永宁宣抚司本宫却知之不多,龙巡抚便讲一下吧。” 正文 第176章 永宁与石柱,天使到来 龙文光道:“要说永宁宣抚司,就不得不说奢安之乱。 自土酋奢崇明于天启元年叛乱起,直崇祯十年,叛乱才算彻底结束。 前后历时十七年,使以永宁宣抚司为中心的川云贵三省交界之地生灵涂炭,民生凋敝,至今也只不过恢复了两三成元气。 原本, 平定奢安之乱后,朝廷是要顺势将永宁宣抚司改土归流,设置府县的。 然而朝中数次大议之后,有不少人都持反对意见。 其一,是因为播州之乱后改土归流并不成功,每年耗费国家许多钱粮, 却不见多少收益。 其二,有些人认为, 之所以会有奢安之乱, 是因为朝廷改土归流之心太急,对土司们压迫过甚。 再加上崇祯十年后,流寇及东虏越发势大,国家钱粮严重匮乏,对永宁改土归流之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而在奢安之乱中,奢氏虽然几近族灭,但水系安氏依旧保留有不小的势力。 因此,臣以为当前监国府对永宁应以安抚拉拢为主,勿使其为敌所用。” 奢安之乱的主要人物奢崇明在崇祯三年便被杀了,只因这是一场几乎云贵川三省交界所有土司都参与了的叛乱,所以才迁延到了崇祯十年。 朱媺娖对奢安之乱自然是知道的,却了解不多。 郝光明倒是查到了奢安之乱的资料,但发现内容太多了,而且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七年,便没念给朱媺娖听。 准备等到晚上,再和朱媺娖一起研究下这个看起来颇为复杂的“奢安之乱”。 朱媺娖听了龙文光的话微微点头,然后便问:“那永宁安抚司如今各方都以谁为主?” 龙文光道:“永宁虽未改土归流, 但已划归叙州府管辖,故文官当以叙州知府为主。 至于当地土司——奢安之乱平定后,朝廷行细分弱化土司之策,将原属于奢氏等大土司的地盘分给了诸多小土司,故而如今当地土司并无堪为首领者。 但昔日奢氏与水西安氏关联极深,如今奢氏已灭,反倒是水西安氏对永宁的土司们有一定号召力。 至于我大明在永宁的武将,当以昔日永宁卫世袭指挥使侯家可以一用。 如今永宁卫指挥使乃是侯良柱养子侯天赐,其人曾以游击将职从杨嗣昌剿流寇,只是数年徒劳无功。 再加上永宁民生凋敝,人口稀少,恐怕永宁卫并无多少兵可用。” 听龙文光说完,朱媺娖先是沉思。 很快,她注意到殿中一片安静,便抬头道:“永宁卫具体该怎么安排,诸卿也议一议,有好建议的,都可以提出来。” 在场的人并非都对永宁宣抚司、永宁卫、侯家有所了解,或只是一知半解,早就想向龙文光、刘鳞长等人询问了。 因此,听了朱媺娖的话, 李岩等人立即小声交谈起来。 武将这边则是围住了曾英。 曾英虽然年轻,毕竟长与成都,又曾在重庆征战过半年,对旁边的永宁也是有些了解的。 朱媺娖则是趁机拿出手机,用文字跟郝光明交流起来——郝光明说话,她打字。 她如今打字已经颇快了。 不过,郝光明对如何安排永宁卫也没什么成熟的想法,便查找到侯天赐以及侯家其他人的资料告诉了朱媺娖。 然后朱媺娖又是好一阵沉默。 说侯天赐,必须说侯良柱。 在平定奢安之乱中,侯良柱创下“西南奇捷”,因功封为永宁卫世袭指挥使,尚功田千亩。 崇祯十年,李自成部流入四川,侯良柱率部拒贼众于绵州,因寡不敌众,力战而亡。 崇祯都还不知道侯良柱战死的消息,就下旨剥夺了侯良柱的官爵,令侯家蒙受不白之冤。 后来崇祯虽然知道闹了乌龙,却也没给侯良柱平反。 崇祯十三年,侯天赐到京城伏阙言志,表示愿带领侯家子弟及侯良柱旧将,招募劲旅,与贼寇血战,下雪父耻,上报国恩,这才被崇祯嘉许,补为永宁卫指挥佥事,受游击,从杨嗣昌剿流寇。 杨嗣昌夸侯天赐兵精锐,崇祯于是又为其增一秩,为指挥同知。 又因功再增一秩,复为永宁卫指挥使,却再非世袭。 等到南明时期,侯天赐尊奉永历帝,先后与大西军、清军征战,侯氏子弟多有战死者。 最后侯天赐也死于大西军三王相争的曲靖内战中。 侯氏剩余人由此心灰意冷,恰逢清国下旨,允许侯氏回归故里为民,并享有之前的封地,侯氏这才降清。 从历史来看,侯氏一门虽然后来也降清了,但前面所为,足以称得上忠烈。 尤其是侯天赐这个人,不仅军事能力不错,对大明也是相当忠心的。 等郝光明说完了侯家的事没多大会儿,承运殿中也静下来。 李岩出列道:“监国,臣以为可以发旨永宁,召侯天赐来成都觐见。 若其人愿尊奉监国,可封为永宁卫戍军参将,带令其从成都带两营兵马回永宁镇守,以固永宁及周边土司之心。” 永宁卫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当地土司。 虽然经过奢安之乱,永宁的土司力量削弱了很多。 但经过七年的修养,如将来有敌人到来,与土司勾搭,这些土司未必不会起异心。 而要想让这些土司不起异心,强兵镇守就是当下最合适的政策。 于是朱媺娖点头,道:“诸位若无异议,此时便依李督理所奏。” “臣等无异议。” 此时朱媺娖又道:“石柱秦良玉老将军为我大明征战数十载,战功累累,本宫以为当破格为其封爵,便封为忠贞侯吧。” 这话顿时让殿中众人几乎都愣住。 旋即刘之渤便先忍不住道:“监国,破格为秦老将军封爵或可,但直接封侯会不会太过了?” 张继孟也忍不住出列道:“我大明爵位贵重,秦老将军虽功劳颇多,却也不好直接封侯啊,不如降一等。” 其余人各有心思,一时都不说话。 朱媺娖道:“两位可知秦老将军今年高寿?” 刘之渤此前与秦良玉多有书信往来,对秦良玉还是颇为了解的,闻言便道:“秦老将军乃万历二年生,如今已七十有五了。” 朱媺娖又问,“那秦老将军又是哪一年开始为大明征战的呢?” 刘之渤闻言额头细汗变多,但还是答道:“应是万历二十七年,平播州杨应龙之乱时。” 朱媺娖道:“如此算来,秦老将军如今已为我大明征战了四十五宰吧? 敢问刘巡按,人生有几个四十五宰?以秦老将军的高寿,又还能为我大明征战几载? 听闻此前秦老将军带兵欲援重庆,因兵少将寡,为贼众击溃。 石柱宣抚司历来朝廷大战皆出兵相助,不用想,便知道已民寡财竭。 秦老将军及石柱为大明付出这么多,本宫封她一个侯爵难道不应该?” 刘之渤被朱媺娖这一通话问得无话可说,只能低头道:“应该。” 朱媺娖嘴角含笑,道:“那散会后便由你与张继孟到东府协助李督理,将为秦老将军封爵的旨意拟写出来。” 张继孟、刘之渤一起应道:“是。” 朱媺娖嘴角笑容更浓了些。 其实她给秦良玉封侯,不仅因为秦良玉确实该得到这个爵位,更因为她需要尽快树立一个打破世俗偏见的女性功勋人物出来。 因为她知道,在明末这样的环境下,这种打破世俗偏见的优秀女性名人越多,将来她执掌大明江山时的性别方面阻力便越小。 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朱媺娖朗声道:“今日会议便到这里吧,散会后,龙巡抚也请去东府看着些,免得送往各方的旨意拟写得不妥当。 至于各位将领,当回营加紧练兵,待秋收结束,便听监国府军令,平定川内贼寇及不服本宫监国者。” 红娘子等六位武将立即一起抱拳行礼道:“臣等领命!” ··· 九月中旬。 龙安府。 作为知府的詹天颜并不在治所平武县,而是带着仪仗和三千人的标营来到了江油。 龙安地处四川西北,可以说十分之九的地方都是崇山峻岭,唯有最南边的江油县落在了四川盆地里,是一片平原。 又有涪江穿流灌溉,两岸便成了一片良田沃野。 因此,江油可以说是龙安府的粮仓。 如今正是水稻收获季的时节,念及川中贼匪多如牛毛,詹天颜放心不下,便带着标营前来查看。 不过他这一营人马是春末听闻张献忠入蜀才开始招募训练的,成军不久,也就能对付下普通匪寇,要是遇上了张献忠所部,怕是只能退避。 詹天颜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五十),头发花白,长相清瘦,不高也不矮。 他走在田间地头,虽然身后带着一队官兵,可田地里的百姓瞧见了都没有躲避,反而一个个遥遥地冲他躬身作揖。 詹天颜见了,皆报以微笑。 如是见到年纪比他大的老丈,还会停下来问候、攀谈。 附近百姓见到了,有胆大的,便送来茶水、水果。 因为百姓都知道这位詹知府是位好官——这几年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可是好过了不少。 瞧见路边田里有位发虚花白的老丈刚割完稻谷坐在田边歇息,詹天颜便过去问:“老大哥,今年谷子收成如何啊?” 这老丈匆忙给詹天颜行礼,让詹天颜扶起了。 似乎知道詹天颜是位好官,平易近人,老丈倒没太过害怕,回道:“今年谷子收成还行,等交了税粮和佃租,应能剩下不少,年前该不会挨饿了。” 詹天颜听了暗叹:便是丰收,百姓也只是年前不会挨饿,到了明年春上小麦收获前,还是得熬。 老百姓难啊。 随即,他注意到这老丈并不高兴,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忧色,就问:“老大哥可是有什么难处啊?” 老丈道:“我听说东边又打仗了,八大王都要打到成都了。 好几年前闯王、八大王打过来的事,我都经历过,收成再好也不顶用啊,贼兵一来,什么都没了。 老父母啊,你是个大好官,你说说,这回流寇还会打来我们这里吗?” 如果是某些架子大的官员,此时说不定就呵斥这老丈不该用“闯王”、“八大王”这种称呼了。 但詹天颜没有。 他想起前段时间派人从东边打听到的消息,便露出笑容,道:“老大哥放心,八大王是打到了成都,但已经被官军打败了,不会再来龙安的。” “真的?”老丈下意识这么问了句,不等詹天颜回答就选择相信,笑道:“好,好哇,这下我们可能放心地收粮了。” 詹天颜还想再跟老丈说点什么,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 瞧见来人穿着县里捕快的衣服,跟着詹天颜的官军就让开了路。 但詹天颜的护卫并没疏忽,将其拦了下来。 这骑手倒也识趣,当即下马行礼,喊道:“府尊,县城里来了天使,请府尊速速回城接旨!” “天使?”詹天颜听了眉头微皱,问:“这天使有说他从哪里来的吗?” “说是来自成都,特传监国旨意。” 正文 第177章 赐太阳能电灯,同接旨汝何秀? , “成都···” 得知天使来自成都,詹天颜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想起了之前打听到的那些消息。 自从夏季的时候,赵荣贵带着少数残兵退入龙安府,与他商谈谋求练兵,他就更加留意起东边的消息来。 因为他预料到,张献忠若下了重庆,下一步必然会攻打成都。 后来的事情走向也确如他所料。 然而在七月份却传来一个极不寻常的消息。 ‘坤兴公主到了成都, 入住蜀王府,为监国。’ 詹天颜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法就是无稽之谈。 不论是公主来成都,还是公主为监国,在他看来都属于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当代蜀王突然称帝,也比这消息更正常。 就算消息是伪造的,伪造者也只可能是某些无知小民,稍有些见识的文人、官吏都不会这么编。 所以,他的探子为什么会这么骗他? 是探子本人弱智,还是当他弱智? 这就是詹天颜当时所想的。 为此,他直接将这个负责打探消息的、原本颇为信任的手下给辞了,让其回福建赶海去。 结果,后面陆续从成都那边传来一连串关于公主的消息。 ‘公主建立了监国府。’ ‘公主废除了匠籍!’ ‘龙泉驿大捷!官军全歼张能奇所率领的贼军前锋,活捉了张能奇!’ 这些消息让詹天颜意识到,他怕是错怪那位手下了。 坤兴公主真的来到了成都任监国! 不待詹天颜从这个消息中回过味儿来,一个更加震惊他的消息,或者说喜讯传来了。 ‘张献忠兵围成都,第二日夜,天火诛杀张献忠,贼兵东西南北四大营几乎都发生了营啸,所谓的大西军一夜间烟消云散!’ ‘李定国、刘文秀恢复原姓,率领数十万兵马归降朝廷!’ 之前以近乎碾压之势进入四川,意图占据全川的大西军就这么没了! 詹天颜骤听见这消息时是惊喜若狂。 可等冷静下来,他又忍不住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实在是什么‘天火诛杀张献忠,贼军全员营啸’这种事听起来太玄乎了,简直就跟说书似的。 于是, 他加派人手去成都继续打听更详细的消息。 十几天前,打听消息的人才回来。 他这才知道,张献忠和大西军是真的完了。 不仅如此,成都方面更是多出了几十万降军,目前正在整训。 这让他高兴之余,又隐隐担心。 成都监国的那位毕竟是位公主啊。 且不说她极有可能是自任的,即便是有先帝旨意,将来想要令各方咸服怕是也非常困难。 如今这位公主手上又握有几十万雄兵,怕不是这已然破碎的大明将发生诸侯并立的内乱啊。 出于这种忧虑,詹天颜并没有主动联系成都方面,而是选择观望。 他原以为,成都方面给他的旨意应该很快就到了,却没想到现在才来,迟了至少半个月··· 压下心中起伏的思绪,詹天颜告别老丈,带人回到了江油县城,见着了天使。 “下官经历司都事钟会,见过詹知府。” 听传旨的天使自报身份, 詹天颜不禁惊讶。 因为替监国传旨这种事本不该布政司下的经历司来办,如今这钟会来了, 只能说明那位公主怕是连布政司衙门都掌握住了。 回过神,詹天颜便道:“钟都事有礼了,可需要本官摆香案接旨?” 钟会微笑道:“监国乃是奉先帝遗命总理大明军政事务,此番给詹知府的也是盖了玉玺的正式圣旨,自然需要摆香案迎接。” 听见这番话,詹天颜微愣之后吐出了口气。 因为钟会话中透露了不少信息:公主是奉先帝遗命监国,公主掌握有皇帝玉玺。 却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不论真假,詹天颜都不准备和这位监国硬抗——他又不想扶持别的皇室争一个从龙之功,没必要冒着龙安府被成都大军碾压的危险违逆这位监国。 于是令家仆摆香案接旨。 “奉天承运监国,诏曰:龙安知府詹天颜,在任期间,善抚黎民,发展生产,政绩卓越,今擢为川西参政,兼任龙安知府。 念尔任上劳苦,特赏山参三株,纹银五百两,太阳能折叠式电灯一盏。” 诶? 詹天颜听着听着就愣了。 这旨意前面的都好说,后面的他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太阳能折叠式电灯? “詹知府还不领旨谢恩?”钟会提醒道。 詹天颜回过神,忙按礼节叩拜,道:“臣詹天颜领旨谢恩。” 礼毕,詹天颜刚站起来,就见钟会让随从搬来一个木箱子,自己则亲手拿出一个奇怪的匣子。 随后钟会便指着木箱,道:“詹知府,监国赏赐给你的银子和山参都在这箱子里,你可以先查看。” 说着,示意随从打开箱子。 里面果然有五百两纹银,以及一个装着三株山参的木匣子。 然而詹天颜只看了两眼,目光就被钟会打开的奇怪硬纸匣子吸引。 只见其从那匣子中俺除了一个白色“匣子”,其一面为黑色,有密密麻麻的方格条纹,在钟会的摆弄下竟然机巧地展开来,摆立在桌上成一个不要点的“之”字型。 詹天颜人忍不住了,问:“钟都事,这就是那太阳什么灯?” “是太阳能折叠式电灯。”钟会说着,便轻轻地按了下上面一个按钮。 顿时,这东西上面的一“横”竟然散发出明亮却柔和的白光! “这···” 詹天颜瞪大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会也目光灼热地看着这灯,道:“詹知府,此灯乃是监国从后世带来,无需用灯油,只需在有太阳的日子,让阳光照射其黑色的一面,便可以积攒能量,用以发光。 此灯在成都也只有龙巡抚、李督理等寥寥几个大臣才有。 至于地方文官,只有你和陈君宠才得赏赐,由此足见监国对你多么看重呀。” 詹天颜脑袋一时宕机。 待回过神来,便看向钟会,道:“钟都事可否给本府讲讲监国在成都的一些事?” 这本就是钟会的任务之一,因此他拱手微笑道:“当然可以。” “来人,奉茶!” 钟会见詹天颜让人上茶,便先教詹天颜怎么使用这神灯,又需要注意些什么。 待茶水上来,他便让詹天颜小心地将台灯收了起来。 随后,钟会一边喝茶,一边将他所知道的,也是朱媺娖想让詹天颜知道的,一一告诉了詹天颜。 听完,詹天颜看着那装着“神灯”的后世纸盒,仍觉心神震动不已。 口中则不禁喃喃道:“天佑大明,真是天佑大明啊···” 说起来,决定赏赐地方官员也是朱媺娖和郝光明后来才想到的。 当然,这次只赏赐了三人,分别是在这个时空就立过不少功劳的陈君宠、詹天颜、朱化龙。 成都城内趁这次机会获得朱媺娖赏赐后世物品的大臣就多了点。 那日在承运殿议事的五位文官,人人都有一盏太阳能折叠电灯。 武将这边,在成都一战中立功的基本都赏赐了一件软防弹衣。 也是在九月中旬。 才平定了松番卫两个小土司叛乱的朱化龙,正准备带兵来成都府支援呢,就接到了朱媺娖以监国身份所发的圣旨。 因为朱化龙此前并没有如詹天颜一般注意打听成都方面的消息,所以接到这道圣旨时他震惊极了。 等在天使的介绍下,见识了朱媺娖赏赐给他的软防弹衣和两柄精致短手铳,他就更震惊了。 短手铳这玩意儿他虽然没有,却也见过。 可软防弹衣他却是头回见。 虽然这东西和布面甲原理类似,都是以布面内夹铁片及其他如棉甲之类的材料所制。 可朱媺娖赏赐的软防弹衣显然精良很多倍,绝对称得上是宝物级内甲。 此外,传旨天使还带了崇祯遗诏的大照片来,让朱化龙确认朱媺娖是奉崇祯遗命为监国。 作为一个武将,朱化龙没有文官那么多想法。 既然是先帝让公主监国,公主又确实有本事,还很赏识信重他,他没理由不向朱媺娖效忠。 也必须效忠。 ··· 十月。 遵义军民府,遵义县城。 有个人也在准备迎接天使和圣旨。 但接的并非在成都监国的朱媺娖的圣旨,而是南京弘光皇帝的圣旨。 这个人便是王应熊。 此人在崇祯六年便做到了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位置,崇祯七年又擢为文渊阁大学士,只差半步就能入阁,可以说是大明仅次于阁老的高官。 崇祯八年却卷入党争,罢官归乡。 到崇祯十五年,崇祯觉得无人可用,因周延儒推荐,便召王应熊入京奏对。 等王应熊好不容易赶到京城,首辅周延儒却因党争倒了台。 王应熊被视为周延儒的同党,崇祯根本不给奏对的机会,于是王应熊再次回乡。 他老家在巴县,就在重庆府治旁边。 大西军攻占了重庆,他为躲避兵灾,就来到了遵义。 不仅因为这里易守难攻,更因为他昔日的家仆,如今的巴中参将王祥,也带着兵马呆在遵义。 这兵荒马乱的,有可信的兵马保护着,王应熊才能有点安全感。 至于接到弘光帝的圣旨,虽然是他多方活动所获得的,可仍让他感到惊喜。 圣旨的内容他已有所了解,因此这一日,他便在遵义的临时住宅门口,以最大的排场摆出香案,准备接旨。 这排场具体有多大呢? 遵义城中的官员,除了需要去城门外迎接天使的,剩余的都被他叫来围观。 接旨香案是梨花木的,香炉是景德镇的,地上铺的红毛毯据说是来自海外波斯的。 天使还未到,王应熊宅外这阵仗就引来了许多城中百姓的围观。 遵义知县到王应熊身边低声问:“是否需要驱赶围观的百姓?” “为何要赶他们?”王应熊白了这知县一眼,“就是要让这些人都知道,南京有圣旨降下,不然如何能军民同心剿灭贼军?” 王应熊才说完,前面就传来喧哗声。 他盼望已久的南京天使终于到了。 正文 第178章 彼其娘之,难道想让我以德服人? 在据说来自波斯的红毛毯上,在一众官员及众多城中百姓的围观下,王应熊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圣旨。 但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甚至是不想接这道圣旨。 这圣旨上内容确有部分如他之前所打听到的,南京朝廷封他为文渊阁大学士,加兵部尚书衔,总督川、湖、云、贵四省军务,桂、广两地军队亦听其节制, 专剿张献忠。 可以说,这绝对是王应熊这辈子当的最大的官了。 即便是崇祯七年,距离入阁只差半步时,他也没这么风光过,权利更是不能与此时相比。 问题是,南京朝廷封了他这么大的官, 除赐一把尚方宝剑外,军费居然只给了区区三万两! 彼其娘之! 这三万两还不及他宦海多年所得积财的十分之一呢! 他王应熊可是知道养兵有多么耗费钱粮的。 以一万兵为例, 每天至少消耗两百石粮,打起仗来吃得更多。 而且官兵你得发饷吧? 所以三万两银子能做什么? 三千兵你都养不了几个月。 何况如今单是这遵义军民府聚集的数个大小军头手下兵马便有数万众。 川湖云贵的其他兵马加起来则更多。 没有足够的钱粮支使,难道要让他王应熊以德服人么? “王督师,接旨吧?” 就在王应熊在心中怒喷南京朝廷不做人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这传旨的天使是位中年太监,见王应熊发愣,便出声提醒。 大庭广众之下,排场又摆这么大,王应熊想不接旨都不行。 何况,南京朝廷虽坑,却也难以减损王应熊的官瘾。 他当即按规矩行大礼接了旨。 随后,他让跟在身边的王祥帮忙打发了来围观的其他官员,自己则引着天使到宅内,奉上香茗茶点,好生伺候。 待这中年太监喝了茶,王应熊与之客套几句,才道:“公公,朝廷只给三万两银子,这如何够用呢?” 中年太监淡淡地道:“王督师, 朝廷也有难处,各方各面都得用钱呢,便是这三万两,也是陛下多方争取才争取来的。 陛下与朝堂诸公既然信重王督师,王督师也得体谅朝廷啊。” 王应熊听得眉角直抽,恨不得大骂这阉人“胡说八道”。 要说以前北京朝廷困难,只能挤出几万两银子做军饷,他还勉强能信。 可这南京朝廷地处江南,即便不算江南诸府,便是南京城内想要弄个几十上百万两银子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区区三万两,还说什么多方争取的,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心里怒喷,可王应熊面上还是陪着笑,又试探着问:“朝廷就没别的指示吗?” “自然是有的。”太监这么说了句,却是顿住,喝起茶来。 王应熊往下一看,才发现太监手放在膝盖上, 搓动着拇指、食指。 彼其娘之, 这是要好处呢! 骂归骂,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王应熊却对此早有准备, 当即向厅中侍奉的心腹老仆使了个眼色。 很快,老仆便拿来了准备好的百两纹银,装在木托上用红布盖着,放到太监座位旁的茶几上。 太监揭开红布看了眼,露出嫌弃神色。 居然不是黄金——银子如今可贬值了。 但到王应熊的地盘传旨,他知道见好就收,于是让随从的小宦官收了银子,便道:“陛下与朝堂诸公也知道王督师的难处,因此说了,王督师可便宜行事,自行筹措钱粮做军。” 就这? 王应熊瞪眼,看着太监想听下文。 可惜并没下文。 太监又喝了口茶,便起身道:“这旨意传完了,咱家一路奔波很是疲乏,王督师可否安排个下榻之处啊?” 王应熊很想大骂一声“滚”。 但他没有,反而又赔了个笑脸,让家仆带太监及其随从去馆舍歇息。 很快,王祥以及王应熊的儿子王阳禧便都进来了。 王阳禧张口便道:“父亲,这朝廷只给三万两银子不是坑人吗?” 王祥则问:“督师,天使可还传了别的话?” 王应熊点头,当即将花了百两银子才买到的那番话说了。 王祥听了忍不住冷笑,“自行筹集军饷?这就是屁话,现在各军哪个不是这么干的?僧多粥少,筹集的粮饷根本就不够分。” 王应熊觉得这位昔日听话的家仆变了太多,不仅皱眉,道:“现在是僧多粥少,等剿灭了张献忠,夺回重庆等地,这粥不就多了嘛。” 说到这里,王应熊想起九月上旬听到的一些不清不楚的消息,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些,问:“之前让你派人打探消息,还没结果吗?” 王祥露出古怪神色,道:“探子是今早才见着我的,带回来的消息倒不少,可听着可信的却不多。” 王应熊道:“你且说说看。” “张献忠确实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说是他本人都被天火烧死了。” “被天火烧死了?”王应熊听了眉头裹成一团,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王祥道:“探子打听到的消息是,张献忠八月七日围了成都,立下东西南北四座大营,他与三大义子各领了十几万人轮番不屑的攻打成都。 结果打了一天都没打下来,等到夜晚,张献忠老营说是来了几只能喷火的怪鸟,不仅引起大火,更是降下天火将张献忠给烧死了。 之后贼军四大营就都发生了营啸,官军趁势出击,在夜里活捉了那张定国,张可望也大败而逃。 等到天明,张文秀也莫名其妙投降了···督师说说,这听着比说书先生编的故事都离奇,末将哪里敢信啊,气得将那探子抽了几鞭子,让人关了起来。” 王应熊捋着胡须,沉吟道:“听着是挺离奇的,不太可信。 但九月初张可望率领残军回到重庆后收缩兵力却是事实。 而张献忠及其另外三位义子至今都没消息传出来,这说明成都一战张献忠大败也是真的,甚至张献忠真的可能死了。” 分析到这里,王应熊一双老眼亮起来,看向王祥,颇有点激动地道:“端吾,这可是收复重庆的良机啊! 只要收复了重庆,不仅能解决大部分钱粮问题,本督师也可以树立威望,如此这四省督师的位置就没那么难做了!” 正文 第179章 检阅大军! 王应熊很激动,但王祥却没有。 注意到这点,王应熊还以为是王祥没看到好处,便笑着道:“端吾,这遵义府的诸将中,唯有你是我的心腹。只要你帮我收复了重庆,至少能官升一级, 便是直升总兵官也是可能的呀。” 王祥却道:“督师,我那探子还带回一个重要消息,虽然这消息也很离奇,但我觉得你还是听听比较好。” “什么消息?” 王祥道:“据说在张献忠兵围成都前一个月,坤兴公主去了成都,并且以监国的身份掌握了成都。” “荒唐!”王应熊听完直接气笑了, “自古以来, 从未听闻有公主监国的!” 王祥道:“末将也觉得荒唐, 可正因为荒唐离奇,才不大可能是空穴来风。 只是,遵义、重庆毕竟离成都更近些,若成都真有位监国,恐怕比南京方面对我们的影响还更大些啊。” 王应熊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冷笑道:“就算成都真是以公主监国,也定是因为不知道陛下在南京登基继位之事。 至于坤兴公主,一个小姑娘,多半只是成都那边扶持的傀儡。 我料定,只要陛下在南京继位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便会让那坤兴公主去监国名位,奉陛下为正朔!” “那我们就自己打重庆,不用知会成都那边了?”王祥试问道。 王应熊瞪眼,“老夫堂堂一四省总督,打个重庆府还需要知会成都那边?或者你嫌功劳多了,想多分出去些?” 王祥毕竟曾是王应熊的家仆, 如今虽然变了,却还没变得像历史上那般野心勃勃、拥兵自重。 因此听了王应熊的话他也就不敢多说了。 据他所知, 张可望收缩兵力后,麾下兵马可能有十几万。 但没了张献忠、张定国等人,只一个张可望他真未必怕。 况且,王应熊如今是四省总督,能调动的可不止有遵义府的这些军队··· 十月将至。 秋收基本结束。 监国府准备用兵,一举平定孙可望、摇黄十三家这四川境内的两大股贼寇。 出兵之前,朱媺娖先在成都东门外的旷野上对将要出征的大军进行了一次检阅。 站在九尺高的点将台上,朱媺娖放眼望去,只见官兵们皆身着以红色布料为主的布面甲,组成一个个仿佛腾腾烈焰般的军阵,整齐威武,气势非凡。 即便身为女子,朱媺娖此时也不禁心潮澎湃,生出豪情万丈的感觉。 至于郝光明,早已开始录屏了。 因为成都兵力充足,再考虑到摇晃十三家所在的夔州与孙可望占据的重庆府相连,彼此可能因局势变化重新勾结到一起,监国府便决定出动两路大军, 同时攻打张可望与摇黄十三家。 攻打重庆的大军以曾英为主将。 下辖禁卫军第二镇、边防军第一镇、第二镇, 以及成都、潼川、顺庆、重庆四地的卫戍军。 再加上四镇负责运送辎重的工屯军(可依赖水路,辎重运输压力较小),全军共计有十三万两千人。 攻打夔州的大军以李定国为主将。 下辖边防军第三镇、第四镇,以及夔州、保宁两地的卫戍军。 再加上四镇负责运送粮草的工屯军,全军共计有九万六千人。 因此,如今接受检阅的有二十个军镇。 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排在最前面,最接近点将台的地方。 其后是四镇边防军。 再往后便是六镇卫戍军。 至于工屯军,则以左四右四的方式分布在两边。 最后,朱媺娖又扫了眼点将台下李岩、红娘子等留在成都不用出征的人,以及如赵荣贵等这几天才赶到成都来觐见她的地方文官武将,便上前两步,开始讲话。 “诸位将士!” 朱媺娖说话力度不大,可声音却通过衣领上的无线微型话筒,以及布置在点将台下,以及布置在点将台下及大军两边,还有天空盘旋的轻型无人机上几个音响,让二十几万大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受检阅的将士们表现还好,因为他们都曾见识过音响、无人机。 再加上检阅前被上面多番叮嘱过,又有军纪约束,此时仍一个个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可那些前几天才陆续感到成都觐见朱媺娖的文官武将就不行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满脸震撼的表情。 赵荣贵也是如此。 此前,他对什么“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公主是仙女下凡”等说法还有怀疑,此时仰望天空中的无人机,再看向那能扩大声音的音响,却是对那些关于公主的离奇传闻深信不疑了。 朱媺娖的讲话在一顿之后正式开始。 “你们此前有的是四川地方官军,有的是从贼寇阵营弃暗投明的降军;有的来自陕西、河南,有的来自湖广四川,甚至还有来自其他离成都更远地方的。 不论你们此前是什么人,又来自哪里,你们现在都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人,是我大明的官军! 更准确的说,是我朱媺娖监国府下的新官军! 从你们加入这支军队的那一日起,应得的粮饷再也不会被欠缺,属于你的战功再也不会被占有。 如果发生了以前那种军饷短缺、战功被占的事,你们尽管道监国府来向本宫申诉,本宫必换给你们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既是让几十万兵卒消化她所说的话,也是给将领们思考、铭记的时间。 “那么,本宫为什么要保证你们的军饷,承认你们的战功呢? 是因为你们要保卫大明的疆土,要平定各地的战乱,要守护大明的太平! 你们要和本宫一起,让家乡父老以及大明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安生日子!” 讲到这里,朱媺娖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她上前一大步,举起右手掌,作立誓的手势。 “我朱媺娖在此发誓,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那么,现在请告诉本宫,你们能尽到作为一名大明官兵的责任吗?!” 朱媺娖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青空白云之下激荡,在二十几万将士的耳中回响。 随即,这片旷野便想起了整齐的高喝声—— “能!” “能!” “能!!” 见此,朱媺娖俏脸上露出笑容。 她今日穿着郝光明为他定制的那套很有女尊感的服装,披着大红披风,看着格外英姿飒爽。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大步走下点将台,熟练干脆地跨上一匹红鬃骏马。 轻叱一声,便驾马带着三百人的朱雀营女兵,从二十个军镇中间的宽阔通道,不紧不慢地向后奔去。 “明军威武!” 朱媺娖正身坐在马上举拳高呼,声音回荡。 “明军威武!” 二十几万将士齐声相应,声震云霄。 “大明万岁!” 朱媺娖再次高喝。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将士们再次齐声相应,并且很快就变成另外四个字—— “监国万岁!” “公主万岁!!” 正文 第180章 超级小麦大试种,大明军工业开端 , 检阅之后,两路大军便在曾英、李过的统领下各自开拔。 朱媺娖则是带着文武官员回城。 自九月初,朱媺娖正式通告各地其就任监国之事,以及成都一战的结果传开,各府便相继派人来成都,或是打探具体消息,或是直接来觐见监国。 这些人基本都是西南诸府派过来的, 都是些佐二官,并无主官。 因此,朱媺娖并没有来一个就接见一个——这些官员品阶太低。 由布政司、监国府负责与这些人谈话,让这些人暂留在成都。 直至今日,她叫上这些人一起观看阅军,回城后这才让他们到承运殿来觐见。 “参见监国!” “平身。” 礼毕, 一众地方佐二官起身,都恭恭敬敬地站在殿内。 朱媺娖放眼望去, 只见除了偏远的四川行都司及乌蒙、东川、镇雄、乌撒五地, 西南剩余八地的邛州、眉州、雅州、六番招讨司、黎州安抚司、嘉定州、马湖府、叙州府都来了人。 哦,泸州、遵义军民府、石柱宣抚司、永宁宣抚司四地因为被重庆、夔州的贼兵阻断或占领,没收到消息,也就没人过来。 至于东、北方向的松番卫、龙安、潼川、保宁、顺庆、夔州等地自然也是派来了人的。 只是潼川、保宁两地都算是监国府早就掌控的地盘,因此来人到成都后,很早就被朱媺娖召见过,又回去了,此时便不在殿中。 西南诸府的佐二官们在到达成都后,自然也听到了各种关于朱媺娖的传闻。 因为太过离奇,纵然此时封建迷信的人很多,可能做到一府佐二官的,都是些有见识的人,自然不太相信那些离奇的传闻。 直到今天观看了朱媺娖检阅出征大军,见识了无人机、音响等后世造物,他们才意识到,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这位公主确实“得天所衷, 有大神通”。 是天命所在! 几十个佐二官,朱媺娖自然不可能跟他们深入交谈什么, 便讲了一番早就想好的安抚、激励之语,就让这些人退出去了。 随后,赵荣贵这个参将才被带到承运殿。 “镇羌参将赵荣贵参见监国!” 赵荣贵很是干脆利落地向朱媺娖行礼,不敢因朱媺娖少女的身份有丝毫小觑。 “平身。” “谢监国。” 此时历史上的事都还未发生,赵荣贵只是一位普通的参将。 所以朱媺娖此番单独召见他已经是一种殊荣,讲起话来自然不会客套。 她直接吩咐道:“你此番领一营卫戍军回青川所后,自己再训练一营骑兵,编制便按照卫戍军的来。 募兵、练兵所需钱粮临走时可从军务处下军饷司支取,但要记住,营中不得有空额,不可克扣军饷。” 赵荣贵听了额头冒出冷汗。 吃空额、克扣军饷在大明官军中是常事,或者说是惯例。 一则是因为上面下发到将领手中的钱粮本就是打了折扣的,即便将领一分不贪,也做不到给满编制军队足额发饷。 二则,朝廷给的军备不堪用,将领想要练出精兵,很多时候都需要重新购置兵器铠甲等。 如此,自然就渐渐形成了吃空饷、养家丁的风气。 但赵荣贵来成都也有好几天了, 被人带着参观过禁卫军、工屯军, 以及他将要领走的那一营卫戍军。 他早已清楚, 监国府下这些军队不仅满编制,而且禁卫军、卫戍军都是以前官、贼两方的精兵。 如今这些兵不仅装备精良,还能领到比以前更高的足额军饷,因此军心振奋、战意昂扬。 相较于昔日的官军,这些军队有了很大不同,因此被称为新大明官军,也简称新官军,或新军。 没见识新军前,赵荣贵确实有按老习惯吃空饷、养家丁的想法。 可既然见识了,今天又亲眼瞧见了传闻中的“飞鹰队”怪鸟,以前的想法自然不敢再有。 所以,听了朱媺娖的话他忙表态道:“末将一定谨遵监国吩咐,练好这一营骑兵。” 朱媺娖又道:“龙安府既然与陕西岷州卫、巩昌府相连,你练兵之余就得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一则防止伪顺由这两地南下四川,二则为将来做偏师收复陕西做准备。” 只要手下有好兵和精良装备,正常将领都会闻战则喜,因为能打仗才能立功。 赵荣贵也不例外,当即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 大军出征后的第二日。 朱媺娖带着朱雀营、骁骑营,全员骑马,再次出城。 她先到了成都城外原属于蜀王府的一个大农庄。 这个农庄以前负责经营上千亩良田,以种植水稻和冬小麦为主。 因为在监国府对原蜀王府下众多农庄的清查中,“业绩”最好,庄园管事勤恳能干不说,下面还有很多种田好手,便被朱媺娖选为后世超级小麦的试种农庄。 从确定后世超级稻能在大明种植后,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每天搬运到大明的物资便以超级小麦种子为主了。 因为郝光明劝导,朱媺娖倒也没拼死命的去搬运,只能说每日都尽力。 因此姐妹俩一天大约能搬运200斤的小麦种子——在保证不让朱媺姕昏迷的情况下,她每次搬运的量其实很小,也就比正常同龄孩子多点,因此搬运主力还是朱媺娖。 粮食虽然重要,却并非关乎朝夕生死的事,不论是朱媺娖、郝光明都不可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以昏迷一整天为代价去搬运。 并且,这种昏迷式的一次性搬运,实际上搬运重总量还没有节制性、小量多次搬运的总量多。 从七月底发现后世超级稻能在大明种植开始,到九月底,两个月的时间,姐妹俩便一共搬运来一万三千多斤超级小麦种子。 后世以一亩地施种25斤种子最佳,但那是在有化肥的情况下。 朱媺娖是没打算在往大明运化肥了,但可以让这边用成熟、科学的方法制造农家肥,土地肥力估计也就比后世加了化肥的情况差点。 所以最终给试验田的建议是每亩播种20斤种子。 如此,姐妹俩两个月努力运来的超级小麦种子最终也只种植了600亩地。 这600亩地,便在今日朱媺娖视察的农庄中··· 到了这农庄后,朱媺娖很快就带着朱雀营出来了,并且俏脸上还带着些许尴尬。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笑道:“我早说了嘛,这麦种才种下去没几天,田地里什么都看不来,可你非要来看。瞧瞧,看了个寂寞吧?” 因为左右都是亲近的女侍卫,对朱媺娖和郝光明的事有所了解,此时又是骑在马上赶路,朱媺娖便跟郝光明聊起来。 “我也知道小麦肯定没发芽,可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我真的很希望这次超级小麦种植能一次就大获成功,然后尽快扩大种植规模。” 听到这话,郝光明没再取笑了,反而安慰道:“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 他知道,当初在京城外遭遇饥饿难民的经历给朱媺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让朱媺娖充分认识到,粮食问题,才是大明最大的问题。 所以她对这次超级小麦的大规模试种才如此在乎。 ··· 离开超级小麦试种农庄后,朱媺娖带着两营御林军又来到了江安河畔的兵工厂。 因为兵工厂才建城不久,还有不少问题需要处理,所以总览此事的刘鳞长平常仍住在这里。 听闻朱媺娖驾临,他便带了几个兵工厂的主要官吏,在大门外迎接。 一番必要却精简的利益过后,朱媺娖没有急着进兵工厂里面参观,而是先打量着外面。 这也是郝光明的要求——他还想多录点视频呢。 事实上,早在刘鳞长上报兵工厂落成的那一日,朱媺娖就让飞鹰队派出一个微型无人机侦察小组,前去航拍采集了兵工厂的俯瞰图片和视频。 今天却是头回亲临此地,自然要好好看看。 和后世的厂房建筑不同,大明的兵工厂仍以木质建筑为主。 但砖石建筑同样不少——在低平房时,用砖石其实比用木头更省钱更快。 此时一坡地上放眼望去,只见河畔大小房屋排开,最高的也不过三层,大多数都只是一层,如果不是里面有许多较高的烟冲,一直在冒出大股的烟气,看着就跟普通村庄差不多。 当然,最标志性的建筑物却是河中的可以人工控制水流的堤坝,以及几十家巨大的水车。 除此外,还有下游的兵工厂附属铁厂——那里的烟冲更高,冒出的浓烟也更大。 这一切,相较于周围大片天野以及看起来仍旧干净的天空是如此的突兀和不协调。 可不论是在朱媺娖、郝光明眼中,还是在刘鳞长等大明官吏眼中,这都是一副难得的、让人心醉的“美景”。 另一边的郝光明透过手机摄像头欣赏时种差些感觉,便很快回过神来,问:“你有没有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 朱媺娖听了居然认真的嗅了嗅空气,不禁奇怪道:“没什么味道啊?” 郝光明笑道:“怎么没有?工业的味道啊。” 工业的事朱媺娖也是有所了解的,听郝光明这么一说,顿时恍然。 确实,眼前的兵工厂虽然规模不大,尚且简陋,却是大明军工业的开端。 想到这里,朱媺娖便道:“走,我们去厂里看看。” 正文 第181章 铁甲船,蒸汽机 ,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算是陪着朱媺娖一起将兵工厂参观了遍。 可以说,这座兵工厂虽然跟后世的军工厂没法儿比,但在如今的大明,其各方面都能称得上顶级。 主要是应用了水力锻锤、镗床、钻床等原先需要人力驱动的明代机床。 其中单是各种水力锻锤,就有好些个。 又因为同一力度的锻锤可以根据需要继续增加,意味着以后还能进一步增加锻锤数量。 而每一个锻锤, 都相当于一个高效且不怎么需要休息的铁匠。 实际操作中虽然仍需要铁匠去控制锻打程度,但无疑省力很多。 剩下的如镗床、钻床等机床和其他制造工具,适合用水力的都用上了水力,再不济也会用上畜力。 再加上流水线昨夜、标准化生产、分班制上工等制度的完全落实,只论军备的制造效率,这座兵工厂便已达到了先前军器局的数十倍。 若是论各种军备的产量, 更是超过了百倍! “以兵工厂现在的生产效率, 几种主要装备每月产量能达到多少?”视察途中朱媺娖如此问。 刘鳞长对这些数据显然成竹在胸, 没怎么犹豫就道:“目前全力生产的话,每月可产光明式燧发枪三千支,光明式短手铳一百支。 虎贲营制式板甲五千套,大明制式雁翎刀五千把。 至于大炮,若是只论虎蹲炮的话,每月可产三百架。”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只觉得还可以,并非十分满意。 江安河兵工厂是不负责生产各种如箭头、枪头等小件军备的,基本上是以制造枪管、板甲为主,大炮、雁翎刀都处于次要生产顺序。 其中如枪头、箭头等其他小件的、无需保密生产的配件,在兵工厂与城内军器局本身生产力不足时,还会选择承包给民间私营作坊。 而就刘鳞长刚才所说的月产量来讲,朱媺娖御林军神机营想要装备齐燧发枪,都需要两个月。 说起来,原本神机营需要的燧发枪在过去两个月中,已经装备过半。 但考虑到目前神机营捞不着打仗机会,朱媺娖便在曾英、李定国的大军出征前,拿出两千杆光明式燧发枪分给他们。 如今,神机营的燧发枪只有几百杆。 至于板甲, 则是在兵工厂建立的过程中,就根据郝光明提供的图纸试造成功了。 所以,兵工厂一落成便可全力生产。 只要有钢材,板甲的制作反而要比燧发枪简单很多,故而能一个月生产五千副。 就这,还是燧发枪挤压了板甲生产空间的原因,如果兵工厂只生产板甲,月产一万都不是问题。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铁料、钢材能够充足供应。 朱媺娖知道铁料、钢材的重要性,且铁厂生产也是刘鳞长协理的工业司负责的,于是便问:“目前邛州和成都钢铁产量如何?足够供应军工生产所需吗?” 刘鳞长答道:“目前钢铁产量是足够的,但如果兵工厂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各个铁厂就必须也增加钢铁产量才行。” 朱媺娖道:“本宫还是那句话,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我们的钢铁产量都会处于短缺状态。 所以,监国府下所掌控的铁厂钢铁产量能增加多少,就让他们增加多少。 兵工厂这边也是,要继续增加燧发枪和板甲的生产规模。 要是以现在这个产量, 禁卫军、边防军想要列装燧发枪,都得等好几年后了。” “臣明白。” 视察完兵工厂离开时, 朱媺娖又问:“刘协理可知道成都哪里有造船厂?” 刘鳞长听了一愣,随即道:“成都虽然有不少河流,但都不甚宽阔,哪里有什么造船厂?倒是能造寻常舟船的作坊有几家。” 一般造东西的地方,规模足够大的才能称厂,小的只能叫作坊。 “那四川境内总有能造战船的地方吧?”朱媺娖又问。 刘鳞长道:“是有,但最大的三家都在重庆府,剩余如顺庆、泸州、叙州、夔州也都有造战船的船厂。 不过,此前张献忠兵围成都,本就带了一批战船过来。 张可望逃往重庆时只带走了部分,剩余的前段时间也都调给曾英了,监国为何会此时想起造战船呢?” 朱媺娖一笑道:“并非是造普通战船,而是铁甲蒸汽轮船。” 铁甲蒸汽轮船? 刘鳞长听了疑惑。 他自问也算是博古通今了,轮船之名自是听过,实际就是如今已经见不到的车船。 可铁甲蒸汽轮船他却从未听闻过,也难以通过名字想象出其样式。 ‘难不成是后世的战船?但但后世的战船我们现在能造出来吗?’ 朱媺娖已经离开,刘鳞长只能把这疑问压在心里。 ··· 离开兵工厂后,朱媺娖顺便到附近的边防军第五镇分营驻地看了看。 边防军第五镇目前还没有安排主将,暂时由一名出自马科麾下的参将署理军镇事务。 之所以从中分出一营兵马安排在这里,是为了负责兵工厂的安全。 毕竟兵工厂如今生产的光明式燧发枪及碎发短手铳算是军事机密了,要防止泄露出去。 下午,回到成都城内,朱媺娖便招来方正化,问:“此前本宫让招些能工巧匠,如今招募多少人了?” 方正化答道:“回禀殿下,已招募了三十人。”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蜀王府内原本就有二十几名不错的工匠吧?应该够用了。对了,招募的人中有识字的吧?” “基本都认得些字,其中还有一位秀才呢。” “是吗?”朱媺娖听了微微讶然,“这秀才工造本事如何?怎么会想到来应募当工匠呢?” 方正化微笑道:“这位秀才名叫华木德,已经四十多岁了,工造技艺在这批工匠中可排入前三。 奴婢派东厂的人调查过他,此人少年时便喜欢弄些奇技淫巧之物,甚至因此耽搁了科举,否则的话,考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本是眉州人,不知从哪里听闻了殿下的一些传闻,就想来成都见识一番。 恰好得知蜀王府高薪招募工匠,专为殿下制造机巧之物,便来应聘了。” 朱媺娖听了双眸微亮,当即嘱咐费珍娥让侍女们带上她准备好的东西,便去见方正化招募的那些工匠。 因为朱媺娖早有吩咐,这些工匠都被安排在蜀王府萧墙内、宫墙外的一座大院子中。 所以,离开承运殿后,朱媺娖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这座院子外面。 随行的小宦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监国驾到”,随行的朱雀营女兵便分出一队,进去确认是否安全。 待确认完毕,又做好了必要的防卫措施,这才请朱媺娖进去。 有这么会儿时间,里面另一位官宦也早已带着一众工匠等着了。 瞧见朱媺娖进来,众人便一起跪拜行礼,齐呼:“参见监国!” “平身。” 待众工匠起来后,朱媺娖就看过去。 不知何时起,这蜀王府的宦官、侍女都寻摸出了朱媺娖的喜好,只要遇到人多的时候必然要排队。 便如此时,这五十几名工匠就让那小宦官安排成了五六排,虽不是十分整齐,却也有模有样。 这些工匠招募进来应该也有几天时间了,该交代的方正化等人肯定已经交代过,朱媺娖便不准备多废话。 她先问道:“都是自愿签署的保密协议吧?” 众工匠应道:“是。”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诸位既然能应聘进来,本事肯定都是不错的。 不过,究竟谁的本事大,谁能成为主事的,还得当场验证过才能知道。” 说到这里,朱媺娖一顿,侧挥了下手,“费司簿,挂图。” “是。” 费珍娥应了声,当即带着两个侍女,将卷起来的一大张图纸挂在了竖立的木板上。 纸上画了很多副或简单、或复杂的制作图,还配有文字说明。 而在整张图纸的最上方,则横写着三个字“蒸汽机”! 正文 第182章 搞明示:烧开水 早在最初从郝光明那里了解到后世的汽车、轮船时,朱媺娖就想过在大明制造钢铁车船。 如今在成都安定下来,终于是迈出了这件事的第一步。 不,应该说排查成都、邛州的铁矿、铁厂,扩大治下钢铁产量才是第一步。 因为钢铁是近代车船制造工业的基础。 至于说在明末制造蒸汽机,并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尤其是朱媺娖能往来后世, 得到郝光明的种种协助,这件事做起来就更容易了。 在郝光明以前看得各种历史类穿越小说中,大多数主角都只知道蒸汽机的概念。 然后只凭着一个概念,和一些零碎的相关知识,指点手下工匠、能人去研制蒸汽机。 这往往耗时长久,短的可能需要研究个半年一年,长的甚至需要几年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 即便是研制出来了, 想让其功率提升上去也很难。 因为神州没有橡胶,很难解决蒸汽机漏气的问题,如此蒸汽机功率就难以提升到可以应用于车船上的程度。 但在朱媺娖、郝光明这里,以上问题都不存在。 郝光明直接给出了最合适的蒸汽机图纸,在以后的研制中还可以提供如橡胶这样的关键材料,甚至是直接给橡胶垫等蒸汽机所需的零件。 可以预见,不需要太久,这些工匠就能制造出合格的蒸汽机。 事实上,在四十年后的欧洲,便会有人制造出早期的工业蒸汽机。 神州自古以来都不缺能工巧匠,也不缺乏研发、创造的精神。 如今朱媺娖将图纸都准备好了,没理由还造不出来。 不过,为了尽快地制造出蒸汽机,也为了从这些工匠中挑选出有该方面天赋的人才,朱媺娖还是决定先考考他们。 于是,在一众工匠都伸着头看图纸时,朱媺娖又出声道:“方公公, 让人弄一个火炉过来,在此烧一壶水。记住,水壶要有个严实的壶盖。” 方正化虽然不明白朱媺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还是应了,让人去办。 很快,就有一个小火炉摆在挂图纸的木板旁边,上面则放了一个铜水壶。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发现这个铜水壶大体形状与现代水壶类似,盖子也是能嵌入壶内、严丝合缝的那种。 便对朱媺娖道:“这个水壶可以用,但壶嘴怕是需要堵上效果才更明显。” 朱媺娖点头,便又吩咐人用布料将壶嘴堵住了。 随即便对一众神色各异的工匠道:“这蒸汽机便是本宫此番要诸位制作的机器,至于其有何作用,又是如何运作的,本宫先给你们一个时辰去想。 这一个时辰内,若是有人想到的,可以来跟本宫讲。 讲错了不要紧,但若是讲得能让本宫满意,便可以成为研制这蒸汽机的主事工匠。 待蒸汽机研制成功,本宫将钦定其为大匠师,封为密造局局副大使。 另外,凡参与研制者皆有丰厚赏银。 功名利禄就在眼前, 诸位都拿出真本事来吧。” 说完,朱媺娖便去了院中的唯一凉亭中,在侍女布置的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起来。 凉亭距离挂图处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朱媺娖一走,很多工匠就靠近了图纸细看,甚至和认识的人谈论起来。 “老朽自问也算见多识广了,这蒸汽机怎么从未听说过?” “嘿嘿,你要是听说过,公主还会招募我等来研制并许下厚赏?” “我听说公主乃是仙子下凡,这蒸汽机该不会是仙家法宝吧?” “嘶,还真有可能。可若是如此,我等凡夫俗子哪能造得出来?” “我说老程,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就算它是仙家法宝,可如今公主都将制造秘籍给我等看了,我等还能造不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造?” “···” 华木德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衣服,站在众工匠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工匠们也都下意识地站在他两三步外。 不过,众工匠的讨论华木德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工匠不知道,他此时远比表现得要兴奋得多,甚至在心中激动地呐喊。 因为他来成都的目标很可能要超额实现了! 他是八月份从在一位于眉州府衙做官的同窗那里听到了成都一战的离奇传闻。 开始他也不信,但后来说的人多了,他就将信将疑起来。 于是便准备来成都见识一番。 不过,传说中能喷火的怪鸟属于军国利器,哪里是他一个普通秀才能见到的? 所以他在成都晃荡了好几日,都毫无进展,倒是夜间隐隐见过神灯的光芒。 看到蜀王府高薪招募工匠,他便毫不犹豫地来应聘。 只为增加见到怪鸟、神灯等“法宝”的机会。 进入蜀王府后,他原以为只是做一些普通的器械呢,没想到公主竟然直接拿出了一副“法宝”制作图纸! 不过,在细看了这“蒸汽机”制作图纸后,他却认为,这“蒸汽机”恐怕并非仙家法宝,而是一种凡间机器。 就跟织布机、钻床、龙骨水车等一样,只不过更加复杂,且用途不明。 所以,这个蒸汽机究竟是用于做什么的,又是如何运作的呢? 华木德掐着下巴沉思起来,专注之极,周围工匠们的交谈声仿佛离他远去了··· 呜!~ 不知多了多久,尖锐的汽啸声让华木德惊醒过来。 他下意识的往声源望去,恰好瞧见火炉上的铜水壶猛地将壶盖顶开! 就连封住壶嘴的小块布料,都被水汽顶得飞射出去! 一时间,大量水汽从铜壶中冒出来··· ‘这···蒸汽机?!’ 华木德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他们要研制机器的名字。 作为一个喜欢工造的秀才,他看了许多杂书,见识终究比一般明朝人多些。 他知道,很多工具、机械运用的其实都是先祖从自然万物中领悟出的道理。 那么,蒸汽机所运用的道理是不是就来自刚才这沸水冒汽顶开壶盖的一幕呢? 况且,公主临走前让人于此少一壶热水,还特别嘱咐要壶盖严实、封住壶嘴,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举动。 八成就是在暗示他们蒸汽机中所运用的自然道理! 想到这一点,华木德再去看那图纸和并不多的构造介绍文字,顿时觉得之前好些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 一时间,华木德眼中只剩下了图纸,以及那地上仍在烧热水的铜壶,双目光华绽放··· 凉亭。 侍女及亲兵们守卫在亭子外,旁边只有费珍娥伺候,朱媺娖又等得很无聊(手机等在明朝这边无法上网,只能接受郝光明发来的信息),于是就跟郝光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你说他们当中能有人悟出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和用处吗?” 郝光明当然不会打击朱媺娖,闻言道:“毕竟是五十几个能工巧匠呢,你又让人在那儿烧开水搞明示,肯定有人能领悟出蒸汽机原理的,顶多是多花些时间。 当然,蒸汽机的用处,这些人能想出几种,就是个未知数了。” 朱媺娖很清楚弄明白蒸汽机的用处对于明朝人来讲多难,不禁道:“怕是他们一个都想不出来。” 结果她这话才说完,就瞧见一个中年人脱离工匠人群,向凉亭这边走来。 在经过检查后,这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进了凉亭,向朱媺娖行礼。 “草民华木德参见监国!” “平身。” 待华木德起来,朱媺娖便带着意外却又期许的神色,问:“你弄明白蒸汽机如何运作以及其用处了?” 正文 第183章 蒸汽大炮与行云布雨 , 华木德四十余岁的人了,可此时面对着比他女儿还要小两岁的朱媺娖仍不由感到紧张、拘谨。 但他也迫切想求证猜测,思维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草民是有些猜想,却不知是否正确。” 朱媺娖道:“你且说来听听。” 华木德道:“草民看到了那铜壶水烧开顶起壶盖、射出壶嘴布料的一幕,猜测监国如此安排,定然是对蒸汽机运作道理有所暗示。 再联系制作图纸及上面的一些说明文字,猜测这蒸汽机应是如水壶烧开水一般, 将水化为水汽。 不过其中有些构造,草民依旧是看不太明白,如···” 随着华木德的讲述,朱媺娖双眸越来越亮。 她对蒸汽机虽然不能说十分了解,但对其基本运作原理,以及郝光明所给的这个成熟款蒸汽机个结构作用、原理却都是知道的。 问题是,她是通过郝光明的讲解以及相关书籍获得的这些知识。 而华木德则凭借着一幅制作图纸和一个烧开水的试验, 就明悟了蒸汽机的基本运作原理,以及该蒸汽机图纸上的部分结构作用。 这无疑说明,华木德在研究工造方面是相当有天赋的。 另一边的郝光明同样在感叹。 真不能小瞧古人。 和现代人相比,古人智商真不低,只是差了见识和眼界罢了。 就像这个成熟款蒸汽机,其各部分结构,只要一个明朝人可能想到的,华木德都想到了,甚至有些还超乎了绝多数人的见识,纯属于华木德个人的猜想。 另一边华木德说完,就殷切地看着朱媺娖。 并非是想得到肯定,而是想听朱媺娖讲述蒸汽机上那些他没看懂的结构。 朱媺娖却是微笑道:“那些蒸汽机部件各有什么作用先不急说,你且再说说这蒸汽机有何用处。” 华木德道:“草民听闻监国在江安河畔建立了一座更大的军器局,名为兵工厂,以水流之力驱动机床制作兵器。 草民以为,这蒸汽机化水为水汽的力量若是能受到控制,应该也能如水流一般,驱动机床工作。 嗯, 此外,草民观那一个铜水壶所产生的水汽力量便不小, 若是较之大数十上百倍的铁壶烧开水,或许可以制作一种新的大炮。 此炮,无需用火药,只需以煤炭烧水为水汽即可获得力量,或可名曰蒸汽大炮···” 华木德越说越兴奋,都忘了注意看朱媺娖脸色。 刚开始,朱媺娖听着他的话还不禁连连点头,可听到后面的蒸汽大炮,直接就目瞪口呆了。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一脸惊讶。 回过神来,不禁道:“这个华木德还真有当科学家的潜质啊,蒸汽大炮,他居然敢想。 这玩意儿虽然听着厉害,但你可不能让他随便去试验,搞不好弄个锅炉爆炸,就把他人给整没了。 对了,后面你们制作这款成熟型蒸汽机时,也需要注意防范锅炉爆炸。 虽然这成熟型蒸汽机发生锅炉爆炸的可能性很小,却不是不存在,尤其你们这边刚开始制作没什么经验的时候。” 朱媺娖“嗯”了声, 表示明白, 然后就打断了华木德有滔滔不绝之势的“蒸汽大炮”畅想。 “华···华先生,蒸汽大炮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后面还有别的工匠等着向本宫汇报呢。” 听到朱媺娖这话,华木德终于醒悟自己在哪儿,又面对着谁,顿时冷汗直冒,忙跪拜道:“草民失礼,还请监国恕罪!” “无妨,”朱媺娖笑容和煦,“本宫此番招募工匠,就需要华先生这种聪明有见识而又敢于想象的。” 听到这话,华木德大松一口气,忙道:“多谢监国宽恕。” 随即他就被侍女带出了凉亭。 然后另一个工匠就被带进来了。 这个工匠同样从铜壶烧开水的一幕中悟出了些东西,可惜思维远不如华木德清晰,倒是对蒸汽机其他零部件的用处多猜对了两个。 整体来讲,这工匠对蒸汽机原理的领悟虽不如华木德深,可工造方面的造诣应该比华木德高,也算是很不错的人才了。 最后,朱媺娖又问了其对蒸汽机用处的猜想。 只见这工匠犹豫了下,就小心地道:“草民以为,此蒸汽机应是仙家用来造云,行云布雨的。 草民听闻川外各地几乎年年大旱,监国请下蒸汽机这等法宝解大明旱灾,真是功德无量啊。” 这边朱媺娖还好,听了只是神色古怪。 另一边郝光明却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缓过来,便不禁道:“居然把蒸汽机想成神仙用于行云布雨的法宝,媺娖,你们大明人才也太多了吧?” 特喵的,一个想到用蒸汽机造大炮。 一个想到用蒸汽机行云布雨。 这他和朱媺娖要是放任一把,大明会不会发展为一个蒸汽仙侠文明? 可惜的是,用蒸汽机做大炮和行云布雨,虽不是一点可能没有,但真不可能实现。或者说,能实现也就用不到蒸汽机了。 所以,朱媺娖回过神来,也只是褒奖了这位深受东方仙侠文化熏陶的工匠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之后,在一个时辰的时限到来前,又陆续有好几位工匠来找朱媺娖“面试”。 都是对蒸汽机原理有一定领悟的,但领悟得都不如华木德深,思维、表达能力也明显不如华木德。 倒是在脑洞方面和华木德以及第二位工匠都有的一拼。 郝光明在另一边听着听着,直接笑不活了。 倒是朱媺娖听多了,见怪不怪,对各种脑洞猜测都是一笑了之。 ··· 一个时辰后。 朱媺娖来到了挂图纸的木板旁边,看着众人道:“刚才听了不少人的想法,本宫很高兴。 不过,蒸汽机构造及运作的道理确实不简单,接下来本宫就讲解一番,让诸位可以和心中所想印证。” 说完,朱媺娖就讲解起蒸汽机运作原理,以及这幅图纸上的各个机器部件、结构的作用来。 这可是监国(公主)亲自授课,工匠们没一个不认真听的。 哪怕听不懂,也听得全神贯注。 因为这事儿以后说出去就是荣耀。 在这过程中,之前那些找朱媺娖“面试”过的工匠时不时会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或是“我怎么就没想到”的懊悔神色。 等到后面,朱媺娖讲到蒸汽机的用途时,面试过的工匠们神色就更精彩了。 不少人想到自己当时侃侃而谈(胡吹瞎侃)的样子,直胀得老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便是华木德,通过朱媺娖更深刻的了解了蒸汽机后,也意识到他“蒸汽大炮”的想法怕是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他倒是没有感觉羞愧,而是在想,以后有没有办法让“蒸汽大炮”变得实际起来。 讲完后,朱媺娖缓了口气,便扫视众工匠道:“方才那一个时辰内,共有十二位工匠找本宫谈论过蒸汽机之事。 其中以华木德对蒸汽机理解最为深刻,其还猜测到了以蒸汽机替代水流之力,驱动机床制作军备的用途。 故而,本宫现任命华木德为蒸汽机研究所主事,剩余工匠都归入密造局。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当同心协力,尽快研究出蒸汽机。” 众工匠立即一起跪拜行礼,齐呼道:“我等遵命!” 朱媺娖微微点头,又问之前那个管理这院子工匠的青年宦官,“你叫什么?” 青年宦官激动地道:“回禀监国,奴婢李丰,丰收的丰。” “李丰,好名字。之后你就暂任这密造局大使,若是蒸汽机一事办好了,便可转正。” 成为一局大使,绝对是从小宦官专为太监了。 李丰当即大喜叩拜,“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朱媺娖又对华木德道:“你们造这蒸汽机需要什么,都尽管和李丰说,监国府能提供的都会提供。 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要尽快通知本宫,能帮的本宫都会帮你们。 当然,在不拖延研制进度的情况下,你们最好自己解决各类问题。明白了吗?” 华木德受宠若惊地道:“草民明白!” 被封为主事,华木德现在可不是草民了,而是官吏。 但朱媺娖也没纠正他。 走出这间大院子,到门口时,朱媺娖便对方正化道:“回头给这里正式挂牌吧,用木牌写个‘密造局’就行,别搞得招人瞩目了。” 方正化应道:“臣记住了。” 朱媺娖带着人离开,走了几十步时却不禁回头看向密造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蒸汽机可是号称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啊,这一次却是要诞生在我大明了。’ 正文 第184章 弘光伪帝,欲救扬州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84章弘光伪帝,欲救扬州回到承运殿后,朱媺娖又差人招来李岩、红娘子、以及巡抚龙文光。 这三人可以说是朱媺娖手下在成都城内的核心高层了。 其中李岩、红娘子分别负责监国府的文武两侧事务,龙文光则是大明四川正式官员里的一把手。 虽说以朱媺娖如今的威望,在成都已经是说一不二,但想要做事的话,还是得和这三人沟通好了,才能令事情更好的执行。 毕竟她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做了。 她又不是孙悟空。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承运殿。 见礼之后,朱媺娖道:“今日找三位过来主要是商议下我们年内以及明年将要做的一些事。” 这是要商议监国府治下的未来发展大计啊。 龙文光听了朱媺娖的话不禁暗自兴奋。 能参加这次只有君臣四人的小会议,无疑说明他已成为公主殿下真正信任的重臣。 要知道,以前和公主关系最亲近的就是红娘子、李岩,连马科都没能走进这个最核心的圈子,没想到如今让他先进来了。 如此,他将来入阁成为阁老、辅臣亦是可期啊。 在龙文光激动时,朱媺娖却是看了他一眼,道:“本宫已收到确切消息,福王五月份于南京被留守群臣拥立为帝,改元弘光。当然,要到明年才算是弘光元年。” 说完,朱媺娖就注意看龙文光神色。 因为再来四川的路上,她就跟红娘子、李岩说过这事,只不过没向其他人透露而已。 红娘子、李岩是她的坚定追随者,弘光是否如历史上一般继位为帝,对这两人影响不大。 可对龙文光这样的大明正式官员来讲就不一定了。 所以,来到成都后朱媺娖一直都没提这事。 当然,她不提这事还有个理由——四川这边的历史已经被她改变,虽然她的作为对南京那边的影响应该微乎其微,但在没得到准确消息前,她也是无法确定福王是否如历史上一般继位了的。 不过就在昨日,高胜奇所掌管的北镇抚司探子传来了关于此事的确切消息。 再加上朱媺娖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以龙文光为首的大明官府各衙门配合,所以她才在今日透露此事。 只见龙文光刚开始一脸呆滞,显然是被这消息给惊到了。 随即他就露出气愤神色,激动道:“先帝既已传诏殿下为监国,福王怎能僭越登基?殿下,其乃伪帝,当讨伐之!” 朱媺娖笑了。 她看出龙文光神情夸张,有表演成分,但他能有如此明确的表态就够了。 “父皇命我为监国之事,当时京城也只有少数几个被信重的大臣才知道,如今那些人怕是都殉国难了。 余者,也只有方公公一人轻耳听先帝说过此事——当然,那份诏书便是本宫为先帝遗命监国的最好证明。 南京留守群臣及福王大概确实不知道此事,如此,他们得知我父皇殉国,拥立福王为帝倒也不算错。” 明朝在选择皇位继承者上面,是有一套既定规则的,一般不会因此闹出内乱。 规则就是选择离先帝血脉近的人。 拿崇祯为例,其殉国后最有继承权的就是崇祯的几个皇子。 皇子都失踪了,或是陷入敌手,那么就拥立崇祯的兄弟。 但崇祯没有在世的亲兄弟。 所以只能拥立他的父辈,也即是万历皇帝的儿子们。 万历有八子,夭折三个。 长子朱常洛,也即是朱媺娖爷爷,继位一个月就因“红丸”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三子朱常洵最受万历宠爱,被封到洛阳为福王,结果被农民军煮了,世子朱由崧继王位。 五子朱常浩,封瑞王,六月份在重庆被张献忠给砍了。据说一刀没砍死,因此死得有点痛苦。 六子朱常润,封惠王,崇祯继位时才到荆州就藩。 张献忠破荆州,他运气好逃了出来,如今应该是在绍兴吃斋念佛。 必须要说的是,这货沉迷佛法比瑞王朱常浩还深。 崇祯殉国的消息传来,也是有人想拥立他的,但看他沉迷佛法根本不管事儿,就放弃了。 七子朱常瀛,封桂端王,天启七年就藩于衡州。 去年张献忠破衡州,朱常瀛因为早有准备,提前逃到了广西梧州,随后一病不起。历史上明年就会嗝屁,传王位给世子朱由榔。 法理上,崇祯死后惠王朱常润应该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然而朱常润以前在皇子中就是个小透明,而福王当年牵扯于党争,是有势力遗存的。 再加上当时第二代福王朱由崧离南京近,留都群臣拥立他也算合理。 当然,让这件事真正合理,为南明各方承认的,还是江北四镇的几十万大军,以及以马士英等人为首的阉党官员支持。 以上这些道理,龙文光一想就能明白。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屁股坐在哪儿,又该为谁说话。 于是严肃地道:“即便如此,福王与南京群臣知道先帝遗命后,也该让福王去帝位,请殿下以监国之名总理国事!” 朱媺娖微笑。 红娘子看则瞪向龙文光,道:“殿下如今已经是监国了,到南京还监国?那福王都称帝了,殿下让他去帝位后就该继位当皇帝!” 龙文光换上笑脸,道:“殿下肯定是要继位为帝的,但得有一个过程嘛。” 听龙文光这么说,朱媺娖才算满意,当即问:“本宫到底是公主,龙巡抚真认为本宫该继位为帝?” 龙文光道:“殿下继位为帝,不仅是先帝遗命,更是上天指示。若有不服者,便是违逆先帝遗命,逆天而行,当诛!” 说到最后,龙文光想起朱媺娖令无人机大破张献忠几十万大军的一战,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朱媺娖却是换了个话题,道:“福王称帝的事既然发生了,那么后世载于历史的另外几件事,若是无外力干涉,多半也会发生。 明年三月,清军攻下西安后,多铎将率领大军由山东南下徐泗淮扬,势如破竹。 等到五月底,南京就会被清军攻破,几日后福王也将被俘获,送往北京处死。” 听到这里,龙文光很想说,既然弘光朝廷明年五月就要玩完,连朱由崧都要死掉,那岂不是正好? 公主殿下大可以等到明年五月得知南京被清军攻破的消息后,再挺身而出,收拾残局,以监国身份登基称帝啊。 但龙文光没说。 他很清楚,福王就算成了伪帝,那也是朱家人,是朱媺娖的亲堂叔,轮不到他一个臣子来议其生死。 李岩、红娘子因为来四川的路上,便对清军南下的事有些碎片化的了解,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便问:“殿下是想阻止清军?” “不错。”朱媺娖点头,“福王僭越为帝,固然需要让其去退位去帝号,但此事该由本宫做,而不是让清军俘虏他并处死。 最重要的是,若任由清军如后世历史上一般南下,将会发生许多大屠杀。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嘉兴、常熟、江阴八十一日,等等。 倘若我等不去阻止,此番清军南下能将屠戮江南军民数百万,致使上千万人受难!” 这事即便只是说说,朱媺娖都觉得难受,心里怒火直冒。 此事,她绝不能忍,更不能坐视其发生! 李岩、红娘子原就是心怀黎民百姓之人,此事受到朱媺娖神情、语气感染,立即一起抱拳表态道:“请殿下做决定,刀山火海,我等亦将追随!” 龙文光虽然年纪大了,又宦海沉浮多年,可骤听闻清军尽会进行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屠戮数百上千万人,也不禁心神震动。 随即便生出了不可抑制的怒火。 当即跟着表态道:“臣亦愿随殿下赴汤蹈火!”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这才开口道:“既然三位都同意,此事便这么定了。 据本宫所知,历史上扬州是清军此次南下过长江前第一个有所停顿的地方,因此才有了‘扬州十日’。 所以,我们最晚也得设法参加扬州之战,如此才能阻止‘扬州十日’的发生。” 龙文光这时又冷静了下来,听朱媺娖说到这里,便不禁问:“敢问殿下,后世‘扬州十日’具体发生在何时?” 朱媺娖柳眉微蹙,道:“史载,最初是叛将李成栋在四月十八日围了扬州,然后多铎统率的清军才陆续赶来。 清军具体何时攻城,却众说纷纭,不甚清楚,但应该是四月二十五日被攻陷的。” “那也就是说,我军赶到扬州最迟不能迟于四月二十五日了?”龙文光说着眉头就紧皱起来,道:“成都与扬州相隔数千里,即便入长江走水路,怕是也需要一个多月。 若是路上有事耽搁,必然耗时更久,如此最好是在明年正月就出发。 不过,出了四川后,水路所需经过的湖广、江西、南直隶恐怕都已经听了南京朝廷的号令。 却不知这些地方官军知道殿下为监国之事后,对我军会是什么态度。” 朱媺娖道:“不论地方以及南京方面是什么态度,只要我们实力足够强大,便无所畏惧。 此前整编的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之精锐,是毋庸置疑的。 但去南京、扬州既然走水路方便,我们便还需要一支足够精锐的水军。 而水军由首重战船,所以,本宫准备改造出一批铁甲战船。” 铁甲战船? 龙文光听了满脸诧异。 心想,这战船也能披铁甲吗? 就算不会沉,也会减少战船运量吧? 正文 第185章 人去南直隶,视频控川蜀 李岩、红娘子却是在电影中看过后世的钢铁战舰的,闻言,红娘子不禁杏眸发亮地问:“殿下,这铁甲战船可是我们在电影中看过的那些威力强大的西洋战舰?” 朱媺娖听了笑着摇头,“你们在电影上看的那些,是更厉害的钢铁战舰,几乎都是由钢铁制造。 而铁甲战船则只是为木制战船裹上一层钢板而已, 两者差了一个时代呢。” 听朱媺娖这么说,红娘子有点小失望。 朱媺娖见此又道:“不过,即便是铁甲战船,若能造出来,再配以新式火炮,也足以让我军横行江海了。” 龙文光听见朱媺娖和红娘子的这番话, 对铁甲战船算是没了怀疑。 可却很想问:你们看的什么电影?我也想看! 但他终究没出声——兴许那电影公主就是不想给他看呢? 在龙文光想着电影的事时,朱媺娖又道:“虽然成都府的战船都让曾英带走了, 但龙巡抚、李督理可以先在监国府治下招募善于造船、修船的工匠。 让他们先以其他船只学习、试验为木船装钢甲的技术, 这样一来,等曾英调用的战船回来,便可以直接进行改造了。” 李岩、龙文光当即应道:“是。” 随即,李岩就问:“那殿下准备派谁统领去南直隶的军队?” 听见这话,龙文光、红娘子都思考起来。 因为这个人选极重要。 首先就是得对公主足够忠诚,其次得能力够强,最后还必须不怕南京那边的群臣,甚至敢硬顶伪帝弘光。 嘶。 这么一想,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龙文光觉得,就算他去了,都不敢说在伪帝弘光和南京群臣前能挺得住。 剩余的如曾英、马科等人同样如此。 至于派李定国等大西军降将,更是玩火,充满了不确定性。 唯一可能的就是李岩、红娘子了。 但这两人原是农民军出身,怕是去了南京那边一亮出身份,立即就会被南京君臣乃至拥立弘光的军队针对,甚至是派兵攻击。 这合适的人选还真就找不着··· 就在三人苦思冥想时,朱媺娖却微微一笑道:“本宫准备亲自领军。” 听到这话, 三人都是一愣。 随即李岩、龙文光便几乎一起出声道:“殿下万万不可!” 两人对视了眼, 还是李岩先说。 “殿下,即便此番曾英、李定国领军能平定张可望与摇黄十三家,可四川仍需殿下坐镇方能令人心稳定啊。 须知,如今四川北边有大顺军,将来便是清军也会图谋入川。 云贵、湖广之地的其他明军,也未必不会对四川有想法。” 李岩说完,龙文光也劝道:“四川需要殿下坐镇是一方面,殿下若亲自去南直隶,危险重重,如何确保安全才是最可虑的呀。 臣知殿下心怀扬州等地的黎民百姓,不忍他们遭受清军屠戮。 可殿下乃是我大明的希望,若是殿下遭遇不测,我大明怕是会如后世历史上一般,为东虏占据,亡天下啊!” 最后,红娘子也忍不住说了句,“殿下确实该以自身安全为要。” 朱媺娖笑道:“几位都忘记本宫的神通了?若遇到危险,本宫心念一动便能前往后世。 况且, 此番去南直隶本宫会带足军队, 不论是面对清军, 还是面对南京方面,都会以自身安危为重,绝不轻易涉险。 至于说镇守四川——即便本宫去了南直隶,也是可以借助媺姕和诸位以视频沟通的。” 听到这里,龙文光一脸迷惑。 李岩、红娘子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都变得很亮。 朱媺娖见此,便道:“也罢,本宫便和媺姕先演示一遍给你们看吧。” 说完,朱媺娖直接消失在王座上。 过了几分钟,小公主朱媺姕便出现在承运殿中。 李岩等人立即行礼参拜,“参见公主殿下!” 这一参拜,几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位小公主貌似还没得到册封呢,回头得给监国提一下,免得以后不好称呼。 “平身。”朱媺姕小大人一样摆了下手。 然后就站在王座前,拿着平板电脑开始操作。 很快,她就弄好了平板电脑,放到了案上。 李岩三人望去,便瞧见平板电脑中赫然出现了朱媺娖! 惊讶之后,三人立马再次参拜。 “参见监国!” “平身。”朱媺娖的声音从平板中传了出来,且带着笑意,“待本宫离开成都后,会让媺姕每日定时来承运殿值班。 到时候,本宫便可以在驸马这里,通过手机或平板电脑上的视频功能,听你们汇报军政事务。 你们也可以将奏疏、奏章等交给媺姕带到这边来。 另外,本宫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与你们直接交流。 若是需要出去视察什么,也可以让媺姕拿着平板或手机,本宫便可以如亲眼见到一般。 总之,有本宫和媺姕的神通,以及后世的手机、平板等造物,不论本宫人在那里,都能如本人在成都一般。 现在,对于本宫亲率军队前往南直隶之事你们该放心了吧?” 三人对视了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余留的震撼神情。 龙文光更是在心里狂呼:殿下,还说你去的不是仙界?如果去的是凡间,怎么可能过了三四百年便有这么神奇的宝物? 在三人心绪起伏时,平板中朱媺娖又道:“借此机会,让你们见见驸马吧。” 说完,朱媺娖就往旁边坐了坐。 李岩三人则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位“仙界”的驸马爷他们还是头回见到呢。 很快,三人就瞧见一个相貌只能说还算俊朗的短发青年出现在平板上,挨着朱媺娖坐了下来。 李岩、红娘子还好,龙文光就很惊讶了,心想:这驸马怎么是短发?难不成此前是仙界的佛陀、罗汉或者菩萨? 相较于三人的好奇、疑惑,郝光明神色就很正常了。 毕竟此前他通过朱媺娖挂在胸前的手机都把三人脸看熟了。 这些人是他老婆的臣子,又隔着一个时空,哪怕都是历史名人,郝光明也没觉得拘谨。 他很自然地挥了挥手,笑着道:“你们好,我叫郝光明。用大明的说法,就是媺娖的相公,坤兴公主的驸马。” 三人立即回神,一起行礼道:“参见驸马!” 郝光明摆手,“跟我不用这么行礼,我毕竟不是你们大明的人。算了,我跟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还是你来吧。” 后一面句话却是对朱媺娖说的。 说完郝光明就消失在镜头中。 李岩、红娘子、龙文光都略有点失望——他们还想跟这位驸马多交流下呢。 毕竟这位驸马作为“仙界”人,懂得肯定比朱媺娖多得多。 朱媺娖在平板中道:“你们要是没别的意见,本宫去南直隶的事就这么定了。” 三人均是摇头。 见此,朱媺娖便关了视频。 然后很快带着五根一米半的钢管过来。 李岩、龙文光虽然好奇,却没问什么,红娘子就没什么顾忌了,直问:“殿下带这些铁管过来做什么?” 朱媺娖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铁管,而是适合大明这边造火铳的钢管。 后面,本宫会让军器局的工匠用这种钢管造一批线膛燧发枪,此枪有效射程近三百步,可与两百步内精准设计。(设定:明一步=1.5米,前文错误已改。) 介时,让朱雀营训练出一队持此枪的神枪手,本宫的安全便更加稳妥,对敌也会更强。” 听朱媺娖说完,李岩、龙文光都面带惊叹之色的看向那十根钢管。 红娘子则问:“这种什么糖燧发枪什么时候能装备军中?” 朱媺娖笑道:“是线膛,炮膛的膛。这种枪对钢铁的质量以及工匠加工枪管的技艺要求都比较高,即便研制出来,产量也会很低,一两年内恐怕都难以列装,只能先少量的装备给部队中的神枪手。” “一两年也不算长。”红娘子高兴地道。 朱媺娖一笑,让费珍娥收起钢管,又让朱媺姕回郝光明那边。 见此,李岩和龙文光交流下眼神。 随即龙文光便道:“监国,臣请为媺姕公主加封号,如此才方便媺姕公主替监国坐镇成都。” 正文 第186章 封号坤庆,子弹炮弹 听了李岩的话,朱媺娖不禁想拍脑袋。 这事她确实是忘了。 她当即问:“那两位以为该给媺姕加什么封号呢?” 后世史书中没有记录朱媺姕的名字,只记其为昭仁公主。 但这个封号并非崇祯册封的,而是因为其生活在昭仁殿,又被崇祯刺死在昭仁殿,被清庭追封的。 就像清庭将朱媺娖的封号由坤兴公主改成长平公主一样。 世人只要谈论起昭仁这个封号,就会想起崇祯杀了昭仁公主的事。 虽然这是事实, 但清庭用心之恶毒也可见一般。 所以,朱媺娖是绝不可能再给朱媺姕“昭仁”这个封号的。 李岩看向龙文光,微笑道:“龙抚台乃文坛名士,应是有不错的建议。” 如今是朱媺娖监国,那么另一位公主的身份显然也水涨船高了,能为公主取封号便是一种荣耀, 龙文光自然不会错过。 他略一思索,便道:“殿下封号为坤兴, 那小公主不如便选‘坤庆’二字,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朱媺娖只觉得还算可以。 只要不是“昭仁”,不难听,她都能接受。 于是道:“便照这个封号拟指吧。” 就此,朱媺姕便成了大明的坤庆公主。 ··· 次日一早。 竹林老宅。 吃早饭时,郝光明道:“昨天常婶打电话来,说光明超市那边有些货物没了,之前网上订购的货物恰好也有一批到了县城,我准备早饭后去县城拿货。” “嗯。”朱媺娖点头,早饭吃得专心致志,很是好看。 郝光明干脆直问:“有没什么需要我带的?” 朱媺娖摇头,“没有。” 郝光明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满心都想着尽快让大明太平,发展好大明,但这事急不得。 目前能做的事你基本都做了,既然能来到我们这里,有时候也该享受一下。 我们这边, 像你这么大的女生要么都还在上学,要么就不止在哪儿玩耍潇洒呢。” 朱媺娖闻言终于放下碗筷,含笑看过来, 道:“我没弄错的话,你们这边我这个年纪应该正在上高中吧?你说过的,高中可是所有学习生涯中最苦的一段。” 郝光明一时无语。 这时朱媺姕眼巴巴地看过来,道:“姐夫,能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吗?” 郝光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行,姐夫肯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离开老宅,锁上院门,郝光明便开着小厢货车往外面的水泥路走。 上了水泥路,不到十分钟,郝光明就到了“光明超市”。 这超市是八月份竣工开业的。 郝光明自是不愿来这里当店员,于是就请了同村落的常婶。 常婶算是郝光明的门里亲戚,四十几岁,早年丧夫,一个人辛苦将女儿拉扯大。 原本她是在镇上打工的,去年她女儿郝芳芳嫁了个挺有钱的老公,每月都给她大几千的生活费, 她便没再去镇上工作了。 郝光明见她平时在村里乱串门,挺无聊的, 便请她来做超市店员。 虽然每月工资只有八百块, 但常婶依旧喜滋滋地答应了——她原本就闲得慌,郝光明要不招她,她都准备去大城市里打工了呢。 只是她毕竟以前没出去过,还是觉得待在乡村踏实。 她又不想去受种田的累,乡村超市店员这工作正适合她。 到了超市,郝光明跟常婶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查货。 常婶边嗑着瓜子边道:“我说光明,超市这边你得多用点心啊,别整天在老宅子跟你那个小女友腻歪在一起。 你现在有钱,她对你自然是百依百顺,好得不得了。 可将来你要是事业不顺,没钱了,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和美了。 网络上的事呢虚得很,我看还是你镇上的药店和这超市更稳当。” 郝光明听了苦笑。 先前这位不知道朱媺娖存在,还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呢。 他实在顶不住,就把朱媺娖和他的婚事给“交代”了。 之后常婶在老宅见过一次现代装扮的朱媺娖,就再也不提介绍对象的事了。 她手上的那些个“姑娘”,跟朱媺娖根本没法比。除非郝光明脑子坏掉了,才会放弃朱媺娖去选她要介绍的那些“姑娘”。 郝光明如今对村里人的说法是,他在网络上赚了些钱,至于在镇上开药店、在村里开超市,纯属一时兴起。 常婶挺热心的,总担心郝光明在网络上的事业受挫,就常劝郝光明注重“实业”。 自己的情况外人到底不知道,所以对与常婶的劝说,郝光明也不恼,在检查货物后便道:“常婶,我看这货也没缺多少啊。” 常婶道:“你这些货啊,有些村里人很少用到,甚至根本就用不到。反倒是其他一些常用的,却又没有···” 那些没用的货,都是郝光明方便拿给大明那边的。 因此他直接打断常婶的话,道:“这样,您觉得缺什么货,列个单子,我看着进货,行吧?” “才说两句就不耐烦了?行行,回头我就写好了发你手机上。”常婶并非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人,看出郝光明不耐烦,就不再多说。 离开光明超市前往县城的路上,郝光明又寻思起另一件事来。 随着他帮助这媺娖发展大明工业,需要的非普通百姓用的东西越来越多,总这么网购终究不是个办法。 因此,他觉得时机合适了,或许可以搞一个“大明工艺作坊”,或者建个“大明工艺村”之类的产业,用来做遮掩,搞好了说不定还能带着村民发家致富。 他又怕被这些事牵扯太多精力,所目前仍在考虑中。 但网购如果能维持,也不出什么事,这想法或许就永远都是个想法了··· 时间来到十月下旬。 成都西郊。 火炮研究所。 其前身是军器局改名不久的火炮所。 在江安河兵工厂落成,军器局的枪械厂、火炮厂等部分机构拆分迁往江汉河畔时,火炮所也被迁到此处,并改名火炮研究所。 值得一提的事,同时被拆分迁移到此处的还有一座弹药研究所。 并且在附近同样驻扎了边防军第五镇一个营,用于安全防卫。 这里离成都城虽然只有十几里地,周围却都是小山,反而比江安河兵工厂更加隐蔽。 这天上午,朱媺娖带着朱雀营、骁骑营来到此处视察。 她先进入了弹药研究所。 或许是察觉到监国府很重视工造之事,工匠地位也有极为明显的提升,大败张献忠后的两三个月内,不断有读书人到军器局应募。 读书人终究比寻常工匠占据颇大优势,只要愿意钻研军工制造技术,很容易就被提拔到管理岗位。 如弹药研究所的所长,便是童生出身,三十几岁,名叫邓文轩。 见礼之后,朱媺娖便在弹药研究所外直问:“此前本宫吩咐下去的几种炮弹、子弹都研究得如何了?” 邓文轩道:“回禀监国,用于线膛枪的纸装铅弹已经研制出来了。 结合试验用的线膛燧发枪,其有效射程可达五百米,可在三百米内进行精确射击。 但想要保证八成以上的精准射中率,最好是在两百米内射击。” 朱媺娖闻言点头。 线膛燧发枪火枪研究所虽然研制出来了,但受加工技术限制,第一代线膛枪只有三条较粗的膛线,还并非螺旋形,所以对火枪的射程、精准度加成都不算夸张。 “这款子弹有成品吧?拿来本宫看看。” “有。” 邓文轩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拿来一木盒,里面装着十颗纸装弹。 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子弹通体都被油纸包裹着,且两端都包有火药。 使用时,需先咬开前段纸壳,将里面的火药倒入枪管。 然后调转过来,再咬开另一端底部纸壳,将其插入枪管口,撕掉露出来部分前段纸壳,再以装弹杆将子弹推入进去。 因为包裹铅弹、火药的油纸上有油脂,所以前几次装弹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在四五次射击后,枪管中残存的药渣就会让装弹变得很困难,需要花一两分钟时间仔细清理枪膛,才能再次装弹射击。 至于里面的铅弹,为圆锥光滑头,圆柱形底部则为空腔,装着少量的另一部分发射药。 朱媺娖看了看,发现这些纸装弹跟郝光明所给资料中的成熟款“米涅弹”差不多,又亲自装枪试了下,没感觉出什么问题,这才露出满意神色。 随后,朱媺娖又问:“稳定型的开花弹研制得如何了?” 邓文轩道:“稳定炮弹引信已经研制出来了,目前正在研究用于线膛炮的锥柱形炮弹。” 神州其实早在南宋就有开花弹的雏形了,只不过那时是用砲车抛射。 后来到了明朝嘉靖时期,便有不少开花弹用于战争的记录和证据。 再往后,开花弹更是在防御东虏的战斗中几次立下不小的功劳。 但是,纵观整个明末各种有大炮参与的战争,实弹仍是主角。 并非是这时的明军、清军等愚昧,不知道开花弹的好。 而是这时期的开花弹真就不如实弹好用。 首要问题,就是此时开花弹还没有足够稳定的引信,这就意味着,发射开花弹不仅需要更高的技术,还面临着炮弹炸膛的危险,同时哑弹率也不低。 此外,同样是因为没有足够稳定的引信,以及结构发展不完善,使得其只能在较低的膛压下发射(发射药少),因此射程较短。 即便是用红夷大炮,估计也就能打一里地的样子。 再加上,开花弹制作较为繁琐,比实弹更贵,偏偏又是一次性消耗品,自然也就无法成为明末炮弹的主角。 相反,实弹就不同了。 此时的实弹一般分为铁弹、石弹、陶瓦包裹的霰弹。 其中以铁弹最佳。 一是因为同等个头下,铁弹更重,意味着可以较小口径射出更重的炮弹。 二则是因为铁弹可以在战后收集,反复利用,性价比相当高。 不过,铁弹再好,也终究有它不适用的地方。 比如针对复杂掩体下的步兵,针对舰船战斗,等等。 最重要的是,开花弹,或者说榴弹,在未来的几百年中,注定要代替实弹成为主角。 所以,郝光明才弄来了相关资料交给朱媺娖,让大明这边的工匠研制。 当邓文轩让人拿来研制好的稳定型开花弹时,朱媺娖便看见,这炮弹已经是圆锥头加圆柱底部的形状了。 随后,她到炮弹试验场去,让人用弗朗机炮试发了几枚炮弹。 见爆炸后的杀伤效果很不错,朱媺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去附近的火炮研究所。 她很清楚,开花弹虽好,却还需要有合适的火炮,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其威力。 正文 第187章 钢炮,以为本宫不会杀人吗? , 火炮研究所所长依旧是老工匠韩富,但副所长却换成了一位读书人,名叫张浩谷。 见礼之后,朱媺娖便走了进去。 不过研究所并非炮厂,并没什么好参观的。 朱媺娖看了看,便问:“让你们研究的前装线膛炮如何了?” 韩富道:“启禀监国,此事主要是张副所主持的, 不如就让他为监国说一说吧?” “可以。” 张浩谷才二十几岁,留着两撇胡须,乍看有点呆,眼神却颇为灵动清澈。 他闻言便道:“启禀监国,这款线膛燧发火炮虽然研制出来了,但并未做到真正的燧发。” “怎么说?”朱媺娖问。 张浩谷道:“这款火炮炮管是以精钢铸造,如此虽然减轻了大炮重量, 却给大炮的后续加工带来了困难。 膛线可以利用水力镗床, 倒还好说。但燧发装置要和大炮紧密结合, 恐怕就会加大漏气情况。 因此,卑职与所内几位炮匠研究后,决定将燧发装置安装在大炮外面,以一根引信连接大炮内的药池。 如此一来,在拉绳利用燧发装置点火之后,大约需要个两三秒,大炮才会发射。” 为大炮安装燧发装置并采用拉绳操控主要是为了两点,一是通过缩短点火引信减少发炮所需时间,二便是进一步确保炮手安全。 这两者实际上是相互关联的——用火绳点火发射火炮,为了炮手安全,火绳就必须足够长,或者说燃烧的时间足够长,这样自然就增加了打一发炮弹所耗用的时间。 因此,通过朱媺娖的手机听完张浩谷这番话,郝光明就道:“延迟三四秒发射不是问题,其实我在查找相关资料时, 原本就看过这种将燧发装置安装在大炮外面的情况,只是我没选用而已。 早知道你们这边加工工艺不够,当初我就直接给你那份资料了。” 朱媺娖也觉得,即便拉绳之后有几秒延迟,也比之前那种直接从炮口点火绳的发炮方式好多了。 于是便对张浩谷道:“无妨,你们研制时能根据实际灵活改动,本就是件好事。” 听见这话,韩富、张浩谷都松了口气。 当初张浩谷要改设计,韩富死活不让,就是怕因此犯错,惹恼了朱媺娖。 直到眼见期限将至,研制却卡在燧发装置安装这一环没有进展,韩富才同意张浩谷改设计。 虽然大炮成功研制了出来,但到底和朱媺娖要求的有些许不同,两人此番都等着受责罚呢,没想到朱媺娖不仅没怪罪,反而夸奖了两句。 这让两人做事的积极性更高了。 此时,朱媺娖又问:“按你的设计,这种大炮射程如何?准确度如何?” 张浩谷道:“目前所内只造了一门十斤炮,试炮的熟练炮手能在炮身照门与标尺的辅助下,以铁弹准确击中三里之外的目标大门。 以十斤铁弹平射的话, 四里以内, 都有不错的杀伤力。 至于其他方面的数据,我们目前还在收集中,并不确定。”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又问:“这种十斤炮需要多少人多久可造一门?” 张浩谷思索了下,道:“用五名熟练炮匠,十日便可造一门。” “带本宫去看看你们试造的那门十斤炮吧。” “是” 接着,朱媺娖跟着张浩谷、韩富来到一间大房子中,瞧见了那门钢炮。 这一瞬间,不仅朱媺娖双眸散发着喜悦的光芒,就连另一边的郝光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视频镜头。 只见这门钢炮不算太粗,内口径约为十厘米,外径则十五六厘米的样子,炮管长则有一米六七。 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变粗,但并不夸张。尾部加了一个钢箍,以及燧发点火装置。 炮身上则有瞄准用的照门和标尺,但都比较简单。 炮身架在两个近两米高的钢制车轮上,后面则还有个一两米的牵引支架。 这方面设计是和郝光明给的资料上一样,采用的是最成熟架退炮炮架设计。 炮击时可以直接进行上下角度调整,想要调整左右角度,就需要挪动炮架了。 但因为大炮都是钢制,并不算太重,左右调整其实也方便,两个人就行。 如果是行军,平地上一匹马就能拉着乱跑。 路况差影响也不会太大——炮架车轮设计那么大就是为了好越野。 绕着这门大炮走了一圈,朱媺娖忽然又问:“熟练炮手一分钟能打几发炮弹?” 张浩谷作为副所长,自然知道新的时间概念。 闻言道:“因为这门跑的炮身较短,上下角度调节也很方便,所以熟练炮手一分钟至少能打两发。可连续打四五发,才需要进行降温处理。” 朱媺娖听了点头——据她所知,能打三四里远的红夷大炮可是需要好几分钟才能打一发,因为炮管太长,清理困难。还很容易发热,导致实战中的平均发炮速度更低。 至此她才算是对这门钢炮感到满意——虽然与后世的钢铁大炮相比还差得远,但在大明已属于绝对的战争利器了。 随即,朱媺娖注意到大炮旁边的铁弹都是带了四道凸痕的,便问:“这铁弹是你们自己制造的?” 张浩谷道:“是的。” 朱媺娖点点头,又道:“等弹药研究所那边研制出了线膛炮用的开花弹,你们就一起实验下,将实验数据汇报给本宫。 另外,你们确定了各种口径的火炮规格后,当尽快联系兵工厂那边,让他们安排生产。 明年正月底,本宫至少要见到五十门此种钢炮,以及足够的炮弹。” 韩富、张浩谷立即一起躬身应道:“卑职遵命!” ··· 从火炮研究所回往城里时,朱媺娖心情颇为美丽。 明年去南直隶时,她若是有了五十门钢炮,不论是面对清军,还是面对某些敢和她作对的明军,都会有很大的优势。 更强的实力,可以让她做更多的事,更快地平定天下,带领大明走向富强。 结果,刚回到承运殿,联袂而至的李岩、红娘子、龙文光三人就让朱媺娖的好心情全没了。 “岂有此理!本宫三令五申,军粮军饷上敢有贪墨者,必严惩不贷,竟还有人敢犯事,莫非以为本宫不会杀人吗?!” 朱媺娖站在王座前,横眉怒叱,俏脸上神色森寒。 下方,龙文光、李岩、红娘子一时都不敢说话。 龙文光且不说,即便是李岩、红娘子,跟朱媺娖相处这么久,也是头回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说起来,朱媺娖看着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按理讲再发多大火儿都未必让人害怕。 可此时瞧见她发火的样子,即便是神经最大条的红娘子都有些紧张了。 其实红娘子也生气得很。 然后她便瞪向李岩——这事属于李岩的管辖范围。 李岩听了朱媺娖的话,直接跪地请罪,道:“是臣疏忽,没能发现有人在速食军粮上以次充好,还请殿下治罪!” 李岩不气吗? 他也气。 同时他也知道,这事归他管,既然出了问题,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尤其是这事还发生在两路出征的大军中。 亏得是规模不大,且以大西军降兵为主的将士们都是过苦日子过来的,并没有将这次军粮问题当大事,否则说不定就闹出大事来。 龙文光擦了下额头的细汗,跟着跪了下来,道:“制作速食军粮的承包商户皆是由府县两级衙门介绍的,臣身为巡抚,于此亦有失察之罪。” 见两人这样,朱媺娖一时气得想笑。 另一边的郝光明可以想象得到朱媺娖现在心情多么糟糕,怕她受怒火影响,做出什么不应该的决定,便劝道:“你先冷静,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解决问题,然后再追究责任。” 朱媺娖冷静了些。 却不准备完全听郝光明的,她觉得解决问题和追责可以同时进行。 于是深吸了口气,问:“有问题的干米饭和面饼各有多少,查出来了吗?” 九月底,曾英、李定国共来了二十几万大军出征,估计至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回成都。 如此,大军消耗的军粮便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这里面不仅有米、面、菜、肉等食物原材料,更有古代的速食军粮。 明朝作为一个相当集权化,制度颇为成熟的封建王朝,其速食军粮其实相较于时代来讲也是不错的。 主要是两种,一是以面粉为材料,加一定量的盐、油做成面饼,再以碳火炙烤为可长时间保存的烧饼。 这种烧饼中间会留一个孔洞,方便穿绳。 一般行军前每个将士都会带上几挎,不论是以火考热,还是用水泡食,或者就水干吃,都很方便,味道、营养方面相对明朝人而言也不算差。 另一种则是将加了油、盐米饭烘干,让将士们成包携带,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用水泡食,或者就着水干吃。 至于下饭佐食,则以豆酱等酱料为主。 当然,以上速食军粮都是在军队没时间正常做饭的情况下用。 如果时间足够,那肯定还是用原食材做饭吃。 在大军出征前,朱媺娖也过问了军粮问题。 了解到大明的速食军粮后,不论是她还是郝光明,都是颇为惊讶的。 尤其是郝光明——在他看来,明军的速食军粮和后世建国前一二十年军队的速食军粮也没差多少了。 发现明军的速食军粮超出期望,两人后面对军粮的事便挺放心的。 没想到,这批速食军粮中竟然有一些以次充好的。 说起来,这事确实有点难提前察觉——不论是干米饭、还是烧饼,不吃到嘴里,很难看出好坏。比如盐油不足,所用米面有陈朽变质的,等等问题。 二十几万大军需要的成品军粮不是个小数目,不论是监国府,还是成都官府,不可能自己招人去慢慢做,便依照以前的习惯,承包给能做此事的商户。 却没想,竟有商户敢以次充好,从中谋取更大的利润!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涉及到了一些官员,否则仅凭商户,是没这个胆子的,也瞒不到现在才事发。 ··· 李岩听了朱媺娖的话,道:“曾英、李定国各自上报此事时,便已经查清了。 曾英麾下约有两营的速食军粮有问题,李定国麾下约有一营的速食军粮有问题。 臣已经派人追查这两营速食军粮的来源,只不过此前军粮分发时混淆过,要查清楚此事怕是不容易。” 朱媺娖皱眉问:“追查之事先不说,这三营欠缺的速食军粮准备如何解决?” 正文 第188章 议建军粮厂,大西军王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88章议建军粮厂,大西军新王李岩道:“当初臣让下面准备的速食军粮本就有超出部分,如今只需向两路大军再加送一批速食军粮便可以了。” 听了这话,朱媺娖才微微点头。 然后道:“你再说说该如何追查次品军粮之事吧。” 李岩道:“若是无法通过军粮转运记录追查到源头,便只能审问所有参与军粮制作的商户了。” 李岩才说完,龙文光便道:“监国,李督理,此事怕是不可。 据臣所知,此番参与速食军粮制作的大小商户多达上百家,而敢以次充好的商户估计最多几家。 若为了找这几家商户而大动干戈,甚至审讯逼问所有商户,怕是下次大军的军粮便无人敢承包了啊。” 听见这话,李岩皱起眉头。 红娘子则忍不住道:“非要承包给那些无量商户吗?就不能俺们自己组织人手制作? 这次只是无良商户以次充好,下次要是有谁被敌人收买,通过速食军粮对俺们投毒怎么办?” 龙文光倒是没有因为红娘子的质问生气,而是耐心道:“红提督有所不知,将速食军粮制作承包给商户,已经是我朝多年来探索的最好方法了。 若是有官方组织人手制作,开始还好,到了后面必然贪腐横行。 而一旦出事,就是大批量的军粮出问题,而不是像这次一般,只有两三营人马的军粮出问题了。” 红娘子道:“那就加强监督,严惩贪腐。俺最近听人说,太祖对付贪官都是剥皮萱草,俺们也这么办,就不信还有人敢贪!” 龙文光诧异地看向红娘子。 他很想说:红娘子,你也是做臣子的啊,居然敢提剥皮萱草的那一套酷刑,不怕有天落到自己身上? 另一边,郝光明久久没听见朱媺娖说话,便知道她多半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提了个建议。 “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搞个官营速食军粮厂,就像搞官营铁厂一样。 官府给予一定投资后,让军粮厂自负盈亏。 不过,等这个厂子办起来,除了可以接明军的老一套的速食军粮制作为生意,你还可以将我们这边制作罐头的方法拿出来,让军粮厂制作各类罐头,供应军中,多出来的就外销。 这样一来,在罐头技术被外界破译并模仿之前,军粮厂赚钱都很容易。 而军队也可以用水果罐头、肉罐头等提升伙食水平。” 听了郝光明的建议,朱媺娖不禁双眸发亮,当即就将这方法跟李岩三人说了,并言明是郝光明的主意。 听完,龙文光最先开口赞道:“驸马大才啊,竟然能想出如此妙法。” 李岩则道:“若如此,以后速食军粮出问题的情况必然会大大减少。而且即便出了问题,也很容易查出源头,追究责任。” 红娘子则高兴地道:“俺们也能制作罐头吗?哎呀,驸马爷怎么不早说?军中将士可是有不少都馋罐头呢。” 朱媺娖因速食军粮出事生的气也暂时笑了,闻言笑道:“大明便是能制作罐头,最初口味多半也是赶不上后世罐头的。不过,此事传出去,确实可以振奋军心。” 龙文光则再次道:“这军粮厂若是招工多,还能解决部分城中百姓的生业,实是一举多得啊。” 郝光明也就是人不在现场,不然这时怕是很不好意思。 毕竟他只是照抄很多中的桥段而已。 朱媺娖又严肃道:“既然决定以军粮厂替代承包给商户之法,便令按察使司严查此事吧。” 李岩道:“殿下,若审讯一百多家商户,确实不太好,操控不当,可能会引起民间恐慌。 臣以为,可以先缩小范围,然后再分批审讯有嫌疑的承包商。 此外,负责核查速食军粮品质的官吏也需要审讯。两边同时进行,应该更容易查出结果来。” 朱媺娖点头,“可,就这么办吧。” ··· 这个紧急会议散了后,朱媺娖就回到了竹林老宅。 见到郝光明,她便忍不住道:“我真想不通,外界都认为我是仙女下凡了,我有神通的事也传得很离奇,怎么还有人敢贪?他们难道就不怕传闻中那些鬼神般的手段吗?” 郝光明道:“开始肯定是很敬畏、很怕的,但时间长了,面对足够大的诱惑时,估计就会产生侥幸心理。 况且神佛都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他们多半认为,依次充好不容易被发现。 即便被发现了,也很难查到他们身上。” 听见这话,朱媺娖更气,道:“以前听闻太祖以剥皮萱草之刑对待贪官污吏,我还觉得过于残酷,现在却是恨不得恢复此种刑罚。” 郝光明道:“剥皮萱草确实太残酷了些,最主要的是过时了。这次如果查出罪责较大的贪官污吏,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进行炮决,以儆效尤。” 郝光明才说完,一个糯糯的女孩声便传来,“姐夫,剥皮萱草是什么?炮决又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两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朱媺姕跑过来了。 听了朱媺姕的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暴汗。 朱媺娖瞪眼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偷听!” 郝光明则解释道:“不是游戏···媺姕,这事不是你现在该了解的。” “哦。” 朱媺姕翘了下嘴,便回房里继续看她的动画片了。 郝光明又对朱媺娖道:“其实你不用因为这事太过生气,国家就和人一样,免不了生老病死。 这贪腐,即便是我们这里也是无法杜绝的。 一个国家的贪腐就像是病,或者坏掉的身体细胞、组织,时不时就会产生。 你只需对官吏队伍进行有效监督,定期检查,出现问题及时处理,保证官吏队伍的廉洁高效,就足以保证一个国家的健康发展了。” 朱媺娖的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瞅了眼房间,然后俏脸微红地靠在了郝光明怀里··· 重庆。 孙可望正在城外学着当初张献忠的样子,进行誓师。 他站在那座张献忠曾用过的高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腰刀,扫视着麾下这十几万大军的一众将领,扯着嗓子大声讲话。 “诸位!想必之前军中流传的消息你们也都听说了! 那一夜,先王被朱媺娖那妖女以邪术引火烧死后,李定国、刘文秀那两个狗东西便先后向妖女投降。 他们甚至放弃了先王养子的身份,不再随先王姓张,而是改回原姓。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帮住狗官军整训降卒,来攻击我等。 如此忘恩负义、贪慕虚荣之辈,我张可望羞与之为伍! 今日我便在此言明,我张可望与李定国、刘文秀恩断义绝,再非兄弟!” 说完,孙可望便学着古人的做法,聊起衣袍,搁下一片扔到了火盆中。 他问过军中的书生了,这叫做割袍断袖。 待他表演完,安排在中上百名将领中的心腹立即有一个喊道:“古人云,国不可一日无主,蛇无头不行! 如今先王去了,李定国、刘文秀投降官府,张能奇将军被俘生死不知,能继承这大西王位的就只有平东将军你了!” 这人说完,立马又有一个孙可望心腹跟着道:“是啊,如今平东将军是最合适继承王位的,还请继任为新王吧?!” 孙可望闻声隐隐瞪了这心腹一眼。 新王就新王,你带什么吧?骂老子呢? 众将领中则有越来越多的人出声相应。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不过连喊两声,就形成一片。 随即孙可望安排在各军中的人立即跟着一起喊起来—— “请平东将军继大西王位!” “···” 孙可望从九月初回到重庆,可不只是如王应熊等遵义官军探查到的收缩兵力那么简单。 他在收缩兵力的同时,趁着那些军中将领不知道张献忠已于成都被火烧死的事,假借张献忠之名,将那些不可能跟随他的将领,可能成为他继位阻碍的将领,都一一召到重庆来杀害。 随后,当各路大军收回到重庆府后,又被他进行了一定的整顿。 他打仗虽然不如李定国,但在处理内政,整顿内部关系方面,却是比李定国要强些的。 因此,一个多月过去,剩余的十几万大西军他不敢说整顿得铁板一块吧,但也基本掌握住了。 就如台下这上百名将领,敢不服他的刺头基本都成了死人。 剩余的人呢不是已表示追随他的,便是老实听话随大流的。 如此,他才能营造出今日十几万大军齐声高呼,请他继位为大西王的壮观情景。 所以,纵然这高喊的人群里有不少托儿,可孙可望听着仍兴奋起来。 待大军高喊了七八声后,他才举起拳头,竖起手掌,示意众人停下。 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大西军是我等与先王一起建立的,如今先王惨死,确实需要一个人带着大家继续走下去。 众将士如此瞧得起我张可望,如果我再推辞,那便对不起先王,也对不起诸位的信任。” 说到这里,孙可望走回点将台中央,用力拔起了那杆书写着“大西”的旗帜,聚起来高吼道:“即日起,孤便是第二人大西王!” “参见大王!” 点将台前的众将领最先高喊着跪拜下去。 随即十几万将士一片片地跪拜,又一片片地高喊—— “参见大王!” 正文 第189章 孙可望转进,秦良玉接旨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继任大西王位后,孙可望将十几名军中主要将领召集到府中商议要事。 “孤得探子汇报,曾英所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到了内江。 另外,遵义那边新上任的四省总督王应熊也在集结官军,准备攻打重庆。 这般局面,各位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孙可望继位后很快就进入角色,开口便是称孤道寡。 十几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愁眉不展,一时竟然没人说话。 孙可望皱眉,只能点名。 “王运行,你来说说。” 王运行算是这十几名大西军主将中唯一的一位老资格将领了。 张献忠在的时候便能单独领一路兵马。 他以前和孙可望关系不错,在孙可望收拢大西军剩余兵马,继王位一事上也出力甚多,如今被孙可望任命为大西后军都督。 他想了想,便道:“大王,原本我军最好的出路便是顺江而下,杀回湖广。 但据末将所知,如今湖广为大顺军白旺所部及明军左良玉部所占领。 另外,湖广地方已经被打烂了,要啥没啥,江西那边又不好过去。 所以,去湖广反而成了下策。” 听到这里,孙可望便按照戏文中的习惯,问:“那中策呢?” “中策?”王运行被问得一愣,随即尴尬道:“中策俺还没想出来哩。” 孙可望看其他人也不像能出谋划策的样子,干脆道:“算了,还是孤跟你们说道说道吧。 湖广不能去,那么我们能去的就只有贵州、云南了。 云南这边,看似没有大兵,但山高路远,还要经过四川的西南诸府,一不小心我们可能就要被留住。 反倒是贵州这边,虽有王应熊在遵义集结兵马,可到目前为止,其手下也不过四五万人马,其中真能能打的也就一万多。 而且王应熊这个人我打听过了,是个老夫子,并不擅长行军打仗。 因此孤觉得,我们或许可以从遵义突围,进入贵州,再由贵州南下去两广。 孤听说那边本就富裕,又不像北边经历了许多战乱,正适合我们大西军取来做基业!” 孙可望麾下的这些将领,几乎都是农民军出声,偶有一两个官军出身的,同样没多少文化。 他们听了孙可望这番分析,都觉得有道理,想起传闻中两广的富裕,眼睛也都亮了。 当即便纷纷表态—— “大王高见,两广确实是个好地方,尤其广东。” “听说我们见到的那些稀奇东西,都是从广州濠镜来的。” “额也知道濠镜,听说那边有很多夷人,方便买鸟铳、红夷大炮。我们要是有红夷大炮,成都城肯定就一天攻下了。” “广东不止有濠镜,佛山知道不?听说是大明铁匠最多地方···” 就这样,孙可望迅速统一了大西军内部意见,决定从遵义突围到贵州,然后转进两广。 ··· 崇祯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日。 王应熊在接到南京弘光朝廷圣旨,为四省总督,忙活近一月后,终于是有了行动。 其以参将王祥所部一万兵马为先锋。 亲自总领总兵罗于莘等将领及所部兵马近四万,再加上征来的三万多民夫,号称十万大军,由遵义军民府攻入重庆府。 当日,先锋参将王祥便攻占了并无多少大西军看守的綦江。 王应熊到达綦江县城后,当即向弘光朝廷上奏捷报,升王祥为副将。 隔日,王应熊所统领的大军向江津进发,遭遇大西军突袭,顿时溃败,退往綦江。 三日后,也即是十一月一日。 孙可望统领的十数万大西军,与王应熊统领的数万明军在綦江发生大战。 綦江城孤小难守,王应熊采取王祥建议,在城外依据山势,立两座大营,与綦江城成掎角之势。 副将王祥、总兵罗于莘各守一座大营。 参将侯天赐等,领其他兵马,随王应熊守綦江城。 孙可望以精锐重兵攻打罗于莘所守营寨,又以偏师看住城中及王祥所守大营。 王祥所部及綦江城,数次欲救援罗于莘部而未能成功。 半日之后,罗于莘所部营寨便被攻破,一万多大军溃围而走。 孙可望仅遣数支小股骑兵追杀败军,下午开始猛攻綦江城。 不克。 当夜,王祥以精锐兵马夜袭大西军军营,未能成功,反失陷上千精兵。 次日,孙可望继续猛攻綦江县城。 半日后以火药炸毁北城门,大军攻入綦江县城内。 王应熊由侯天赐等将领以精兵护着从东门突围而出。 行动中,王应熊独子王阳禧殁于军中。 王祥所部曾趁机出寨袭击大西军侧翼,小胜一场,随后又被击败,只能率残部逃往遵义。 孙可望率领着大西军衔尾追击。 数日之后,直追到了遵义城下。 随后以一偏师,看住遵义城内明军,主力进入贵州··· 十一月五日。 出征月余,曾英便率领着大军进入了重庆府城。 但他不仅没高兴,反而紧锁眉头。 因为这一路过来,他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 前锋探马汇报,不久前孙可望率领大西军在綦江大败弘光朝廷任命的总督王应熊,如今大西军已进入遵义。 此外,他一路所经过的重庆府各地均毁坏严重——无论是城池还是乡村,都见不到什么人,曾经富饶的重庆,如今只剩下了初冬的萧瑟。 大军无法从当地得到补给,后勤只能依赖成都供给。 而此番他的出征任务不仅是收回重庆府,还有剿灭大西军余部。 如今孙可望率领大西军余部去了遵义,便等于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遵义军民府亦属于四川管辖,按理说曾英应该立即追过去。 但考虑到弘光朝廷的王应熊在那边,且重庆各州县残留的盗匪也需要时间清缴,曾英便先向朱媺娖请示,然后一边剿灭盗匪、收服重庆府其余州县,一边等待朱媺娖的指示。 随着曾英所率大军收服重庆各州县,恢复交通,朱媺娖在成都任监国的事才陆续传到泸州、永宁、石柱、遵义这几处。或者说相关消息再难被有心人遮掩,为众人所知晓。 ··· 石柱。 宣抚司衙门。 这里属于官府衙门,而马家实际属于土司,所平时秦良玉并不在此处居住,只有正式接待朝廷官员、来使时,才会在此处。 这一日,秦良玉听闻有成都来的天使驾临,便带着秦、马两家的后辈子侄匆匆赶来。 秦良玉生得很是高大,常年征战又使其肤色偏黑,虽然已经七十四五,身体不如以前,但依旧健朗,行走时步若流星。 侄子秦翼明、秦拱明跟在其左右,更年轻的秦佐明、秦祚明、马万年则跟在后面。 半路上,秦翼明不禁嘀咕着问:“姑姑,福王都已在南京继位几个月了,这成都怎么又冒出了个监国?这监国的旨意,我们能接吗?” 正文 第190章 爵忠贞侯,老将破防 , 秦良玉霜白的眉头紧皱,迟疑着道:“先听听这天使所传圣旨怎么说吧。” 秦翼明道:“我看八成又是叫我们出兵剿贼的。” 秦良玉道:“马家世家为石柱土司,秦家也多受皇恩,助朝廷剿贼也是应该的。 何况不是有消息传来,说张贼被官军打败,逼得遁入遵义么?若如此,正是该痛打落水狗之时。” 秦翼明忧虑道:“张贼那般势大, 官军怎么可能取胜?侄儿倒是听说,遵义那边聚集了几万官军,方攻入重庆府几日,就让张贼打得大败,如今张贼都攻入遵义了。” 石砫地处重庆府东北角,地势险恶, 荒僻。 此前大西军占据重庆府及夔州府大部, 石柱与四川这边的交通便被断了。 前些日子,忽然各种消息传来,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没有官方人员来沟通,秦良玉、秦翼明很难辨别各种消息的真假,对外界之事的了解也不多。 秦良玉如今却是有了些判断。 她道:“成都的使者能来,至少说明张贼在重庆府确实收缩了兵力,又或者是官军在夔州府那边占据了优势。 若张贼还如六七月时那般势大,成都使者如何过得来?” “姑姑说的是。”秦翼明认同了秦良玉的判断,但又道:“不过石砫可真是没兵可出了,一会儿见了使者,姑姑可要讲清楚,别应了朝廷的差遣。” 秦良玉闻言一叹,加快了脚步。 她虽然想上报国恩,可在之前连年的征战中,石砫的青壮真的被打得没多少了。 而且崇祯十年以后的几次出兵,更是难以从朝廷方面得到粮饷补充,全靠秦马两家的家底支撑。 因此,如今石砫不仅是没人, 也没钱粮。 她也年老体衰,纵有心报国,却也无力去做。 但朝廷如果真的需要,她还是会派秦马两家子弟到军中,略尽绵薄之力··· 到了宣抚司衙门,秦良玉便瞧见了成都来的天使,一个青年文官。 “在下四川布政司经历钟会,见过秦老将军!” 只见这青年文官面对秦良玉时不仅没有一丝文官的傲慢,反而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候。 这让秦翼明等秦马两家子弟对他少了些反感。 秦良玉却是一下子听明白,四川布政司应是支持那位监国的了。 她随即道:“钟经历有礼了。不知石砫有何事?” 钟会微笑道:“下官乃是奉监国之命,来向秦老将军传旨的。” 这话一出来,宣抚司衙门大堂气氛立即怪起来。 过去那些日子,虽说各种消息都有,可有一条消息秦马两家却是确定了的,那便是福王已于南京登基为帝。 依大明惯例,监国多为国之储君,有代理国事之权。 如此,除非这成都的监国是南京那位福王登基后封的,否则便是南京朝廷的二君了。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只过两息, 秦良玉就镇定地问:“不知是哪位宗室在成都监国?” 钟会也微笑依旧, 道:“张贼隔绝交通,秦老将军不知成都发生的种种大事也正常。 六月底,坤兴公主殿下持先帝遗诏来成都,入城待龙抚台、刘巡按等看过遗诏,便尊旨奉殿下为监国。 殿下取蜀王财富,抚民练军,厘清吏治,又得上天相助,便在八月八日晚大破围攻成都的贼军。 此后更是收降三十几万贼军,整训出二十几万精锐兵马,这才能在秋收后派兵收复重庆府。 只可惜那张可望惧怕我军,竟放弃重庆,先一步攻入遵义府,似乎是要转进贵州。” 钟会的这番话不多,可却让秦良玉及秦翼明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无法思考。 实在是其中包含的消息太惊人了。 成都官军能大败围城的张献忠几十万大军不说,竟然还收降了三十几万兵马! 最让人惊讶的是,在成都监国的并非某位皇子或是藩王,而是一位公主! 并且这位公主还是奉先帝遗命监国! 这桩桩件件,都不可思议之极。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秦良玉还是忍不住声音颤抖着问:“钟经历不是在诓骗我等吧?” 钟会道:“秦老将军说笑了,下官怎敢乱编这等要事?秦老将军若不信,之后派人前去成都了解一番就清楚了。” 得到钟会的肯定回复,秦良玉不禁与秦翼明等人交流了下眼神,发现彼此仍满脸震惊、呆滞,显然还未完全消化方才所知道的事。 缓了口气,秦良玉有了决定。 她道:“公主殿下若真是受先帝遗命为监国,那便是大明正朔。来人,摆香案准备接旨!” 秦良玉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忠君报国的思想熏陶。 她自参军以来,所受皇恩多来自天启、崇祯,自然选择尊奉崇祯的遗诏。 至于说公主为监国,千古未有,就不是她想管的了。 她虽是汉人,可却生活在石砫,在这里女子继承父辈乃至丈夫权位的例子可比比皆是,没什么稀奇的。 因为秦马两家一直都是在宣抚司衙门接旨,所以香案等物品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摆好。 钟会当即拿出圣旨,展开大声念起来。 “奉天承运监国,诏曰:石砫宣抚使马千乘妻秦良玉,自万历二十七年起,屡立战功··今特封秦良玉官左都督,爵忠贞侯。钦此。” 听完这道圣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思考能力的秦马两家子弟再次被震惊得呆若木鸡。 尤其是秦翼明。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次成都方面所传的圣旨对让他们出兵剿贼的事一个字都没提,而是加封秦良玉为左都督,更是封爵忠贞侯! 虽然,听说福王在南京继位时一口气封了不少爵位,让爵位没有以前那么有含金量了。 可侯爵仍是莫大的荣耀,也仍是个稀罕爵位。 更别说秦良玉还是以女子之身封侯,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事! 至于说官左都督倒不算什么了。 在大明,总兵官之上的都督官位早已成了和少保、太保、柱国一样的虚衔,只是一种荣誉而已。 虽然勋爵也是荣誉,但含金量却比左都督高太多了。 见秦良玉等人都一时呆住,钟会便含笑提醒,“秦老将军接旨吧?” 秦良玉终于回过神来,忙按规矩行礼接旨谢恩。 只是,接了旨后,秦良玉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着钟会,问:“钟经历,老身何德何能,能得监国赐下如此荣耀?” 钟会道:“下官来此前,曾得监国口谕,说‘她以女子身份监国后,更知女子要为国家做事有多么不易。秦老将军以女子之身为大明戎马一生,艰苦远超过男子,这侯爵之位是应得的’。” 秦良玉听了恍然。 她方才本就觉得这侯爵烫手,想着是不是公主有要用到她的地方。 却没想到朱媺娖竟然借钟会之口直说了出来——她被封侯,确实有与朱媺娖同为女子,可以在道义上为支援的缘故。 朱媺娖这般堂皇大气的做法,倒是让秦良玉心中生不出一点芥蒂,只剩感激了。 何况,身为臣子,能对君上有所帮助,本就是一件幸事。 更别说得君上赏识,被封为侯爵了。 没看到先前对成都监国有远拒之意的秦翼明等人,如今都高兴笑得嘴角扯到后脑勺了吗? 心里想明白了这些,秦良玉还是觉得这侯爵之位过重了,毕竟她立功虽多,却并没有什么卓绝之功。 于是便直问:“钟经历,监国可有什么需要我石砫效劳的地方?” 钟会道:“监国知前些年石砫屡屡出兵为大明抗鞑虏、剿流寇,如今已民生凋敝。 且老将军年事已高,因此并不想在此时劳烦。 只希望秦老将军能安心休养身体,恢复石砫民生经济,好见证监国夺回北京,令大明恢复太平的一天。” 前面,听钟会念那片辞藻华丽的封侯圣旨,秦良玉也只是震惊,内心深处并没有被触动。 可听了钟会所传的这番话,她却破防了,一双老眼不禁涌出混浊的泪水,颤声道:“请钟经历转告监国,老身一定会坚持等到那天的。” “秦老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将这话带到。” 等钟会走后,秦良玉不禁站在宣抚司衙门,遥望着成都方向,久久无语。 秦翼明在一旁仍是满脸的高兴,道:“没想到这位公主监国如此大方,竟直接给姑姑封侯,这以后我们秦家也是大明勋贵了啊。” 说着,他又不禁露出忧虑神色,“不过,公主毕竟是女子,也不知道争不争得过南京那位。要是争不过,我们家这侯爵之位可就黄了。” 秦良玉闻言,霜白眉毛也皱了起来。 心想:是啊,公主好是好,可毕竟是女子,争得过南京那位吗? 正文 第191章 贵州已成本宫囊中之物 热门推荐: 成都。 承运殿。 朱普在品尝两份罐头,一个是红烧猪肉的,一个是红烧羊肉的。 当然,在朱浦前是有人试过毒的。 只见她小口品尝后微微蹙眉。 下面的官营军粮厂厂长郭华明看得心一下子悬起来,同时又有点想不通。 这红肉肉罐头试制成功后,他尝着觉得味道挺好呀,怎么公主还皱眉呢? 莫非是公主山珍海味吃多了,才吃不惯这罐头? 不过这罐头本就不是给公主吃的呀。 就在郭华明由想不通变得委屈时,便听朱频溃骸拔兜阑箍梢浴! 听见这话,郭华明先是一愣,随即就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腹诽:既然味道不错您皱什么眉呀?真是吓死个人了。 郭华明却不知,朱扑档闷涫挡7切睦锘啊 就她口感而言,这两份红烧肉罐头其实味道一般,至少比她以前吃的后世肉罐头有明显的差距。 但她却知道,军粮厂才建立不久,能这么快就根据她给的资料试制出红烧肉罐头已经不错了。 况且,她的口感是被郝光明用后世美食养叼了的,大明的将士们却没有。 以前的大明官军可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根本没心思讲究好不好吃。 如今虽然能吃饱了,但一般情况下,肉食也是十天半月才能有一顿。 因此她敢肯定,这肉罐头对于将士们而言,已经是不错的美食了。 认可肉罐头口味后,朱朴值溃骸罢夤尥纷钪匾的是保质期,因此,接下来你们军粮厂要做好相关试验,确切掌握此种肉光头能存放的时间。 实验室要将气温、储藏条件等,都考虑进去,可听明白了?” 这些道理朱聘的资料上就讲得很明白,因此郭华明听了立即点头,道:“卑职明白。” 郭华明本是成都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能有机会任从八品的军粮厂厂长,自然会珍惜这个当官的机会。 此前军粮厂试制的烧饼、干米饭、豆瓣酱等明军老一套军粮,朱没出也都尝过、查验过,都还算满意。 所以,对于办事很有效率的郭华明,她还是比较欣赏的。 当即又鼓励了两句,便让他离开了。 一时无事,朱凭屯u手机跟郝光明聊起来。 “其实除了军粮厂,适合你们明末建立的厂子还有不少。 我记得你说过,蜀王府下面的产业,有一部分就是纺织厂,既有生产普通绸缎的,也有织蜀锦的。 你可以让人将相关资源整合一下,开个纺织厂,然后将较为先进的纺织机弄出来。” 听了这话,朱撇唤道:“我看过你们后世的相关历史资料,纺织工业弄出来了,控制不好,既容易让百姓因利益而改稻为桑、棉,又容易挤压以家庭纺织产品的市场。 现在我只掌控着四川一地,而且对军事外其他方面的掌控力也不强,现在就把先进纺织机弄出来,怕是容易出问题吧?” 郝光明闻言惊讶道:“可以呀,你居然连这些都学习了?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不过,先进的纺织机器可以先不传授,但办一个属于监国府的纺织厂却是没问题的。 对了,除了纺织厂,水泥厂也是时候建起来了。 之前查找成都府周边矿产资源时,我就注意到,很多地方都适合生产水泥。 另外还有玻璃厂,这个前期可以赚富豪士绅的钱,后面还可以方便化学的发展。” 朱频胶笫蓝颊饷淳昧耍自然是知道水泥和玻璃的,当即点头,“水泥厂、玻璃厂确实可以有。 ” 郝光明笑道:“回头我搜集足了资料就给你。” “嗯。”朱频阃酚a恕 她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外面侍卫禀报,说李岩、红娘子求见。 两人行礼后,李岩便地上一份奏报,道:“启禀监国,曾英奏报,已收复重庆府城。 但张可望却早一步带着大西军余部击败了王应熊所率领的数万官军。 根据我们以及曾英的判断,张可望很可能是想由遵义转进贵州。 因为王应熊是南京那边任命的四省总督,所以曾英询问,该如何与其交涉。” 朱铺了柳眉微蹙,问“李督理对此怎么看?” 李岩道:“南京弘光乃伪帝,王应熊这个四省总督自然也做不得数。 因此,当令曾英继续追击张可望部,顺便收复遵义府,然后跟着将贵州也拿下。 当然,王应熊与其麾下将领、将士毕竟也是终于大明的。 可嘱咐曾英不要为难他们,再让王应熊来成都觐见殿下。” 听见这番话,郝光明不禁感叹道:“李岩这浓眉大眼的如今也学坏了啊。 王应熊都已经担任了弘光的四省总督,要让他来觐见你,怎么可能不为难? 不过这王应熊虽然军政两方面的能力都欠缺,文学上造诣却不错。 我看你每次拟写圣旨,都要找龙文光,倒不如让王应熊来当个翰林学士。” 朱圃诶钛摇10炷镒用媲耙膊患外,闻言不由微笑道:“翰林学士比四省总督可差远了,只怕王应熊不肯来。” 郝光明道:“你给一个机会,来不来就是他的事了。” “行。” 这么说了句,朱朴挚聪蚶钛摇10炷镒樱道:“贵州经历奢安之乱才数年,如今仍民生凋敝,必然不是张可望转进目标。 他若想去湖广,大可以顺江而下。若是想去云南,就会走泸州、叙州,而非攻入遵义。 如此,本宫料定,他怕是想要带着大西军余部进入两广。” 李岩听了眉头微皱了下,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便道:“监国可以发一份诏令给两广官员,让他们提前准备,注意拦截。” 朱频阃罚“此法可行,回头你拟好了诏令,给本宫看用印便是。” 至于说两广官员认不认朱普飧黾喙的事,两人都没提。 因为,不论两广官员认不认朱萍喙的事,只要不傻,在知道大西军余部将进入两广后,便会按诏令说的准备拦截。 这时红娘子瞅着仍立在殿中的四川及周边地图,道:“监国,既然这张可望想去两广,那怕是曾英依旧追不上他啊。 不过,如此我们要取贵州倒是更容易了,只需让曾英带着大军过去,再令贵州的大官来觐见监国就是了。” 朱铺了一笑。 红娘子的话虽糙,理却明。 贵州确实已成她的囊中之物了。 如此,可以预见,过年之前她的监国府之下便将有川、贵两省之地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贵州巡抚的人选她倒是要提前思量。 念及此处,几个人名就浮现在她心头――詹天颜、陈君宠、马乾还有樊一蘅。 前三者她都通过郝光明有过详细的了解,但樊一蘅她却了解得不多。 这个人还是前段时间按察使张继孟向她推荐的,但因为不了解,她并没有立即召用。 如今再想到这个人,她便准备仔细了解一番。 于是,等李岩、红娘子离开承运殿后,朱票慊氐街窳掷险,跟郝光明一起查看樊一蘅的史料??? 【第三更,求正版订阅!】 正文 第192章 贵州巡抚,提议科考 竹林老宅。 十月份的时候郝光明又找人将西屋重新装修了一番。 除了将墙壁重新粉刷,用最好的材料做涂层,再就是铺上了较好的地板砖。 最主要的改变却是用一堵墙将西屋隔成南北两间,各自在东面向着堂屋开门。 郝光明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朱媺姕突然跑到他这边来,见到什么令他尴尬的场面。 没错,他防的是朱媺姕, 而不是朱媺娖。 朱媺娖都是他老婆了,虽然还没那啥,但两人关系已经亲密到无需注重男女之防了。 就像此时,两人便关上了房门,挤在书桌前查看、研究樊一蘅的资料。 看完后,郝光明先发表意见,道:“这个樊一蘅确实有一定能力——有过多次军事方面的经历不说,最重要的是在选任武将方面也颇有识人之明。 不过他是万历元年(1573)生,按大明的算法, 如今都七十二了。 虽然从史料上看,他要到六年后才会病死,但这么大年纪,恐怕做事会力不从心。” 朱媺娖也知道,虽说有的人年纪大了并不会昏聩,甚至身体也依旧健朗,比如说秦良玉。 但那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随着年纪大了,不仅身体不行,脑子也会变得不灵光。 这样一来就不适合做事了,更不适合身居要职。 七十多岁,在大明都属于老寿星了。 历史上南明是没办法,才将樊一蘅找出来任用,她如今却未必要如此。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樊一蘅不合适,那么剩下几人中就以詹天颜最适合了。” “不错。”郝光明也是这么想的,“詹天颜在龙安做得不错, 军政两方面的能力都颇强, 放在贵州这种既需要镇压土司又需要发展民生经济的地方正合适。” “那龙安知府还有川西参政的位置由谁来接任呢?”朱媺娖蹙眉,一时又烦恼起来。 郝光明笑道:“其实这些地方官员,最好是用监国府培养起来的人才。 但你到成都任监国的时间太短了,监国府之前招收的几十人都还只是小官、小吏。 这个时候,你首先应该用的是值得信任原朝廷官员。 如果还找不到合适人选,就可以让下面的人举荐。” “嗯。”朱媺娖闻言眉头舒展开来。 郝光明的劝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龙安知府位置不像贵州巡抚那么重要。 即便接任者不如詹天颜,只要萧规曹随,不搞出负政绩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说川西参政,本就非常设官职,一时无人接任也无妨。 这时郝光明又道:“说起来,除了贵州巡抚外,陕西的方面大员你也该考虑了。 最迟明年开春,大顺军便会有一部要进川。 你可以趁机收编这一部大顺军,再顺势派出军队从清军手中收复陕西。 只有拿下陕西,你这边才能沟通蒙古草原和西域,才能有稳定的战马来源。 而且,从战略高度上来讲, 若能占据陕西,将来便能从西边出一路大军配合东边一起伐清。”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先是点头, 随即就不禁扶额,道:“你这么说我感觉更缺人用了。” 郝光明笑道:“你现在只能从四川一地选任官员,自然会感觉缺人。 等明年你去了南京,能选择的官员、人才便会多出来很多,到时候就没这么难了。” 朱媺娖蹙着眉头道:“还是得尽快培养自己的官员···我准备以监国名义,于明年正月在成都举行一次科考。等办完这件事,我再去南直隶。” 郝光明道:“这想法可以的——即便选出来的人无法立即担当大任,也能派到地方和各部门基层去锻炼。 这样几年下来,你就有真正嫡系的文官可用了。 等将来你掌控了江南那边,如果文官集团与你对抗,你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朱媺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科考方式和内容必须有别于以前的科举,但又不好一下就变动太大,不如相公你帮我想想这次科考该怎么弄吧?” 说到最后,朱媺娖偏头看着郝光明,隐有撒娇的感觉。 如今也只有在郝光明身边,她才会露出这般少女姿态了。 郝光明看着朱媺娖,心中微荡。 回过神便应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虽然他不能本人去到大明,但能为大明设计一次科考,感觉也挺不错的。 ··· 次日。 朱媺娖召集几名军政要员议事。 念及曾英那边都已经收复了成都府城,她便想起了另一路大军,于是问:“夔州府的战事如何了?” 红娘子道:“回禀监国,根据李定国上次传回的奏报,夔州府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官员、将领与匪寇多有勾结。 因此,他决定先整顿当地的官军,清除与匪寇相勾结的人,再出兵剿灭摇黄十三家。” 朱媺娖又问:“李定国与马乾相处是否融洽?若不和,会不会影响平定夔州府之事?” 这次却是按察使张继孟出列答话,因为马乾如今仍只是按察使司的佥事(正五品),为张继孟下属官员。 “启禀监国,前两日臣收到了马乾传到成都的公文和书信。 他在书信中讲述了与李定国头几次接触的情况,从内容上看,两人虽不敢说融洽之至,却也能正常配合。 况且,不论马乾还是李定国,都是识大体的,应该不会误事。” 听了这话,朱媺娖微微点头,但还是嘱咐道:“夔州方面若有重要变化,立即汇报给本宫。” “是。” 随即,朱媺娖又提了让曾英拿下贵州,再派詹天颜任贵州巡抚之事。 不论是龙文光、刘之渤等大明原系官员,还是李岩等监国府要员,都认为詹天颜是目前贵州巡抚的最佳人选。 于是这项提议很顺利就通过了。 最后,朱媺娖才提起要在明年正月进行一次科考的事。 对于这种事,李岩、红娘子都没有经验,也缺乏见识,便没急着发表意见。 两人之下监国府参与此次会议的要员还有四人。 分别是协理工部的刘鳞长,有左都督衔的总兵官马科,以及因积极做事出了不少成绩才升为民政司主事(正六品)的黎玉田,以及同样累功升为财务司主事的刘孝廉。 至于其他各司,都还是以七、八、九品的办事小官为主,没人够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另一边,龙文光认为科考是大事,有心发言,可又没想好怎么说,因此一时踟蹰。 至于按察使司的张继孟同样没先发言的打算。 之所以如此,还是朱媺娖麾下建制不够完善、合理的缘故。 好在承运殿安静了十来秒后,巡按刘之渤站了出来,道:“臣以为此举可也——只需依照乡试规则办理,选拔出一批举人,即可补充川贵两地所缺失的官员。” 正文 第193章 科举第一刀,夔州府军阀 大明是一个制度颇为完善的封建王朝,很多事都有循例可依。 就比如科考这件事,在刘之渤看来没什么好多想的,既然监国府如今只控有川蜀,即便再过两月,也只是多个贵州,且朱媺娖也没正式称帝, 那么按乡试规格选拔一批举人就是最合适的。 至于更高级的、选拔进士的会试,可以等将来朱媺娖正式称帝后再进行。 并不耽误事儿。 他以为自己说完,这事也就过了,谁知朱媺娖却道:“将科考规模控制在乡试层次没问题,但科考规则与内容,本宫却准备参照后世的先进经验改一改。” 听见这话,下方诸人都是一愣。 科举可是天大的事,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会提出更改科举规则和内容。 回过神来,刘之渤当即道:“科举干系重大,万不可轻易改动,监国三思啊!” 随即,龙文光、张继孟、刘鳞长也都一起出列拱手躬身,道:“请监国三思!” 见李岩、刘孝廉也有所意动的样子,朱媺娖不禁柳眉微蹙。 她提声道:“科举制度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大计,是不可轻改,但也不能因循守旧,一成不变。 本宫早就说过,如今世界正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国家必须求变,方可抓住机会发展强大,否则便会落后,会挨打。 况且,此番本宫只准备在川贵两省试验, 对科举做少许改动, 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有何不可?” 听见这话, 龙文光等人紧皱眉头,一时无言。 作为科举出身的他们, 本能地不想科举规则有任何变化。 但因为朱媺娖拿“大变革”说事,又是“得天所衷”的真命之主,他们便也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 李岩作为文臣中对后世之事了解最多的,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却是没了犹疑,当即出列道:“本朝科举制度虽承自宋元,却又大有不同。 因此,科举制度本就是可以改动的,况且监国以后世经验为参照,逐步改动科举规则和内容,正是顺天应人之举。” 李岩说完,黎玉田、刘孝廉也当即出列表示赞同。 龙文光这几位年纪较大的官员,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见此,朱媺娖才露出笑容,道:“此事本宫已与驸马商量过,此番科考依旧会以策论为主, 然后再添一些附加题。 另外, 策论文章将不再限制为八股形式, 但考生则限定为有童生、秀才功名者。 等过些天,本宫还会拿出附加题的学习资料,传播出去,给诸考生学习。”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龙文光等人虽然仍皱着眉头,却也松了口气。 其实八股文的作文形式,在明晚期已有所松动。 这个时期,明朝外有鞑虏、内有流贼,南方又受到外洋的一些文化、物质刺激,因此思想变化是相当活跃的,甚至隐有百花齐放的趋势。 可惜在历史上,这一重大思想转变被清朝的建立给打断了。 在这个时空,在明晚期的文化思想背景下,朱媺娖对科举的这第一刀其实是很轻的。 不再限制八股作文形式,等于是让现有研究八股文的众考生多了些竞争者。 但朱媺娖却言明,这次科考人员限定为以前的童生、秀才,便等于在此次科考避免了新竞争者的出现。 如此,也就不会遭到太多反对了。 至于说这一刀为以后科考制度的改革埋下了伏笔,或者说下一次科考时,竞争会变得远比这次激烈许多,就不是龙文光等人要考虑的了。 他们先前反对更改科举制度,除了本能的不喜,主要还是要为后辈、门人争取利益。 而按照朱媺娖的科考改革步骤,以后的考生们至少也有几年的适应时间。 如果几年都无法适应新的科考规则、内容,那便活该被淘汰。 ··· 在朱媺娖等人于“朝堂”中议论着国家大事,以及将要进行的某些改革时,小的变化其实已经出现在监国府治下的方方面面。 这其中,又以军事方面的改变最为明显和剧烈。 因为军事容不得妥协。 夔州府。 达州。 城外大营,李定国的大帐中。 马乾皱眉道:“李总兵,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这些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逼迫太过,恐怕会直接跳反。” 李定国神色淡然,道:“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若敢跳反,直接镇压就是了。 况且这是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成都各部也都是这么整训过的,夔州这些人若想继续当官军,就没理由例外。” 马乾不说话了。 成都进行的军队大整编他确实有所了解,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文书他也看过了,另外还从按察使张继孟的书信中侧面了解这事。 所以,这确实不是李定国肆意妄为。 尽管他心里还对李定国这个张献忠养子有所提防,但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道:“也罢,那本官就配合李总兵尽力办好此事。” 李定国闻言露出笑容,抱拳道:“多谢。” 马乾摆手,“你我同为监国效力,何必言谢。” 次日,马乾便以按察使司佥事、代理川东镇守参政的名义,向夔州各地官军发文,让这些官军来达州会师。 早前张献忠势大时,曾逼得摇晃十三家名义上归降,那时官军几乎没有容身之处。 整个夔州府明面上只剩达州一座孤城。 但并非说大明官军都被消灭了。 事实上,张献忠大军攻入夔州时,绝大多数官军都是望风而降,而后躲进了崇山峻岭之中。 这些官军都是出身本地,又在夔州、保宁府东部与摇黄十三家的匪寇“糜战”数年,早已对各处地理熟悉无比,往山里面一藏,张献忠的人一时根本找不到。 何况,张献忠当时就是奔着重庆、成都去的,也就没管这些望风逃了的官军。 等到张献忠于成都城外大败,孙可望回到重庆收缩兵力,这些官军便又都冒了出来,收复多座空了的城池,以为战功。 所以,等李定国来到时,夔州府甚至明面上已经重新归属大明。 因为各州县城池都是被官军收复并驻守着的。 但摇黄十三家依旧活动频繁,与这些地方官军们像以前那样斗得有来有回。 李定国看得清楚,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剿灭摇黄十三家,只能依赖本地官军。 否则,全靠他所带的兵马,单是摸清楚摇黄十三家的情况,就需要很长时间。 但本地官军大多军纪败坏,与匪寇无异,更与摇黄十三家多有勾结,已经不堪用。 所以他要用这些人,就必须狠狠整顿一番。 甚至借机除掉那些早已成为军阀的官军将领。 不过,他作为以前的大西军将领,又是从成都领兵而来的大将,很难取得这些本地官军的信任,才让马乾发问召集这些地方官军。 马乾在夔州、顺庆为官多年,本身又有着相当的能力,更是在张献忠的大军围攻下守住达州不失,因此在这些地方官军中还是颇有威信的。 当然,这些地方官军听马乾话的主要原因,还是想通过马乾向上面要军饷。 这不,马乾文书发出不过几日,一支支官军就来到了达州城外。 瞧见城外李定国所率领的边防军、卫戍军的连绵军营,这些夔州地方官军下意识就将营地安置在较远的地方,并都在营中做好了防御准备。 然而,这些人在扎营时并没有注意到,五百多米的高空中有一只“怪鸟”盘旋飞过··· 李定国大帐中。 马乾、杨展、张化龙、王复臣都在围着飞鹰队一小组看稀奇。 但除了马乾、杨展,张化龙、王复臣都没敢靠得太近,而是站在四五步外。 这里面,张化龙是夔州卫戍军镇副总兵,王复臣则是保宁卫戍军镇一营参将。 因副总兵李仁驻守保宁防备顺军脱不开身,王复臣便以参将之职带领该军镇,听李定国调遣,剿灭摇黄十三家后再去向李仁报到。 得知今日夔州负责剿贼的几支营兵及地方巡检司官军都来了,李定国便让随行的飞鹰队小组用微型无人机去探查他们的营地布置,并记录下来。 这些人中,只有马乾是第一次见识无人机。 此时瞧见观察兵手中平板电脑上那些地方官军营地的画面,不禁惊叹连连。 “宝物,此真乃仙家宝物啊!监国果然是上天所衷、真命天子!” 李定国虽然是第一次在军事行动中用到飞鹰队的无人机,但之前其实已见识过多次,因此表现倒还淡定得很。 等飞鹰队小组将那一整片营地都探查过,并录下了视频,他便拿过来细看。 瞧见视频里最大的一片营盘中,竖着“谭”字大旗,李定国道:“看来马佥事所言非虚,这些人中果然以谭家兵马最多、实力最强。” 马乾这时也不在乎文武身份了,就贴到李定国旁边,继续看平板上的视频。 他闻言道:“谭家三兄弟,谭文如今为参将,谭弘、谭诣为游击,一门三将,家里原又是万县土豪大族,其部自然实力最强。 其后便是副将王学诗、参将胡云凤,营盘最小的那个则是游击姚玉麟。” 李定国听了忍不住摇头,“夔州府不过一州十三县之地,竟然养了这么多营兵。” 马乾道:“这还不是因为摇黄匪寇以及以前的张贼···” 说着马乾住口了。 因为他这才想起,李定国就出身“张贼”。 李定国倒没生气,马乾却觉得尴尬,于是道:“其实除了这四股负责剿贼的营兵,各地典史、巡检也都有些兵马。 这些典史、巡检多是由当地大族子弟担任,近些年朝廷式微,他们便对上方命令阳奉阴违。 平时与摇黄匪寇勾结、暗中通风报信不说,偶尔还会扮做贼匪,到别处掳掠百姓财富。” 马乾没注意到的是,他这番话说完,李定国没觉得有什么,杨展却脸色微变了变。 因为他之前在嘉定就是走的这个路数,一举把控了整个犍为县的军事权。 那时他是看到乱世已至,朝廷不能为,所以就产生了些许野心。 可如今他既然做了朱媺娖麾下的边防军总兵官,心思自然就变了。 ‘看来有空得写一封书信回去,让那臭小子弃了巡检司的官职,到边防军来任职。 否则那臭小子在犍为搞出什么枉法之事,说不定就把老子给坑了。’ 正文 第194章 谭家三兄弟,无兵马者死? 谭家军,这是谭家三兄弟麾下将士对自己所属军队的称呼。 因为这一支军队已完全由谭家三兄弟掌控。 当然,这种情况的出现并非全因三兄弟的“野心”,也是时势使然。 早年,三兄弟为方郭安部下。 至于方郭安,当时则是左良玉麾下副将——并非嫡系,而是附从的副总兵。 崇祯十年至十三年, 总督杨嗣昌调集大军围剿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于川陕豫鄂之间,所调集的兵马中就有左良玉部。 当时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都一度被逼入绝路。 李自成被逼得十八骑入商洛山,张献忠最惨时也只剩下千余人隐遁于夔州府的山林中。 只可惜关键时刻东虏入寇,不仅洪承畴、孙传庭被调走, 其他各路官军也因军饷不足、军功分配等问题难以协力剿贼, 以尽全功··· 谭家三兄弟就是在那一战中立下的功劳,随后谭文被授任为游击, 谭弘、谭诣则被授任为守备,驻守于巴东。 之后几年经常被调动参与围剿摇黄匪寇,便都各升了一级官。 再加上他们出自万县土豪大族谭家,如今便混成了夔州府最大的一股官军。 如今三人麾下有家丁(精兵)三千余,战兵过万。 至于辅兵,就看他们能抓到多少壮丁了。 有宗族支持不缺钱粮,又暗中与摇黄匪寇沟通,把打仗变成演戏,三兄弟过去几年日子不知有多舒坦。 可惜张献忠再次入川,搅得天翻地覆,让他们的好日子也没了。 没办法再在固有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只能遁避山野。 这就是夔州的众官军以及摇黄十三家都不喜欢张献忠的原因。 好在张献忠于成都城下败亡,张可望将兵马都收缩到了重庆。 让他们不仅能凭白得了些收复城池的战功,更能过回以前的美妙小日子。 得了这些好处, 再考虑到成都方面能大败张献忠, 收降了不少大西军,如今军势颇盛,谭家三兄弟与夔州府其他军头一样,还是愿意听成都朝廷号令的。 再加上马乾此前待他们也算不错,三兄弟便带着队伍来达州听从调遣。 不过听令归听令,这些年见多了贼军与官军中的兼并之事,三兄弟基本防备还是有的。 这不,刚扎好营垒,三兄弟就聚在大帐中揣测起成都朝廷召集他们的用意来。 “这还用想吗,马佥事不都在行文中说了,就是召集我们一起剿灭摇黄十三家。” 老三谭诣,生得最高大壮硕,脑子也最简单,同时为人也最残暴。 对于这次成都朝廷的调遣,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深意,就是要打仗。 老二谭弘生得最为俊朗,有书生气质,可实际却最为阴毒狠辣,自私自利。 他闻言冷笑道:“老三你是真蠢啊,成都来人要真的只是为了剿灭摇黄匪寇, 让我们在驻地配合不是更方便?” 老大谭文相貌最普通, 闻言道:“兴许成都来人有别的剿贼计划也说不定,毕竟都是官军,上面既然传下旨意,我们配合行事就是了。” 谭弘看向谭文,道:“成都的未必是真龙——我可是听说了,在成都监国的是位公主,而福王却是五月份就在南京称帝了。 成都的官军虽然打败了张献忠,可将来会如何却难说得很。” 谭文皱眉道:“真龙假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况且南京离夔州这么远,就算我们想投靠,够得着吗?” 谭弘不说话了,却是神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有传令兵来到,让各军主将到李定国的大帐中听令。 等人走后,谭弘立即道:“大哥,这怕不是鸿门宴,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谭文满脸无语,“这是让我们去听令,你难道要明目张胆地抗令?” 说完当先走出大帐。 谭弘之后跟在后面,却故意拉着谭诣落后几步,在其耳边低声道:“三弟,此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记得看二哥眼色行事。” 谭弘虽然动不动就说谭诣蠢,可相较于谭文父亲般严厉管教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谭诣还是和二哥谭弘更亲近些。 他闻言点头,道:“二哥放心,你让杀谁,我就杀谁。” 谭弘听了高兴笑道:“好弟弟,回头二哥再送你几个新鲜的年轻女子。” 谭诣舔了舔嘴唇,道:“那可太好了,正好我前些日子逮到的几个不经弄,全都死了,如今正憋得难受呢。” “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不跟上?” 谭文的喊声传来,两人这才不再嘀咕,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李定国的大营,看到有巡逻的将士经过,以及不远处操练的军阵,三兄弟不禁交流了个眼神——这成都来的军队看着都很精锐啊。 待进入大帐,瞧见王学诗、胡云凤、姚玉麟,以及夔州九位巡检司的巡检都到了,谭弘便暗松口气。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说明此次会议是鸿门宴的可能性不大。 三兄弟进入帐中不久,就又有三人到来,正是李定国、杨展、马乾。 李定国当仁不让地做了主帅座位,马乾、杨展分坐于左右手。 随即却是马乾先开口。 “这位是监国府下边防军第四镇李总兵,受命为此次剿灭摇黄匪寇的主帅。 左边周围则是边防军第三镇杨副将,为此次剿贼副帅。” 马乾介绍完后,十几名夔州府军头立即向两人行礼问候。 李定国、杨展也趁机介绍了自己,说了几句客套话。 随即李定国就直入会议正题。 “根据监国府军务处指示,地方营兵需参照此前成都之例由军训司进行整训,淘汰老弱及不守军纪者,去芜存菁。 尔等亦需进入军训司将官营进修一段时日,合格者方可继续领军。 念尔等当中有人今日才到达州,此令便明日一早开始执行。 届时,凡有敢延误、违抗者,皆以军法处置!” 听到这番话,谭家三兄弟及王学诗等人都不禁一愣。 不仅是因为整训之事,更因为李定国说话的方式。 须知,此前随着朝廷屡屡欠饷、吃败仗,将领们都在向军阀发展。 后来即便是文臣来领军,也少有敢这么直接命令他们的,多是好言语地商量。 所以,突然面对李定国如此强硬的命令,众军头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时马乾在旁边咳嗽了声,才让众军头惊醒。 意识到此时他们都在别人营内,生死不由己,便硬着头皮一起应道:“尊令!” 等离开李定国的大营,回去的路上,谭弘便忍不住道:“大哥,成都朝廷这是要收我们的兵啊!真要没了兵,我们岂不是任由宰割?!” 谭文紧皱眉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过去多年中,崇祯皇帝对将领的奖惩都是看其有多少兵马的。 手底下兵强马壮的,即便犯了错,被文官各种弹劾,乃至屡屡战败,也会被崇祯依赖,不停地加官进爵。 可要是你手底下没了兵,立马就有不少人向你甩锅,一大堆罪责扣你头上,崇祯也不念你的辛苦、牺牲,直接就派人把你抓了砍头,“以儆效尤”。 所以,有兵才能保命,才会有富贵,这已成为明末官军将领的共识。 有这种意识,谭文纵然想做个听从调遣的,却也不愿交出兵马,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就连谭诣都嗡声道:“兵不能交,交了就会没命!” 谭文一路不说话,知道回到自家营帐中,才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谭弘双眼微眯,道:“这李定国既然给了时间,我们不妨和王总兵他们商议一番,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好。”谭文同意了。 夔州府中军头的营盘虽然不相邻,可都远离李定国、杨展等人的大营,整体上看算是一块的,因此传递消息很方便。 半个时辰后,大小十三个军头便汇聚在一个新扎下的大帐中。 “诸位说说,这兵马咱们能交吗?” 王学诗已经五十出头,头发花白,风霜的脸上却带着狠厉神色。 只不过相较于几年前,他人胖了不少,身材走形,脸也圆了,此时不像将军,更像是个地主老财。 “当然不能。”胡云凤先开口支持,随即看向谭家三兄弟,“你们三个不会是想交出兵马吧?” 胡云凤向来和三谭不对付,这话就是想逼他们成为众人的对立面,三谭自然不会上当。 谭弘抢在谭文前面道:“既然都来参与商量,那便没人想交出兵马。王总兵,这里你资格最老,将职最高,有什么决议不妨直说。” 王学诗见其他人确实没有提出异议的,便道:“行,我就直说了——之前进入李定国军营时,大家都看到了,成都来的兵马挺精锐的,我们要是硬抗军令肯定不行。 依我看,倒不如学十几年前大家常用的法子,放出消息,就说成都朝廷要将大部分兵卒都裁撤了,还不准备给遣散费,让底下的兵去闹。 如此既可以向李定国、马乾等人施压,也可以试探他们的底线。 说不定闹一闹,事情传到成都那边,让他们知道事不可为,整训的事就不再提了。” 众军头听了都眼睛一亮,心想:不愧是老将,鬼主意就是多啊。 随即,众军头就各自回营安排起来。 下午,太阳偏西时,便陆续有一些甲胄不全、衣衫不整,像贼匪多过于官军的兵卒,聚集到离成都官军大营辕门百余步的地方。 在这些兵卒看来,这个距离,除了大炮,寻常的弓弩火铳都打不着,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然后其中一些胆大的**、兵流子就大声叫嚷起来—— “我们不服!” “凭啥裁撤我们?!” “今天一定要给额们个说法!” “马佥事给咱们做主呀!” “李定国出来!” 正文 第195章 燧发枪显威,李定国平乱 , “李定国,你一个才投降的贼将,凭什么裁撤我们?!” “让这种人当主帅?我们不服!” “···” 中军大帐。 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叫骂声,李定国倒是没什么,神色淡然。 可他的亲兵千总徐佑却忍不住了,从外面走进来道:“总镇,这些人太过分了, 我这就带兵去将他们轰走!” 李定国道:“先不要动手,派人去告诉他们,朝廷整训兵马会妥善安置每一个人。若有被遣散的,也会发放遣散费。 说清楚后,叫他们离开。再告诉他们,若还敢有在军营前喧哗者, 便依军法处置。” “末将明白了!” 徐佑应了声,当即带着人离去。 随即,张化龙、王复臣又一起找了过来。 王复臣道:“总兵,这些人八成是那些军头用来试探咱们的,咱们可不能软弱了,不然整训的事怕是要生出波折。” 李定国点头,“我知道,但这些人都是小卒,终究要给他们个机会。” 张化龙道:“额去看了,都是些**,要放在额们如今的队伍中,全都要开革。甚至放出去还会成为祸害,不如全打死算逑。” 李定国闻言放下书本,看向张化龙,认真地道:“我们现在都是朝廷的将官,说话做事都得有依据、有分寸,不能像以前那样乱来。” 张化龙闻言叹了口气,道:“额明白了。” 辕门外。 徐佑耐着性子, 让几个大嗓门儿的亲兵将整训的事按李定国要求的解释清楚了。 听完, 大部分人都不再叫嚷, 半信半疑地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真的假的?我们将军不说不给遣散费吗?” “有这么好的事儿?” “我本来就不想当兵,能被遣散,还有钱拿,可不就是好事嘛。” “不可能吧?朝廷之前连军饷都发不起,还能给咱遣散费?” “这是成都朝廷说的,说不准和以前的北京朝廷不一样···” 三谭、王学诗、胡云凤等人的心腹藏在人群中,听着周围有不少人要选择相信成都朝廷,顿时有些急了。 军头下给他们的命令,是尽量逼朝廷放弃整训之事,而非真的给兵卒们讨要遣散费。 于是这些个军头心腹立即躲在人群里叫嚷起来。 “朝廷都多久没发军饷了?还会发遣散费?骗鬼呢!” “就算发,肯定也发不了多少。况且现在钱不值钱,就算发个几百文,也买不了多少粮食。朝廷遣散我们,就是要逼我们去死呀。” “之前朝廷没兵,我们辛苦剿贼数年。如今朝廷收降了张贼兵马,就想遣散我们。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我们不服!” “···” 不得不说,普通兵卒心中对朝廷确实是有积怨的。 大明朝廷确实做得不好是一方面,军头们平时自己贪墨了军饷, 却到底层将士前卖惨、诋毁朝廷又是一方面。 再加上大部分兵卒见识少,更愿意相信“自己人”, 便被几个军头的心腹三言两语就蛊惑了,不再相信徐佑等人刚才的解释,继续叫嚷起来。 同时,各地方官军营中还不断地有人汇聚过来,从数百人,渐渐超过了千人··· “末将无能,没能让那些人相信我等的解释,还请总兵责罚!” 徐佑眼见外面叫嚷的人越来越多,将有失控的可能,便匆忙回到中军大帐向李定国禀报,并请罪。 李定国闻言闭上眼,过几息才睁开,道:“让童烁带着火枪兵过去压阵,以防万一。 你带着亲兵过去再警告一次,若他们还不散去,就全都抓了,依照军法抽鞭子。” “末将尊令!” 徐佑应声离开,带着三百亲兵出营。 亲兵都是真正的精锐,且兵甲精良,在徐佑看来,即便对方有上千人,他带三百人也足以镇得住。 当然,李定国的军令他也没忘记,将童烁也叫上了。 童烁这一总火枪兵用的都是光明式燧发枪,就夔州这些地方官军,来个上万人也能解决。 辕门外叫嚷的地方官兵瞧见徐佑、童烁等人出来后,果然被镇住。 毕竟徐佑、童烁的队伍不论是装备还是精气神,都能看出来很精锐。 徐佑当即高声道:“李总兵有令,尔等即刻归营,再有于军营前喧哗者,皆以军法处置!” 一些胆小的兵卒,听了这话真就不敢闹了,纷纷转身准备回营。 但那些**却没被吓住,军头们的心腹则继续带节奏。 “都没给给交代,凭啥赶我们走?” “这是心虚了?果然没准备给我们遣散费啊!” “兄弟们,不能走。想一想,就这么走了你们离开了军营还有活路吗?!” “···” 于是,大部分兵卒就又留下来了。 其中以观望的居多,但一两千人中仍有好几百在叫嚷,声势不小。 徐佑见此,立即兴奋起来。 他还就不想这些人走呢——真都走了他之前憋的气怎么出? 于是立即下令亲兵冲过去逮人。 都不需要带绳子,解开这些地方官兵的裤腰带就能当绳子。 亲兵们各个勇武,身体素质在过去两三个月又养得相当不错,此时便如同虎入羊群,一个人撵着好几个打。 顿时这些地方官兵从叫嚷变成了惨叫。 有些人直接拔刀反抗,可仍不是亲兵们的对手——连人家的甲胄都砍不破,怎么可能打得赢? 军头的心腹们知道,众军头最终目的就是要逼李定国等人退步,所以事闹得越大越好。 眼见徐佑带的数百亲兵兵甲精良,勇猛如虎,而辕门前站着的千人却都只是拿着火枪,连与之配合的刀盾兵、镗耙手都没有,脑子灵活的军头心腹立即有了主意。 “别跟他们纠缠,我们直接进军营,找李定国讨说法!” “兄弟们,跟我冲,前面都是些火铳兵,挡不住咱们的!” “冲啊!” “···” 就这样,在几个军头心腹的带领下,好几百地方官军便向童烁的队伍冲去。 见此,童烁微微皱眉。 他很清楚,今天如果让这些乱兵冲散了他的队伍,他这千总就当到头了,甚至可能人头不保。 于是,眼见那些人冲到了五十步(70多米)的位置,便果断的挥手高喝:“三段击!” 听到童烁的命令,站在最前面早已准备好了的第一哨第一排火枪兵立即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脆响。 白烟弥漫中,八十几颗铅丸激射而出。 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乱兵就仿佛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上溅起血花,向后倒去。 后面的人直接懵了。 却没能止住脚步,依旧惯性地向前冲。 而火枪兵第一哨的第二排同样没停手,按照日常训练的动作,越过第一排上前一起扣动了扳机。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这次前面的乱兵更多,一下就有四五十人倒了下去! 待到第三排火枪手上前时,冲向辕门的乱兵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惊叫着止步,转身逃跑。 但第三排的火枪手依旧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啪! 清脆的响声中,又是四五十人倒地不起。 这一下,辕门前所有的地方官兵都反应过来,慌乱地向各自军营逃去,哭喊着,头都不敢回。 被徐佑等人抓住的几十个乱兵,也都趴在地上,或是瑟瑟发抖,或是看着前方满地的尸体跟丢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 这些人不是没见过尸体,有的人尸山血海都见过。 可如此高效的杀人场面他们却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这还是以往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独立作战能力的火铳兵造成的。 一时之间,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便是第一次见到燧发枪实战的徐佑等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徐佑摸了摸身上精良的布面甲,再看看那边尚未上刺刀的如林火枪,只觉得这精良布面甲再难带给他安全感。 他又握了握手中雁翎刀,心想着,要不要找李定国,用这腰刀换一把燧发短手铳··· “什么!”谭弘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心腹,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他们不仅动手了,而且只用一哨火铳兵就杀了你们上百人?!” 谭弘的心腹是个机灵人,所以之前才逃得性命。 他这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将军,卑职绝无半句谎言——那些人的鸟铳不仅能打六七十步远,而且还不需要点火绳。 他们一哨排成三排,打了三阵枪,前面的弟兄连反应的时间都没,就全都倒下了。” 旁边谭文听得眉头紧皱,道:“这是燧发枪啊,听说能从夷人那里买到,一杆能买好几杆普通鸟铳。” 谭诣注意点不一样,闻言熊眼发亮,“成都朝廷这么有钱?!” 谭文没搭理谭诣,而是对谭弘道:“老二,别折腾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听令整训吧。” 谭弘回过神来,立马反驳,“说什么呢大哥,交了兵马就得死。” 谭文皱眉,“无缘无故的,成都朝廷应该不会杀我们。” “无缘无故?”谭弘冷笑,“大哥是望了我们这几年做的那些事吗?哪一件追究起来不是掉脑袋的事? 以往朝廷是没能力,如今朝廷有能力了,想找到理由杀我们也就多费点时间的事。” 谭文眉头皱得更紧,叹道:“哎,都怪我以前没约束好你和老三。这样,明日我们主动向成都朝廷请罪,兴许能争取宽大处理。” 听见这话,谭诣当即就要嚷什么,却被谭弘拉住。 谭弘惨然一笑,道:“既然大哥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拉着谭诣出了营帐。 ··· 当夜。 与王学诗、胡云凤以及部分巡检又暗中商量过一次的谭弘、谭诣杀害了长兄谭文。 随即便准备带着数千家丁与王学诗、胡云凤等人到北边去,与摇晃十三家合伙,共同抵抗成都来的官军。 却不知,谭文、姚玉麟都提前派人向李定国、马乾传递了消息。 因此,这些人的大营才有了动静,李定国等人就察觉了。 于是在王学诗、胡云凤、谭弘、谭诣等人离营前,李定国、杨展就以精锐的边防军堵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王学诗、胡云凤及二谭都知道没有退路,于是选择突围。 可惜对面精锐的边防军,最终撞了个头破血流。 谭诣战死,谭弘自杀,王学诗、胡云凤以及跟随叛乱的六名巡检皆兵败被俘。 他们所掀起的这场叛乱也在半个时辰内便被完全平定。 正文 第196章 有精兵数万只封总兵?公主太小气啦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196章有精兵数万只封总兵?公主太小气啦看到谭文的尸体,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李定国不禁感慨道:“谭文恐怕到死都不愿相信,两个弟弟会一起杀了他。” 一旁负手而立的马乾也神色复杂,道:“谭弘、谭诣残害兄长,确实死不足惜。 不过谭文将他们此前的密谋告知于我们,显然也有将谭弘、谭诣交给朝廷问罪的想法。 而往日里,谭弘、谭诣做的那些腌臜事,要说谭文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他们这三兄弟的关系,以及如今的下场,呵呵,让人一言难尽啊。” 听了马乾这话,李定国稍稍想想便明白了。 他随即道:“不管怎么说,谭文都算是因公而死,我会禀报给监国,给他应得的封赏。” 马乾点头,“李总兵说的不错,公是公,私是私,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看法混淆他们的功过。” 李定国又看向另一边暂时沦为俘虏,接受整编的几万地方官军。 之前二谭和王学诗、胡云凤等人都是带着几千家丁想要连夜遁走。 因此这一场叛乱倒是没有影响那些普通士卒。 最终,边防军这边死伤不足百人,叛军也只是死伤两三千人。 剩余的四五万人全都投降,做了俘虏。 当然,如姚玉麟以及另外三个巡检的人便没被当做俘虏对待,只是收缴了兵器。 李定国道:“明日开始整编,同时从这些人当中搜集摇黄十三家的情报。 整训半个月,我们便可以开始扫荡夔州及保宁府部分地区,顺利的话兴许能赶回成都过年。” 马乾知道,他们回到成都时也是该论功的时候,不禁笑道:“但愿如此。” ···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 自十月五日曾英收复重庆府城起,又陆续剿灭重庆府各州县贼匪,截至目前,基本控制了整个重庆府。 只待监国府、四川布政司派来治理州县的官吏,便可以令重庆府恢复秩序。 至于如何应对遵义府的王应熊等奉南京朝廷的文武官员,曾英选择的是:率领边防军第一镇、第二镇,以及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驻扎于綦江,等待监国府的命令。 不曾想,监国府的命令没等到,却先等来了王应熊的使者。 来的是位中年文官,尚未自报姓名,就带着以往大明文官的倨傲神态,扬声道:“曾将军,王督师知你于成都大败张献忠,今又收复重庆,已向南京奏捷,为你请功。 不出意外的话,此番你至少官升三级,封爵亦是有望。 如今张贼遁入贵州,当乘胜追击。故王督师让你到遵义见他,与诸将共商追剿张贼之事。” 曾英听了这番话想笑,但当着这人的面终究忍住了。 只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中年文官见曾英身都不起,下意识就想呵斥,但瞧见厅中甲士都不善地看着,终究是忍住了。 于是冷哼道:“本官等着,希望曾将军快些启程!” 曾英再次点头,喊道:“来人,带这位···额,去城中驿馆休息。” 出于礼貌,他本该问问这位使者姓名、官职的。 但想到这人多半和他不是一边的,便作罢了。 而这中年官员同样没有介绍自己的想法——跟曾英这些奉一公主为监国的武夫、贼将多呆一息,他都觉得难受。 待这人走后,曾英便看向同在厅堂中的刘文秀、刘镇蕃以及出自监国府军务处军需司的军需使李云良。 问:“王应熊让我去遵义,这事三位怎么看?” 刘镇蕃见刘文秀、李云良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好抛砖引玉,道:“我看这位南京的王督师不安好心,你要去了,他说不定就会借机擒下你,好掌握我们这些兵马。” 刘文秀则道:“那人看似态度傲慢,却说王应熊要给你官升三级、允诺封爵,看来是想先收买你。收买不成,他们才会考虑别的办法。” 曾英一听,就知道刘文秀在担心他为高官厚禄所动,反监国府投靠南京朝廷。 不过他心里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并不心虚,也就不在乎刘文秀的猜疑。 但这事必须得讲明白,不然恐怕会令军心不齐。 于是捋着美髯笑道:“刘总兵说笑了,南京弘光乃伪帝,别说只是王应熊一个伪总督的封官许愿,便是伪帝真给个公侯爵位,曾某也是不稀罕的。 至于说他们想通过控制曾某,来掌控我们的军队,却也是妄想。 怕是不知道,自成都大整编之后,我们的军队已与旧式官军不同。 不论是曾某还是其他的将领,都不可能带着军队叛离监国府。 军需使以为曾某所说然否?” 说到最后,曾英目光落在了李云良身上。 他知道,眼下几人中,李云良比他们三个都更加嫡系。 一则,李云良是李岩族人,是随朱媺娖进川的那批将士之一。 二则,军需官隶属军务处、军需司,不仅负责军需方面的后勤工作,还有“监军”的作用。 刘文秀对他猜疑,他可以不在乎,但李云良如果也对他有所猜疑,他怕是就有点麻烦了。 李云良微笑点头,道:“曾总兵说得对——王应熊他们既无大义,又无实力,不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会得逞。” 曾英见此,便知道李云良在表明并未猜疑他,于是放下心来。 这时,刘镇蕃道:“那这事曾总兵准备怎么办?” 曾英闻言暗叹,没想到这球最终又被踢回来了。 就在他沉吟时,有亲兵在厅外禀报,说成都来了信使。 曾英大喜,当即让人将信使请了进来,当着几人的面看了成都发来的监国手谕及军务处军令。 看完便笑着道:“监国的指示来得正是时候啊,这下曾某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遵义见王应熊他们了。” 刘镇蕃、刘文秀、李云良跟着看了手谕及军令,也都露出笑容。 因为他们都明白,曾英说的大大方方地去遵义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 遵义城头。 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将领看着城外数万监国府的军队,各个神色凝重。 王应熊则是一脸的难看。 恰好他派过去传话的重庆府同知王新良从城外被吊篮吊了上来。 他便过去将王新良拉到一边,责问:“我让你把曾英叫过来,却没让你把他的大军也一起带来呀。 这数万大军一看就很精锐,万一强攻遵义城,我等该怎么办?” 王新良苦笑道:“下官去了綦江就是照督师意思传话的,可曾英桀骜不驯,硬是要带着大军一起过来,下官也没办法啊。 但要说他会强攻遵义城,却也未必。 他麾下这数万兵马驻扎綦江已有好些日了,一直都不曾有动静,定然是待价而沽,等着督师为他请功,许他高官厚禄呢。” 王应熊闻言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问:“他不是成都那位公主监国委任的大将吗?真会有如此想法?” 王新良摸着唇上胡须,笑道:“女子为监国,本就古今未有,荒谬至极,何况那位公主给官还小气巴拉的。 这曾英麾下有如此多的精兵,又屡立大功,她居然只封个总兵,不论是谁,恐怕都要生出异样心思。” 王应熊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不自觉地点头。 这些年,朝廷都是看着将领有多少兵马给官的,不仅将领们习惯如此了,便是他们这些文官也同样习惯了,甚至形成惯性思维。 但是,要说这事和那位坤兴公主关系多深,王应熊却不信。 他笑道:“公主八成就是成都那边龙文光、刘之渤等人的傀儡,这故意压低官职以压制武将的事,也就他们做得出来。” “督师说的是。”王新良很自然地拍了王应熊一记马屁,就继续出谋划策,“这曾英既然有心投靠督师,此番带着大军一起过来,便是好事。 不过,为以防万一,稍后督师最好还是让他独自进城——就算他要带人,也不能超过五百。 如此,他要确实是想投靠督师,且愿意听从调遣也就罢了。 若是他不愿,或者妄图挟大军以自重,督师便可趁机将其拿下,再派王祥、罗于莘等人去接管城外的数万精兵。” 听了这番话,王应熊不禁露出笑容,鼓了下手掌,道:“此计甚好,一环套一环,稍后我们就依此计行事!” “督师英明!”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下具体做法,便回到城门楼上。 望着城外骑马站在一里地外的曾英等人,王新良扯着嗓子喊道:“曾总兵,督师让你速速进城来议事!” 正文 第197章 勿动!动则死! , 听到王新良的话,曾英心中暗笑:这王应熊的手段还真让刘镇蕃他们给猜中了。 于是让一大嗓门的亲兵喊道:“我们曾总兵问,可否带兵入城?” 王新良忙扯着嗓子喊:“遵义城小,数万大军如何进来?既是王督师召见,曾总兵带一两随从入城不就行了嘛!” 大嗓门亲兵跟曾英交流了几句,便又喊道:“我们曾总兵问,为何其他将军的能带兵驻扎于城内, 他却不能?” 听到这话,城头的人面面相觑。 心里都在吐槽:为什么不能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我们是尊奉南京朝廷的,你却是成都那位监国的大将。 阵营都有区别,我们的遵义城怎么可能随便让你带兵驻扎进来? 可这话却不能明说。 一则影响大明名义上的统一。 二则,他们还想争取曾英呢,现在把曾英列为伪朝总兵一会儿还怎么好好说话? 说不定曾英一气之下就要强攻遵义城呢。 不得已,王新良跟王应熊低声交流两句,便扯着嗓子喊道:“城中实在没有驻扎更多兵马的地方,曾总兵若非要带兵进来,当不得超过五百!” “行,我们总兵说了,他就带五百人。” 一阵喊话,双方终于交流完毕。 曾英便点了两哨亲兵入城。 其中一哨为刀盾兵,另一哨为用燧发枪的火枪兵。 皆着精良布面甲、飞碟铁盔。 另一边,王祥、罗于莘等遵义城内的将领,也带着各自队伍中的家丁、战兵做好了布置。 作为将领,他们比王应熊更能看出曾英亲兵的精锐——别的不说,单是那装备看着都甩开他们的家丁了。 他们这边要是不布置好,让曾英带着五百人一举夺了城门也说不定。 但王祥等人也没过于担忧。 此前他们虽然败给了张可望,逃入遵义城的只有一万余人,但基本都是精锐。 这么多人提前做好布置,如果还让曾英五百人夺了城,那他们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当然,他们同样不敢打曾英这五百人的主意——就算灭了这五百人, 外面还有几万精兵呢。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才会这么干。 吱~ 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遵义城的西门打开了。 跟着曾英的五百亲兵入了城,发现是一座瓮城,围墙上站满了遵义的明军将士,都不禁紧张起来。 瓮城,这可是对方杀他们的最好地点。 曾英却神色泰然,骑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向瓮城通往城内的门。 很快,曾英的五百人就安全过了瓮城。 可到了内城,他们依旧紧绷着神经,因为两边以及前方都有列阵的遵义明军,有好几千人之多。 等于曾英这五百人刚出了瓮城,又进入了由遵义明军所布置的“翁”。 曾英瞧见了百余步外的王应熊、王新良等遵义的文臣武将却是朗声一笑。 “哈哈,诸位弄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曾某,真是让曾某受宠若惊啊。” 跟在王应熊身边的王阳禧见了不禁大声喝道:“大胆曾英,见了督师还不下马行礼?” 闻言,曾英的亲兵都露出不善神色。 王应熊则呵斥了儿子一句。 曾英却不在意,笑着下了马,就继续向王应熊等人走去。 王祥立即带着一队家丁上前拦住,道:“曾英, 你来见督师难道还要让亲兵紧跟左右吗?” 这时, 曾英的亲兵距离王应熊等人只有七十步的距离了。 曾英见此, 暗暗点头, 便竖掌示意众大多数亲兵止步。 他则只带了一队亲兵(50人)来到王应熊面前十几步的地方。 王应熊等人见此基本放下心来——这么近的距离,凭借王应熊身边的几名将领和众多家丁,完全可以在曾英的大部亲兵上来前,将曾英拿下。 事实上,他们都不觉得那些亲兵敢乱动。 周围的军阵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弓手们随时都能张弓射箭,其余近战精兵也可冲杀,随时都能灭了曾英的五百人。 确定自己安全无忧的情况下,王应熊就摆出了四省督师应有的姿态,就等着曾英向他行礼参见,并表示投靠南京正朔,便上前去将其扶起,合演一出“将帅相得”的戏码。 谁知曾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后,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扫视众人朗声道:“监国手谕在此,遵义军民府文武官员接旨!” 这操作直接让王应熊等人愣住了,甚至一时失去思考能力。 还是王新良反应快,神色一变,就厉喝道:“什么监国?陛下已在南京登基,御极宇内,哪里有什么监国?!” 其余人一听,也终于回过神来。 但因为曾英是动口,还没动武,王应熊这位督师也没发出命令,所以王祥等将领便只是拔出了佩刀,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曾英瞪向王新良,大声道:“坤兴公主殿下持有先帝遗诏,在成都就任监国,总理大明军政事宜。 南京伪帝又是凭什么登基的?有先帝谕旨吗?!” “这···” 曾英一句话就将刚回过神的众人给整蒙了,连王应熊都不例外。 因为这些人都没想到,成都那位公主竟然是奉先帝遗诏监国。 但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这次却是王阳禧。 只见他指着曾英喝道:“胡说,先帝怎么会令公主监国?你们要假传先帝旨意,也该编造个靠谱点的吧?” 曾英道:“先帝遗诏就在监国手中,是真是假,诸位去成都看了便知。 至于今日,不论诸位如何想,最好都是听曾某宣布监国手谕,然后按照手谕所言行事。 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曾某为难诸位了。” “为难?”王应熊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也觉得崇祯不可能荒唐到令一公主监国,“今日本督师倒要看看,你准备如何为难我们!” 说完便一挥手,示意王祥等人拿下曾英。 谁知他手都没完全挥下去,曾英另一只手就忽然从腰间拔出一短手铳,指向他这边,大喝道:“勿动!动则死!” 王应熊这边的将领们先是让曾英的气势弄得一呆。 随即就有个参将笑道:“曾英,你这短铳连火绳都没装上,竟然还想吓唬我等?” 他这话才说完,就有识货的将领忍不住道:“蠢货,那是燧发手铳!” 说完就离这家伙远了点,要将自己和这蠢货区分开。 正文 第198章 兵不血刃下遵义! , 那不认识燧发手铳的参将恼羞成怒,见曾英手铳指着王应熊,便恶向胆边生,挥刀向曾英来了个跳斩。 谁知道他刚冲出来起跳,就听见怕的一声脆响,胸口便仿佛遭受重锤一般,人在半空中微顿, 跌落下来。 却是曾英身后的一名亲卫不知何时也掏出了燧发手铳,一直注意着这参将的一边,见其跳起挥刀,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十步不到的距离,自然是一发入魂。 参将掉落地后,一时未死,便在那里惨嚎不已。 这反而令周围人更加惧怕曾英等人的火铳。 因为这时候他们发现,曾英身后五十名亲兵中竟然有十个都拿出了燧发手铳。 至于更后面那一哨吃火铳的亲兵,在他们眼里威胁性也大大增加了。 王应熊脸色很难看, 低喝道:“曾英,你敢擅杀同僚?!” 曾英面不改色地道:“先前曾某便说了,擅动者死。何况,刚才可是他先要袭击曾某的。” 王应熊见曾英说话时,手铳都一直指着他不曾移开,再看那参将的惨状,便不敢多说了。 王祥看出王应熊怂了,便喝道:“曾英,你们的燧发火铳就算厉害,也只能打一阵。 你若敢乱来,我王祥敢保证你和你的五百亲兵,便都会葬身于城内!” 曾英冷笑,“是吗, 那曾某也敢保证,若曾某不能出去, 今日大军便会破城。 介时,诸位不论是被俘, 还是身死, 都只能是大明的逆贼。”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一变。 因为贪生怕死的,顾忌名声的,都被曾英这句话给威胁到了。 最重要的是,曾英既然这么说,城外的数万大军多半真会这么做。 见众人一时无话,曾英便展开左手的明黄色卷轴,朗声念起来,“奉天承运监国,诏曰:伪帝弘光所授四省总督王应熊,本先帝重臣,博雅能文···” 朱媺娖的这份手谕字数并不多,主要是就是对以王应熊说了一番话。 先是提了王应熊与崇祯的君臣之谊,随后夸奖了王应熊在文学上的造诣。 又说王应熊并不擅长理政治军,伪帝弘光任命他为四省总督就是浪费人才。 何况如今张献忠都败亡几個月了,贼军余部也被打得落荒而逃,王应熊这个专剿“献贼”的四省总督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朱媺娖身边又缺一个拟写圣旨的专业人士,所以请王应熊前往成都觐见, 并任翰林学士之职。 王应熊认真听完了这份手谕, 直想哭。 心想:我在你父皇那里怎么说也是做到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才罢的官, 在南京朝廷那边也做到了四省总督,现在你竟然让我去当个翰林学士? 你就算是真赏识我在文学方面的才华,我为了面子也不能答应啊。 “王翰林,接旨吧?” 就在王应熊腹诽时,曾英却催促他接旨。 王应熊有心大喝一声“伪诏,我不接”,可想到城外的数万精兵,以及曾英方才威胁的话,便没敢开声。 于他而言,面子是挺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何况,若真的打起来,遵义被攻破,死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他儿子及别的家人,以及城内的文武官员及百姓。 旁边王新良见王应熊没有严词喝骂,反而露出犹豫神色,立马担心地道:“督师,此乃伪诏,绝不能接啊!” 王祥则觉得在成都朝廷这边没前途,也劝道:“督师,不要听曾英胡说。我等有一万多精兵,又有数万百姓协助守城,他们别说一日破城,便是一个月都未必破得了!” 听到王祥的话,王应熊立马对守城恢复了些信心,瞅了王祥一眼,当即就要向曾英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却见曾英晃了晃手铳那黑洞洞的铳口,含笑道:“王翰林可想好了,若是不尊监国谕旨,打了起来,曾某别的不敢说,让王翰林胸前开个窟窿却是轻而易举的。” 听见这话,再瞧见曾英身后有十名亲兵都亮出了短手铳,王应熊终于记起,他如今的性命实际掌握在曾英手里。 擦了下额头的细汗,他道:“坤兴公主终究是先帝血脉,既说是奉先帝遗命监国,不论真伪,本督师都应该去成都瞧一瞧。” 听王应熊屈从了,周围王新良、王祥等人都露出了不愿相信的神色。 曾英则笑道:“王翰林放心,诏书龙抚台、刘巡按以及刘参政都看过,确是先帝亲笔所写诏书。 至于先帝为何如此做,是因为公主殿下‘得天所衷,有大神通’。 否则,如何能以成都孤城,数万兵马,破张献忠的数十万大军?” 对于曾英这番话,王应熊只报以微笑,心里则半个字都不信,甚至都有些鄙夷了。 暗想:还“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看来这圣旨多半是假的,公主也多半是被挟持为傀儡了。 否则如何会有如此荒唐的说辞? 也罢,先帝对老夫到底有君臣之谊,老夫就去会会成都那些人,若有机会救出公主,在南京那边怎么也算是一份功劳。 曾英自是不知道王应熊如何想的,见王应熊赔笑,还以为他真心归附朱媺娖。 于是道:“既如此,王翰林还请让周围这些将士收起兵器,打开城门,放曾某的军队进来吧?” 到了这时,王新良、王祥等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一个个急忙喊道:“督师不可呀!” 王应熊却是真不想拿生命在“内战”中冒险,咬牙摆手,“开城门,放曾总兵麾下将士入城!” 王祥等几名将领不愿意,却也有人不想跟城外的数万精锐打。 因为大多数人同样不想莫名其妙地死于“内战”。 于是在王应熊下达命令后,西城门便被打开来。 城外,一直等着的刘镇蕃、刘文秀等监国府下将领,当即带着兵马有序、有所戒备地入城。 至于说遵义城驻扎布下那么多兵马? 那都是之前王新良骗人的。 就这样,曾英冒着生命危险,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未死伤一兵一卒,便拿下了遵义城。 不出意外,这也代表着他将兵不血刃地拿下遵义军民府··· 虽然拿下了遵义城,但曾英、刘镇蕃、刘文秀都没懈怠,而是认真地做起了后续接管城防的事。 至于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人的一万余兵马,虽未被缴械,却也被“请到”城北,驻扎在一个大营中,以方便曾英等人监控、防备。 王应熊、王新良等文官则仍被安排在他们原来的住处,只是门外都安排了边防军的将士进行“保护”。 曾英是下午赶到遵义城下的。 所以等他们与王祥等人交接了城防,差不多便到了晚上。 王应熊的府邸内。 王阳禧走来走去,停住时便不甘地问:“爹,你真就这么轻易地让出遵义,去成都去给那位公主当个什么破翰林学士?” 正文 第199章 王应熊预谋救公主,侯天赐泪涌谢皇恩 王应熊当年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又是三十岁后才生的儿子,对于独子王阳禧还是比较宠溺的。 见其质疑,王应熊也不生气,而是无奈地道:“当时那种情况为父能怎么办?便是为父愿意吃曾英一铳,若遵义被攻陷,你和家中其他人怎么办?” 听到这话, 王阳禧很是无语。 他突然觉得,那监国手谕对他爹的评价倒颇为中肯。 他爹在文学上的造诣足够令他骄傲,但军政方面能力真的不怎样。 纵然他也没有经验,可看王应熊就任四省总督后,用了一个多月才在遵义府聚集了几万乌合之众,然后还被献贼余部打败了,就知道王应熊确实缺乏军政方面的能力。 这时王应熊又道:“成都那边既然召为父做翰林学士, 去了肯定不会有安全问题, 如此我们一家也就能安生一段时日了。 至于将来如何,我们就先别管了吧。何况,若是有机会,为父也会跟监国沟通,带她离开成都,去南京戴罪立功的。” 王阳禧听了露出震惊之色,讶然道:“爹,你是说要去成都劫持那位公主?!” “劫持个屁!”见儿子没领会自己的想法,王应熊终于生气了,“公主怎么可能做监国?肯定是成都有人挟持她做傀儡啊。 为父只要见到公主,确认此事,再找個机会救出公主,然后一起去南京。 陛下看在为父救出了他的堂侄女,以及去掉了一位监国的份儿上, 不仅会免除为父罪过,说不定还会论功封赏呢。” 王阳禧终于明白王应熊怎么想的了, 顿时眼睛发亮地赞道:“高, 爹实在是高明呀!” 王应熊露出谦逊的笑容, 心里则是乐开了花儿。 儿子的夸赞他最喜欢听了。 ··· 次日。 曾英请王应熊等在遵义城的文官,以及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将领,到校场观看禁卫军、边防军演武。 刘文秀统领的禁卫军出了一总劲卒,也即是刘文秀的亲兵千总。 这一千人皆身着锁子甲、布面棉甲,手持木寸钢面圆盾,雁翎刀,背负弓箭。 先是演练了列阵冲锋,随即又演练了弓箭齐射。 也亏得没有演练骑马砍杀,不然王祥等将领都认为这些是传闻中东虏精锐中的精锐,白甲兵了。 即便如此,不论是王祥、侯天赐等内行的将领,还是王应熊等文官,都看得一阵目眩,甚至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精兵啊。” “这一千悍卒,恐怕可抵我等上万兵马!” “听说这一千精兵出自那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而成都可是编练了三镇禁卫军!” “成都那边也就是走运收降了献贼大部分兵马,不然哪里练得出如此精兵?”有人酸了起来。 “走运?有本事你也走运一次呀?” “···” 很快,这些低声议论乃至争执就没了, 因为禁卫军第二镇的亲兵总离开了校场,另一总士兵上了校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立即转移过去。 因为这一千人赫然都拿着那燧发长火铳。 这时, 与王应熊一起坐在点将台中间位置的曾英含笑朗声介绍:“诸位,这一千人所用皆为成都军器局所造光明式燧发枪,乃我军利器。” 听见这话,坐在最左边的王祥不禁低声嗤笑,“火枪也配称利器?且不说燧发枪面对骑兵冲阵至多打一阵,便是面对步兵冲阵,也只不过多打一两阵。 何况都没给他们配腰刀,一旦被敌军近身,手中火枪就成了烧火棍,只能被屠杀。” 他旁边的两个游击听了立马识趣地应和—— “王总兵说的是。” “如此精兵,只配发一杆火枪,确实愚蠢。” 这两人才说完,下面的一千火枪兵就开始演练了。 只见其每哨一排,每排250人,兵与兵只间隔半步远,成为一个颇长的密集阵列。 随着第一排的哨长挥动小旗,这250人立即端着长枪成排向前走,到了距离一排披着多层破旧布面甲的稻草人六七十步远处。 这时哨长用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玩意儿,吹出了刺耳的哨声。 250人立即一起扣动扳机。 啪! 清脆的枪响震彻校场。 白烟袅袅中,七十步外的披甲稻草人大半都被打烂! 王应熊、王祥等人见此还来不及惊叹,就见第二排火枪兵越过了第一排,随着第二个哨长吹出刺耳的哨声,再次一起扣动扳机。 啪! 这一阵火枪齐射,仿佛打在了在场众人的心上。 只听脆响过后,六七十步外最前面的两三百稻草人几乎没一个完好的。 随后,四哨火枪兵上演了大明火铳兵百多年前的经典战术——三段击。 不过,以前火铳兵的三段很可能就真的只有三段。 一则是因为己方装药、打发等过程太慢,二则是打发距离太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受火绳影响无法排成真正密集的队列,也就无法更高效的杀伤敌人,往往三轮之后仍有些敌人能冲到火铳兵阵前,进行屠杀。 这燧发枪则不同,阵列排得更紧密,一阵齐射杀伤力也更大。 而当几排燧发枪手以三段击轮番齐射,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敌人能盯着密集的铅丸冲上来,如此便能连续进行更多轮的射击。 何况,很快不少将领就看出了些更重要的东西—— “不会吧?他们这燧发枪竟然能打六七十步远?!” “确实不可思议,我们平常见的火铳三四十步仍有破甲威力就不错了,六七十步打到甲兵身上根本造不成多大伤害。” “你们注意到没,他们装药、打发也很快,速度是寻常火铳兵的两倍以上!” “如此燧发枪,的确可称军国利器啊!” 听到这些赞叹燧发枪的话,王祥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他前面才嘲笑过燧发枪。 于是便强调道:“燧发枪再厉害,也总有被近身的时候,终究会被骑兵、步兵屠杀!” 他才说完,就听见校场上率领该火枪的千总高喊:“上刺刀!” 此时,校场上布置的一千稻草人已经被火枪兵打烂了七八成,自身两三百还站着。 在千总喝令后,众人便见这些火枪兵熟练地取出一根三棱枪刺,装在了火枪枪管下方的卡槽上。 随即在各自哨长的指挥下,对剩余的披甲稻草人展开了近身刺杀。 虽然稻草人只是靶子,可身上的甲胄却是真的。 可不论是一层甲还是双层甲,或者是少数几个做敌方将领装扮的三层甲木头人,在那散发着幽光的火枪刺刀下,全都被刺出了一个个窟窿! 这让众将领,乃至王应熊这样的文官,都很容易想到,这种刺刀刺到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结果。 一时之间,很多人既惊惧,又振奋。 惊惧是因为这燧发枪的兼具远攻与近战之能,强悍非常,但却掌握在成都监国手中。 振奋,则是因为他们如今并非成都那位监国的敌人,而是要成为其臣属了。 但不久前才说过燧发枪兵被近身后就没啥战斗力的王祥却尴尬了。 瞧见左右其他将领投来的怪异目光,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你打脸就打脸吧,为何还来得如此之快? 就不能让王某人有个心理准备吗? ··· 演武之后。 曾英向身旁王应熊笑问:“王翰林觉得我军步甲与火枪兵如何呀?” 王应熊才从火枪兵演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不禁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道:“实是天下精锐,怕是东虏甲兵亦不能敌。” 曾英笑道:“东虏甲兵如何,曾某没见过,不敢夸海口。 但我们大明以前的官军,以及纵横数省之地的献贼军势如何,曾某却是知道的。 若是监国麾下有二十万这般劲卒,王翰林以为南京伪帝以及闯贼、献贼还会成为威胁吗?” “怕是不能。”王应熊老实的摇了摇头。 他确实觉得,当今天下,除了东虏精锐,怕是没哪支军队等抵敌得上刚才见过的两支劲卒了。 当然,前提是曾英说的二十万劲卒真的存在。 曾英见王应熊为演武军威所震慑,便暗自点头——他就是要利用演武让王应熊熄灭别的小心思,好好归附于监国。 只要王应熊不搞小动作,其他的人都好办。 随后,曾英又将侯天赐叫过来,道:“侯指挥,据曾某所知,监国曾盛赞已故侯良柱老将军之忠勇。 曾感叹说,昔年先帝若非因消息受阻,未能及时知晓侯老将军御寇阵亡之事,定不会降罪,反而追封赏赐。 因此,监国八月份在成都时,便已发出圣旨,恢复侯老将军左都督、世袭永宁卫指挥佥事之职,追封太子少保。 另外,还令侯将军为永宁参将,到成都去觐见。 怎么,侯指挥一直都不没接到监国所发的圣旨吗?” 侯天赐听完直接呆了。 天可怜见,当年父亲(养父同亲父)阵亡,他上京后受人指点,都不敢替父亲鸣冤,只能叩阙表忠心,获得征战沙场的机会,数年舍生忘死的拼杀,这才勉强恢复了些侯家的荣誉。 至于说替父亲翻案,他都不报希望了。 哪曾想,成都那位监国的公主竟然知道并记得他父亲所受冤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给父亲平反了。 公主本就为先帝血脉,虽是女子,却也是朱明正朔,又对他侯家有如此大恩大德,可他之前却跟着王应熊等人要与公主作对,差点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啊! 想到这里,侯天赐终于回过神来,虎目泪涌。 直接向着成都所在的方向行大礼叩拜,高呼:“永宁侯家拜谢监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王祥、罗于莘等人瞧见这一幕,先是微愣,随即就不禁暗叹—— 这下好了,永宁侯家彻底成成都监国那边的人了。 他们这些人面对成都方面本就处于弱势,如今又少了一份力量,岂不是彻底成了面团,任由那公主揉搓? 正文 第200章 吕大器归乡进成都 , 事实上,王祥、罗于莘等将领都没等见到朱媺娖,就开始被揉搓了。 当天下午,曾英便向王祥等遵义军将领传达了监国府军务处的命令,要对他们麾下的将士进行整训。 所谓整训,包括整编与训练,然后各将领的将职也需要重新确定。 王祥、罗于莘等人虽然还没发展成为夔州三谭那样的真正军头, 却也算是半军头了。 往日里都把军队当成自家私军,在军队里唯我独尊,逍遥、威风惯了,哪里愿意接受整编? 可不愿意也没办法。 遵义城这一万余“精兵”中,以王祥的人马最多,约有四千余人,整体实力也最强。 第二多的便是罗于莘, 有两三千人, 但兵员素质很一般。 兵员素质最高的却是侯天赐, 不过侯天赐麾下如今只有三百多人。 剩下几个军头,麾下最多也就一千余人,或者干脆就只有几百人,且兵员素质都一般。 他们这些人,要是据称而守,在敌方没有攻城大炮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守住遵义一些时日的。 可如今曾英等三镇精兵已入驻遵义城,不仅兵甲精良,还带了各式火炮共几十门。 今天又用演武将众人都镇住。 所以,哪怕心中再不情愿,面对监国府军务处整训的要求,王祥等人也没敢说一个不字。 当然,整训是由监国府军务处募兵司、军训司联合负责,跟曾英等将领没多大关系——曾英等人只负责震慑、看管王祥等接受整训的将领、士卒。 因为这一万余人本就是经过战争淘汰过的,在整训中被淘汰的应该不会多, 所以计划是整编出三营人马来。 最终,其中素质足够好的士卒可能会被吸收到禁卫军、边防军中,大部分则会被归入卫戍军的序列。 至于王祥、罗于莘等将领, 将会被送往成都的将官进修营进修,等到进修完符合监国府要求了,才会被重新授予合适的将职。 ··· 几日后。 遵义城曾英军营大帐内。 曾英、刘镇蕃、刘文秀三人正在商议军务。 “这是监国府军务处最新的军令,让刘文秀总兵率领禁卫军第二镇回成都。 既如此,王应熊等要去成都觐见见过的文官武将,就请刘总兵顺带护送了。” 刘文秀接过曾英递来的军令看了看,便点头道:“没问题,我会将这些人一个不漏地都送到成都的。你们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曾英与刘镇蕃对视了眼,然后曾英便道:“我已按照监国府军令,让重庆卫戍军驻守重庆,继续剿灭残余贼匪。 再留一个卫戍军镇在遵义,负责震慑正在接受整训的三营兵马及周边土司,顺带清剿一些较小的匪患。 至于贵州那边,我们带着第一、第二边防军以及两个卫戍军镇过去便可以了。 王应熊已经给贵州布政司及水西宣慰司去信了,即便那些人心偏向南京伪帝,可知道王应熊归附了监国, 又见到我们的大军,也会有所顾忌的。 况且, 如今张可望所率领的大西军余部正在贵州境内作乱, 他们可是正需要我们的帮忙呢。” 说到最后,曾英露出了笑容。 显然,在他看来拿下贵州并不难。 难处在于是否能在贵州追上张可望的大西军余部,并将其剿灭。 ··· 十二月初。 处于小冰河期,即便是四川属于盆地,此时也颇为寒冷了。 成都这一日甚至下起了小雪。 然而雪花无法掩盖成都城的繁华,寒冷也无法退却成都百姓对生活的热情。 对于吕大器这個曾来过成都不少次的遂宁人来讲,才到成都城门外一里多远的地方,便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城的繁华与火热。 “招工了,成都府建筑行招修路小工,每日三十文,包午饭,工薪日结!” “华阳第二水泥厂招工了!月薪一两,包吃住!”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热乎着咧!” “果酒!监国府秘制果酒!好喝不醉人,回乡的都来买两坛啊···” 见离城门尚有一里地的官道边就有茶酒铺子、小吃摊子,甚至还有人在此招工,入城、出城的行人几乎络绎不绝,吕大器不禁驻足观望。 他感觉这种繁华与南京那边的完全不同。 南京城内外虽然看着人更多些,可仔细看去,便能发觉里面多有逃难来的北人,街道上更是随处可见难民,城池内外都散发着陈朽、腐烂的气息。 成都这里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几乎人人脸上都带着昂扬的朝气,就连空气的味道都与南京那边有所不同。 然后他便觉得,此番因受阮大成、马士英排挤罢官回川,未必是一件坏事。 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若是他一直待在南京,恐怕现在都未必知道川中竟然有一位公主监国,不仅大败张献忠,收复了全川,更是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做下许多事来。 虽然那些事并非全都是好事,比如那些神神道道的传闻。 可自他十一月时先到重庆,再回到潼川,以及此番来成都,一路所见,各地基本太平,百姓生活趋于安稳却是事实。 只是,随着他对这位监国公主的了解增多,发现对其认知不仅没有变清楚,反倒觉得笼罩在其身上的迷雾越来越多了。 便如此时,这成都城的繁华让小商小贩于城外都能赚钱,他理解也乐于见到。 可那两家招工的是什么鬼? 回过神来,吕大器便带着随从先来到那已经被好几十人围住的“华阳第二水泥厂招工点”的布幡下。 几个随从替吕大器拨开了人群。 再加上吕大器身着绸缎,为官多年气质不凡,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气场。 那些原本七嘴八舌询问、叫嚷的百姓便都安静下来,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吕大器没看那个喊话的,反而看向那位负责写字记录的,道:“敢问阁下,你们这华阳第二水泥厂是做什么的?为何在城外招工?” 他怀疑这些人将城外当做法外之地,在此行骗。 那记录报名人员信息的中年看出吕大器不凡,便起身作揖,道:“水泥厂自然是生产水泥的。至于为何不在城内招工,一是因为城内人工更贵,二则是因为这水泥厂要建在东郊,东郊各村镇的人上工反而更方便。” 吕大器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问:“这水泥是何物?老夫走南闯北自问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这话出来,那记录的中年尚未答话,周围不少百姓就笑了起来。 有人笑问:“这位员外近两月都没来过成都吧?” 吕大器倒也没觉得面子挂不住——这些人跟他身份相差太大了,根本不会让他产生被耻笑的感觉。 于是一本正经地道:“老夫在经商多年,近几年是头一次回川。” “怪不得,”那人道,“且叫员外知晓,这水泥据说是公主从仙界请下来的仙土,乃息壤所生,只要混合水,只需一两日,就会坚硬得和石头一般。 前些日子,此物出来后,先是被官府用来修补城墙,随后就开始在层内及周边修路。 啧啧,员外肯定没见过,这水泥混合沙子、碎石,那修路速度叫一个快呀···” 听到这里,吕大器眉头已经裹成了一团。 因为他现在最不想听见公主和这种神鬼传说联系到一起。 作为一个儒家弟子,他虽不说完全不信鬼神,却也知道治国当以正道,而非以巫鬼之术。 要是这些神怪异闻只是无知百姓编造的还好,如是真的,这四川监国小朝廷怕是要比南京那边问题更大,绝难担起收复北边诸省的重任。 想到这里,吕大器不禁叱道:“胡说八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土混了水就变成石头?” 吕大器到底是做过好几任总督的,这一喝斥便周围百姓都静下来,胆小的甚至吓得退到远处。 原本滔滔不绝地跟他讲“水泥传说”的汉子也闭了嘴。 倒是那记录报名信息的中年一愣后,笑道:“员外不信也正常,在下刚听说这事时也不信。 不过,那边的建筑行招小工就是要修水一条通往龙泉驿的水泥路。 而且城内的水泥路已经修出来了,员外再往前走百来步便能瞧见。 是真是假,员外过去一望便知,何必在此与我等争辩?” 吕大器也意识到他呵斥这些无知小民没用,于是一挥衣袖,冷哼了声,便带着随从向东城门走去。 虽然这时他已经意识到,水泥可能真的确有其物。 可当走了百多步,瞧见前方施工场地,以及更远处直延伸向城内的整块“石板路”时,仍不禁露出了震撼神色。 正文 第201章 水泥地上笑转哭,承运殿里论贵土 , 在吕大器眼前,几个工匠就如同玩泥巴一样,将一些“泥巴”混合砂石摊在地上的木模中,以特殊的工具推抹平坦。 在距离施工现场较近地方,刚弄好的一截水泥路后面,有木板以搭盖的形式将其遮盖住。 而更远处,城内的地方, 却是整块的灰白色整体石板路面。 眼瞧着进出城的人们,从两边踏上那盖着木板的湿润水泥地,然后踏上那灰白色的水泥地,以吕大器的聪明,立即明悟,这水泥怕是真如那汉子所说,一两天后便会变得干硬。 水泥, 水泥,肯定是有与泥巴相似的地方,才如此称呼嘛。 只是想起那汉子说这水泥干硬后跟石头一样坚硬,吕大器仍不太敢相信。 他带着随从,当即就要跟其他百姓一起进城,却被城门守卫给拦住了。 吕大器不解。 其随从则以为是收入城费的,本着花小钱免麻烦的原则便准备掏钱。 谁知那城门守卫的队长却道:“监国府规定,凡带中长兵刃入城者都要进行身份登记。” 吕大器这才恍然——他就说了吗,其他进城的人中,都只收商税,不收入城费的,怎么就拦住他们呢? 原来是因为他随从携带的腰刀。 吕大器当即上前进行登记。 结果对方要查看腰牌(明朝身份证)。 虽说这属于按大明律正常行事,可实际上各地法纪废弛已久,非战时已经很少查身份证了。 有时即便上面要求查腰牌,下面也会很容易被收买,任由没腰牌的人进出。 吕大器自视身份殊要,没弄清楚成都监国府的虚实前, 他不想暴露自己,便示意随从拿出几两碎银, 准备按习惯花钱免查。 谁知这城门守卫队长不仅不接受, 反而眼神也变得冷厉,将吕大器一行带到旁边喝问:“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意图混入城中,有何企图?” 吕大器:“···” 眼见周围的城门守卫都摸刀子了,吕大器只能一叹,拿出了象牙腰牌,道:“老夫吕大器,这是腰牌,拿去记录吧。” 这队长到底不是真正的憨批,瞧见吕大器的腰牌居然是象牙的,立马意识到其可能是大官。 但他职责所在,便道了声“方才得罪了”,然后让人去进行登记。 吕大器虽然不想提前泄露身份,却并不怕泄露身份。 登记完,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了。 等进到城里,发现水泥路绵延向各处,唯有两边仍是石板路,吕大器更觉震撼。 随即他便找了个行人稍少的地方, 抽出随从腰刀,使劲儿戳、划水泥路面试了试。 结果,水泥路面虽然多出了划痕、戳印,却很浅,想要以刀剑破坏怕是极难。 吕大器拿着刀看着水泥路面愣了会儿,然后看向附近的城墙,忽然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就控制不住地流泪。 随从见此,不知所措。 周围行人看到了则都远远避开,并投以“看疯子”的目光。 一个衣衫齐整,拿着书本的小男孩被母亲牵着走过,见此忍不住问:“娘亲,那位翁翁为何又哭又笑啊?” 母亲道:“大概是遇到什么开心又难过的事吧。” 吕大器哭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然后就坐下来抚摸水泥地,喃喃道:“要是早些年大明就有这水泥,该多好啊。 城池会更坚固,没那么容易被炸毁、轰塌;河堤也会更坚固,洪水就会少泛滥一些。 可惜,如今山海关没了,北京城也没了。山河破碎,便是有这水泥也未必能粘合起来呀。” 然后吕大器又一阵沉默。 因为他说完才觉得,大明并非缺一个水泥的问题,而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 或许,即便早几十年有水泥,大明的情况也未必就比现在强多少。 叹一声,吕大器站起来,瞧见身上沾了不少雪泥,便道:“走,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 ··· 承运殿。 詹天颜在一宦官的引领下走进来,瞧见王座上端坐着一位容颜若仙、气度不凡、身着龙纹玄袍的少女,立马收了目光,依照礼仪跪拜稽首,道:“臣川西参政、龙安知府詹天颜,参见监国!” “平身!” 待詹天颜起身,朱媺娖也不禁打量他。 只见詹天颜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样貌,眉宇间却带着刚毅,自身也有一股威严。 随即朱媺娖便道:“此番召詹卿来成都为何,想必詹卿已知晓。” “是。”詹天颜道,“监国欲派臣巡抚贵州。” 朱媺娖点头,“按理来讲,你才由龙安知府升任川西参政不过两个多月,尚未做出政绩,本不该这么快调任。 但监国府眼下缺乏可用之人,便只能让詹卿巡抚贵州,多多劳累了。” “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不敢称累。”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詹卿且说说对贵州有多少了解,又有什么看法吧?” 詹天颜道:“贵州多土司,多险山恶水,而今共有八府四军民府,首府在贵阳。 自洪武年起,国朝历代无不以分化、教化、废除土司,改土归流为任务。 两百多年下来,尤其是经过奢安之乱,贵州土司实力已大为削弱。 然贵州毕竟山水险恶,本地瑶、苗等族裔根深蒂固,若朝廷欲令其迅速归化,必将再乱。 臣以为,唯有恩威并重,以水磨工夫持之以恒地分解、教化土人,方为稳妥之策。”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道:“这詹天颜说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知道,即便后世又经过三四百年,贵州也没能变得如中原省份般。 毕竟那些少数民族数千上万年传承的东西与汉家有不少不同,很难一下子改过来。 况且也没必要让他们改,完全可以用包容的心态允许他们保留一些自己的特色。 当然,有些严重违背大明律法,阻碍大明发展需要的恶俗,还是需要强令他们改掉的,比如所农奴制。” 听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再次点头。 但她觉得,即便要改变贵州土族的一些恶俗陋规,也不是现在——时机不对。 起码得等收服了北方数省,将东虏赶回关外才能尝试。 她于是对詹天颜道:“詹卿所言不错,稍后下去可以此写一份节略,给本宫看看。” “是。” 随即,朱媺娖让人将一份大地图挂在那個专挂地图的屏风上,遮盖了原来挂着的四川地图。 詹天颜看去,便瞧见这份地图囊括了四川、贵州、湖广、云南、广西五省之地。 朱媺娖从王座上走下,来到地图前,问:“本宫欲将重庆、夔州、泸州、叙州、镇雄以及湖广施州卫重组为重庆布政司。 再将遵义军民府划归给贵州布政司,詹卿以为如何?” 正文 第202章 重庆八府,大器其人 , 组建重庆布政司,是朱媺娖跟郝光明交流之后产生的想法。 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四川布政司管辖范围实在太大了。 其下辖十三府、六直隶州,以及宣抚司、招讨司、长官司、卫所若干,更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四川行都司··· 无论是面积,还是下级行政单位都太多了,很是臃肿。 而重庆又是长江极为重要的地方。 这点从上任四川悬浮陈士奇带着各种高官、武将去死守重庆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将重庆列为一布政司是行政发展的必由之举。 詹天颜听了朱媺娖的话, 望着眼前地图略微沉思,便道:“四川布政司所辖确实过于广大、臃肿,而重庆府位置又极为重要,确可升为一布政司。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臣之意见只能作为参考,监国还需召集重臣商议再做决定。” 朱媺娖微笑,“这是自然。” 事实上, 她已经分别询问过李岩、龙文光、刘鳞长、刘之渤等人的意见了。 一众重臣、要员基本都赞同,也就是对新鲜出炉的重庆布政司下辖那些州府有些争论。 不过在朱媺娖参考郝光明的想法后,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待詹天颜离开后。 郝光明便通过蓝牙耳机问:“对重庆布政司的下辖州府你考虑好了吗?” 朱媺娖点头,道:“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吗,主要就是重庆、夔州、泸州、叙州、镇雄、湖广施州卫这六个地方。 不过我准备将原重庆府的合州、忠州都升格为府。 新重庆府下辖巴县(附郭府城)、江津、綦江、南川、长寿、武隆、彭水七县,以及涪州。 合州府下辖原合州、定远、安居、铜梁、大足、璧山、荣昌、永川八县。 忠州府下辖原忠州、酆都、垫江、石柱宣抚司,以及原夔州府的梁山、万县。 黔江县和酉阳宣慰司,以及原属于湖广管辖的永顺、保靖两个宣慰司,都划归给施州府。” 郝光明对着地图听完,发现这重庆布政司辖区可比后世的重庆还大不少,至少多了泸州、宜宾、恩施三地。 用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下,他便道:“这样一来,重庆布政司辖区内便有八个府啊,四川布政司则减少了三个府、一個直隶州及一个军民府。” “不错。” 郝光明正待再说什么,便隐隐听到殿外有人高声禀报。 “启禀监国,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有要事求见!” 朱媺娖道:“准见。” 殿内一个宦官立即到殿外传话。 很快,身着锦衣卫镇抚使官服的李振武便走了进来,向朱媺娖行礼。 原本李振武与高胜奇都只是锦衣卫千户, 但在大败张献忠后的两三个月中都积累了一些功劳, 朱媺娖便将两人都提升了一级,如今皆为从四品的镇抚使。 礼毕,李振武直接道:“启禀监国,臣今日从城门卫获得一消息,先帝时所任命的江南总督吕大器到了成都。 其原本准备隐匿身份进城,但因随从携带腰刀,须得登记身份信息,被城门守卫盘查,这才交代身份。” “吕大器?”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 另一边的郝光明一听,就知道这是朱媺娖了解各种明末资料时漏掉的一个人物。 因为他也差点忘了这个人。 于是立马上网查了查,然后就跟朱媺娖讲述起吕大器的史料来。 “吕大器,字俨若,号东川,四川潼川州遂宁人。 万历十三年(1685年)生,崇祯元年进士。 历任行人司行人,吏部主事,陕西关南道参议,固原按察副使, 甘肃巡抚···” 后世吕大器整个人的史料还是比较充足和详细的。 随着郝光明将所查到的资料娓娓道来,吕大器这个人的内在形象也在朱媺娖面前渐渐具体、丰满。 吕大器被后世史料记载为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诗人、民族英雄,而观其一生所为,也确实当得起这般评价。 但细看其资料,便会觉得这个人要比好些历史人物更为鲜活。 其人中尽是不久,便通过选官进入行人司,旋即就进入吏部,先后为稽勋司主事、考功司主事、文选司主事。 吏部主事虽然只是六品京官,却清贵权实,吕大器能在中进士后几年间就走到这一步,还是在崇祯早年间,其实是颇难的一件事。 须知,很多人中进士后是要等很久才选任为官的而且一般都是外放为知县,能直接进入中枢为京官的绝对是当年进士中少数的那一撮。 郝光明认为,这与吕大器个人的才华、能力、人脉等各方面都脱不了干系。 也即是说,吕大器是应是位各方面数据都颇高的人才。 其为京官十年,因嫉恶如仇、清正刚烈,曾因一举罢黜数千名伪造名字、印章者而声震朝野。 但也正因为他这种性格,得罪了不少人。 之后显示吕大器鲜活的一面就出现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于是在敌人出手前,就故作大病不治,得以告假返乡。 从前面看,吕大器应该是一个直且刚烈的人,这种人一般头都很铁,往往撞得头破血流。 可吕大器却相反,他往往能窥见先机,提前规避危险。 所以郝光明觉得,吕大器应该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难得可贵的是,从日后其人表现看,他的外方还不是演出来的。即便是人设,也是一直立住了的那种。 崇祯十年,吕大器归乡后,恰逢张献忠、李自成入川。 吕大器先是倡议知县减免民众课税,又倡议修筑城池,这让许多人不解。 等张献忠分兵攻打遂宁时,当地百姓呼应的不多。 吕大器又散家财招兵四百,协同守城,最终因城池坚固,百姓可依,坚持到另一位官员带着两千边兵回遂宁,解了围。 崇祯十四年其人任甘肃巡抚时,揭发总兵柴时华不法,柴被撤职,以副将王世宠接任。 柴因此向西部土司、吐鲁番借兵作乱,吕大器令王世宠征讨,柴战败自焚死。 这时塞外蒙古数部以为有机可乘,以乞赏为名进犯。吕大器便以犒赏为由先稳住这数部蒙古,投毒于饮马泉,毒杀蒙古部卒无数。 随后遣兵出塞征讨这数部蒙古,斩首七百,扫平其余部,又招抚三十八部族,一举平定西部边患。 正因此功,吕大器才在崇祯十五年升任兵部右侍郎。 崇祯正缺能统兵征战的文臣,于是就委任吕大器为保定、山东、河北总督。 这时,稍有眼界之人,其实就能看出来大明怕是不行了,当总督的更是被崇祯杀了好几个,有该杀的,也有冤杀的,总之当总督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吕大器怕了,极力推辞,一直拖到崇祯十六年三月才就任。 崇祯十五年时,清军再次入寇,直到崇祯十六年春才陆续退往关外。 这时另一位总督赵光抃集合诸镇军队,欲在蓟州螺山截断清军归路,大败,其时唯有吕大器所部无所失。 崇祯十六年五月,清军终于退到关外,京畿解除戒备,吕大器转任江南总督。 这时湖广基本被李自成、张献忠分了,左良玉拥兵自重,驻军九江称病不进,怀疑朝廷要对他下手。 吕大器亲自到其军中慰劳,才打消左良玉的疑虑。 随后张献忠欲进攻江西,吕大器遣部将与左良玉一起迎击张献忠,得胜,这才迫使张献忠放弃东进的想法,转而向西去四川。 后来崇祯殉国,吕大器与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主张拥立潞王朱常淓,议而未定时,马士英便联合刘泽清拥福王朱由崧到南京继位为帝。 其后,吕大器先是为南京吏部左侍郎,不久便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被马士英排挤,罢官归乡。 这便是吕大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四川的原因。 “在历史上,吕大器后来做到永历朝的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少傅。 其人于南明还有两项功劳,一是及时拥立永历继位,二则是统合四川军阀,消灭了自称监国分裂川蜀的宗室朱容藩。”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道:“我觉得,上面这些史料纵然真实无疑,但也有偏向吕大器的嫌疑。 其一,以清正刚烈闻名,向来是清流晋升的一种手段。 从吕大器后续行为来看,其人显然并非真的刚烈,反而颇懂得进退和变通。这就说明,他是有心以清流人设升官的。 其二,吕大器任甘肃巡抚时,处置柴时华的事该是没错的。 西部蒙古诸部应是协助讨平了柴时华的叛乱,才会有入甘肃乞功的说法。 或许西部蒙古确实有趁机劫掠甘肃的打算,但吕大器选择借犒赏之机毒杀西部蒙古诸部兵马的事,在当时或许是于他本人及甘肃都有利的做法,可事实却是大明朝廷失信的一种表现。 最好的做法,其实是将西部蒙古诸部挡在外面,按约定封赏。 或许是当时甘肃边军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吧,所以这事对错我就不对评论了。 再说第三件事,就是崇祯十六年,赵光抃集结诸镇兵马截击清军的那一战。 我刚查了下赵光抃的资料——按上面所讲,赵光抃也是个颇为英勇的总督,可惜螺山一战,各方将领都保存实力,无法协同作战,致使截留清军的战略功亏一篑。 而赵光抃也因此被政敌攻击,不久后被夺职下狱,最终含冤被斩杀于北京西市。 先前说吕大器参与此战,兵马没有一点损失,所以我就想,这是不是说明他当时按兵不动,完全没有参战呢?” 听到这里,朱媺娖也顾不得李振武尚且在殿中等着,便问:“你的意思是说吕大器这人有问题,不能用?” 郝光明想了想,道:“也不能说他有多大问题吧,至少他始终没有变节,也一直在积极为大明做事。 况且,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很难分出对错来。 就比如说他毒杀西部蒙古诸部的事,又比如说他在螺山一役中的表现——也许以当时大明的官军情况,尤其是准备不足时,选择截留要退往关外的清军本就是一种错误呢? 总体来说,吕大器显然是颇有能力的,而且还比较全面,做人也算有原则和底线。 我觉得你可以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以他的经历、能力来看,若是能用,或许你之前发愁的陕甘总督人选便有着落了。” 正文 第203章 问对,喜讯! 吕大器来到成都的第三日,早饭后便来到街上一家店前。 “光明玻璃店?” 抬头看到店家的匾额,吕大器不禁摇头暗笑。 ‘这名字取的可真够直白的。但与那位公主相关的东西似乎都是这种风格。’ 吕大器之所以来这家店,便是听闻这店乃公主私产。 玻璃吕大器也见识过,说是外洋舶来品,实则就是透明的琉璃。 虽然比大明的有色琉璃罕见一些,但在吕大器看来也就那样,跟天生地产的水晶比起来差远了。 文人需要叆叇,也即是眼镜,多以水晶制作,很少有用玻璃的。 因为外洋来的玻璃虽然透明,却远不如水晶纯澈。 然而,昨日吕大器便见到了成都玻璃厂所产的玻璃制品,却是透明纯净还要胜过某些水晶,令他颇为惊讶。 走入店内,吕大器发现这里的玻璃制品以茶杯、酒杯、花瓶为主,至于玻璃眼镜自然也是有的,而且单独一柜,还有个眼镜师父在为人磨制眼镜。 最终吸引吕大器目光的,却是摆放玻璃砚台、笔筒等文房用具的展柜。 看中一个玻璃砚台后,吕大器便直接掏钱。 他没有问价,因为这玻璃店内的商品都标好了价格,且店内还贴有标语,“物有所值,谢绝还价”。 不过这些玻璃制品也是真的贵,像他看中的这方砚台,居然需要六十八两纹银。 ‘也是如今国家崩乱,朝廷没个样子,否则定然会有人劝诫这位公主不要与民争利。’ 吕大器心中如此想,却丝毫没有去做这件事的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这成都监国的小朝廷,不是当初的北京朝廷,公主与监国府谋利之事到处可见,已成为寻常。 这时候他要是跑去跟那位说不该与民争利,就是找不自在。 何况,相较于那些关于公主的神怪神传说,其做些生意与民争利根本不算什么。 说起来,这两日他多方打听,有关公主的神异怪谈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公主乃仙女下凡”这种说法他是不信的——若真如此,当初公主怎么不以仙法救先帝出北京城? 因此,吕大器怀疑公主是不是在北京城破之后有了奇遇,学会了某些民间巫术。 他已经决定,这两日先去见龙文光、刘鳞长、刘之渤等人,确认公主会巫术的事。 若真如此,他就联合这几人一起劝诫公主回归正途,休要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心里想着这些,吕大器才走出光明玻璃店,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瞧见这群人穿着相当眼熟却又略有不同的制服,吕大器不禁眉头一皱,直问:“你们是锦衣卫?” 一留着两撇胡须的锦衣卫含笑抱拳道:“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东川先生,监国召见,请随我走一趟吧?” “南镇抚司?”吕大器略微讶异,便道:“可否容老夫回客栈换一身衣服?” “当然可以。” 在成都城里,李振武不怕吕大器能跑了——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他这个锦衣卫镇抚使就不用当了。 吕大器回到客栈后,很快就收拾妥当,跟李振武一起前往蜀王府。 到了宫城大门前,瞧见上面仍挂着蜀王府的牌子,吕大器不禁暗自摇头,心道:龙文光这些人不行啊,都几个月了,居然没有让蜀王出府别居,给公主弄个监国行宫出来。 接着,吕大器跟着李振武走了颇长的一段路,才来到承运殿外。 待李振武通报过后,吕大器便被宦官接入殿内。 才走进去,他就不禁瞳孔微缩。 像承运殿这种高大且庄重威严的建筑,一般自然采光都比较差。在白天里,即便殿内点上牛油大蜡,也会给人一种昏暗的感觉。 可如今承运殿内却一片通明。 吕大器望去,便瞧见有仿佛小太阳一样的东西挂在殿内各处,散发着亮光。 这些光源形状各异,殿顶正中央有排列如莲座的,周围有长条形的、卷曲的,也有珠状的。 ‘神灯!’ 吕大器忽然想起了那些关于公主的神怪传闻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法宝”。 很多人还说亲眼见过这“法宝”呢,可惜他来到成都两天,却是今日才在承运殿内见到。 吕大器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却瞧不出来那些光源究竟是何物。 肯定不是夜明珠,因为他见过真正的夜明珠,其光辉远不如这个亮。 殿内众多神灯虽然让吕大器晃了下神,当其他并没发愣,很快就将目光投向王座。 只看了一眼,尚不及看清,他便行跪拜稽首礼,大声道:“草民吕大器参见监国!” “平身。” “谢监国。” 吕大器站起来,这才有功夫多看朱媺娖两眼。 他曾多次入宫觐见,坤兴公主又得崇祯宠爱,因此他也是有幸见过几次的。 此时瞧见王座上的确实是朱媺娖,只不过相较于记忆中长大成熟了些,且增添了一股英气和威严。 朱媺娖也在打量吕大器,发现这人身高居然有一米七几的样子,相貌堂堂。 其头发斑白,皱纹倒不算太多,微瘦,自有一股高官气势。 随即,朱媺娖便明知故问,“东川先生乃父皇任命的江南总督,方才为何自称草民呢?” 吕大器面色丝毫不变,坦然道:“五月时臣在南京,听闻先帝殉国时,并不知有遗诏令公主监国,也不曾见其他皇子南下,便与南京留守群臣商议拥立潞王继位。 虽未成,可后来福王继位,臣亦在南京为兵部左侍郎,后被南京罢官,这才回到四川。 而今既知南京朝廷非正朔,臣又曾在南京朝廷出仕,以前江南总督的官职自然做不得数。 因此,草民如今无官无职亦无罪。” 另一边,郝光明听见这番话,不禁道:“这吕大器果然是个外方内圆、擅于自保的人啊,你这都还没问他出仕南京朝廷的事呢,他居然就趁机解释,说自己无罪了。”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东川先生说得在理,本宫也并无问罪之意。否则,先生入城当日,便会被锦衣卫抓捕了。” 听了这话,吕大器倒也没意外,貌似平静地道:“监国宽宏。” 朱媺娖看吕大器入殿后这么一会儿的表现,已然觉得这确实是个可以一用的人。 于是问:“东川先生可有在本宫这里任职的想法?” 吕大器道:“草民读圣贤书,受先帝拔擢,为官十数载,自然是想继续为大明效力的。 只是草民心中上尚有些疑惑,需要请教监国。” “东川先生有什么疑惑尽管说。” 吕大器看向朱媺娖,道:“敢问监国,北京城破时,先帝为何不授命太子为监国?” 朱媺娖听了不禁一笑。 这吕大器果然也不信她啊。 但说起来,有太子还有两位皇子的情况下,最终却是她一个公主被任命为监国,并从京城逃了出来,确实会让人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本宫‘得天所衷,大神通’。” 这么说了句,朱媺娖便在吕大器开口再次询问前,拿起岸上的平板电脑拨弄起来。 她很快就找出了崇祯的传旨视频,然后将平板递给费珍娥。 随即,吕大器便瞧见费珍娥熟练地将那一看就不凡的东西放到一木架上,移到他面前。 待瞧清那屏幕上的中年男子后,吕大器不禁瞳孔猛缩,惊呼道:“陛下?!” 随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之后又是曾上演过不少次的场面。 吕大器起初也以为是朱媺娖以巫术封印了崇祯,待朱媺娖解释,又看了视频内容,以及崇祯所留遗诏,见识了朱媺娖的“大神通”,等等。 好一番折腾,才算是让吕大器初步接受了朱媺娖“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事情。 在此过程中,吕大器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朱媺娖自然也解释清楚了。 不过,朱媺娖看吕大器的样子,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消化这些信息。 就在朱媺娖准备开口让吕大器回客栈去歇息时,殿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启禀监国!密造局传来喜讯,蒸汽轮船试造成功了!” ------题外话------ 感谢【又被强制改名了】的100起点币打赏支持! 其实这一章中,吕大器看到传旨视频这段也该详写的。 但前面有书友反应,这种剧情看多了腻,vip章节内又有水字数嫌疑。 所以,我这里就一笔带过了。 觉得这里写得过于潦草的书友别找我呀,实在众口难调,,, 正文 第204章 大明第一艘蒸汽轮船! , 九月底,曾英、李定国各率领一路大军去平定重庆、夔州。 随后没两日,朱媺娖就成立了密造局,让以华木德为首的工匠根据郝光明弄来的图纸研制蒸汽机。 因为有图纸,朱媺娖对此事又比较关注,时不时过去指导一番,仅半个多月, 华木德等人就试制出了第一台蒸汽机。 但作为明朝工匠们试制的第一台,工艺方面还是有些不足和瑕疵的。 随后华木德等人又用半个月的时间,试制出了更加完善的第二台、第三台蒸汽机。 当朱媺娖去看过后,郝光明也通过手机视频看了,发现第三款发动机与图纸上的蒸汽机已经没什么差别。 于是朱媺娖就下令,让华木德等密造局工匠去与招募到的船匠们配合,根据图纸试制蒸汽木轮船。 因为朱媺娖现在就想尽快制造出轮船,好在明年用, 并没有以此培养华木德等工匠科研能力的想法(不然就不会给蒸汽机、蒸汽轮船的详细图纸了)。 所以, 就没有让华木德等人从明轮船开始研制,而是直接根据图纸试制螺旋桨轮船。 说起来,神州早在南北朝时,便有了对明轮船的文字记载,而其真正出现的时间可能更早些。 那时人们是根据车的运作原理发明轮船的,因此取名为车船。 到了宋朝,车船可以说发展到了巅峰,在南宋与金、蒙古的水战中曾绽放异彩。 奈何车船缺点太过明显。 一是对航行的水深要求更高,且很容易为水中杂物毁坏船轮。 二是,车船在海上完全不适用,甚至可以说无法出海,只能作为内河船。 因此到了明朝,车船便已经式微,到了清朝更是几乎完全被淘汰, 只有南方还能偶尔见到一两艘,但都比较小。 不过,在这一时空地明朝,车船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所以当朱媺娖提出要利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制造轮船时,华木德的工匠与众船匠首先想到的就是车船。 但朱媺娖、郝光明都知道,即便使用上蒸汽机,明轮也将被螺旋桨所替代,干脆就让华木德等人根据图纸直接试造螺旋桨船。 说起来,螺旋桨的发明既有文化传承因素,又有偶然因素。 在东方,神州这边很早就发明螺旋桨的雏形,橹。 船借人力航行时,可以用到三种工具,桨、槁、橹,其中以橹使用最为省力、高效,甚至有一橹三桨的说法。 只是受人力所限,橹在爆发力上远远无法和槁、桨相比。 可惜,历史上神州没有发明蒸汽机、航海活动也不兴盛,自然无缘根据传承发明螺旋桨。 西方人发明螺旋桨,是从阿基米德的一个发明中得到的灵感,即“螺旋抽水机”或者“螺旋杨水器”。 蒸汽机以驱动明轮的方法应用于船舶航行后, 明轮同样成为了它的重大缺点,甚至比以往还要让人苦恼。 所以,西方的船匠们一直在苦思解决的办法,并最终想到了阿基米德的螺旋杨水器。 最开始,船匠们想要将螺旋杨水器直接安装在船上。 但这样需要在船上打一个不小的孔洞,而且为船增速并不多,最初只能达到4节的样子。 因此船长们都不愿接受这样的改造,宁愿使用同样有缺陷的明轮船。 后来船匠们不断试验,从最初直接为轮船安装螺旋杨水器的粗糙想法,到最后变成了只有两个螺旋装于船舶尾部的巧妙构思。 可即便如此,这种船舶的航速比起明轮船来仍没有明显的优势。 直到实验中一個意外发生,水中石头破坏了一半的桨叶,只留下另一半(两个),反而突然令船只航速猛增,于造船行业具有突破意义的实用螺旋桨才由此被发明。 历史上,螺旋桨船的出现比明轮船晚了整整三十年。 但在这个时空,华木德等人根据郝光明提供的适用于明朝的成熟螺旋桨推进器图纸,只用大半个月就将其试造出来。 之所以又耽搁了一天,今日才向朱媺娖报喜讯,便是为了完善,确保螺旋桨船在试航是不会出现意外事故··· 朱媺娖将传送喜讯的人叫入承运殿,听其汇报了情况,又看了密造局大使李丰及轮船制造主事华木德的汇报信函,高兴之色可以说溢于言表。 吕大器在下方注意到了不禁暗想:‘这什么蒸汽轮船试造成功竟能令监国如此高兴,莫非也是来自后世的造物?’ 这时朱媺娖含笑道:“蒸汽轮船试造成功了,东川先生可愿随本宫前去观摩其试航?” 吕大器立即道:“这是臣的荣幸。” 既然知道朱媺娖确实是受崇祯遗诏为监国,也确实有“大神通”,吕大器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是选择用心为朱媺娖效力。 因为他已经能遇见,南京朝廷在朱媺娖面前将会不堪一击。 而朱媺娖有“大神通”在,伪顺、东虏同样不会是对手。 于朱媺娖而言,重新统一天下,恢复大明的兴盛,最大的阻碍大约也就是其女子身份了。 但吕大器觉得,在强大的、难以撼动的实力面前,这同样不是问题。 唐有女皇武曌,他们大明凭什么就不能有个女帝朱媺娖呢? ··· 试造轮船的船厂,朱媺娖定在了江安河兵工厂的下游不远处明远湖。 一是为了方便使用上游铁厂的钢铁,以及兵工厂的各种水泥机床,乃至各类工匠。 二则是方便军队进行封锁、看守。 当然,将来正式制造整齐铁甲战舰时,肯定不能再明远湖,而是会选在能与长江连通的江河边。 明远湖距离成都城有段距离,且朱媺娖出行也不是个小事,因此,直到一个时辰后,她才到地方。 李丰、华木德以及船匠这边的轮船研制主事黄敏,带着一众工匠、船匠出来迎接,并向朱媺娖行礼。 礼毕,朱媺娖便直接道:“蒸汽轮船可以试航吗?带本宫去看看。” 李丰等人当即应是。 随即就带着朱媺娖来到了湖边船厂,瞧见了停放在码头边的一艘木船。 只见这艘木船并不大,长不过三四丈,宽亦不过两三丈。 但上面那根并不高的烟冲却一下子吸引了朱媺娖的目光,让她双眸闪闪发亮。 这就是蒸汽轮船! 大明制造的第一艘蒸汽轮船! 正文 第205章 本宫任命尔为陕甘总督!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205章本宫任命尔为陕甘总督!吕大器在一旁也看向那蒸汽轮船。 在他看来这艘不大的战船实在古怪,没有桨橹位也就罢了,船上还在燃火冒烟,难道就不怕把船烧了吗? 这边朱媺娖回过神来,向华木德问:“这船航速可达多少?” 华木德道:“启禀监国,在此湖中风平浪静时亦可凭借蒸汽机与螺旋桨使航速达到九节多。” 大明此时自然没有以节来计算航速的习惯,只有日行多少里的模糊说法。 于是朱媺娖在传授给华木德等工匠、船匠轮船的制造图纸与方法流程时,便将航速单位“节”也引入了。 虽然这是源自西方人的航海单位,却也是后世公用的航速单位,很多资料数据都用到了它,所以引进到大明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航速一节为每小时一海里,而一海里则为1.852公里。 航速九节多,也即是说一小时能航行三四十里。 一天24小时不停歇,差不多能航行八九百里,已然达到了神州惯用说法中的“千里船”标准了。 如果是顺江而下,速度还要增加,航速绝对更快,可能一日夜行一两千里,甚至更远。 而据朱媺娖了解,大明此时的战船,即便以众多桨橹手爆发航速,也不过是在4.5节至7.5节之间。 也即是说,即便是这艘才试造好的蒸汽轮船,其航速也远超过了此时的桨橹船。 况且,蒸汽轮船真正的优势还并非高航速,而是续航能力。 桨橹船即便人力全面爆发,达到八九节的航速,也定然难持久。 可这蒸汽轮船却能以9节航速航行到船上的煤用完。 何况9节只是其此时的航速,根据郝光明提供的那份资料,最初因意外诞生的第一艘西方螺旋桨穿航速也是达到了12节的。 所以,只要华木德等人再努力完善蒸汽轮船,必然可以将其航速再提升几节。 并非华木德等人说什么朱媺娖就信什么,因此她微笑颔首后,便道:“本宫在这里看着,你们先让人试航吧。” 一旁的李丰问:“监国,可需要弄一个仪式?” 朱媺娖笑看向这个用心做事的青年宦官,道:“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用心做事比什么都好。” 李丰都是心中一凛,忙道:“奴婢知道了。” 于是赶紧去安排人试航。 因为李丰等人是准备好一切后,才上报的喜讯,所以很快这艘蒸汽轮船就开动了。 随着滚滚黑烟通过烟冲直冲碧蓝如洗的天空,这艘蒸汽木轮船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明远湖深处冲去! 无风而破浪! 跟随朱媺娖过来费珍娥、吕大器,以及侍女、朱雀营女兵等,有的看得满脸兴奋,有的则看得目瞪口呆。 吕大器便是目瞪口呆中的人之一。 先前朱媺娖跟李丰、华木德等人交谈中说到什么“蒸汽轮船、航速九节”什么的,他还不太懂。 因为他并不知道航速九节有多快。 可现在他知道了。 他做江南总督时间虽短,却在崇祯十六年组织大军阻拦了想要通过长江东入江西、江浙的张献忠,因此对战船也是有相当了解的。 正因为了解,他才感到震惊。 这时朱媺娖也注意到了吕大器震惊的样子,便笑问:“洞穿先生以为这蒸汽轮船如何?” 吕大器吞咽了下发干的嗓子,回不过神似地道:“神物,当真是神物···” 朱媺娖笑道:“蒸汽轮船乃后世之物,两百年后西洋人便会发展出来,而后凭之横行海洋,强凌各国。 眼前这艘蒸汽木轮船还只是初制成,尚有很多不足之处,等到以后速度还会在往上提升,航速便是达到二十节以上也不成问题。” 吕大器这时终于回过神来,道:“请问监国,这一节航速为多少?” 朱媺娖道:“节乃西洋人所用航速单位,半個时辰航行3.65里为一节。” 听了朱媺娖的讲述,吕大器再看去在湖中如箭航行的蒸汽轮船,心中对朱媺娖更加敬畏了。 随即,他又问:“臣观此船上并无多少桨橹手,却有一烟冲发出刺耳鸣叫声,莫非便是以此物驱动?” 听见这话,朱媺娖、郝光明都不禁又高看了吕大器一眼——这人果然聪明啊,居然自己就看出蒸汽船门道来。 朱媺娖点头道:“没错,那驱动船只的机器名为蒸汽机,只需以媒烧水,便可以如顶替人力、畜力,且力更大更持久。” 听见这话,吕大器再看蒸汽轮船,只觉心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朱媺娖又道:“此外,本宫还让人依照后世船舶图纸,制造铁甲战舰,既为战舰披上铁甲,令其不惧寻常撞击、炮击、火攻。 如此再加上蒸汽机、螺旋桨,便可制造出蒸汽铁甲战舰,只需三五艘,便可以令我水军在水域横行无忌。 因此,本宫决定开春便率水师顺江而下,前往南直隶。 一则阻止清军南下过江,祸害江南;二则让南京伪帝去帝号,让留都众臣知道本宫才是大明正朔。”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待吕大器晃了晃因这些消息所受到的冲击,才继续说下去。 “据本宫通过后世史料所知,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清军便会打得伪顺在北边无无法立足。 到时伪顺军会分为三路,一路试图入川,两路则会南下,试图占据江南。 清军也会转移目标,从最东边南下徐泗淮扬,意图攻破南京,虎吞江南诸省。 刚才本宫说了,江南这边,会由本宫亲率大军前去。 但意图从汉中入川的这股伪顺军本宫也没打算放过——并非是消灭他们,而是招降。 李自成已失人心和大势,成为丧家之犬。但伪顺军众多精兵悍将,却能招降为我大明所用。 此事若成,我军便能再进一步,与清军争夺陕甘,乃至将他们赶出山西!” 说到这里,朱媺娖再次停了下来。 因为吕大器此时看着她,脸上的震撼之色十分明显,显然是被震得不轻。 朱媺娖索性让他再缓一缓,才抛出橄榄枝,含笑问:“这陕甘总督人选尚缺,本宫知道东川先生曾巡抚甘肃,不知可愿意就任这陕甘总督之职啊?” 吕大器这才回过神来,于是立即按规矩行礼谢恩,“臣吕大器领旨!” 待朱媺娖让他起来后,他却有人忍不住道:“而今川中初定,监国又要经略贵州与陕甘,如监国去了江南,这川中是否有合适人选坐镇?” 吕大器会想到这个问题,朱媺娖并不意外。 当即将她的处置方法说了出来。 听完,吕大器又是震惊得好一会儿难以回过神来··· 等到一刻多钟后,蒸汽轮船试航回来,朱媺娖便带着费珍娥和一队朱雀营亲兵登船,准备亲自体验一番坐轮船的感觉。 吕大器、李丰等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劝阻:“监国不可,此船毕竟初成,尚未确定安全无虞啊!” 正文 第206章 遂宁旷昭,顺军入川 , 见吕大器、李丰等人都很着急的样子,朱媺娖不禁想笑。 作为君主,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可能“噗嗤一笑”,只含笑道:“无妨,本宫带了救生衣,即便有事也能保证安全。” 说完,就跟费珍娥及一队朱雀营女兵开始给救生衣打气并穿戴。 这救生衣是朱媺娖为明年南下春被的, 目前只运过来了一百件。 她这次出来前,就想过亲自上轮船感受一番,于是就让朱雀营带上了。 吕大器瞧见朱媺娖等人穿上了救生衣,不禁赞叹道:“居然以皮筏之法制作成衣,实在是秒呀。有此救生衣,监国安全确实有保障了。” 其实即便没救生衣,朱媺娖也不怕。 轮船即便出事,也不可能瞬间沉下去,她个人是可以轻易去到郝光明那边的。 随后,朱媺娖乘坐蒸汽轮船在明远湖航行了半个小时。 除了感觉轮船速度挺快,就是吵,而且锅炉烧煤还挺脏的,所以整体体验绝称不上美妙。 但不论朱媺娖,费珍娥及那一队朱雀营女兵,都很高兴。 因为这艘不大却也不小的蒸汽轮船,只用几个人就能操控,航行速度还很快。 当然,这也是因为该轮船没有安装船帆,否则需要的船员应该更多些。 下了轮船后,朱媺娖便对李丰、华木德、葛存根(要以蒸汽机行云布雨的那个工匠)以及黄敏(船厂厂长)道:“你们既然成功制造除了蒸汽木轮船,自然各有封赏。 李丰升为正八品,依旧人密造局大使。华木德升为密造局副大使(从九品)。葛存根由本宫亲评为大匠师。 明远造船厂更名为轮船试造局,厂长黄敏官升一级,为局大使。 另外,你们和下面的工匠、船匠还会有赏银若干,待明日具体封赏便会下来。” 密造局大使原是正九品, 之前蒸汽机试造成功, 朱媺娖就给李丰升了一级,如今再升一级,便是正八品。 至于葛存根,科研方面虽然不如华木德,但在铁、木等多个方面的匠造技艺却是真的牛,在蒸汽机及轮船的制造中都气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李丰等人虽然对升官封赏有所预料,可见朱媺娖当面封赏,仍不禁個个激动,一起跪拜道:“谢监国封赏!” 朱媺娖颔首,示意众人平身,又微笑道:“新津造船厂已经制造除了好几艘铁甲船,后面你们尽快与他们对接,早日试造出蒸汽铁甲战舰。” “是!” ··· 回成都城的路上,吕大器也是骑马而行,落后朱媺娖一个身位。 眼见将到城门,队伍放缓了马速,吕大器便向朱媺娖拱了下手,道:“监国,臣想举荐一人为监国效力。” “哦?”朱媺娖一听来了兴趣, “何人?” 到目前为止,朱媺娖一直都处在官员匮乏的状态——当然,主要是缺乏有才能、会干事的官员。 所以对于下面臣子举荐人才她是乐于见到的。 至于说臣子会否因此拉帮结派,乃至将来向北京朝廷、南京朝廷一样党争误国,她并不忧虑。 她跟郝光明早就讨论过党争的事,觉得崇祯朝、和南明朝廷因党争乱了朝政,说到底还是皇帝没有掌握绝对的权利。 这个权利主要是指军权、财权、话语权。 而这个三个朱媺娖都掌握得牢牢的。 军队方面,不论是以前的官军还是收降的贼兵,全都经过整编,军队结构也经过调整,以她的命令为最高命令。 财权就更不用收了,目前以她为主的成都朝廷实际用的还是从蜀王府得到的那批钱粮。 当初说是一分为二,实则都掌握在她手中。 至于今秋四川各地收上来的钱粮,其实并不多。 一则受明朝各种问题影响,能收上来的钱粮没多少,二则之前还有不少州府遭遇了兵灾,百姓好些都没进行生产,如今还需要成都朝廷救济。 所以,四川布政司也需要仰赖监国府支援的钱粮。 至于将来怎样获得稳定、可靠的钱粮来源,在与郝光明交流过后,朱媺娖也早有定计,只不过目前不适合实行而已。 目前她的主要任务,还是恢复大明故土,平定流寇,将东虏赶出关去,令大明恢复统一、太平··· 吕大器向朱媺娖举荐人其实也是忐忑的,担心被误认为结党。 但他如今是真心想为成都朝廷出力,想得到朱媺娖更多信赖,所以一路衡量后还是决定举荐那人。 听朱媺娖挺有兴趣地询问,吕大器暗松口气,道:“此人乃是臣的同乡,潼川遂宁人旷昭,字伯余。 他是万历四十六年进士,曾历任天长教谕、国子监学录博士、户部主事、督粮榆林。 后因事罢官,起复为甘州兵备道,又改任为滁州兵备道,后升任江西巡抚。 他因病未能赴任,如今在遂宁修养。可据臣上次与他交谈探知,他身体已经大好,准备过了年便去江西赴任。 旷昭虽是举人出身,可无论治政还是治军,都颇有能力,臣可说服其为监国效力。” 另一边,郝光明也查出了旷昭的史料。 他道:“吕大器举荐的这个人确实颇有军政能力,最重要的是有气节。 历史上,清兵破了南京后继续南下,进入江西,他先是退守江西万安屯田练兵。 后来万安遭清军大兵围攻,旷昭坚守多日,终因孤守无援,城破被俘,不屈而死。” 朱媺娖跟郝光明一起了解过那么多人的史料,都觉得,最能显现明末大明臣子气节的,就是面对南下清兵的表现,尤其是在清兵攻破南京城之后。 因为那时,清兵已经呈现虎吞神州之势,很多地方都望风而降。 而南明几个小朝廷都一副扶不起来的样子,这种时候还能坚持为大明尽忠的臣子,才是真正有气节,值得敬佩的人。 在查找史料时,郝光明曾看到一种无知的说法——说这些死不投降大清的明朝臣子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是既气又觉得可笑。 清军之所以能令各地望风而降,可不只是因为军威,更因为当时多尔衮选择与大明的尸身阶级合作,承诺保证士绅们的利益,才得到拥护。 如果清军像李自成的大顺一样,站到士绅对立面,进入神州后绝对会陷入各种地方义军反抗的泥潭中。不可能令这些士绅阶级组团投降为其所用,成为其窃据神州的急先锋。 所以,那些为大明尽忠、死也不肯降清的明臣,不仅不是在维护他们个人利益,相反他们是为了民族大义、忠君报国的信念,抛掉了个人利益,站到了个人所属阶级的对立面! 他们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那些污蔑这些民族英雄的人,不是无脑蠢货,就是别有用心之徒,令人作呕··· 从郝光明这里又知道了一个历史上为大明身死尽忠的臣子,朱媺娖不禁幽幽一叹。 然后便对吕大器道:“旷昭若愿意为本宫效力,便让他来成都觐见。 他若不愿,东川先生也不要强求,就让他明年去江西任巡抚好了。 反正明年本宫也是要去江南的,解释他做江西巡抚,也是为本宫效力。” 听见这番话,吕大器不禁由衷赞叹:“监国宽宏。” 他心里的感叹其实更多。 甚至不禁拿朱媺娖和崇祯比较,觉得相比起来,崇祯真是不如朱媺娖太多。 崇祯对臣子信重得容易,可猜忌起来却更狠,而且心胸狭隘,根本容不得臣子犯错,最重要的是对人对事都没有足够的耐心··· 朱媺娖虽是崇祯的女儿,却胸襟广阔。 就比如在对招揽旷昭一事上所表现的气度,即便是他,也不禁折服。 他有种预感,大明在朱媺娖这个女子的手上,兴许会出现一个大明前两百多年都不曾出现的鼎盛之世! 他只要用心辅佐朱媺娖,也必定会名留青史,甚至是成为千古名臣也说不定。 ··· 次日。 朱媺娖才召集军政要员,宣布正式任命吕大器为陕甘总督,就收到了从保宁府传来的战报。 大顺军终于要打四川了。 准确说,十一月底大顺军就已经开始攻打川陕边界各处关隘及入川通道了。 “根据陈君宠和李仁传回来的战报,贺珍正领兵攻打棋盘关。 白水关以北,天水一带同样有大顺军的踪迹。 另外,夔州马乾、李定国亦发来战报,说伪顺兵马出现在夔州北部,虽还未探明,但极可能已经贡献了太平县。” 承运殿内。 朱媺娖及其他人听李岩念完了今日先后从保宁、夔州传来的战报,都不禁皱眉。 正文 第207章 入川通道,夔北部署 , 说起来,朱媺娖自从在成都大败张献忠后,对大顺军采取的便是防守之策。 一则是因为最初的确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去攻略汉中。 二则是不想吸引大顺军的火力,更不想因此让大顺军的动向在李自成南下前有太多改变。 然而四川北面到了明清之际,已然不再像秦汉之时那么好守——事实上,从古至今,四川便说是四面险隘, 却从没能依靠险隘阻拦想要入川的敌人太久。 派出人的原因,地理也是一重大原因。 直明清时,四川北面从西到东依次有五条通道可以入川。 最西边有阴平古道,可从陕西巩昌府的阶州、文县等地南下,过玉垒关、白水关、蒹葭关入川。 然后便是最著名的金牛道。 金牛道却又可以分成两条路,西路可由略阳沿嘉陵江直接入川, 攻打朝天关。 但朝天关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易守难攻之极,一般没人会选这条路入川。 当然,如果运来足够好的大炮,那又是另一种说法。 东路便是之前朱媺娖、红娘子等人入川所走的——由汉中宁羌州破棋盘关,汇同顺嘉陵江上游南下的兵马一起攻打朝天关。 再往东去,便是第三条通道,米仓道。 米仓道一带,川陕被米仓山、巴岭所阻隔,在秦汉三国时,原本只是极其难走的小路,可到了明清之际,已然走出了三条成熟的道路来。 其中两条都可以由汉中府城南郑县直接出兵,过川北巴峪官、大坝关、米长关后,一路绕向西边,南下直取百丈关。 一路可顺巴江上游支流南下,破桦林关等关隘,取南江、巴中。 最西路则需过蒙坝等关隘顺巴水拿下通江。 宋元明清四朝,川陕商贸都相当发达,所以米仓道才被走出这么多条路来。 不过, 各个朝代为了继续是这条川陕通道变得险要、好守, 陆续在各条路上设置了不少大小关隘,以上所讲不过其中一部分罢了。 米仓道往东去,便是历史上颇为著名的荔枝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 但很少有人知道,从南边向长安送荔枝的道路有四条。 其中最东边的一条通往福建,中间一条则通往广东,最西边的两条却都在四川,一为合州、一为涪陵——唐朝时四川南部也是有荔枝的。 其中,入川的第四条通道,荔枝道就是唐玄宗下令开辟的。 就明朝而言,也即是西安到汉中府东边的西乡县,随后过镇巴、太平(万源)、东乡,然后便可能走水路,既由通川江进入渠江,过渠县、广安州便可到合州。 或者从达州东下梁山,然后顺涪江支流南下垫江、长寿,转入涪江(长江一段), 顺流而下便可至涪州(涪陵)。 这条荔枝道,在明清之际同样因为商旅往来变得没那么难走, 一路上的驿站、客栈体系也是相当完备,走个几十里便能有一个商旅聚集的街镇。 李自成、张献忠都曾由荔枝道进入过四川。 至于北边第五条入川通道,便是由长江逆流而上,过夷陵进入夔州了。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入川,走得就是这条路。 相较而言,只要你水师足够强大,走这条路反而比西边的四条陆地通道都容易。 ··· 在众人稍稍沉默后,李岩又道:“广元西有白水关、蒹葭关,北有朝天关、棋盘关,李仁他们据险关而守,又有此前运去的大炮相助,伪顺军想要攻破很难。 如今关键在于如何应对由荔枝道进入夔州北部的兵马。 根据李定国的军报,摇晃匪寇虽然已被剿灭大部,人仍有小部分藏匿于夔州北部的险山恶水中。 若是这些人与伪顺军联合到一起,那边的形势恐怕会更加艰难。” 李岩说完,吕大器便出列道:“启禀监国,臣以为侵入夔州北部的伪顺军不足为虑。 以我们如今的军力,即便如法短时间剿灭,却也可以阻止他们走出夔北。 如此,只需要等我军出川收拾了陕西的其他伪顺军,夔州的伪顺军便成了无源之水,迟早会被平定。” 闻言,李岩道:“如今伪顺军在清军攻势下节节败退,不出意外,待明年正月他们连陕西都会丢掉。 若是倒时候伪顺军大部不去湖广,而是由荔枝道源源不断地进入四川呢?” 吕大器看了李岩一眼,道:“可派遣一部精兵,直取太平,待夺回太平县后便封锁荔枝道,将后续的伪顺军挡在陕南。” 李岩思虑着,没有再反驳吕大器的提议。 见此,马科出列道:“臣以为吕部台所言可行——退一步讲,即便无法夺取太平封锁荔枝道,以我军的实力,也足以将伪顺军挡在夔北。 相信,李自成若发现无法通过夔北进入四川,便会选择走商洛,出武关,经豫南南下湖广。”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这里,也道:“荔枝道终究是在明清才开辟完善的,于大军而言,肯定不如走商洛、出武关这条路好走。 另外,历史上荔枝道应该是由李自成的人把守的,可最终李自成还是选择走武关这条路,可见一定有别的原因促使他做出这个选择。 或许是因为武关更好走,又或许他对这条路更熟悉,还可能是因为他必须走这条路去安排豫南及湖广的大顺军一起南下。 当然,更可能是三个原因都有。” 听了郝光明的话,再见殿中其他人并无别的意见,朱媺娖便道:“既如此,便传令李定国尝试夺回太平县,封锁荔枝道。 但告诉他,此事无需强行去做。若不能,便在夔北各险要出设防,堵住伪顺军出夔北的道路即可。 另外,吕卿若无别的事,明日便带一营边防军为督标,启程前往保宁府赴任。 对伪顺军我们仍是以招降为主,至于对陕甘的攻略,则在明年正月过后开始。” 吕大器当即躬身行礼道:“臣领命!” 说完这事,朱媺娖就准备散会呢,谁知龙文光却站了出来,道:“启禀监国,据臣所知,樊一蘅为陕西兵备道时,赵荣贵、贺珍皆为其部下。 如今既然是贺珍领兵攻打棋盘关,臣以为或可以让樊一蘅、赵荣贵各自书信一封,招降贺珍。” 朱媺娖听了点头,“准。” 随即又道:“另外,拟指擢升陈君宠为川北参政兼督粮道,负责此后对陕甘攻略的粮草转运事宜。” “是!” ··· 次日。 吕大器选了仅剩的一营边防军为督标,便启程前往保宁。 至于说回乡劝说旷昭为朱媺娖效力,他顺路就能办了。 就在吕大器离开成都的当日,刘文秀也带着一镇禁卫军“护送”王应熊、王祥、侯天赐等人来到了成都。 正文 第208章 水师将领,顺军困境 , 承运殿。 “参见监国!” 王应熊领着王祥、罗于莘、侯天赐等十几名将领,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行大礼参拜。 这十几人将职最高的是总兵官,最低也是游击,都是之前王应熊在遵义聚集起来的官军将领。 王应熊等人不仅在路上了解了禁卫军的实力,更在进入成都城后,见识了水泥路、神灯等奇物,此时跪伏于殿内都心怀着敬畏。 “平身。” “谢监国!” 待王应熊等人起身后, 朱媺娖便道:“尔等此前为南京伪帝官员将领,又曾与本宫麾下军队对峙,按理应治罪。 但念在尔等并不知情,此前也不曾酿出什么祸事,本宫便给尔等一次机会。 除王应熊封为翰林学士、侯天赐封为永宁参将外,其余将领入进修营学习,合格后会再行任职。 当然,为了更好的统领新军,侯天赐也要同入将官营进修。” 这是王应熊等人在遵义时便知道的处置结果,如今不过是由朱媺娖亲口说了一遍,众人不论心里怎么想,也没敢在承运殿中提出异议的,当即一起领旨谢恩。 随即,除王应熊、侯天赐被留下外,王祥等人都被带了出去。 朱媺娖先跟侯天赐聊了几句有关侯良柱、永宁卫的事,随后便道:“此番侯指挥在进修营学习后,当领一营兵马回永宁,以之为样板,再招募训练一营兵马。 钱粮方面朝廷不会短缺,但侯指挥需要训练好这两营兵马。 开春后留一营镇守永宁,你便带一营去贵州听新任巡抚詹天颜调遣。” 侯天赐如今已经知道,新军中参将多有只领一营兵马的。 他虽为参将,如今却能领两营,而且明年开春就有仗可打, 当然高兴。 当即跪拜稽首,大声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微笑颔首。 随后侯天赐离开,朱媺娖才看向王应熊,问:“春石先生在南京伪帝那里做四省总督,在本宫这里却只能任一翰林学士,是否觉得屈就了呀?” ‘可不是大大屈就了嘛。’王应熊心里回道。 但面上却笑着应道:“南京伪帝授官哪里当得了真?况且臣本有罪,监国未曾计较,还是授予翰林学士之职,臣实铭感五内。” 朱媺娖自然知道王应熊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没拆穿的意思,于是道:“春石先生能如此想便好。那以后,拟写圣旨之事便交给春石先生了。” 王应熊躬身作揖道:“臣定用心为之。” 等王应熊离去后,朱媺娖又招来刘文秀。 待其礼毕,朱媺娖直接道:“卿可擅长水战?” 刘文秀听了答道:“臣于水战只能说粗通。” 朱媺娖以为刘文秀谦虚,便又问:“比之曾英如何?” “自是不如。” 听到这回答,朱媺娖一时沉默。 按她和郝光明的想法,历史上刘文秀在水战中击杀曾英起到重要作用,水战本领应该不错的,没想到刘文秀竟然自认不如曾英。 她还想让刘文秀但当去南直隶的水师主将呢。 “你直接问他能不能干,实在不行, 就调曾英回来。”另一边的郝光明支起招来。 于是朱媺娖道:“本宫欲命卿统领来年去往南直隶的水师, 卿可否胜任?” 刘文秀听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郑重道:“此水师主将关系着监国安危,臣以为还是当以曾总兵为主将。 曾总兵水战之能,在臣所见过的将领中,是一等一的。 有他调度,再辅以二三战场水战的将领,方能令水师安全抵达南直隶。” 水师主将十分关键,朱媺娖也不想托大,见刘文秀都这么说了,便道:“行,本宫知道了。 不过曾总兵恐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便由你从各军挑选善水者组建禁卫军水师。” 刘文秀知道这事不能在推脱了,便道:“臣领命。” ··· 在朱媺娖为水师将领人选烦恼时,远在夔州却也有人因成都朝廷的新军烦恼。 太平县城。 作为荔枝道交通川陕的毕竟之地,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大镇子,隶属东乡县,等到明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 其北通汉中府的西乡县与兴安州的紫阳县,南接夔州府的东乡、达州,素有“秦川锁钥”之称。 此前,这里曾被摇黄十三家与大明官军反复争夺,以至于商路断绝。 后来张献忠入川,贼军威势大增,曾一度占据太平县城,倒逼得官军遁入山野。 可惜没几个月,张献忠的大西军就完了,前面撤出夔州府。 大明官军则趁势卷土而来,重新夺回了太平县城。 李定国率军进入夔州时,太平县虽在官军手中,但受其余东乡活动的摇黄匪寇阻隔,便没能第一时间派军进驻。 便是十一月初,马乾召集各地官军来达州接受整编,太平县的官军也未能赶到。 结果,就在李定国整编夔州各地官军,准备率兵剿灭摇黄匪寇这段时间,一部顺军由荔枝道南下,太平县摇黄匪寇的协助下,攻占了太平县城。 当时,这一部顺军并不知道李定国等大明新军的存在,李定国同样也不知道该部顺军的存在。 直到摇黄匪寇在大明新军的围剿下,不断败退,缩进北面的崇山峻岭,新军追入太平县境内,才和这一部顺军照面。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双方在荔枝道左右各地小规模交战十数次,结果却是顺军数多胜少。 这令率领这一部顺军的制将军袁宗第很是郁闷。 眼见近几日,下面的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所率领分路兵马节节败退,都缩到了太平县城附近,袁宗第便将几人都召集到县城议事。 “八大王的兵马以前我们不是没打过,根本就不是额们的对手,现在不过换了身官皮,却打得额们节节败退,你们都讲讲,这是为甚?” 袁宗第坐在县衙原县老爷的位置上,愁眉不展地问。 下方四人中,刘体纯虽然年龄不如刘汝魁、牛万才大,但将职却最高,为果毅将军,封光山伯。 闻言他先没好气地开口道:“能为甚?人家都是好盔甲好兵刃,枪炮也厉害,额们要什么没什么,打起来全靠拼命。 要是以前官军那些孬怂,额们豁出性命还能打败了。 可这些人据说都是八大王麾下整编来的精锐,还愿意拼命,额们要是还能打得过就奇怪了。” 这些袁宗第如何不知道? 因此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牛万才这时道:“既然这些官军都是以前八大王的兵,领军的又是张定国那小子,咱们何不劝他再反了官府?”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里定然会有人纠正牛万才的说法。 他们现在大顺已夺取大明江山,他们才是官府。 可现在却是没人有这个心思了——自一片石大败,才半年的功夫,他们就被清军打得接连丢失河北、山西以及河南大部。 这天下眼见就要给清国占去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认为是官府? 稍微清醒点的,都知道闯王这大顺江山怕是要没了。 听了牛万才的话,袁宗第摸到他的铁鞭就想打过去,冷哼道:“额说牛万才,你脑子被大炮轰傻了是吧?人家张定国都改名李定国了。 之前交战那么多次,他又不是不知道额们是谁,你看他手软了吗? 况且额们大顺现在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他脑袋被驴提了才会反了官府投靠额们。” 牛万才也是李自成老营的人,并不太怂袁宗第,闻言将手一摊,道:“那你说咋办?闯王可是下了死命令,要咱们务必打通夔州去湖广的路!” 想起李自成的军令,坐在县衙大堂的几个人顿时都沉默起来,气氛也更加的沉郁了。 虽然闯王没说明,但在座的几人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知道闯王为什么下这么个军令。 如今清军分南北两路攻打陕西,北路情况如何尚且不知,可南路潼关外的清军大营却一直在增军。 如此,过年前后他们与清军必有一场大战。 这一战若是输了,闯王铁定会弃了陕西南下。 而夔州的荔枝道,便是他们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 如果不能占据并打通荔枝道,就意味着将来他们只有武关一条路可走。 那可就太危险了。 正文 第209章 顺军:我们不想再当流寇了 袁宗第见刘汝魁并没有讲话的意思,便看向李来亨,问:“来亨,说说你的想法。” 李来亨今年刚十八岁,也是李自成实在无人可用,才将其从李过手下调过来,协助袁宗第攻略夔州府。 见几人都望过来, 李来亨犹豫了下,道:“闯王让咱们打通荔枝道,无非是要经夔州入湖广。 咱们如今既然打不过四川的官军,何不试试问他们借道?” “借道?” 袁宗第几人听了先都一愣,随即便纷纷摇头失笑。 袁宗第道:“来亨,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咱们破了北京城,逼死崇祯,跟大明朝廷已成死仇, 他们如何会允许我们借道?” 刘体纯也道:“就算不提彼此是死仇,闯王带额们去湖广可不是要待在那儿,而是要顺江下江南的。 江南如今可还是大明的,四川官军只要明白这点,就不可能允许额们借道夔州。” 李来亨道:“不能借道,那我们就只剩向闯王请求援兵,或是合兵突围南下这两条路了。” 袁宗第道:“潼关、榆林都缺兵马,额们这几万人也是闯王从各处挤出来的,所以请援你就不用想了。 倒是‘突围南下’是个什么说法,你跟额们讲一讲。” 李来亨沉吟着组织了下言辞,才道:“之前咱们不论是跟四川官军打,还是跟清军打,都是因为要争夺城池,甚至是寸土必争,丢了闯营以前的打法,才会败多胜少。 所以我就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打,别再据守一地。 先将太平县城让给摇晃那伙人, 让他们替咱们守城吸引官军注意力。 咱们几个合兵,不论是向南,还是向东、西两边突围都可以。 只要冲出官军的包围圈,吊着他们跑个半年,将四川再闹个天翻地覆,他们如何还有心思再守夔州? 如此,咱们不就算完成了闯王的交代了吗?” 听完这番话,袁宗第、刘体纯、刘汝魁都露出沉思神色,牛万才则直接拍手道:“这法子好,其实俺早就想说了,打不过官军就不要和他们硬拼嘛。 勾着他们跑起来,找到机会,咱们就打他一下。找不到机会,咱们就继续跑,反正这四川又不是大顺的,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刘汝魁开口,表示赞同。 刘体纯也点头。 见此袁宗第便拍桌道:“那额们就这么办。皂莺,摇黄那边就交给你去联系了,要快一些。” “没问题。” 就这样, 几人将新的战略定了下来。 至于摇黄接手太平县城后会怎样, 就不是他们要管的了。 说到底,摇黄十三家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太平虽是在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可辖境却很不小,囊括了夔州西北近一半的地方。 退入到这里的人马并没有聚集到一处,而是各据险要山寨自守。 因为盟主袁韬并未被剿灭,各方名义上仍以争天王袁韬为尊。 这一日,袁韬正在房中逼迫新抢来的大姐陪他做游戏,便听门外手下喊道:“大当家的,闯军的皂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袁韬瞧这大姐泪流满面地缩在墙角,死活不愿意做游戏,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开门出去了。 来到山寨的聚义厅,袁韬就瞧见了刘汝魁,当即笑着抱拳道:“刘将军来我这小小山寨有何贵干呀?” 刘汝魁开门见山地道:“自然还是为了合兵的事。” 袁韬听了心生警惕,道:“这個咱们之前不是讲清楚了吗,我们都是些山贼土匪,受不得你们闯营的约束。 就像现在这样,相互帮助着一起打官军就挺好,合兵作甚?” 刘汝魁听了心道:什么互相帮助着一起打官军?明明是官军放着你们不打,专门撵着我们打! 但他来这里并不是和袁韬争论的,而是要利用袁韬。 于是道:“合兵不行,那帮额们守住县城几日总可以吧?” “守县城?”袁韬听了不解,“你们好几万人,不会连守县城都缺人吧?” 刘汝魁道:“官军最近太猖狂,绵侯准备集合兵力给官军来一下狠的。 但县城太过重要,必须有人守着。 额们想来想去,只能交给你们摇黄十三家来守——你们也不必担心额们会借机吞了你们的兵马,因为额们会全部退出县城。” 听见这话,袁韬不仅眼睛一亮。 他倒不是立即信了刘汝魁的话,而是想到了县城里的财富。 虽然战乱中往来荔枝道的商旅很少,但总归有一些,因此太平县城比其他地方还是富裕一些的,至少比他占据的这个山寨强了很多倍。 他们要是能进县城守上几日,就能趁机很捞一笔。 钱粮不敢多想,但貌美的妇人总有一些吧? 想到这里,袁韬道:“此事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给粮草呀——闯王如今都当了皇帝了,总不会差遣饿兵吧?” 刘汝魁听了本就很黑的脸色更黑,但想到前番商量的战略,还是应道:“放心,会给伱们留下一些粮草的。但你们三日内必须过去,否则这事就作罢了。” 袁韬笑道:“刘将军放心,只要你们撤出县城,三日内我们准到。” 等刘汝魁离开,袁韬便吩咐手下:“立即派人将此事通知各家人马。” “是。” 待办事的人应声出去,袁韬的狗头军师便问:“大当家的,既然有粮草拿,我们为何要通知各家呢?自己去拿了粮草不好吗?” 袁韬没好气地踹了这狗头军师一脚,“用用你的狗脑子,闯军的粮草是那么好拿的吗? 就算里面没鬼,肯定也要被官军攻打,不多召集些人过去我们怎么守得住? 况且,人要是去得少了,让闯军起心思吞了怎么办?!” ··· 三日后。 距离太平县城二三十里远的一处荒废镇子,成为了四川官军的大营。 李定国正和马乾在大帐内看着行军地图,便听帐外有人道:“飞鹰队有重要消息禀报!” “进来。” 两个身着土绿色迷彩服的人进来,却是飞鹰队的常威、李思明。 行礼过后,常威便小心的从背包中拿出装在特殊盒子中的平板电脑,开启后调出一个视频,这才递给李定国。 然后才道:“我等配合前方探子,窥见这两日太平县城兵马调动异常。” 李定国打开视频看了,发现要么是敌军进入太平县城的画面,要么就是大股出县城的画面。 马乾也在旁边看着,没看完就皱眉道:“这进城的好像并非闯军,而是摇黄匪寇。” 李定国点头,道:“出城的却都是闯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马乾一时想不明白。 李定国看完视频,便问常威,“你们可探查到那些闯军的去向了?” “不曾。”常威摇头,“不过我们飞鹰队另一组正配合探子在探查这件事,相信一两日内便会有结果。” 李定国剑眉皱起,示意常威、李思明去休息,然后将传令兵叫了进来,道:“传我军令,即日起各军向我大营靠拢,不得擅自追击敌军。有违军令者,军法处置!” 说话间,李定国亲手拟写了一份军令,盖印交给了传令兵。 之所以用传令兵,而不用对讲机,是因为李定国发现对讲机到了这夔州的崇山峻岭中,通话距离受到了不少限制,有时候通讯还会莫名其妙的中断。 因此重要军令的传递仍以传令兵传递纸面军令。 ··· 在距离太平县城十几里的某个隐蔽山坳中,袁宗第本部营盘的大帐内。 刘体纯颇为兴奋地道:“如今我军已撤出县城,合兵一处,而官军却还是分兵几路。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额们能找到李定国的那一路兵马,趁另外几路官军来援前,将其攻灭,那这夔州的四川官军就不足为虑了!” “不错,不错!”牛万才也表示赞同,“俺们要是能灭了李定国,就没必要再去当流寇,完全可以把剩余官军全灭掉,占了夔州府!” 正文 第210章 来亨,打仗要懂得随机应变呀 李来亨见刘体纯、牛万才直接就想改了前面定下的策略,不禁着急道:“别呀,咱们去打李定国太冒险了,万一打不下来,很可能就会被官军缠住走不脱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找一路最弱的官军,先突围出去吧?” 刘体纯一只大手拍到李来亨肩膀上, 笑道:“来亨,行军打仗不能太呆板,要懂得随机应变。 根据之前额们探查到的消息,官军分四路推进,李定国这一路不过两万余人,额们则有三四万人。 再加上额们是突袭, 优势明显在额们这边呀。 要是这都打不过李定国,额们还突围个甚?干脆投降得了。” 李来亨眉头紧皱,道:“可是···” “别可是了。”牛万才将大手搭在李来亨另一个肩膀上, 笑道:“以前毫侯可是没少夸你小子多么勇猛,怎么跟着俺们打仗反倒怂起来了?” 李来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求助地看向袁宗第和刘汝魁。 刘汝魁笑着不说话。 袁宗第也笑,道:“按原计划突围而出,是稳当一些。 可这两天额又想到一些问题——额们突围出去,未必就一定能把夔州的官军调走。 另外,额们这么做,很容易被四川官军追堵围截,给灭了。 所以,如今有机会灭了李定国等夔州府的官军,额们就不该放过。” 听了袁宗第这话,李来亨不禁神色黯然。 他知道,改变不了几人的想法了。 袁宗第则对刘汝魁道:“皂莺,之前额们不是从摇黄十三家那边要了一批本地的探子吗?该让他们出马了。 作为本地人,他们更熟悉地理,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李定国大营所在。” 刘汝魁点头,“额这就去安排!” ··· 青树咀。 李定国所部营盘大帐内。 飞鹰队另一小组的袁国、王富贵以及一侦察队长, 正在禀告最新探得的军事情报。 “我们已经探知, 闯军如今就在德洞河附近的几个山坳中结营。 另外他们向我们这个方向派出了不少探子,似乎是想打探我们这一路兵马的所在。” 听了这话,李定国不禁看着行军地图问:“这些闯军合兵后大概有多少人?” 侦查队长道:“如果进入夔州的闯军都在这里,应当有三四万人,最多不会超过五万人。” 李定国听了一阵沉思后,双眼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传我军令,让杨展、张化龙、王复臣所部与我部保持对讲机通讯距离即可,不要太过接近。 再传令我部将士拔营,向太平县徐徐行军。 注意,行军时一定要将探子都撒出五里外,遇到敌军及时回报!” “尊令!” 传令兵应声离去。 同在大帐中的马乾,见此不禁皱眉道:“知道闯军有图谋袭击我们的可能,你还大张旗鼓地向太平县城进军。 难不成,你是想以我们为饵,引诱闯军来袭击?” 李定国笑道:“闯军离开太平县城,于城外合兵一处隐藏起来, 不是想找机会突围出去, 就是想袭击我们。 与我们而言,如果是让他们突围出去,追剿起来必然会耗费更多时间和兵力,还会让其他地方遭到破坏。 如此,不如引他们来攻打我部。 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马乾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这太冒险了——方才没听那侦察队长说吗,闯军可能有四万人左右,而我们只有两万余人。 另外,他们还可能有摇黄匪寇相助,若是在野外发生战斗,我们未必能坚守到杨总兵他们来援。” 李定国听完这话,笑容不变地道:“我希望闯军主将也会如马佥事这般分析双方的战斗力,如此,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听见这话,马乾不禁面色微变,很想喝令李定国收回军令。 但在开口前,他想到此前监国府明令夔州府战事以李定国为主,他则只负责转运粮草等战斗之外的事务,按察使张继孟更是书信叮嘱他,切不可循旧例以文官身份干涉李定国对战事的指挥。 于是,几次张口欲言后,他终究是一叹,保持了沉默。 他心里则在想:若此战李定国败了,定要请监国恢复旧制,只以文官为战事主帅。 ··· 当天下午。 拔营行军不过十里左右的李定国所部忽然遭到了闯军突袭。 好在警戒哨探在五里外便察觉了闯军的人马,让李定国部免于被伏击,并有时间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山腰布下简单的阵地。 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更领数千闯军精兵相继赶到,便将这座无名小山团团包围起来。 不多时,袁宗第也领着一万多人闯军赶了过来。 刚到,他便听见牛万才道:“他娘的,李定国这小子也太小心了,警戒哨探居然撒到了五里外,害得俺们一点突袭的便宜都没沾到。” 袁宗第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围住了他,就加紧时间攻打。拖得久了,他们的援军救过来了。” 牛万才当即抱拳道:“绵侯,俺愿率部当先冲阵!” 战事到了这一步,众人都不在多想,李来亨也是如此。 他见状同样抱拳请战,“末将也愿率部冲阵!” 袁宗第望了几眼小山上的布置,道:“别分先后了,趁他们立足不稳,你们四个一起进攻,额率本部给你们压阵。” “得令!” 四人应声之后,回归各部,很快就动员起闯军将士们,向李定国部据守的无名小山发起了进攻。 李定国站在小山腰间一块大石头上,拿着一個望远镜向闯军旗帜挥动的地方望去。 只见这四路闯军,皆以持刀盾带弓箭的百多劲卒为前驱,接着茂密林木的掩映,迅速向山腰突进。 马乾站在大石头旁边,虽然没有望远镜,却也能看个大概。 见此不禁愁眉紧锁,道:“此处树木太过茂密,不利于防守呀。同样也利于火炮发挥。” 李定国道:“数目茂密与我方是不利,但我们毕竟居高临下,防守的优势还是有的。 让各营虎蹲炮准备,待敌军近两百步内,先以实弹打两轮!” 李定国这前一句话是马乾说的,后一句话却是传令。 就在李定国军令传下去不久,从最东边攻上来的刘体纯部已经突进明军阵地两百步内,顿时布置好的虎蹲炮发出了震彻山林的轰鸣声。 正文 第211章 虎蹲炮与手榴弹 虎蹲炮远可打实弹,近可打散弹,相对而言又不太重,因此在新军中已经配备到了总级。 一总至少有三门,一营则至少有十二门。 李定国部署在最东面的,便是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 虽然有林木阻挡,但十二枚铁弹打出去, 仍有三枚打到了闯军,其中一枚甚至连续打残了三个闯军劲卒。 若是寻常的军队,遭遇这一阵炮击不说败退吧,起码也会迟疑不前,耽搁一会儿。 可这些闯军劲卒却反而加快速度向山腰突进。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炮打发是有间隔的。 即便虎蹲炮打发更快速,也会间隔个几十息, 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突进机会。 然而,就在很多闯军劲卒算着时间大胆往前冲时, 却又听见炮响,十几枚铁弹再次激射过来,又打死了几个倒霉鬼。 此时距离第一轮炮击过去还不到二十息。 这让作为前锋的数百闯军劲卒顿时惊疑地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 率领数百亲兵在最后面充当督战队的刘体纯同样惊疑。 “这些官军的炮这么打得这么快?” 并没有人回答他。 一则此前跟闯军交战的大多是卫戍军,战斗素养比边防军要差一筹。 二则,此前双方交战基本都是遭遇战,缺少大规模的阵地战,因此闯军也就没机会体会明军发炮速度的提升。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令闯军迟疑多久。 “都愣着作甚?赶紧冲!” 随着前锋掌旗发令,并带头冲锋,数百劲卒便继续往山上突进。 并且这一次,数百人都在十几息后找地方躲藏了起来,准备等明军炮击过后再冲。 谁知并没有等到明军的炮击。 这反而又让数百闯军劲卒迟疑起来。 前锋掌旗眼见山下刘体纯那边摇旗催促,便一咬牙,带头继续冲锋。 这一下便冲到了明军阵前几十步的地方。 掌旗眼尖,瞧见明军阵地上有烟气冒出,顿时心中一凛,高喝道:“小心炮子!” 他话音未落, 轰轰的炮声便响起,顿时无数细小的铁弹居高临下犹如天女散花般的喷射过来。 一部分闯军及时藏在了树木、石块后面,躲过一劫。 却也有部分闯军没能及时躲避,顿时便有二三十人被打中,要么当场暴毙,要么倒地痛呼不已。 那掌旗见状没时间去悲痛,也没有救人,而是在炮声刚停,便带着人继续上突进,这一下终于突进到明军阵前二三十步的距离。 “隐蔽!放箭!” 其实不用掌旗发令,这些有多年战斗经验的闯军劲卒也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他们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蔽,然后张弓向明军阵地上射箭。 弓箭要比弩箭、火枪都灵活,可以进行抛射,在这种山林地形的战斗中,是占有优势的。 然而上面的边防军也都是精锐,且如今是冬天,人人都是一身棉布面甲,寻常弓箭二三十步的距离根本就射不透。 偶尔有一两个被射中面颊的,才会受伤或阵亡。 但闯军也并未指望几阵箭雨就拿下明军阵地, 因此,这掌旗领着数百劲卒以箭雨暂时压制住明军阵地上的火炮, 便让后面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发起冲锋。 这些精兵都是这一两年加入闯军的, 虽不如老营劲卒,却也敢冲敢打。 随着战旗挥动,数百人便持刀盾大喊着冲向明军阵地。 “杀呀!” 听到喊杀声大起,瞧见闯军成群的冲过来,明军弓箭手也开始发威。 却都是在很对几十步外那些射箭的闯军劲卒。 短暂的对射便让双方互有伤亡,射箭频率都降低下来。 明军炮手立马趁机又打出一轮散弹。 这时已有闯军冲到了明军阵前几步远的地方,突遭虎蹲炮散弹喷射,顿时倒下一大片,伤亡上百。 后面居中指挥的一名闯军都尉见状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高喝道:“冲!冲到明军阵地上!” 随着这都尉的高喝声,之前压制明军炮手的数百劲卒,以及后续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全都猛冲向明军阵地。 一时间,似乎这处明军阵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失守。 可就当闯军成群冲到阵前,就要越过那道简单的障碍物时,一个個黑不溜秋的东西扔了过来 很多闯军不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便听见轰的一声,人就仿佛被怪物撞了一下,跌飞出去。 运气好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运气不好的,被气浪掀倒的同时,还被不知多少铁砂、碎铁片射入体内,顿时全身是伤,疼痛不已,流血不止! 刘体纯这时已经跟着冲到阵前两三百步的地方,瞧见这一幕,不仅惊得瞪起眼睛,自语道:“这是小号万人敌?” 在刘体纯印象中,也只有小号万人敌能这样投掷出去伤人。 但即便是小号万人敌,也比这些东西大不少,当然威力也更大些。 刚才明军投掷的爆炸物,虽然每个威力都比较小,但上百个一起爆发威力,仍是令闯军倒下一大片,再次死伤上百。 再加上明军又准备发炮,闯军终于害怕了,纷纷后退找地方隐藏。 见刘体纯还要强令再攻,旁边一名都尉便劝道:“将军,绵侯那边不是有十几门虎蹲炮吗?不如去要过来,送上去压制明军火炮,再让将士们冲阵。” 刘体纯皱着眉点头,“行,你在这里看着,额去要火炮。” 袁宗第率领的一万大军摆在中路,主要是给攻打明军阵地正面的牛万才、李来亨部压阵,并随时增援。 刘体纯刚到,就听见小山上传来混乱的炮响声,便意识到他来晚了。 一问,却是李来亨先一步借走了七八门虎蹲炮。 气得刘体纯一刀砍断了旁边一棵小树,道:“这小子倒是鬼精···绵侯,这剩下的虎蹲炮可都得给额!” 袁宗第知道刘汝魁、牛万才都不喜用火炮、火枪,便挥手道:“行,只剩六门了,你都带走吧。” “得令!” 刘体纯应了声,便让亲兵抬起那六门虎蹲炮往东面奔去。 一般的虎蹲炮只有几十斤重,有些轻小的甚至只有三四十斤,一个人就能抱着跑。 当然,越轻便的炮往往威力也越小。 但虎蹲炮属于迫击炮(曲射炮),用于山林作战正合适,即便是射程短些也是能用的。 况且闯军的这十几门虎蹲炮是以前缴获北面明军的,并不算轻,都有八十多斤重,威力也不算小。 刘体纯回到东面,发现之前上山的闯军将士仍各自隐蔽着,明军也并未趁机反冲,显然是乐于耗时间。 这让刘体纯心中笼上了一层阴云——他觉得明军援军多半已经在路上了,否则明军不可能这么镇定地防守。 刘体纯当即领亲兵队带火炮上山,准备借着火炮首发之利,一举突入明军阵地。 ··· 东面明军阵地上。 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参将高文贵看着下方山林,皱起了眉头。 这座无名小山已经属于附近林木最稀疏的一座了,可对于守方而言,林木还是多了些,不仅火炮威力难以发挥,视线也受阻,难以看清山下闯军具体动向。 闯军停攻好一会儿,他觉得必有蹊跷。 ‘是叫援兵,还是运火炮去了?’ 想到这两个原因,他当即对跟在后面的两名传令兵道:“陈武,去让亲兵哨与火枪哨做好准备随时参战。王登,去让各部注意防备闯军炮弹。” “是!” 两名传令兵才离开不过十几息,下面便传出一阵喊杀声,闯军再次发动进攻··· 正文 第212章 无名山攻防战! , 明军听见喊杀声,便准备打散弹杀敌,却见下方闯军影影绰绰,却并不直接攻上来。 正感到奇怪时,就听到炮响。 “小心!” 有明军将官高呼。 只见五六个铁弹从山下抛射过来,四个都没能落入明军阵地,一个落入阵地后直接就陷进了松软的土坑里不再动弹。 却仍有一个滚弹激射, 瞬间就打伤了好几个明军士卒。 这时山下喊杀声也迅速接近。 却是闯军趁机杀了上来。 “都别乱!准备迎敌!” 在明军千总、哨长等中低级将官的喝令下,明军将士并没有因突来的闯军炮击乱了手脚,而是有条不紊地御敌。 部分善射者以弓箭与闯军劲卒对射,互相压制。 炮手则算着闯军的距离,在大股闯军冲近至五六十步时打了一轮散弹,立时又杀伤上百闯军。 明军阵地一百多步外,刘体纯看麾下那些炮手半生不熟地清理着炮膛,不禁催促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炮手们心说:咱也想快呀,但手生了真心快不起来啊。 说起来, 过去两年闯军与明军作战连番大捷,不仅缴获了不少各类火炮,收降的炮手同样不少。 可惜如今各种火炮多半都在从京畿撤离时丢给了清军。 至于炮手,并没有受到顺军太多重视。 顺军各营将领多起于农民军,真没多少喜欢且善于用火炮的,倒是火枪兵在顺军中更受欢迎点。 因此不少炮兵归降大顺后,都被当做其他兵种使用。 这炮手长时间不打炮,自然就手生了。 另外,刘体纯找来的这些大半只是打过炮,并非专业炮手,如此操作起火炮来也就更慢了。 好不容易等这六门火炮打出第二轮,刘体纯干脆带队亲自去冲阵。 刘体纯看着满脸胡子,似乎有三十岁的样子,实际只有二十六岁。 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能从农民军中混出来,成为大顺的果毅将军,自然是有过人本领的。 经过数年的生死战斗, 他不仅磨练出一身近战厮杀本领, 箭法也很不错。 作战风格胆大而心细。 他带着数百亲兵,绕向更东边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借着林木野草的遮掩,想要趁明军注意力被正面吸引时,从侧翼迅速突入明军阵地。 然而李定国选择这座小山作为防守阵地后,本就是令各营环山腰部署,阵地几乎首尾相连。 即便刘体纯选择方位林木更为茂密,很难行进,却依旧有明军警哨盯着。 刘体纯等人十分小心,可在摸近到阵地侧翼二十步左右时,还是被一明军暗哨发现了。 “侧翼敌···额!” 这個暗哨才喊出三个字,就让刘体纯一箭射死。 但阵地上的明军依旧得到了提醒,注意到了刘体纯等人。 二十步的距离,在刘体纯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当即高喊了声,“跟额冲!” 就提着藤牌、腰刀当先飞步冲向明军阵地。 刘体纯几个兄弟中排行老二,又称二虎。 但其在闯军中的外号却是“飞虎”,之所以如此, 便是因为他冲阵之时又快又猛, 犹如飞虎。 便如此时,不到十息,他便冲过了近二十步的艰险山路,当先突入明军阵地——这中间他还避开了几支羽箭。 “死!” 瞧见三个明军迎面杀来,刘体纯挥刀就划开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又用盾牌砸倒另一人,靠着身上的鱼鳞甲,硬抗了第三人的劈砍。 随即转身,三两招就将剩余两人也解决掉。 明军虽然个人武勇不如刘体纯,战斗意志却远比以前坚定。 见此不仅没人退却,反而都成组杀过来。 明军不怕死,还都一身精良棉甲,人数一超过三个,刘体纯就难受了,顿时险象环生。 好在这时他的亲兵也相继冲入明军阵地。 刘体纯的亲兵同样是闯军劲卒,真正的精锐。 身上的甲胄、兵器不敢说比明军好,却也不差多少,立时便占住了阵地一角。 “杀啊!” 刘体纯见状十分振奋,左手换上一面明军的包铁盾牌,左砸右砍,带着亲兵迅速扩大占领区域。 眼见他的亲兵就要全部突入阵地时,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哨子声。 接着,二三十个手榴弹便扔到了他们后方尚未与明军接战的人群里。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顿时刚冲入的明军阵地的一百多刘体纯的亲兵便被掀翻大半。 便是最前面的刘体纯,都被震得险些跌倒。 这个时候,明军不仅没有趁机砍杀突入阵地一角的刘体纯等人,反而借机与他们分开,脱离战斗。 然后一队火铳手就出现在刘体纯等闯军前方六七十步外。 “放!” 随着一明军队长的高喝,整齐的脆响声爆出,顿时最靠前的十几个刘体纯亲兵就倒了下去。 “将军小心!” 一个亲兵见机不妙,直接扑过来将刘体纯推了出去。 结果刘体纯是躲过了枪子,可这个亲兵却身中数弹倒地惨嚎。 明军火枪齐射太猛了,刘体纯竟然一时愣住。 好在他的亲兵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劲卒,当场便有两个人拽起刘体纯就往山下撤。 更多的亲兵则是向明军火枪手射箭,或是挡在刘体纯前面,向火枪手冲杀过去。 在这些顺军劲卒的认知中,明军火铳很少有这样集中打放的,即便有,也就一轮,过后就只能任由他们冲过去屠杀。 谁知他们才冲锋,第二队火枪手就越过第一队,端着枪向他们扣动了扳机。 啪啪···! 当整齐的脆响声再次响起,被亲兵拽下山的刘体纯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几十名冲锋的亲兵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仰倒。 而紧接着第三队明军火枪手就出现了,大步向他们这边追来! “保护将军撤退!” 亲兵们没有愧对刘体纯平日里的厚待,一个个舍生忘死地冲上去拖延明军。 结果如何,刘体纯不知道。 他终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见惯了生死场面,深知战场不是该感情用事的地方。 脱离明军阵地后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剩余的不足百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山脚下。 这时,他发现正面进攻明军东边阵地的将士们也都败退下来,且伤亡不少。 奇怪的是,明军并没有趁机追杀下来。 再想到之前明军那三队不需要点火绳,隔着六七十步远就能将他亲兵射杀的火枪手,心中便产生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明军为什么不趁胜追杀?有那么厉害的火枪兵为什么开始不用?’ ‘他们明显隐藏了实力!’ ‘他们这么做···是想拖延时间,将我们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刘体纯当即示意麾下将士停止进攻,就地防守。 他则飞奔向袁宗第将旗所在的地方。 等他赶到,发现袁宗第身边只剩数百亲兵,以及三千预备兵马。 而这座无名小山正面战场的战斗情况则一片焦灼,仿佛明军防守阵地随时都可能被攻破似的。 可偏偏总攻破不了! 见此,刘体纯更加确定他的猜测了,当即就向袁宗第说明了情况。 袁宗第听完眉头紧皱,眼睛却紧盯着山腰间的战场——正面的视野要比其他地方开阔一些。 只见闯军借助一些林木、大石头及特殊地形的遮掩,用弓箭、火枪与明军对射,一旦占据了优势,便发起冲锋。 但每次冲到明军阵地边上,就会被明军赶下来。 刘体纯看得真切——这边的明军竟然连那种超小号万人敌及厉害的火枪都没用上。 这说明,正面的明军将领及士卒面对闯军进攻防守起来游刃有余。 “绵侯,明军真的是在保存实力引诱我们攻打,目的定然是等援军过来好留下我们。不能再打了,快下令收兵撤退吧!” 袁宗第额头青筋凸起,一只手不自觉地将刘体纯推到身后,声音发干地道:“等等,再等等,只差一点额们就能突破明军正面阵地了···” 说着,袁宗第就忽然扭头看向刘体纯,道:“二虎,你既然来了,不如就随我一起上去冲一冲明军的阵地,说不定就一口气冲进去了。” 刘体纯听了愕然。 如果不是军法严厉,他现在转身就走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袁宗第并非不知道大伙儿中了明军的诡计,而是不愿承认而已。 他们此番攻打明军,犹如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输不起! 就在这时,几个插旗的闯军哨探飞奔而来,见到袁宗第立马道:“启禀将军!周围发现了其他明军,最近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三里外了!” “什么?!” 袁宗第听了神色大变。 此时,他在不愿意接受,也必须面对现实了。 胸膛剧烈欺负几下后,又恨恨地看了眼山腰间的明军阵地,便咬牙道:“传额军令,鸣金收兵,准备撤离!” “得令!” 几个传令兵一起跑去其他闯军将领处,很快鸣金声便响彻山林··· 铛铛铛! 无名小山的明军正面阵地上,李定国听到鸣金声,便站到大石头上,拿着望远镜再次向山下弯曲,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闯军看来是发现我们的援军了。” 收回目光,他便对大石头下面的传令兵道:“告诉各营做好准备,待我军令一下,立即追击闯军! 另外用对讲机与外围各部保持通讯,及时告知他们闯军的动向。 此番,我等定要将这些闯军围堵住,一举解决!” “尊令!” 随着李定国的吩咐传下去,明军各部立即动作起来。 须知,战场上在敌人有秩序的撤退时,是不可能立即进行衔尾追杀的,因为这样很容易敌人引诱进入埋伏,或是反攻。 只有在敌人溃退时,才能紧咬着追杀。 所以此时明军也不急——外围有友军正围过来,只要他们能吊住闯军的尾巴,这些闯军便逃不掉。 正文 第213章 全军追敌!山道狙击! 马乾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透过冬季枝叶稀疏的林木,瞧见闯军如潮水般退下去,神情振奋之余又有些尴尬。 因为他想起了开打前劝说李定国不要冒险的场景。 原本,他看到成都大整编后的新军装备以及将卒的士气,便知道新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却怎么都没想到,即便是在野战中面对两倍于几的闯军精锐, 新军也能防守得游刃有余。 须知,如今可不是早几年前几千官军就撵着数万流寇满地跑的时候了。 经过这些年的战斗,李自成的闯军不仅积累了一大批战斗素养颇高的精兵,更是通过战胜后缴获令闯军装备质量提高了不少。 且之前两年闯军对战官军接连大胜,更是令闯军面对官军时士气高昂。 种种因素,才让过去一两年官军在闯军明前变得不堪一击, 甚至望风而逃。 马乾原以为, 就算是经过成都大整编的新军, 也需要一两场胜仗,才能重新积累士气,形成对战闯军的心理优势。 没想到这一战,大明新军在李定国有意保留了形式大炮、燧发枪等作战手段的情况下,仍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将闯军的进攻一次次打退,甚至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无疑说明,成都新军的战斗力比之如今的闯军高出不止一筹。 就在马乾思考着这些时,不远处的李定国见闯军已开始从山脚成建制撤离,便道:“传我军令!以边防军第四镇第二营为前锋,夔州新编卫戍军镇为中军,边防军第四镇剩余人马为后军,追敌!” “尊令!” 随着李定国军令传出,已然准备好的明军各营立即有序地下山,向撤离的闯军追去。 ··· “绵侯,为甚额们撤退时明军不追?那样纵然有被额们反攻击破的危险,可只要将我们缠住,等其他明军到来, 额们便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他们现在这么吊在后面,就那么肯定能堵住额们?” 半路上,麾下士卒损失比例最大的刘体纯与袁宗第的中军合兵一起撤退。 便趁机向袁宗第说起了心中疑惑。 从之前意识到李定国故意想要诱使他们攻打,想留下他们,刘体纯便觉得李定国古怪的行军指挥中满是对闯军的恶意。 袁宗第这时候很烦躁,眉头紧裹着,听了刘体纯地问题,便不耐烦地道:“额哪里知道?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亲自到前面去侦查,想办法避开堵截额们的明军。” 刘体纯脸色略有点难看,但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说完,就带着剩余的一百多亲兵往前去了。 刘体纯带着亲兵队以更快的速度,越过一队队士气低落的闯军,没多久就追上了最前面探路的刘汝魁部。 便发现刘汝魁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于是便找到刘汝魁,问:“怎么不走了?” 刘汝魁紧锁着眉头,道:“探子来报,一里多外有一两万明军,堵住了要道。额们要不想和他们打, 就必须翻山绕道才行。” 刘体纯一听便道:“这两边都是险山密林,路都没有,大军即便能翻越,也肯定会拖累行军速度,给后面的李定国追上。 前面既然有明军拦着,额们只能打,而且要快打!” 刘汝魁道:“额只有几千人,不等后面的人上来,怎么和他们打?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通往太平县城的路那么多条,明军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从这一条撤退,正好堵在要道上?” 两人沟通间,跟在后面的李来亨也率部跟上来了。 了解了情况便道:“我看不能打,不如到旁边这座山布置阵地留下一部兵马阻拦追军,让其他几部翻山撤离。” 刘体纯听了瞪眼道:“你小子这主意一点都不靠谱。先不说留下来阻拦追军的人怎么办,就算大部队翻过了这座山,怎么就知道不会再遇到明军堵截?” “那你说怎么办?!” 眼见军队陷入险境,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心中都满是火气,说几句就争吵起来。 就这样,直到袁宗第得知情况后赶来,几人也没争出个确定的办法。 袁宗第虽然同样满心火气,但到底更老成,又是主帅。 他知道现在拖得越久,他们突围的机会就越小,便当机立断地道:“趁着李定国还没追上来,你们先试着冲一冲前面拦路的明军。 额就不信了,所有明军都像李定国率领的军队那么难打!” “要是真打不过怎么办?”刘汝魁问。 “那就撤到山上防守,派人去向县城的摇黄十三家求援。” 刘汝魁道:“依我看,即便能突破前面的明军阻拦,后面的仗也难打。 如此,不如现在就派一小队人马翻山去太平县城求援。” 不走成形的路,翻山越岭,于大军而言会大大降低行军速度,甚至会让军队溃散,无法再收拢。 可于小股精锐而言,翻山越岭反而能更快到达目的地。 因此袁宗第听了便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挪动。 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那么剩下这几个人选谁呢? 最终,袁宗第目光落在刘体纯身上,道:“二虎,如今你的兵最少,就由你带着亲兵去求援吧。” 刘体纯不太愿意,道:“论兵马,额现在也不比来亨少太多。他小子最年轻,为甚不让他去?!” 袁宗第皱眉道:“摇黄那伙人不是那么好请的,来亨太年轻,去了未必能请得动,你去额们才有希望!而且这是军令,难道你要抗令不尊吗?!” 刘体纯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最终还是一抱拳,领着百余亲兵往山上去了。 袁宗第则环顾众将领,大声道:“各营都不要留手,务必一击破敌!” “是!” 随着闯军众将领的应答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片片小雪花。 就这样,三万左右的闯军,向拦截在这条路要道上的大明新军发起了猛攻。 这一部大明新军以保宁卫戍军镇为主,外加两营在达州新编的卫戍军。 主将乃是以参将代行总兵官职务的王复臣。 此人是大明边军底层军官出身,早年跟随张献忠造反,还曾做过张献忠的左军都督,算是历史上大西军的骨干将领之一。 历史上,1652年他曾在叙州府大败吴三桂,趁机收复重庆。 这时期已经归明的大西军本有机会收复全川,但因刘文秀等将领不听王复臣劝告,轻敌冒进,才让吴三桂抓住破绽反败为胜。 王复臣则因被围困,率部力战而死。 总而言之,这是大西军中一员颇为稳重的宿将。 此番,他通过军中对讲机得知了闯军撤退方向,便早一步赶来这条路适于防守的地方布防。 虽然只早了闯军一两刻钟,却也足够他布置下两道不错的防御阵地了。 面对近三万闯军精锐的冲锋,王复臣没有学李定国一般藏拙。 一则他麾下兵马实力较弱,二则他也不喜欢冒险。 因此,瞧见闯军冲进到两百步的距离,他便下令集中在第一道防线后的五六十门虎蹲炮一起开炮。 也即是新式火炮还没配发到卫戍军中,不然王复臣肯定连新式火炮也用上。 即便如此,也够闯军受的了。 只见五六十颗铁弹一起打发出去,落入于山道中冲锋的闯军密集人群中,顿时犁出一道道血浪! 所过之处,人、车、骡马,具碎! 惨叫声不绝于耳! 顿时,闯军冲锋之势便是一滞。 正文 第214章 请出无人机! 领军冲在最前面的牛万才止住了脚步,冷汗涔涔直下。 刚才一个铁弹擦着他耳朵过去了。 只差一点,他的头就会被打碎! 因为山道狭窄,如牛万才这样在刚才的炮击中与死亡擦身而过的闯军有好几百人。 至于真正被那五六十颗铁弹打死打伤的人实际只有百人左右。 主要因为虎蹲炮是曲射的迫击炮——如果刚才是直射的加农炮,如红夷大炮或者弗朗机,那么在山道这种地形中,五六十门炮一次打发至少会让闯军死伤两三百人。 不过, 刚才这轮炮击的杀伤虽然不多,可吓人啊。 牛万才这种厮杀多年的将领都吓住了,更别说普通闯军将士了。 一时间,作为前锋的千余人都不禁止步。 牛万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明军在前方布置了几十门火炮,当即举高喊道:“都别往前冲了!退!快给俺退!” 袁宗第等率领的这三万闯军作战经验丰富, 在山道上冲锋,自然不可能上万人挤着一起向前冲,而是分成一个個千人队往前冲。 在这条山道上, 千人冲锋就已经显得拥挤了,人再多只会让己方兵马调动困难。 因此,牛万才这一番撤退倒没有被后面的队伍挡住。 只是他刚退到明军阵地三百步外,李来亨就带着队伍过来了,皱着眉头问:“这伙明军也有很多火炮?” 牛万才道:“可不是嘛,至少五十门!他娘的,俺老牛差点就见阎王了!” 李来亨敏捷地跑到山道一边的峭壁凸出处,向前方眺望,只见明军大概布置了两道防线,旌旗飘扬,人影绰绰,让人看不透虚实。 下来后他便道:“牛将军,让你的亲兵去左边山壁, 找地方向明军阵地射箭、放枪、放炮, 我带着亲兵去右边山壁。 正面一会儿配合着我们再进攻一次,多打旗帜, 人站开一些。” “行, 俺听你的。” 牛万才点头, 当即就开始分派人手。 其实也是他们此番对明军的袭击有些仓促,好些作战装备没带。 比如盾车——如果能有几个能挡炮弹的盾车,他们便能依靠盾车抵近明军阵地,冲进去短兵厮杀。 可惜没有。 ··· 时间紧急,李来亨、牛万才动作都很快。 仅半刻钟后,李来亨就带着上百亲兵,在山道两侧峭壁上寻找到一些合适的位置,向明军阵地居高临下的射箭、乃至放炮。 可惜两侧山壁上这种地方太少,即便两边有数十劲卒突至前方,也只不过是勉强干扰明军的防守。 并且王复臣很快就派出两队亲兵分别爬上左右山壁,与李来亨等人对射。 就这样,闯军又发动了一次冲锋,结果再次被明军几十门虎蹲炮打得败下阵来,白白丢了几十具尸体。 又是半刻钟过去,袁宗第赶过来,了解了情况,便意识到想要突破王复臣部明军的阻拦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地形上, 明军有几十门虎蹲炮相助, 根本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能撼动的。 况且, 打了半天丈,接连碰壁,死伤近万,闯军士气已经很低迷。 如果他们强令将士们进行送死式冲锋,后果难料。 几人又商量了几句,便往之前刘体纯带亲兵翻越的山上撤去··· 小半个时辰后,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所率领的近三万闯军,被李定国、张化龙、王复臣、杨展所率领的六七万明军围在了山上。 这一幕与之前闯军围攻李定国所部明军的情形有些相像,实际上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李定国是故意引诱闯军围攻,防守得游刃有余,静待友军反围堵闯军。 而如今闯军却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退到了这座无名山上,意图死守,去等待那不知能否到来的援军。 李定国拿着望远镜,在闯军所退守的小山对面山腰上,朝闯军的阵地看了看。 发现很多地方都被林木阻挡,即便有望远镜也看不清其中布置后,便让亲兵叫来飞鹰队的人。 瞧见袁国、常威等四人都来了,李定国便收起望远镜,道:“袁组长,闯军如今士气低迷,应当是想死守,等待太平县城那边的援军。 这山虽不大,可林木却颇为茂密,我们要想攻上去并不容易。 根据监国的最新指示,对闯军还是以收降为主。 如今仗既然打到这份上,再强攻双方都会伤亡不小,因此我想请飞鹰队用无人机去劝降试试。” 说起来,李定国之所以想起这个主意,主要是想起了那一夜红娘子带领飞鹰队大破他们大西军的事。 朱媺娖既然派来两个飞鹰队小组给他调遣,他自然要充分利用无人机的神奇。 袁国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可以派无人机上去,但劝降的话恐怕得由李总兵来录制。” “录制?”李定国来了兴趣,“该怎么做?” 袁国、常威几人相视一笑,道:“李总兵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 无名山上。 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都在指挥闯军将士砍伐树木、挖掘泥土、搬运山石,建立防守阵地。 先前的两次交战中,他们可算是知道了,明军每部都有好几十门火炮。 如今大军合围,火炮怕不是多达两三百门。 哪怕都只是威力较小的虎蹲炮,也足够他们受的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在这小山上挡住明军的进攻,防守阵地是建造得越稳固越好。 作为主将的袁宗第正呆立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似是在打量着山下的明军。 可只要有人靠近了观察,就会发现他眉头紧皱,双目透着焦虑,甚至是茫然。 他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是他们扛不住明军的进攻该怎么办? 投降?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袁宗第脑海中就被他驱除。 自他追随李自成造反以来,只向官府投降过一次。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事后,在去任职地半路上,李自成就带着他们再次杀官造反。 如今他们大顺都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崇祯皇帝,凭什么再向官府认输投降? 况且,即便他们愿意投降,恐怕明军也未必会收降吧? 毕竟他们可是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皇帝的大反贼。 这种情况下,即便官军说愿意收降他们,他也不会相信。 倒是觉得,官军先将他们骗为俘虏然后宰了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事并非不可能——当年洪剃头围剿他们时,先假意收降起义军,再行屠杀的事可没少做。 想到这里,袁宗第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坚定。 他想清楚了,此番他们除了死守待援,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准备跳下大石头,前往巡视各营阵地、鼓舞士气时,突然听见天空传来一阵怪异的嗡鸣声。 他循声望去,顿时瞳孔一缩,满脸惊疑。 ‘这悬飞在树林上空的是个甚?!’ 正文 第215章 李定国变成鸟了?降! 袁宗第看得清楚,在三百多米的空中,有个人脑袋大的东西像鸟儿一样悬飞。 可看那样子更像是人制作的,而非真的鸟儿。 惊疑后,袁宗第猛地想起先前下面抓到明军审讯后传出的笑谈。 说张献忠之所以会在成都城下大败,是因为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乃仙女下凡,操控神鸟喷火焚烧了张献忠的老营, 又以天火诛杀了张献忠。 闯军虽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大老粗,可随着闯王造反十几年,纵横数省之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所以,不论是袁宗第还是其他将领,听到这事儿时都只当笑话。 或认为张献忠部是被官府找的江湖术士蒙骗了。 反过来讲,倘若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当初怎么会让他们闯军攻破了京城?又怎么会看着崇祯殉国? 然而此刻瞧见这“怪鸟”, 袁宗第却又想起了这事,并紧跟着又想起了当初他们攻打京城时,那位公主借献神灯为由刺杀闯王的事。 ‘这怪鸟该不会是明军的吧?’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袁宗第心中时,天空中的怪鸟忽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诸位,我是李定国,也是以前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 现如今是大明边防军第四镇总兵官,提督夔州剿匪诸军事,也即是目前夔州明军的主将。 我可以很明确地说,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通过无人机上小音箱传出的声音原本就比较大,再加上其还在上空盘飞,便让近三万闯军都听见了这番话。 袁宗第回过神来,立即神色大变,周围的亲兵厉喝道:“弓手呢?快把它射下来!射下来!” 亲兵们回过神,却并没有动作,反而一个个神色怪异地看着袁宗第。 亲兵队长道:“侯爷,这怪鸟飞得太高了, 射不下来。” 听见这话, 袁宗第才猛然醒悟,不禁攥紧拳头,死死盯住了那“怪鸟”。 同时,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等人也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一個个神色各异地看着“怪鸟”。 而男子洪亮的声音则继续从怪鸟中传出。 “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殿下,乃是得天所衷、有大神通之人,必将平定四方,令大明恢复太平。 诸位此前也都是大明子民,皆是被迫为贼。 因此监国已许诺,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可以接受整编、训练,成为和我们一样的大明新军。 不愿意再打仗的,可拿一比遣散费回乡,也可以接受朝廷的安置。 总之一定给大家一条活路——这一点,我们军中许多此前八大王的部下都可以作证明。 普通将士成为大明新军后,每月饷银至少一两,绝不克扣一分,不仅可以吃饱饭, 还有几套军服可穿。 诸位之前也和我们打过好几场仗了,应该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这里,无人机中李定国的声音暂时停了,似乎是要给众人消化吸收他这番话的时间。 无人机却肆意地在树林上空盘飞,明显在耀武扬威。 闯军将士回过神后,顿时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额的娘咧,这怪鸟居然会说话?” “老闫,怪鸟会说话这件事重要吗?重要的事它说的是真是假。” “我怎么刚听怪鸟说它是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乖乖,这张定国不仅投靠了朝廷,还学会法术,能变成鸟儿了?” “他娘的,一群憨批,都在想啥呢?张定国会不会变鸟重要吗?” “咋不重要?张定国要会变鸟,那就是得仙人传授了法术。这就说明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咱们能跟仙女作对吗?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老八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们小声点,将军就在不远处呢,小心他听到。” “听到咋的?这么多人都在议论,将军还能都责罚?” “哎,哥几个,咱们现在确实是被包围了。官军火炮又那般厉害,要是投降后朝廷真能像张定国说的那样安排,俺觉得可以考虑···” 李来亨从人群中走过,见好些将士议论起来都懒得避开他,不禁脸色更加难看。 来到大石头旁,他便发现袁宗第、刘汝魁、牛万才三个脸色比他的还难看。 袁宗第钢鞭打到石头上,砸出火星,恨恨道:“官军竟然以邪术蛊惑我们的将士,真是可恶!” 牛万才则还在看着那“怪鸟”,道:“这怪鸟确实够邪门的,居然能帮李定国那小子传话···该不会真是他变的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心情想这个?” 刘汝魁瞪向牛万才,实际却在暗暗打眼色,示意他小心被袁宗第责罚。 牛万才却并不领情,而是大声道:“俺想这个咋了?这怪鸟要真是李定国变的,俺们把它弄下来,岂不就是等于擒住了官军主将?这不就能反败为胜了嘛!” 袁宗第原本都气得想要给牛万才一钢鞭了。 听见他这话却是眼睛一亮——牛万才说得对,要真能抓住这怪鸟,说不定就能破解危局。 可当他抬头再看了看那怪鸟的高度,眼神就黯淡下来。 这怪鸟一直飞那么高,他们根本没法弄下来。 就在几人愁眉苦脸时,无人机中又传出李定国的声音。 “诸位都好好想想,如今跟着李自成继续同朝廷作对值不值当。 李自成之前也就趁着朝廷精锐兵马都折损在与东虏的战斗中,一时调兵不及,这才侥幸攻破京城。 结果呢?他带着你们跟东虏打的头一仗就大败,之后更是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先丢河北,再丢山西。 如今清军分两路打陕西,怕是等不到过年,他连陕西都会丢掉。 大家伙儿可以想想,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派你们来攻打四川? 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给他打出一条逃命的路吗? 他这样一路败逃,身边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少。 而你们跟着他,也只能给他挡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丢出去抵挡清军,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了···” “住口!” 袁宗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压住心中对怪鸟的惧怕,跳上大石头冲其怒喝。 “闯王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他征战十数载,何时让弟兄们替他挡过刀?!” 袁宗第声音倒是不小,可惜无人机传出的是李定国的录音,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怒喝而停下,而是在他怒喝时“淡定”地继续劝降。 “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如果愿意投降,就放下兵刃下山,接受我们的安排。 一炷香后,我们便会押着数百门大炮攻山,炮弹之下,石木皆碎,更别说你们这些血肉之躯了,那时再投降就晚了。 另外本将还可以在此发誓,你们投降后绝不会被杀,如违此誓,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听完这番话,几乎所有闯军都动摇了。 李来亨向环视周围,甚至发现将士们看他们几个的眼神都变得古怪、危险起来。 不仅李来亨一个有这样的感觉,便是刘汝魁、牛万才同样如此。 刘汝魁声音干涩地道:“绵侯,事到如今,额们怕是不降都不行了。” 牛万才则劝道:“绵侯,俺知道你跟闯王感情好,可瞧这架势,俺们要是不投降,说不定就会被下面这些人给杀了,拿去向官军请功呀。” 听见这话,袁宗第将手中钢鞭握得紧紧的,望向周围的亲兵以及更远处的将士。 结果发现,连亲兵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对视。 其他将士更是隐隐聚集起来,同样都握紧了兵刃。 见此,袁宗第便知道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 随即他便朝北边跪下来,痛哭道:“闯王,额对不起伱呀!” ··· 山下,李定国通过无人机航拍画面,瞧见了袁宗第流泪跪向北方,不禁露出笑容,对一旁的马乾道:“马抚台,看来他们是要降了。” 马乾也笑道:“如此甚好呀,这样一来,平定夔州贼匪的捷报就能赶在过年前送至监国面前了。” 正文 第216章 成都军事学校 , 年关将至,成都城比往日更加繁华。 忽然远处传来锣鼓声,只见一队队御林军不断前奔,高喊着“监国出行,闲人退避”,进行净街。 这些御林军都出自虎贲营,身穿明亮如镜的板甲, 头戴将军盔,手持刀盾,背负弓箭,都是新军中的劲卒。 他们一出现,并不需要多么凶恶,更不需要动手, 只高喊几声, 百姓们便都退到一边。 因为朱媺娖出城次数不少,成都百姓对净街之事都已经习惯了。 净街影响百姓生活是自然的,但朱媺娖出城以骑马居多,每次都很快,倒不会影响太久。 作为君主,朱媺娖除非乔装出行,若是正常出行不净街是不行的。 一则容易被人刺杀,二则容易被闲杂人等冲撞。 此番因为要去的地方就在北城门外不远处,再加上天气寒冷,朱媺娖便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 很多百姓瞧见朱媺娖的队伍来了,都跪拜下去。 有的是习惯使然,大多数却是真心感激朱媺娖。 因为从朱媺娖来到成都任监国后,成都百姓的生活明显越来越好。 尤其是到了年关,和往年一对比, 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往年的年关, 普通百姓几乎家家都过得紧巴巴的,好些人家还被人上门催着还债, 当真是过年如过关,难得很。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置办年货,也只是买一点必须的、场面的东西,留作应酬。 今年却是不同了。 过去半年,成都城内外许多人家都因为官府、监国府以及蜀王府释放出来的活计赚了钱。 再加上官府不仅少了压榨百姓之事,反而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这就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了。 好些人家不仅不用再举债度日,还有了闲钱,可以买些肉、布等年货,过一个虽不丰足却开心的大年。 虽然没谁去特意宣扬,可老百姓都清楚,这样好的变化都是公主带来的··· 眼见马车就要出城,朱媺娖便让费珍娥放下了窗帘。 回想来到成都后的半年,她其实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关心太多。 并非不想,而是时间、精力上都难以顾及到。 因为在她和郝光明的计划中,当务之急,还是先挡住清军南下的脚步,乃至将清军赶出关外。 这之后,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发展民生。 至于成都百姓这半年生活上的好转,其实都是钢铁业、军工业以及蜀王府的部分产业带动起来的, 纯属搭上了顺风车。 若是她将发展民生当成主要任务的话, 过去半年成都的变化只会更大。 ··· 队伍出东城门后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殿下,到地方了。” 费珍娥说了声,便让两个宫女先出马车,一個拉起车门帘,一个则带人安置台阶。 朱媺娖从假寐中睁开眼,并没有让费珍娥搀扶,而是自行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在她的面前,是一座以朴素砖瓦房为主的建筑群,因为很多地方都用了水泥,看起来很有种后世20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学校的感觉。 可惜郝光明今天又去县城取货了,并不在竹林老宅,不然通过手机视频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感慨一番。 事实上,这座建筑群本就是学校,名为“成都军事学校”。 朱媺娖准备等过完年,便将“将官进修营”改名为“成都军事学校”,安置在这里。 然后将秦良玉请过来担任名誉山长,再聘请一些因年长、伤残退下来的将领担任教师,将其起发展成一座近代军事学校。 不过这个“成都军事学校”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等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时机到了,朱媺娖便会将其改组为更正规、更庞大的军事学院··· 这次朱媺娖过来,主要是看学校建得到底怎样,所以只有一名小官带着几个小吏和负责建造学校的匠师迎接她。 花半个小时参观完了“成都军事学校”,朱媺娖又顺带去集训营、整训营、进修营看了看。 自八月份的大整编后,整训营便空了下来。 如今除了遵义府那批将领在进修营学习,便只有集训营招募的一千余新兵在训练。 说起来,朱媺娖麾下军队目前完全不缺兵员,按理说不需要招募新兵。 奈何这半年四川各地都有青壮想要参军,有的甚至专门跑到成都来找机会。 朱媺娖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就让募兵司以相当高的标准对主动参军的人进行选拔,三个月下来,也不过才招募了一千多人而已。 根据郝光明的建议,这一千余人都被当做低级军官培养,不仅训练强度提高了,还需要认字、读书,学习。 当然,读的肯定不是明朝的四书五经,而是各种兵书。 这些事朱媺娖不可能亲自做,下面的人也只能根据她的指导摸索着来。 所以,目前一些都还处于试验性质,肯定会有不少缺漏和不足之处。 即便如此,估计在来年也能为朱媺娖培养出一批素质不错的低级将官。 ··· 视察完三大训练营,朱媺娖便回到了蜀王府。 进了承运殿,她正准备去竹林老宅看看郝光明回没回来呢,便听将外面传来了高喊声—— “大捷!太平大捷!” “歼敌一万五!俘虏五万!” 随着高喊声迅速接近,很快传达捷报的人就到了承运殿大门外。 红娘子等在西府办公的军方要员听到这喊声,也很快赶过来。 这时候,朱媺娖则先一步看到了捷报。 太平县一战,李定国在收降近三万闯军之后,又击溃了数千前来支援的摇黄匪寇,随后包围了太平县城。 而在太平县城中,还有一万多摇黄匪寇。 原来,刘体纯在跑到太平县城向摇黄十三家求援后,只有塔天宝等少数几家愿意出兵支援,而这几家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以袁韬为首的大部分摇黄匪寇都不愿意冒险去救闯军。 待刘体纯带着塔天宝等几家“义军”前去救援袁宗第等人后,袁韬还以为双方怎么也得打个好几天呢。 又以为,不论是明军打赢了,还是闯军赢了,都必然损失不小,短时间内都没有能力再来攻打太平县城,因此便继续霸占着县城。 谁知第二日上午,李定国便率领数万大军将太平县城包围了。 ( 正文 第217章 处置,过年,降将 , “李定国率军包围太平县城后,用大炮轰上几轮,以袁韬为首的一万多摇黄匪寇就都投降了。 但根据马乾的奏报,太平县城中已被祸害得十室九空,只剩下几百个百姓。 初步调查得知,太平县的百姓大多是袁韬等摇黄匪寇杀害的,丧命于他们手上的百姓多达上千人。 马乾希望能够将袁韬等常年在夔州残害百姓的匪首审判处理, 绳之以法。 对于此事,诸卿怎么看?” 朱媺娖在承运殿中问出这番话时,已经是捷报传来的一个时辰后了。 马乾的奏章是跟捷报一起用六百里加急送到成都的。 之所以是马乾上奏此事,而非李定国,是因为重庆布政司已经组建,马乾已成为第一任重庆巡抚, 而夔州府则归属重庆布政司管辖。 且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大明武将都是不得干政的。 崇祯末年,朝廷对地方及武将掌控降低到了极点,这条规矩形同虚设。 如今朱媺娖在成都监国,重立朝廷,对治下地方及武将掌控力大大增强,这一条规矩自然就恢复了。 “臣以为必须对袁韬等匪首进行审判。”殿内,四川按察使张继孟第一个站出来对马乾表示支持。 说起来,重庆布政司既然从四川分离出去,张继孟便无权过问重庆的事。 但朱媺娖这个监国朝廷毕竟特殊,目前结构也很不完整,张继孟又是马乾的老上司,参与讨论此事倒也没什么不得当。 张继孟说完,李岩跟着出列道:“臣以为,袁韬等摇黄匪首可以审判,但须得防止其牵连闯军将领。” “李督理此言差矣。”张继孟看向李岩,“若闯军也曾大肆残害太平县百姓呢?难道不作处理吗?” 李岩道:“李某出自闯军,虽不敢说闯军于百姓秋毫无犯, 却也很少伤害无辜。 另外, 若是追究以前闯军的伤害地方百姓的责任, 那么是否要追究前张献忠部将领的责任? 以前官军残害百姓的同样不少,是不是也要追究前责? 若真如此,恐怕新军将人人自危,叛乱就在旦夕之间。还请监国三思!” 说到最后,李岩向朱媺娖深深作揖。 张继孟也知道以前部分官军的德性,因此听李岩提到了官军,一时便不说话了。 这时刘之渤出列道:“臣以为,李督理所言固然有理,确实不该追究投降将领前责。 但对如摇黄匪首袁韬等在一地祸害百姓多年,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者,还是需要区别对待,审判正法,方能服人心。 若是那些经常掳掠百姓、奸淫妇女乃至率兽食人者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将领、官员,叫百姓们如何想?又如何看待朝廷? 监国,刮骨疗伤固然疼痛,甚至有性命之忧。但这毒若是不刮去,则必死无疑啊!” 说到最后, 刘之渤直接向朱媺娖跪拜下去。 原本朱媺娖对如何处理这事确实有些犹豫,但听了刘之渤一番话, 便立即拿定了主意。 她扫视众人道:“刘巡按说得对,朝廷不是藏污纳垢之地,更不该包庇那些罪大恶极者。 不过此事若处理不好,确实容易让军中人心惶惶。 这样,军务处便与法务处商议一番,明确究竟犯了那些罪大恶极之事的人不得原谅。 然后再依据此标准对摇黄匪首及部分闯军将领进行审判。 不论审判结果如何,最终必须经监国府允准后,方可处置。” 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因此李岩、张继孟等人听了便一起应“是”。 晚上。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吃饭,不由跟郝光明诉起了烦恼。 “我到成都就任监国也有半年了,还是头回遇到这种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事。” 郝光明给朱媺娖盛了一碗乌鸡汤,微笑着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 你半年才碰到一件,不仅是运气好,还因为有我们这边的诸多知识、科技产品等帮助,否则你肯定会遇到更多。 不过说起来,追究摇黄匪首和闯军将领罪责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已经很不错了。 正常来讲,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降将,当地主官或者负责战事的主将自己就能处置了,都没必要报给你决定。 也就是你如今威望卓著,这些人不敢私自做主,才会报上来让你为难。 但即便这件事没处理好,也没什么——你可以只让投降的闯军来成都这边接受整训,摇黄匪寇则在夔州当地整训。 这样一来,即便摇黄匪寇对你们处理袁韬等匪首的事不满,想要闹事,也无法影响到投降的闯军了。” 朱媺娖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这主意不错。之前我没想到不说,李岩他们也没想到,看来相公还真有点做狗头军师的潜质呢。” 郝光明在桌底下握住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那娘子准备怎么奖励我这个狗头军师呢?” 朱媺娖秒懂郝光明的暗示,不禁俏脸灼红,连声道:“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说完赶紧低头喝汤。 坐在郝光明对面的朱媺姕正啃着一個大鸡腿,瞧见这一幕,小脸上竟然露出了姨母笑··· 几日后,过大年。 郝光明与朱媺娖、朱媺姕三个人一起,虽然说不上热闹,却也过得颇为温馨。 为了避免麻烦,大年初一郝光明让姐妹俩都去了大明那边,他一个人到村里拜年。 将各家都走了一遍后,他最后又回到了马叔家。 虽然从他搬到竹林老宅后就很少到马叔家吃饭了,但之前的马叔、洪婶对他的照顾总不能忘,何况马叔、洪婶本就是村中对他最好的长辈。 弦城这边农村的拜年习俗是,初一先走本村落(村民组)的,然后再去给其他村落的门里人(同宗)拜年。 等到初二,便是去母亲娘家或者妻子娘家拜年,到了初三就看情况,比较随意了。 郝光明如今在这边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没什么讲究。 其他村落的同宗他并不熟,有的碰见了都不认识,于是走完卧龙岗的几十户人家,便回到了马叔这边。 马叔和他的儿子马大龙都在外面拜年没回来,家中只有洪婶和她的儿媳林梅、孙女马兰兰在。 林梅快四十岁了,有点八卦,跟郝光明聊了两句,就问:“光明,听说你找了个小女友,人呢?怎么不带到村里一起过年,让大家伙儿见见?” 郝光明心想:幸亏我早有准备,不然今天村里像林梅这样八卦又“热情”的人,说不定就会上门去找朱媺娖,拉她出来玩。 要是她们把人往外一拉,发现人突然就没了,那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如今朱媺娖不在,郝光明被问起来就很淡定。 他笑着道:“她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这样啊,那明年过年你一定要带她来村里呀。还有,我听说你都和人家住一块了,那可得抓紧时间结婚···” 林梅在这边说的起劲儿,旁边的马兰兰却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妈,光明哥什么时候结婚是他的事,你催什么呀?” “我这不是关心他嘛···” 虽然林梅八卦又过分“热情”,但郝光明倒也不是很反感。 他一个人和朱媺娖姐妹俩窝在竹林老宅时间长了,半年都很少和外人深入接触,反而对大明那边关注比较多,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也穿越了的感觉。 眼下这样的情景、氛围,倒是让他感觉自己还实实在在地活在现代··· 大年一过,日子便在喧闹与繁忙中徒然加快。 崇祯十八年。 历史上并没有,但朱媺娖却要求监国府治下今年必须用这个年号。 这不仅是因为她对父亲的怀念,更因为她希望在年号上也与历史不同。 正月十八,袁宗第投降闯军将领,以及近三万投降的闯军士兵被押送到了成都。 士兵们直接被送去了整训营,普通将领则被送去了进修营,只有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被带到承运殿见朱媺娖。 至于刘体纯,却是在率领塔天宝等人数千摇晃匪徒救援袁宗第等人失败后,带着十几个亲兵逃掉了。 根据李定国后面送回来的军报讲,他们一直都没找到刘体纯,估计大概率是逃回陕西去了··· 四人走进承运殿后,牛万才表现倒还正常,其余三人却都是一阵恍惚。 袁宗第、李来亨是看着朱媺娖恍惚——两人都曾在京城见过朱媺娖,当时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他们会投降朱媺娖。 刘汝魁却是看着李岩、红娘子神色复杂——要是当初他识破了两人假传圣旨的计谋,没放两人过潼关,也许就没有今日承运殿上的相见了。 李岩、红娘子也看过来。 红娘子神色倒很自然,李岩面对刘汝魁“幽怨”的眼神却是不免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负责引领的宦官让四人都回过了神,也是按照学好的礼仪一起向朱媺娖行跪拜稽首的大礼。 “参见监国千岁,万福金安!” “平身。” “谢监国!” 待几人站起来后,朱媺娖目光落到了曾见过一面的袁宗第、李来亨身上,随即挪开,一板一眼地道:“四位既迷途知返,归降朝廷,今后便要遵守大明法度,用心任职做事。 朝廷绝不会因伱们的出身有所偏见——立下功劳会升官封赏,若犯了错也会按律处罚。 待将来天下平定,你们也有机会荣归故里。 不过,这样的机会本宫绝不会给第二次,尔等可明白?” 几人虽然是泥腿子出生,甚至还有人不识字,可朱媺娖这番话却近乎大白话,四人自然都听懂了——他们如果投降后再叛,那以后就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于是四人一起应道:“我等明白!” “既如此,尔等就按规矩先去进修营学习,待学习期满,合格,本宫自会委任新的将职。” “谢监国!” 到了这一步,袁宗第四人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朱媺娖既然说了这番话,他们日后能否再立功并在大明升官进爵不好说,但起码不会被追究前责。 只要不犯错,保住性命应是没问题了。 正文 第218章 四闯将入学 袁宗第四人见过朱媺娖后,便被带出了蜀王府,由一队禁卫军押送出城,来到了一处由丈三高墙围起来的建筑群前。 瞧见入口大门上挂着一个黑底红字的木质匾额,四人中认字最少的牛万才便问:“这是啥地方?” 李来亨念道:“成都军事学校?” “成都军事学校?”牛万才听得一脸懵逼,“不说送俺们去那什么进修营吗?喂,你们是不是把俺们送错地方了?” 后一句话却是牛万才问押送他们的禁卫军队长的。 这禁卫军队长出自大西军, 知道袁宗第几人的名头,还知道几人只要在进修营学习完,出来至少也是个中级将领,自然不会得罪几人。 他闻言笑着道:“军事学校是监国专用来培养将官的地方,十天前才开始接纳师生。 进修营也被挪进了这里面,四位将军进去就知道到了。” 说完, 这禁卫军队长拿着文书去跟守门的将士交接起来。 不多时,一名把总带着一队士兵走了出来, 从禁卫军队长这里接过了押送任务。 这名把总虽然出自官军, 可对四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边走边介绍起来。 “在下卢钊,禁卫军新编第四镇第一营第二总的一名把总,目前负责学校的保卫事宜。 按照规矩,四位进了这学校后,完成学习前是不准出去的。 如果哪位将军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出去,可以向我或者别的禁卫军将官提交一份离校申请。 我们会将申请交给军务处的军训司,得到批准后,将军才能出校。 军校等同于军营,校规亦是军规,希望几位将军不要触犯,免得大家都不好办。” 听了这番话,牛万才不禁嚷道:“照你这么说,俺们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卢钊笑道:“将军误会了,这是为了让几位更快完成学习,怎么能叫囚禁呢? 只要几位努力,快的话一个多月就能完成学习, 然后上面一授职,不就出去了嘛。” 牛万才还要再叨叨几句,却挨了刘汝魁一胳膊肘。 疼得他直瞪眼,“你打俺干啥?” 刘汝魁满脸无辜地道:“额打你了吗?额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不小心是吧?俺也是不小心的。”说着,牛万才就一拳打向刘汝魁,却没打着。 他正要追,就见押送他们的五十名禁卫军将士都停下脚步,做出拔刀的姿势。 卢钊则陪着笑解释道:“两位千万别真打起来,这学校是禁止私斗的。被发现了轻则惩罚劳动,重一点就关禁闭,再重点就会被开革。” “开革?”袁宗第听得奇怪,“你这开革的意思总不是说军队不要我们了吧?” “就是这意思。”卢钊给出了肯定回答。 袁宗第跟刘汝魁三人对视了眼,又问:“朝廷军队不要我们,岂不是说我们就成了普通老百姓?” 卢钊道:“按理说是这样,但几位毕竟身份特殊。若是真的被军校开革出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在下也不确定。” 听了这话,袁宗第四人再次交流眼神, 都不说话了。 不多时,四人便被带到一个大院子内。 这院内有好几排营房,其中大部分空着, 但也有住了人的——门前晾晒的衣服以及泼水的痕迹便是证明。 院子倒是没有禁卫军看守,只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卒看大门。 卢钊在老卒那边报备后,便领来四把钥匙,交给四人。 “四位可以根据钥匙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寝室,先洗個澡,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休息。 至于后面的事宜,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可以跟老李和老楚说,只要符合规定,他们都会帮忙的。” 说完,卢钊带着禁卫军离开了。 袁宗第四人看了看院子门廊下悠闲下象棋的两个老卒,再看了看彼此,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这就不管俺们了?”牛万才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不怕俺们逃跑吗?” 刘汝魁道:“你之前没看到吗?这高墙内外全都是巡逻的禁卫军。你怎么跑?” 李来亨接受得倒是很快,他看了眼钥匙链接木牌上的编号“乙四”,道:“我们先去看房吧?看有没有热水洗澡,我这身上可难受死了。” 袁宗第也觉得胡乱猜疑没用,就跟着道:“走,去看房子。” 各个寝室都有门牌,四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房间。 说是寝室,实则分为内外两小间。 里面有一单人床,一衣柜。外面则有木桌一张,凳子两个,书柜一个。 床上放着几套灰布衣服和毛巾,衣服中不仅有内衬、外套、棉袄,还有帽子。 外间则还有木盆、木桶、水壶、茶杯等生活用品。 种种准备可谓是十分周到了。 奈何四人以前最差也混到了闯军的中层,即便在军营里,也是有亲兵服侍的,堕落点的甚至有女婢服侍,只要有条件,各种生活用品不知比眼前的这些奢侈多少。 因此,几人虽然觉得寝室中的安排颇为周道,却也没有感动,甚至还有些不满。 心肠最直的牛万才到自己寝室看了两眼,便出来嚷道:“怎么说俺们也是个降将,就安排俺们住这种地方呀?这成都朝廷也太小气了吧?” 刘汝魁也走了出来,道:“之前你路上叨叨叨额就想说了,真以为自己一投降就能成为朝廷的将军?别忘了额们之前是作甚的,没把额们关大牢里就不错了!” 李来亨则拿着新衣裳走了出来,笑道:“给我们准备的衣裳倒是挺合身的,不过这没水怎么洗澡?” 刘汝魁道:“你去问问那两个看门的,他们肯定知道。” 李来亨立马就跑去了。 刘汝魁、牛万才都来到袁宗第的房间,立马便感觉到了外间的狭窄。 好在三人都是老行伍,对这条件虽不满意,却完全能接受,毕竟行军在外大多数时候条件比这艰苦多了。 袁宗第、刘汝魁各坐一张凳子,牛万才干脆坐在桌子上,大屁股压得木桌嘎吱直响。 他放低声音问道:“绵侯,俺们这就这么投靠大明朝廷了?” 袁宗第叹道:“额们都走到了这一步,还瞎琢磨什么? 公主有神鸟、神灯那些宝物,还有别的法宝、法术,又有数十万精兵。 额们就算心里还向着闯王,也没办法帮闯王翻盘呀。” 听了这话,刘汝魁道:“其实当初那李定国说的不错,闯王自从当了皇帝,进了京城,变了好多。 不然的话,按照额们过去打仗的法子,就算打不过清军,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 如今闯王连陕西都保不住了,就算退到湖广,清军不会追过去?到时候又要逃。 额算是瞧出来了,东虏确实厉害,以前的大明官军不是对手,额们大顺更不是对手。 眼瞧着这半壁江山都给东虏占了去,乡亲们都要给东虏当奴才,祖宗坟地说不定也会成为东虏的草场,额们过意得去吗? 要想对付东虏,还是得靠大明朝廷,靠那位公主。她既然有那么多法宝,还有神通,肯定能把东虏赶出去。 额们投靠了她,给她打仗,即便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也能让子孙后辈不给东虏当奴才。” 袁宗第听得点头,道:“皂莺说的很在理。” 牛万才则道:“大道理俺老牛不懂,俺只知道以前的官府不行,官军更不行。 这公主监国后编的新军瞧着倒是不一样,当兵的都肯卖命,说明待遇肯定不错。 只要俺老牛,还有哪些跟随俺们的将士能吃饱肚子,拿到军饷,让日子有个盼头儿,俺老牛这条命就卖给那位公主了。” 听牛万才这么表态,袁宗第彻底放下逃回闯军的想法,吐口气道:“既然这样,额们后面就都尽力表现,争取早日从这什么学校出去。” “哈哈,那是。不然老待在这学校里,不成坐牢的了?” 三人说到这里,便瞧见李来亨跑了过来,道:“门房说让我们在厨房烧水,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从自己房里提了木桶,咚咚地跑了。 “自己烧水?”三人都露出异样神色。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三人还是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去烧水用。 要知道,自打他们造反,可就没缺少过服侍的人。 回过神来,牛万才便道:“奶奶的,居然让俺们自己烧水,总不会以后还让俺们自己做饭吧? 俺倒要去好好那两门房,看他们到底给不给俺们烧水做饭!” 袁宗第怕牛万才闹出事来难以收场,赶紧拉着刘汝魁向院子门廊跑去。 正文 第219章 山长秦良玉,公主温柔乡 “走马,走马呀!” “看看,不听俺的话,过河的小卒被吃了吧?” “这位将军,观棋不语真君子懂吗?” “嘿,你这老头儿好不识趣,你下棋没人在旁吆喝着能有意思吗?” “···” 袁宗第、刘汝魁来到门廊, 瞧见牛万才居然就下棋的事儿跟两个老头子争论起来,都无语之极。 “牛万才,你来这里是作甚的?”袁宗第黑着脸问。 牛万才一拍脑袋,道:“俺,俺来找他们烧水的呀。这俩臭棋篓子,害得俺忘了正事。快, 给俺们烧水做饭去!” 门房老李头也不抬地,淡淡道:“额又不是你的兵,凭甚给你烧水做饭?学校里也没这个规矩, 自己弄去。” “嘿,你这老头儿···你抬头瞧瞧这是什么,砂锅大的拳头,就问你去不去烧水?”牛万才提着真砂锅大的拳头威胁起来。 老李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皱纹菊花一般,还有三道刀靶。 他冷笑着道:“威胁额?信不信额喊一声,你们马上要被抓起来关禁闭?” “老子官府的烙铁都吃过,还怕什么关禁闭?笑话!”牛万才说着,神情更加凶恶。 刘汝魁上来拉住了牛万才,冲俩门房道:“学校没让你们烧水,那额花钱请你们烧总行吧?” 说完,摸出了一角银子扔到了棋盘上。 银子一落到棋盘上瞬间消失,却是被老楚收了去。 他满脸堆笑地道:“几位将军等着哈,老汉这就给你们烧水去!” 老李喊道:“棋没下完呢,伱跑个甚?” 牛万才坐到马扎上,道:“俺陪你下, 杀你个片甲不留。” 袁宗第、刘汝魁都过来围观。 看着老李头, 袁宗第心中一动,问:“老哥哥有钱不赚啊?” “老子无儿无女,光棍一个,赚钱作甚?” 刘汝魁则问:“这一角银子能让那位帮我烧多久的水?如果要做饭得给多少银子?” “老楚的儿子是讨债鬼,让他也掉钱眼儿里去了。”老李先感叹一声,随即道:“你那银子有一钱吗?一钱只能让他帮你烧水、打扫房间一次。洗衣服、开小灶做饭的活儿另算。” “这么黑?”袁宗第三人听了都瞪眼,“额们买個女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老李冷笑,“你买女婢能带进学校里来吗?另外,根据这学校的规矩,水你们可以自己烧,饭可以去食堂吃,完全可以不花一文钱。 自己懒得干活,还嫌贵?怎么,以前都是抠搜搜的地主老爷?” 袁宗第三人听了顿时脸红。 造饭前他们哪个也不是地主老爷啊,全都是泥腿子。 如今想想造饭前的日子,真是恍然若梦啊··· 两天后。 军事学校内的大校场上。 袁宗第四人站在右边靠近点将台的最前排。 在他们身后,则是几十名以前闯军中哨总至都尉级别的将官。 这些他们以前的属下同样在进修营学习,却不跟他们住一个院子, 而是住在另一个大院子里,两人一间房, 住宿条件比他们差了一大截。 在他们这伙人的左边,同样有几十名大汉站着。 为首的几个和袁宗第几人住在一个大院里,过去两日已经打了交道,知道他们都出自四川官军,只是之前尊的是南京伪帝,而非公主监国。 这伙人以王祥、侯天赐、罗于莘三人为首,已经在进修营学习一个多月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一批人完成学习“毕业”。 在两伙人的身后,则是上千名朝气蓬勃的壮小伙儿,却是这“成都军事学校”的第一批正式生员。 据说都是之前报名参军,通过层层选拔进来的,个个都是当兵打仗的好苗子。 看着自己这些人,再想到这上千个好苗子被培养成基层将官送入大明新军后的场景,袁宗第都不禁在心中替闯王哀叹起来。 他觉得闯王和大顺想要胜过大明,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甚至,他有时候都隐隐会生出去劝降闯军同袍一起向那位公主监国投降的念头。 就在袁宗第想着心事时,一声高喊传来—— “监国驾到!” 随即便见一队队甲胄明亮的御林军虎贲营将士奔入大校场,不仅将点将台围了起来,更围出一条通向校门方向的“通道”来。 李来亨等来自闯军的降将,看向这些御林军虎贲,都不禁露出惊叹、羡慕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虎贲劲卒每一个的甲胄都比他们闯军将领要好。 只是李来亨有点想不明白,那看起来几乎浑如一体的明亮“铁甲”应该很重吧?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穿着跑那么快,还不怎么喘气的? 总不会是校门口才穿的甲吧? 作为一名将军,李来亨虽然手下没有过重甲步卒,却也知道这种重甲有好几十斤重,将士们只会在临战前穿。 另外,因为这种重甲既怕钝器,对大威力火铳的防御也未必见得就比精良棉甲好,所以如今各军队其实很少装备。 怎的这御林军却弄出如此多重甲步卒来? 这不是浪费钱吗? 就在李来亨等人对御林军虎贲装备重甲感到不解,甚至不屑时,一队队身穿红色战袄、英姿飒爽、犹如团团烈焰的女兵走了过来。 这样大校场上原本队列整齐、静立如松的众将士及军校生员都微微一动。 但很快所有人便都恢复静立、肃穆的表情,因为公主的銮驾到了。 准确说,是公主骑着红鬃骏马与一位同样骑着马的老将军一起到了。 这位老将军皱纹深刻,却没有胡须,看装扮赫然是一位女将。 再看这位老将军身后的旗帜,以及一队甲衣、兵器迥异于官军的白杆兵,顿时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名字——秦良玉! 李来亨等人顿时想起了昨日从侯天赐那里听到的消息,秦良玉要来担任这军校的山长。 原本对这消息李来亨是有些不信的。 在他的认知中,这成都军事学校就类似于书院,而书院的山长一般都是由儒家的老夫子担任,怎么会请一位将军,还是女将军呢?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来亨虽然以前是反贼,可了解到秦良玉的事迹后,对这位老太太也是很敬佩的。 想到能在秦良玉担任山长的学校学习,他便很是兴奋。 ··· 不一会儿,朱媺娖便携着秦良玉的手上了点将台。 身后跟着的红娘子、马科、李岩等军方的要员、将军也跟着上来。 秦良玉又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朱媺娖,老眼依旧微红,心中则感动不已。 她是昨日到的成都。 朱媺娖亲自到蜀王府外迎接她,并且就在许多成都百姓的目光下,像现在这样搀扶着她,挽住了她的手。 她能感觉得到,朱媺娖真的是像一位晚辈、孙女一般敬着她,而非是做表面功夫。 之后她便住在蜀王府中。 朱媺娖除了处理政务,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她聊天。 几番畅聊后,秦良玉便生出了一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遗憾。 好在,如今她虽然无法再替朱媺娖征战沙场,却还能在这座意义非常的“军事学校”中为朱媺娖效力。 旁边,朱媺娖看着下方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第一期军校生,则是既感慨又振奋。 郝光明则通过朱媺娖的手机摄像头在录屏,好一会儿都听不到朱媺娖说话,他便提醒道:“别愣着呀,下面不是该你演讲了吗?” 朱媺娖轻“嗯”了声,便按照先前记住的稿子,演讲起来。 说起来,过去半年随着朱媺娖演讲经历增多,如今已经能根据演讲稿即兴发挥了,往往还发挥得不错。 因此,郝光明为朱媺娖准备的演讲稿好些时候都是细纲式的,特意给她留出发挥空间。 至于朱媺娖今日的演讲,于后世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明朝人而言却是极富感染力了。 因此,当朱媺娖讲完,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军校生,乃至周围的御林军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愿为监国效死!” ··· 等朱媺娖参加完“成都军事学校”的开校、开学典礼,回到蜀王府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于是她又宴请秦良玉、红娘子、马科等军方人员。 午宴结束后,朱媺娖才算有时间休息。 出于各种原因,即便只是午后小憩,朱媺娖也是回到竹林老宅睡。 不过见到郝光明后,她又不怎么困了。 见北间小卧房中朱媺姕正在午睡,她便在堂屋沙发上坐下来,搂住郝光明的一条胳膊,靠着郝光明的肩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累吧?”郝光明握着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 朱媺娖道:“其实不算累,就是喜欢在你身边放松的感觉。” 放在半年前,朱媺娖是绝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自身感受与情感的。 但和郝光明待在一起久了,她已经改变很多。 何况在她看来,即便是在大明,小夫妻间说些私密话也挺正常啊。 不过,朱媺娖并没有沉溺于郝光明的“温柔乡”中太久。 就这么腻歪了半个小时,她便道:“陕西那边如果按照你们这里的历史脉络走,如今不仅潼关失守,怕是连西安都落入清军手中了吧?” 正文 第220章 贺珍归降,电台奢想 郝光明对这段历史记得很清楚,闻言道:“历史上潼关是正月十三失守,今天都正月二十一了,西安肯定也被清军占领了。” 朱媺娖柳眉微蹙,道:“这样的话,吕大器那边也该有所行动了吧?不知道他是否按计划劝降了贺珍、白广恩等人。” 吕大器是十二月上旬前往保宁府履任陕甘总督,即便他是带着一营督标前去的, 十来天也能赶到了。 这样一算,吕大器应该到任一个月有余了。 确认让吕大器就任陕甘总督时,朱媺娖便与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人商量好了,他们在陕甘那边该如何行动。 首要的一条就是联络贺珍、白广恩等原来的明朝将领。 这些人有些时在崇祯十三年至十七年之间投降李自成的,有的则是在北京城破、崇祯殉国后投降李自成的。 朱媺娖虽然不喜欢那些较早投降了李自成的明将,可在听了郝光明的劝说后,还是决定先让吕大器设法劝这些人反正归明。 以期团结陕甘的一切反清力量, 将清军尽快赶出陕西, 甚至是赶出山西。 这些将领中,贺珍在后世历史中最为有名。 其原来与赵荣贵一样,同为樊一蘅在陕西人兵备道时的标营将领。 至于其投降李自成的时间,应该是李自成攻破洛阳,杀了福王,令天下震动之后。 因为从那之后,闯军的力量就开始压过明军了,在正面战场上不断战胜明军,势头很好。 之后投降你支撑的武将、文人乃至官员便越来越多,甚至合府投降的都有。 所以,贺珍在此期间投降李自成的可能性最大。 历史上,马科先率军攻略四川,先后击败艾能奇、刘文秀等人后,被张献忠亲率大军击败,退到了汉中。 然后闯军便以贺珍为主将,率大军再次攻略川蜀, 这一次却是跟大西军打得有来有往,互有胜负。 后来李自成丢了陕西,李过、高一功等人便是借贺珍控制的川北部分区域,从汉中进入保宁、夔州,然后再到湖广与李自成汇合的。 历史上,贺珍受命以汉中为据点抵御清军,但汉中因提醒改变,已不像秦汉之时那么好守。 再加上清军势如破竹,顺军则如丧家之犬,清国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贺珍便与罗岱、党孟安等明将合计了一番,一起献上汉中、川北等部分地区,投降了清军。 不过,等到了1645年十二月,全国各地因“剃头易服令”反清活动高涨时,贺珍便重举义旗反清,自任为“奉天倡义大将军”,想要继承李自成名望、军事上的遗产。 后来虽然抗清事业越来越艰难,他却没有再次反复降清,而是一直坚持抗清, 最终成为夔东十三家之一。 直到1662年病死在抗清根据地大宁。 在这个时空,李自成得知马科、黎玉田先期攻略川蜀的部队归降朱媺娖后, 便派贺珍率军守汉中, 并尝试攻入川蜀。 从这里就能看出,同为降将,贺珍要比马科等人更得李自成信任。 不过,从历史上李自成让贺珍留守汉中抵抗清军的命令看,贺珍虽然被李自成信任,却仍未走入闯军核心层——如果他是,李自成肯定就让他一起南下湖广了。 再考虑到贺珍是樊一蘅标营将领出身,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都觉得劝降贺珍的希望不小。 如果吕大器能如计划一般劝降了贺珍,汉中便唾手可得。 而后再联系白广恩、武大定、孙守法等明将,便能迅速具有陕甘西部大部分府县、卫所。 再加上有四川这个稳定的大后方供给物资,想要对付清军便没那么难了。 可以说,劝降贺珍时这一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的关键,朱媺娖自然很关心。 郝光明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不论成与不成,相信这几天内吕大器应该就能将消息送来了。” “嗯。” 朱媺娖点点头,在郝光明怀里依偎得更紧了些。 一阵沉默后她又道:“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直隶了。” 郝光明听了一笑,道:“去呗,反正不论你在哪里,都能回到我这边。” “我主要是担心,我走后,仅靠视频和媺姕会不会镇不住四川这边。” “怎么可能呢?”郝光明将朱媺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到时候,我就充当你们姐妹俩的中转接线员,这样你即便是在去南直隶的船上,不回竹林老宅这边,也可以通过我随时了解四川这边的情况。 何况成都这边既有龙文光、刘之渤等大明旧臣,也有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你亲自收服的心腹,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听到这话,朱媺娖心里宽松了些,点点头就这么依偎着郝光明又睡了起来。 ··· 下午两点多,朱媺娖才回到承运殿,就瞧见费珍娥面带焦急的站在王座旁等着。 费珍娥见到朱媺娖,立即道:“殿下,保宁府传来了军报。” 其实不用费珍娥说,朱媺娖便瞧见了案上的那份封面颜色不同的军情奏报。 她立即拿起来看。 军情奏报是吕大器写的,主要讲的就是劝降贺珍的事。 正如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人推测的一般,贺珍在久攻七盘关川北关隘不下后,受到樊一蘅的亲笔书信,以及吕大器等人的劝降信,权衡再三,终于决定反正归明。 然而也不知道是李自成对他早有防备,还是贺珍谋事不秘。 在其准备接川军进入汉中前,消息竟然泄露了。 于是,贺珍只能匆匆起事,和那些仍终于李自成的顺军混战了一场,最终只率领数千兵马与吕大器、李仁率领的川军汇合。 至于汉中,则只占据了西部、南部的几个县城,与一举占领整个汉中的计划相差甚远。 所以,吕大器还在这份军情奏报中请罪来着。 不过朱媺娖很清楚,这份军情奏报上发生的事都在七八天前。 至于现在汉中乃至陕甘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恐怕也得等到七八天后她才会知道。 收起军情奏报,朱媺娖不禁一叹,暗想:如果能在大明使用无限电台就好了。 或许,回头可以让郝光明试一试,弄些零件到大明这边组装几台简单的无线电台? 正文 第221章 预备秘书,临朝演习 , 朱媺娖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视频,将有关无线电台的想法说了。 郝光明道:“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可以找安全些渠道买无线电台零件。 然后我们一起学习下无线电台的组装和操作,再加上一些资料,你就可以在大明培养出一批能组装、维修无线电台,使用无线电台的人才了。” 就郝光明所知,无线电台也属于大华国管辖器材, 每一台的购买、使用都要备案的。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最好不要在网上购买相关零件,这样很容易被注意到。 相反,通过线下渠道购买就安全多了。 不过线下渠道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比较慢——如果他亲自去各個地方购买各种零件,单是赶路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寻找线下售卖的渠道所耗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好在这时并不急于一时, 可以慢慢来。 郝光明将这一情况跟朱媺娖说了,朱媺娖表示理解。 她知道大华国官府比大明的官府强大太多,社会层面的各种管控也相当严格,郝光明只是个“普通人”,为了安全着想,这些事只能慢慢做。 跟郝光明聊完,朱媺娖处理了一会儿政务,便对费珍娥道:“珍娥姐姐,过几日我便会率领水师前往南直隶,才成都这边我会让媺姕看着,平时也能通过手机视频了解这边的事情。 不过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这边还需要你细心照顾。” 这些事费珍娥早就知道了,现在朱媺娖不过是再叮嘱一遍。 费珍娥明白,说到底朱媺娖还是有些不放心媺姕。 正如朱媺娖所说, 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于是她应道:“殿下放心, 我一定会照顾好坤庆公主的。” 这一番交谈, 朱媺娖称呼费珍娥为“姐姐”,费珍娥也以“我”自称,便等于是撇去身份的许诺, 显得更重视。 “不过,殿下去南直隶身边还得有两三个能帮上忙的女官才行,不知殿下可有属意的人选?” 听费珍娥这么问,朱媺娖略一沉思,便道:“你觉得连翘、刘珠如何?” 费珍娥听了含笑道:“她们两个做了几个月的护士营都司,培养出了上千女护士,以及数千战地护士,做得很不错。 不仅如此,她们还没有因为护士营耽搁个人学习,如今在文书、算学等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她们能跟着殿下锻炼一段时间,应该足以胜任助理的工作了。” 费珍娥这番话中有不少后世的词,自然是跟朱媺娖学的。 因为朱媺娖曾说过,费珍娥在后世就相当于她的个人助理、秘书,已经算是正经的官员了。 为此,朱媺娖还让费珍娥改掉称呼,自称“臣”。 费珍娥虽然答应了,但还没太习惯,有时会称“微臣”, 有时还会自称“婢子”, 也有事会像刚才一样,受朱媺娖感染,自称“我”。 朱媺娖则受郝光明影响,对像费珍娥这样的身边亲近人,已不太计较称呼问题,干脆就随她了。 至于说连翘、刘珠等监国府宫女的学习,费珍娥一直都抓着,并没有放松。 并且在教导这些宫女的过程中,使用了一些后世的书籍、资料作为教材。 为了教导这些宫女,费珍娥都是先自学了的。 也是如此,朱媺娖才说费珍娥的学识、能力足以媲美大明的很多臣子。 说起来,王府侍女有一两千,几个月下来,费珍娥应该教导出不少能充当文秘的宫女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其一,这些宫女中大半基础很差,都还不识字。在平时各有工作的情况下,几个月下来从不识字的白丁能学习到会读写一些文字就不错了。 其二,大部分宫女仍是明朝女子的思想,以嫁人生子为女子归属,对学习文化知识兴趣不大。 再加上费珍娥时间、教学能力也是有限的,宫女们主要靠自学。 所以四五个月下来,学有所成,能够充当大明的“文员”、“文秘”的宫女,仍只有最初费珍娥挑选的那四五十人。 这四五十名宫女在识字、算数方面本就有着不错的功底,最主要的是愿意上进,期望能像费珍娥等人一样做女官,这才努力学习,有所成就。 不过,考虑到外界的舆论、社会的认知,目前这批宫女仍只是协助费珍娥管理监国府的各种内务,如算账、实地检查店铺经营状况等等,并没有涉及到朝廷中的事务。 并非朱媺娖不想解放大明女子,让大明女子像大华国的女子一样去做大部分工作乃至从军、当官。 而是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等待时机··· 朱媺娖对当初愿意站出来主持护士营工作的连翘、刘珠也是颇有好感的,听了费珍娥对两人的评价便点点头,“如果让连翘、刘珠跟着我走,成都这边的护士营陈梅、李巧能担当得起来吗?” 费珍娥道:“她们虽然资质不如连翘、刘珠,但学习上也挺努力的,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又做了几个月的副手,是可以管好护士营的。” “既如此,你便让她们是个尽快交接工作吧。” “是。” ··· 朱媺娖作为一个君主,要离开势力核心,前往一个遍布敌人的地方,要做的事有很多,真可谓千头万绪。 就朱媺娖个人而言,最担心的还是朱媺姕能否在成都充当好的她的眼睛、耳朵、嘴巴,以及传话筒。 郝光明见朱媺娖在这方面始终难以放心,怀着忧虑,便提了一个建议。 趁着她距离她离开成都还有几日,让朱媺姕提前“上岗”,演习几日。 朱媺娖对这个想法大赞,当即就跟李岩、红娘子、龙文光等人说了。 这些人也都觉得“演习”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于是这天早上,朱媺姕吃完早饭,就被郝光明、朱媺娖一起拉到面前。 郝光明将一个新手机放到朱媺姕手上,道:“媺姕,昨天姐夫教你的视频通话和投影你都学会了,对吧?” “嗯。”朱媺姕小大人似的点头,“我早就会了。” 朱媺姕手机确实玩得很溜,早就会使用手机进行视频通话,但将通话就行投影却是昨天才学的。 郝光明并没有跟她掰扯,反而摸了摸她的头,夸奖道:“姐夫就说嘛,媺姕这么厉害,肯定都会了。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去大明那边的承运殿,然后向姐夫发起视频通话,然后按照姐夫的指示做事,好不好?” “好!”朱媺姕重重点头,然后就要往西屋柜门走。 “诶?!”一旁的朱媺娖连忙拉住她,“我还有话没说呢,你跑这么快干吗?” 朱媺姕不解地看过来,问:“姐姐要说什么?” 朱媺姕原本有千言万语,可看着朱媺姕吃圆了的小脸,以及水灵灵的大眼睛,最终所有思绪都只化作一句话—— “记住,遇到危险立即回这边。” 正文 第222章 大明第一次视频朝会 , 承运殿。 费珍娥带着连翘、刘珠守在王座旁。 方正化也在殿内,只不过距离王座稍远些。 连翘、刘珠看起来明显有些局促、紧张。 她们没想到,才交接了护士营的工作,来担任朱媺娖的秘书女官不过一天,就遇到这么重要的事。 今天朱媺娖不仅召开了“朝会”,还要让坤庆公主演习替她在成都坐镇处理政务。 虽然目前大臣们都还没进来,殿内只有御林军以及十几个宫女、宦官, 可两人仍感到紧张。 尤其是刘珠。 她年纪最小,心理素质也比连翘差,此时正盯着王座,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结果时间稍长,她便感觉眼睛有点涩,就忍不住闭了下。 再睁开,便瞧见王座前蓦然多出一道小小的身影,赫然就是坤庆公主朱媺姕。 “参见坤庆公主殿下!” 费珍娥、方正化带头向朱媺姕行宫廷礼仪参拜。 连翘、刘珠等人反应过来, 立即一起向朱媺姕参拜。 朱媺姕学着朱媺娖的神情姿态,扫了眼众人,淡淡道:“平身。” 朱媺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在明朝也算是成人了,声音虽清脆,可有身份光环加成,这般表现作态是能展现出上位者威严的。 可朱媺姕只是个六岁女童,偏偏也学着朱媺娖表现,和她那小小身形及清脆童音形成了很大的反差,让费珍娥、方正化这两位将其当做晚辈看的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好在两人都受过专业训练,终究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不然恐怕会给朱媺姕留下“阴影”,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替姐姐监国。 “谢殿下!” 费珍娥、方正化领着殿内众人站了起来。 众人看去,便瞧见朱媺姕拿着手机一板一眼的操作着,并且很快就接通了视频,按郝光明的嘱咐选择了扩音。 “媺姕, 让姐姐看看殿中都有谁。”手机中首先传出的却是朱媺娖的声音。 其实她不久前刚来过一趟, 知道如今承运殿内都有谁。 但郝光明说了, 演习就得按真是情况一步步来, 不然就没意义了。 “嗯。” 朱媺姕应了声, 就用手机摄像头对着殿内照了一圈。 虽然承运殿内这些侍卫、宫女、宦官等因为职务的缘故,对手机等后世的一些东西见识了不少,可瞧见朱媺姕这样严肃的照过来,仍有不少人浑身紧绷,控制不住地紧张。 竹林老宅。 老屋的厅堂经过几次装修,已经比原来奢华很多。 墙壁一片雪白,屋顶则装了相当有传统艺术感的木质吊顶,上面还挂了一个很漂亮的莲花状水晶吊灯,地面也装了上好的玉白色大理石地板砖。 供奉祖宗神位的老式供桌,也让郝光明换成了时尚而高档的电视墙柜。 这电视墙柜的背景是一巨幅国风山水画,上面挂着一个长近三米、高近两米的大背投屏幕。 原本屋内只有一组沙发,靠着东墙,与茶几搭配着。 但为了以后朱媺娖“工作”方便,郝光明便将其挪动了位置。 此时,其中一个单人沙发被挪到了东屋与堂屋之间,也即是东墙的南边。 其后面放了一扇高达长达三米、高达两米的大屏风,上面则是一副大明及周边各国的地图。 单人沙发前面则有一张书桌。 书桌前方则有一個放置摄像头的架子。 此时,朱媺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通过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看着朱媺姕用手机拍摄到的大明那边承运殿画面。 郝光明则站在摄像头后面,看着电视墙上的背投屏幕。 他已经让这大背投屏幕和手机视频中的画面同步了, 因此通过这背投屏幕,他也能看到大明那边的视频画面。 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便出声道:“媺姕,现在是不是该进行视频投影了?” “嗯,我知道。” 媺姕应了声,然后操作了下手机,承运殿那边挂在王座上面的大背投屏幕便亮了起来,出现了这边朱媺娖的影像。 顿时,费珍娥、方正化便再次领着众人,向王座行跪拜礼,齐声道:“参见监国,万福金安!” 到了这一步,朱媺娖总算松口气。 当即拿出了平时在大明那边的严肃姿态,淡淡道:“平身。” “谢监国!” 朱媺娖又道:“费司簿,安排坤庆公主入坐。” “是。” 王座一旁安排了一张小椅子,以及小书桌。 费珍娥按照之前练习过的,引导着朱媺姕坐到这里。 在这套小桌椅后面也有一个特制的架子,专门用于放置手机。 朱媺姕坐下后,就亲手将手机和链接的充电宝都放在了上面,手机摄像头则恰好对着她以及前面大殿上平时大臣们站立的大片空间。 朱媺娖见朱媺姕半个身子也在视频镜头中,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郝光明则道:“这个手机支架还需要再往后移动两步,不然媺姕挡住的画面就有点多了。” 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等人挪动大明那边的手机支架试一试,果然朱媺姕挡住的画面少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殿中人的面孔看得就没有之前真切了。 不过手机视频有自动调节焦距的功能,很快画面便又恢复了清晰。 见此,朱媺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道:“宣布众臣入殿开会吧。” 或许是受郝光明影响,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目前只是监国,还未继承皇位,朱媺娖平时很少说上朝,即便这样正式地召集手下文武大臣,也只说开会。 朱媺娖发话后,承运殿的大门便被打开。 随即便有专业的宦官高喊道:“监国有令,众臣入殿!” 随着尖锐高亮的声音传出去,一名名穿着朝服的人便相继走入殿中。 文臣这边为首的依旧是龙文光,随即便是李岩、张继孟、刘之渤、刘鳞长,以及刘孝廉、黎玉田等监国府政务处各司主官。 武将这边则以红娘子为首,随即便是秦良玉、马科、曾英、刘文秀等在成都的总兵、副总兵。 曾英是过年时被调回成都的。 至于贵州那边的军队,则暂时交给刘镇蕃统领着。 正文 第223章 朝堂上小公主睡着了 曾英是带着边防军第二镇及成都卫戍军镇一起回到成都的。 所以,目前贵州的军队主要有刘镇蕃的边防军第一镇,潼川卫戍军镇、顺庆卫戍军镇。 以及詹天颜到贵州后,以一营抚标为基础,整编贵州官军得来的贵阳卫戍军镇。 至于重庆卫戍军镇仍镇守重庆府,新编遵义卫戍军镇则留守遵义府。 此外,军务处已经批准詹天颜继续组建都匀府卫戍军镇的请求。 刘镇蕃领军作战的才能虽然并不突出,却也中规中矩。 至于詹天颜,虽然是文臣,在历史上并没有出众的战绩,但其能以一隅之地顽抗清军多年,军事才能肯定也是不错的。 这两人加上五镇兵马,足以稳定贵州,并继续追剿孙可望所率领的大西军残部了。 说起大西军,根据贵州方面传来的最新军情奏报,孙可望已经逃入了广西。 现在就看两广那边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能否将其拦截并围剿了。 朱媺娖并不准备就此放任孙可望——如果两广那边不能尽快剿灭大西军残部,她便会让刘镇蕃率领边防军第一镇及两三个战斗力较强的卫戍军镇追入广西。 由此,也可以让她的影响力早一步进入两广地区··· 众臣都知道朱媺娖今日召开朝会的目的,是为了预演坤庆公主替她坐镇成都,而她则以视频通话掌控成都这边的军政事务。 即便如此,众人在进入承运殿后,仍让眼前的布置与情景给震惊了。 承运殿内明亮的灯光是众人都已习惯了的,便是过完年才来到成都的秦良玉,对此也不再惊讶。 可那王座上挂着的大背投屏幕,里面朱媺娖仿佛在画中端坐的情景,却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秦良玉等此前没见过视频投影的人。 好在有负责礼仪的宦官提醒,众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一起向着王座行跪拜稽首大礼。 “参见监国!” “平身。” 朱媺娖声音从殿内音响中传出,倒是比平时声音明显更大一些。 “谢监国!” 竹林老宅。 朱媺娖通过笔记本电脑屏幕,看着众臣分文武站好,便道:“今日会议虽是演习,但该处理的军政事务诸卿亦可如常禀报,也唯有如此,方知演习效果如何。” 承运殿中。 大多数人看着王座上挂着的大背投,感觉是新鲜且古怪的,并不太适应。 但要说与朱媺娖本人在承运殿中朝会有什么不同,却也找不出来。 众臣相互看了看,却是李岩站出来,禀告一件早就议定好的事。 “启禀监国,臣与军务处诸位将军商议调整卫戍军编制问题,觉得此前以各府命名卫戍军镇已不合时宜。 一则,如四川布政司有多个府都太平安稳,根本无需大军镇守,若一府驻守一个军镇,实属浪费兵力、钱粮。 二则,卫戍军镇自建立后多半都在频繁调动,稍有始终镇守一地的,以府命名并不符实。 因此臣等建议,将卫戍军前缀改为‘某布政司名’加‘卫戍军第几镇’。 如,将成都卫戍军镇,改编为四川卫戍军第一镇,后面的以此类推。 如此更能明确卫戍军的责任与作用,也更方便军务处调动兵力。” 这件事实际就是朱媺娖接受了郝光明的建议,让李岩等人去商议的,因此听完她便道:“准。不过对于目前监国府下辖的四川、重庆、贵州三省之地各需要整编出多少镇卫戍军,军务处还需多加考虑,尽量合理。” “是。” 李岩应了声,便回归到文臣队列中。 随后,武将这边红娘子出列道:“臣请为总兵官李定国加左都督衔,允其领兵由荔枝道北出汉中府、兴安州,以配合吕大器收服陕甘以及山西的军事行动。” 这件事同样是之前朱媺娖与红娘子等西府武将商议好的,只不过还没正式公布。 她清脆而洪亮的声音从王座两旁的音响中传出,“准。但须得明确告诉李定国,不得阻拦闯军出潼关。 另外,若遇闯军与清军交战,当以击败清军为先。当然,还需以其本部安危为要。 最后,当尽量招降留在陕西的闯军——告诉他,除李自成及罪大恶极者,其余闯军将领、士卒皆可收降。” “是。” 随后,监国府内各司主官、龙文光等大明各衙门主官,也都纷纷出列奏报军政事务。 哪怕很多事情都是下面商量好、决定了的,如今只是在朝会中说出来,并由朱媺娖正式发出相关谕旨,仍相当的耗时间。 等到一场朝会开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朱媺娖还没说散会,殿中却已经一片安静。 所有官员都不由看向王座旁边那套桌椅上的小小身影,莞尔一笑。 因为不知何时,朱媺姕竟然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而且看样子睡得还挺沉。 毕竟这么多人说话一直都没影响到她。 如果是朱媺娖的皇子,听政时出现这种情况,大约会有不少大臣感到不满,因为皇子代表着大明的未来。 但如今这情况却是出现在朱媺姕身上。 众大臣便很宽容了,都只是觉得好笑。 朱媺娖则是哭笑不得。 旁边听政出神的费珍娥醒悟过来,立马叫醒了朱媺姕。 只见这位小公主睁开了稀松的眼睛,然后立即正襟危坐,镇定地道:“我没睡。” 说完,还不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这一幕差点让某些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在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场合,终究是硬生生忍住了。 待众臣都退出了承运殿,朱媺娖便颇为严厉地道:“媺姕,你回来。” 媺姕瘪了下嘴,还是收起了手机,心中一动回到了竹林老宅。 朱媺娖知道,朱媺姕一走,视频通话也就转移到这边,大明那边看不到了。 于是她从书桌后走出来,问:“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睡着了?” 朱媺姕糯糯道:“我不知道···没想睡的,可听着听着就困了。” 说到最后,朱媺姕低下了头,露出一副愧疚而又委屈的样子。 郝光明见状便笑道:“你别责怪她了,小孩子本来瞌睡就大。 况且朝会时你跟大臣们说的那些事她又听不懂,肯定听着听着就犯困。 另外,她在大明那边的作用主要是维持通讯,以及代替去外面某些地方巡察,即便朝会时不听军政事务也没什么的。” 朱媺娖看着朱媺姕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也心疼,但还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毕竟是在朝会中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呢,她这样睡着影响多不好?” 郝光明笑着道:“影响是不怎么好,但她毕竟只是你的妹妹,一個小公主,不是吗?” 朱媺姕没听懂这话,可朱媺娖却听懂了。 朱媺姕并非她这个势力的储君,不需要多么好的名声。 朱媺娖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沉默下来。 正文 第224章 十八镇卫戍军,红娘子的请求 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朱媺娖道:“即便不将媺姕当做储君培养,我也希望她将来能做一个对大明有用的人,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就像你们这边那些成功的女子一样。 我不希望她像大明以前的那些公主,到了年龄便嫁人,然后就被困在公主府中,慢慢老病而死。” 听朱媺娖如此感慨,郝光明不禁将其揽入怀中,温声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媺姕确实不该过得向以前大明公主那样。 不过,她毕竟还小,在这种朝会中也不需要她发表意见,甚至不需要她听懂什么,不是吗? 我相信,只要给她几年,等她长大,肯定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朱媺姕就站在朱媺娖腿边,对两人的话似懂非懂,听到这里便摇晃着朱媺娖的手,仰着头道:“姐姐不要生气,媺姕以后再也不睡着了。” 朱媺娖摸了摸媺姕的头,露出了微笑。 郝光明拉着姐妹俩在沙发上坐下,道:“其实我觉得,这种朝会中没必要让众臣看到媺姕。 可以在王座旁用屏风隔出一个小空间来,这样媺姕在里面睡着了大臣们也不会看到。 她要是不睡的话,也可在里面学习——毕竟有的朝会比较漫长,让她坐在那里瞪着群臣只是浪费时间。 之所以让她待在承运殿,主要还是为了让你能够以视频通话掌控成都乃至四川、重庆、贵州等地的军政事务。不是吗?”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微微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之前是我想左了。我这就过去让他们按你说的布置。” 朱媺娖如今已养成一种说干就干的做事风格,当即就到西屋,进入柜门前往大明那边··· 下午。 李岩、红娘子一起来到承运殿,便瞧见王座旁用屏风隔了起来。 而王座上,仍挂着大背投屏幕,上面朱媺娖正坐在书桌旁在看着什么。 两人当即一起向王座行礼。 礼毕,朱媺娖声音便从王座旁的音响中传出,“两位有何事?” 李岩拿出一份奏章,道:“四川、重庆、贵州三省的卫戍军新编制已经拟定好了,还请见过查看。” “奏章稍后本宫会让媺姕送过来,不过其中内容,李督理可以先大概说一说。” “是。”李岩应了声,便道:“四川原成都、松番卫、龙安卫各有一个卫戍军镇,保宁府目前则有四个卫戍军镇。 至于其余州府,官军并未进行整编,仍是旧制,便没参与此次编制改动。 因此,目前四川的卫戍军共有七镇。 此外,于夔州归降的近三万闯军在接受整训后,有一部分补充入了禁卫军第四镇。 余者再经过筛选淘汰后,编出了一个边防军镇,一個卫戍军镇。 如此算来,四川目前的卫戍军其实有八镇。” 说到这里,李岩停顿了会儿,见大屏幕上的朱媺娖微微点头,才接着道:“重庆布政司的重庆府、遵义府、叙州府各有一个卫戍军镇,夔州府则有三个卫戍军镇,既共有六镇卫戍军。 贵州布政司若算上詹天颜将要组建的都匀府卫戍军镇,则有四镇卫戍军。” 朱媺娖听完略一沉吟,道:“四川卫戍军八个军镇,显然是多了,毕竟成都还有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看守。 我们既然决定收复陕甘,便该着手建立陕甘卫戍军体系。 将来,对于陕甘的官军、投降的闯军可从中挑选少部分精锐劲卒冲入禁卫军、边防军,余者整编为卫戍军。 到时候可以看情况,将四川的卫戍军调过去几镇。你们觉得此议如何?” 李岩道:“监国英明,正该如此。” 大约是觉得李岩这话很像在溜须拍马吧,旁边红娘子露出笑意。 朱媺娖则又问:“如今边防军有几镇,各在何处?” 李岩道:“在收降夔州府的闯军后,边防军只增加了一个军镇,既共六镇。 目前边防军第一镇在贵州,由刘镇蕃统领。曾英统领的第二镇在成都,杨展统领的第三镇也回到了成都,李定国统领的第四镇则在夔州府。 第五镇一个营被吕大器带去了保宁府,剩余两营则分别负责扼守为江安河畔的兵工厂、轮船试造局,以及西郊的火炮研究所、弹药研究所。 第六镇因为新编,目前还在整训营接受训练。” 朱媺娖听了再次点头。 其实这些情况她是了解的,只不过想听李岩陈述一边,看两人的认知是否有差别。 至于御林军、禁卫军朱媺娖没问,因为这两者都在成都。 “红提督有何事?”朱媺娖通过视频看向红娘子。 闻言,红娘子抱拳躬身道:“臣请随殿下前往南直隶!” 朱媺娖露出讶异神色,甚至不自觉的看了眼右边坐在长沙发上的郝光明。 随即她闭麦,手机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给郝光明打了个询问的手势。 郝光明一看这手势,就知道朱媺娖闭麦了,这才发表他的看法。 “会不会是最近成都的舆论不利于他们夫妻?不仅按照原计划,你让李岩、红娘子一起留守成都,夫妻俩一个掌政,一个掌军,太引人忌惮了。” 朱媺娖其实也有此猜测,将郝光明也这么想,便基本确定了。 于是开麦,问红娘子:“红娘子,你要是跟我走了,这成都由谁掌军?” 红娘子道:“臣推荐秦老将军为军务处协理,提督成都诸军。” 这时郝光明起身来到朱媺娖对面点了点头,于是朱媺娖便道:“本宫准了。可还有别的事?” 红娘子也拿出一份奏章,道:“这是军务处拟定的随监国去往南直隶的主要人员名录,还请监国过目。” “嗯,本宫稍后会看的。” “臣告退。” 李岩、红娘子一起后退三步,转身离开了承运殿。 朱媺娖轻叹了口气。 她感觉,随着她所掌控的势力越大,权威日重,跟红娘子之间的关系明显不如在来四川路上时那般亲密了。 这让她有点怅然。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当即让朱媺姕将两份奏章送到这边来。 等朱媺姕要回大明那边时,郝光明则拿出一份准备好的、预备作为种子的红薯给她带着。 平日里,姐妹俩穿越只要没有别的东西携带,都会带超级稻、超级小麦或者红薯、玉米等后世粮食种子过去。 如今这些种子已在蜀王府专门的库房中积攒了不少,只待开春后节气合适,便可以播种。 朱媺姕人小,郝光明安排她携带的种子并不多,也就三斤的样子。 不过等朱媺姕再次去大明后,郝光明还是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感慨:“你说我们这么做算不算使用童工?” 朱媺姕刚才过来时,朱媺娖便闭了麦。 此时闻言便不由颇有风情的白了郝光明一眼,道:“按你们这里的说法,我还未成年呢,你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没感到愧疚?” 正文 第225章 长江水师,御船朱雀! 听了朱媺娖的话,郝光明不禁尴尬一笑。 他确实没有愧疚,毕竟朱媺娖在明朝已达到可婚配年龄,又是崇祯许配给他的娘子。 但朱媺娖的年龄在大华国这边也确实未成年,所以他对此事是有点心虚的。 在加上崇祯去年三月才过世,朱媺娖心里压着兴复大明的重任,郝光明虽然与她相恋,却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当然,其中还有郝光明为朱媺娖身体着想,怕朱媺娖太早怀孕的缘故。 朱媺娖见郝光明尴尬,不搭话,便一笑自顾地看起红娘子拟写的出征人员名录。 其实这件事朱媺娖同样早就跟李岩、红娘子等人商讨过,并定下了前往南直隶的主要将领及军队。 红娘子将这份奏章拿来给她看,不过是走个过程,让她确认确认一遍罢了。 此去南直隶,一路几乎都是坐船,即便到了南直隶那边,战斗也多在河流较多的黄淮地区,不太适合骑兵作战。 因此,御林军中的骁骑营她只准备带一千人。 朱雀营则带四百人,虎贲营带三千人,神机营带三千人。 一百朱雀营女兵及两千神机营兵、两千骁骑营留守蜀王府,分别听从费珍娥、方正化调动。 以上所述兵马都指的是正兵,除朱雀营外,神机、虎贲、骁骑三营算上辅兵的话,随行人数其实还要翻倍。 也即是,御林军随行的共有一万四千四百人。 然后便是红娘子统领的禁卫军第一镇,刘文秀统领的禁卫军第二镇。 曾英统领的边防军第二镇,杨展统领的边防军第三镇。 四镇兵马共计四万八千人。 另有新组建的水师第一镇、第二镇。 及其他随行的后勤、杂务人员近万人。 预计此番出征总人数将达到十万! 其中作战的军队虽只有七镇多一点,但其中最差的也是过去大明官军、农民军中的精兵层次,更有近半兵员为百战劲卒! 再加上精良之极的装备,甚至是超出时代的武器,朱媺娖对此番南直隶之行可以说是信心十足! ··· 崇祯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 成都府新津港口,帆布如云,几乎遮盖了岷江这一段的江面。 两边江岸则分布着一座座营盘,旌旗亦有遮天蔽日之感。 此时,港口处上百官吏正在为朱媺娖送行。 作为一方君主,出行乃头等大事,因此哪怕朱媺娖一再要求简单办,仍是在港口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才登上她的御船。 朱媺娖此番率军前往由水路前往南直隶,调用各种船只有一千多艘。 因为航行主要经过长江中上游区域,所以基本都是平底船。 这些船只中最显眼的,无疑便是五艘蒸汽铁甲战船。 其中,朱媺娖的御船乃是由一艘四百料的平底战座船改造而成的。 战座船则是由楼船发展而来,高大巍峨,形象、气势近似楼船,却比楼船更稳,不像楼船那么容易倾翻。 而朱媺娖的御船则在此基础上又做了提升安全性、舒适性的改造。 船头至艄尾近长达九丈,船肚宽三丈三,船首及船艄则明显比船肚窄,宽都不过两丈。 船底直船头无板处长有六丈多,船头直深则仅有五尺多。 艄尾则因加装了螺旋桨、蒸汽机,要更宽、更低深一些。这一点倒是与正常的楼船、座战船有着明显的差别。 船肚处船底至甲板,直深九尺,但若从外部看,船肚处船底至船沿则高有一丈六尺。除船只因加装了钢板底板较厚外,船舷处的护墙便有近一人高。 船底被分成九个水密仓,每一仓又被分割成双层,下层装适量沙袋压仓,上层则存放粮食、火药、干柴等物资。 当然,这些物资肯定是分门别类,各自单独存放,既有讲究的。 如果是正常的座战船,甲板上基本就是简单的船舍,给兵卒轮休用,大部分空间都用于作战,或是成为战备物资的仓库。 但朱媺娖的御船上却是起了一座两层包钢木楼。 从外面看,其长约三丈,宽则有两丈,每层均高一丈。 如此一来,这艘御船即便不算两根桅杆,从船底到船上楼房顶部亦有三丈多高了。 再加上整艘船都被刷成朱红色,此时泊在岷江江面看着当真有些巍峨,气势迫人。 不过,因为朱媺娖居住的两层楼房占去不少空间,哪怕御船因使用蒸汽机、螺旋桨,无需太多水手,其他方面的人仍载不了多少。 据郝光明了解,最终定下的御船水手有十二名,然后便是以连翘、刘珠为首的负责服饰朱媺娖的宫女十名,再才是董琼英带领的一队朱雀营女兵。 既整艘御船仅载了73人。 只从御船看,朱媺娖的防护力量是很少,但别忘了,御船是出于众多其他战船中间的。 如果说水战中,敌人打到了朱媺娖的御船上,那绝对是大败。 而从整个水师船队力量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剩余四艘蒸汽铁甲战船都是以战斗功能为主。 其中一艘为刘文秀的座船,主要负责率领两百精锐水师将士保护朱媺娖的御船。 另外三首蒸汽铁甲战船则分别派作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的座船。 其中曾英是两镇水师,及随行的其他诸军镇兵马的临时统帅——曾英回成都后,因收复重庆等功劳,已经被加了左都督衔,并由边防军总兵官升任为长江水师提督。 至于李占春、于大海,则是曾英手下最善水战的两援将领。 也都因功升任为副总兵,各领一镇水师。 事实上,曾英率领的边防军第一镇,也是有着不错的长江水战能力,可以算作水师第三镇的。 不过,就郝光明、朱媺娖了解,此前四川一带的长江水战就那样,几乎没出现过双方以船载大炮互轰的场面。 大多数情况,都是双方船只靠近了,以弓箭、火铳以及其他老一套的内河水战武器互打。 甚至需要靠接舷登船作战决定胜负。 与海战不能同日而语。 但也正因如此,朱媺娖才有极大信心率领这只拥有五艘蒸汽铁甲战船的水师横行长江。 因为,除了她的御船,其他四艘铁甲战舰上都配备了二十几门新式火炮。 其他配备了新式火炮及虎蹲炮、弗朗机的各式战船亦有三百多艘。 再加上如今光明式燧发枪已经大规模列装到了随行的禁卫军中,便连边防军每镇也列装到了三千支。 如此凶猛的火力,在目前这个时间点,长江两岸真没什么势力是这支水师的对手。 ··· “起航!——” 随着一声高原嘹亮的喊声,新津港口江面上船帆纷纷升起,没有船帆的,则探出了一根根又长又宽的桨橹。 “呜!——” 五艘蒸汽铁甲战船跟着发出了长长的汽笛声,黑烟冲天而起,最是引人注目。 岸上。 龙文光、李岩等人带着留守成都的文武官吏,以及留下来的大明将士,一起向着朱媺娖乘坐的御船跪拜稽首,齐声高呼—— “恭送监国!一路顺风!” 朱雀号,这是朱媺娖为御船取的名字。 在二楼顶上,她扶着半人多高的朱红雕栏,红色披风被早春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先看了好一会儿成都方向,等到新津港口迅速远去,人影都变得渺小、模糊不可见,她才收回目光,望向东方。 “南京,我来了。” 正文 第226章 明君,军情 , 热门推荐: 水师顺江而下,速度很快,两三天便到了叙州府治宜宾。 在宜宾停留做补给期间,朱葡麓接见了叙州知府、宜宾知县等官员,但都只是让这些官员见她一面,随便问几句地方上的事。 最后又接见了赋闲在家的樊一蘅。 “臣,樊一蘅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樊一蘅虽然已经七十二了,但头发却仍有些许黑的,身材中等偏瘦,精神矍铄。 朱埔约巴u手机摄像头看到他的郝光明都不禁暗暗点头。 樊一蘅身体、精神状态属实不错,也难怪能在风雨飘摇的明末,于军阀乱战的四川支撑五六年。 与此同时,樊一蘅也大胆地看了朱埔涣窖郏不禁恍忽。 活到他这个年纪,多少都有些识人之能的。 因此,他一眼便感觉到了这位公主身上的威势,且公主神态端庄稳重,看过来的眼神澹然柔和,给他的感觉竟然比昔日做了多年皇帝的崇祯更具帝王气象。 再配以如今码头上停泊的上千舟船,尤其是那五艘朱红似火的高大铁甲战船,以及随同其上岸歇息的数万精兵,那种强大帝王所有的威压感便更明显了。 这一点,从站到一边去,都不敢抬头看这位公主的叙州知府、宜宾知县等官员的表现,便可见一斑。 就在樊一蘅恍然时,便听朱朴们辶猎枚的声音道:“君带公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樊一蘅回过神来,忙道:“劳监国挂怀,老臣身体很好。” 朱朴趾笑道:“此前贺珍能反正归降,多亏了君带公的书信呀。” “老臣对那贺珍影响有限,此事不敢居功。” “君带公太过谦逊了。”朱扑底牛却话题一转,道:“父皇前年便曾下旨起复君带公总督川陕军务,只因道阻,任命未能送达。 本宫在成都监国时,常思贤臣良将,也曾想过请君带公来监国府襄助。 只是念及君带公毕竟已年过七十,不忍再使劳累,才让公继续在乡里荣养。” 樊一蘅听了朱普夥话,不仅双目湿润。 因为他听出来了,朱普馐窃谙蛩解释为何没有继续执行崇祯十六年的任命。 需知,到了明清这种已经高度集权的封建王朝,向来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且皇帝永远是对的。 所以,从来就没有皇帝向臣子承认错误的,也没有为君上者向臣子如此细心解释、宽慰的。 朱扑淙幻挥邪闯珈跏六年的任命,让樊一蘅总督川陕军务,可在去年便下旨,给樊一蘅同兵部右侍郎、副都御史衔退休荣养的恩典。 否则,按之前樊一蘅罢官归乡的遭遇,是没有资格在朱魄白猿啤俺肌钡模只能称“草民”。 有恩典,又特意解释一番前事之因,在樊一蘅看来,朱迫绱丝砗辏都可以媲美唐太宗了的品德了。 原本他心中对公主监国还是有些介怀的,如今却是再无别的想法。 他觉得,或许正因为朱朴忻骶的品质,才会“得天所衷,授予神通”。 ??? 朱圃谝吮霾18煌a袅税肴眨便率领水师继续顺江而行。 御船宫阁的二楼上,朱仆u手机视频跟郝光明保持通话。 为了方便朱普瓶爻啥嫉木政事务,郝光明建立了一个仅有他与朱啤18的三人群组,然后开启群视频通话。 这样一来,朱票隳芡u群视频通话,直接看到承运殿内的情形而来。 同样,承运殿内王座上的大背投屏幕也能显示出朱圃谟船上办公的画面。 这一功能仅限于三人――因为当初那神秘黑玉环破碎后,其神秘能量只关联了三人。 从宜宾上了船,没多久,朱票闱萍李岩来到承运殿。 他向着王座行礼,礼毕后道:“启禀监国,吕大器从汉中传回来最新军情,清军正月十六便攻破了顺军所守潼关。 目前李自成已与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率领残部自蓝田经商州退入豫西南,前往湖广。 顺军北路的李过、高一功则率领残部欲经汉中入川,目前被吕大器率军拦截在汉中北部凤县一带。 他目前正在尝试劝降李过、高一功等人。” 朱铺了柳眉微蹙,问:“李督理认为,若李过、高一功等人一时不愿归降,该如何处理。” 李岩道:“吕大器传回军情奏报,亦是询问此事。 臣以为,我等虽不欲与李过率领的顺军交战,但他们若不归降,我们便不该放他们走汉中、入四川。 根据吕大器传回的军情,李过所部尚有数万兵马,若其在汉中或四川与我们交战,定会牵扯我们不少兵力。uu看书 www.uukanshu.com ” 听到这里,郝光明忍不住出声道:“依我看,李过、高一功他们得知汉中被我们占领后,未必还会选择走汉中、四川去湖广。 毕竟,他们可是攻破了京城、逼死了你父亲的反贼。你便是说愿意借道,他们也是不信的。” 朱凭醯煤鹿饷魉档挠械览恚事实上她也没宽宏到给不投降的顺军借道的地步。 于是道:“李过、高一功等人若不愿归降,我们也无需与他们交战,便让他们退到陕西西北的平凉府、宁夏一带,与我们合作抗清。李督理觉得如何?” 李岩道:“臣也是如此想的。” “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 陕西,汉中府凤县。 李过、高一功所率领的数万顺军前锋已至马岭关、废丘关、柴关一带,殿后部队却还在凤阳府内,尚未过大散关。 因为于顺军北路军而言,寻找撤离陕西的道路更加重要,所以李过、高一功目前都在前锋军中。 他们原想着,即便贺珍没能攻入四川,他们也可以经汉中前往兴安州,然后通过荔枝道进入四川夔州府前往湖广。 哪曾想,如今不仅贺珍投降了明军,便连汉中府也几乎全部被四川明军夺取。 至于兴安州、夔州府那边的情况,李过、高一功等人尚且不知道。 武都山下的顺军大营中。 高一功在李过的大帐内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站住了,想起贺珍投降的事便恨恨道:“额就知道,明军降将就没一个可靠的!” 正文 第227章 高一功:合作抗清?不可能的 李过坐在帐内,紧皱着眉头。 他虽然没接高一功的话,却也赞同高一功的想法。 此前,有李岩、红娘子暗投那坤兴公主,不仅将其窝藏,更是将其带到四川。 之后又有马科、黎玉田等大明降将、降臣重新投靠了那位公主。 去年六月,大明大同总兵姜瓖更是在清军进攻大同期间, 带领心腹到大帅府杀害了他们大顺的守将张天琳、柯天相。 而后将大同献给了东虏王爷阿济格。 此后,大顺内部对大明降将、降臣的猜疑已经到了极点,之所以依旧任命贺珍为汉中守将。 一则是因为贺珍毕竟投靠较早,加入闯军已有三年。 二则,如今闯军内部实际仍有不少大明降将、降兵,如果他们真的对大明降将、降兵采取排除的行动,恐怕不用清军来打, 便以发生内乱了。 只是李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贺珍竟然也投靠了如今在四川监国的那位公主。 想到这里, 李过又不由想起当初这位公主只带一侍女、三死士孤胆勇入大营,以神灯刺杀闯王的事情。 那时,哪怕他们都是些泥腿子,也看出了这位公主非比寻常,甚至心中暗自佩服。 毕竟身为女子,能做到这一步的实在罕见,难得。 可那时无论是他,还是闯王等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会遁入四川,并掌控川蜀,断了他们在四川这边的退路。 早知如此,当初抓到那位公主后,他们就该直接杀了。 在李过感到后悔、遗憾时, 高一功又道:“毫侯,时间不等人,额们不能再犹豫了。既然明军挡道,打垮他们便是!” 原来,两人之所以扎营武都山下,而非凤县县城或是别的地方,便因为南下时发现柴关、废丘关皆为明军把守。 这两道关虽非大散关、潼关那样的险塞雄关,却也不好攻打。 两人率领的前锋军本就只有三万多人,若是还没攻克这两座关塞,便让后面的清军追上来,那可就陷入绝地了。 李过听高一功提起打仗的事,回过神来,皱着眉道:“据斥候队说,汉中的这些明军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不太好打。” 高一功闻言露出不屑神色,道:“再怎么不同那也是明军,不是清军。 额们跟清军都能打个互有胜负,还能怕明军。你别忘了,之前明军见了额们不是投降就是逃跑。 就大明朝廷、官军那德行,明军再怎么变又能强到哪里去?至多也就当年孙传庭督标营的层次而已。 额们有三万多人,先别去管废丘关, 直接攻打柴关。 这柴关本就不如废丘关险要, 又年久失修,额们三万兵马一起去攻, 肯定能打下来!” “行,额们就打一下试试。” 李过对阵明军的信心虽然不像高一功那么爆棚,却也不觉得明军能强到哪里去。 他只是担心耗时太久,或是损失兵力过多,影响后续转战四川、湖广的军事计划而已。 当天,李过、高一功便移营到柴关下,一面令战斗部队养精蓄锐,一面令后勤部队打造建议的攻城器械。 李过、高一功则是率领亲兵前出临时大营,到一土丘上观望柴关,商量该怎么攻打。 谁知不多时,竟然瞧见关门打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李过、高一功都惊了下,还以为明军看出他们身份,要出动精锐骑兵来杀他们呢。 却见这队骑兵只有二十几人,为首一人穿着文官服饰,还打着一面节旗。 高一功见状冷笑,“这些官军做甚?莫不以为二十几人就能对付额们一百多人?” 说着,便要带领亲兵主动冲过去消灭这些明军骑兵。 搞不好,说不定能驱赶这些明军骑兵回柴关,顺便让他们尾随攻入关城。 并非高一功异想天开,这样的事以往是发生过的。 李过却叫道:“等等,他们似乎是官军使者?” “使者?”高一功不解,“官军派使者干甚?难不成还能与我们和谈?” “等他们过来就知道了。” 仗着己方人马是官军数倍,李过、高一功便淡定等这二十几骑明军来到了三四十步外。 为首的青年文官遥遥抱拳道:“我乃吕督师军中判官于清尧,奉命前来与贵军商谈合作抗清之事,反清带我前去见你们军中主将。” 听见这话,李过、高一功都露出惊讶神色。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然后李过便道:“额便是军中主将,李过。你说,你们想和额们合作抗清?” 于清尧原本对李过、高一功身份便有所猜测,但得知当面的便是有名的贼首“一只虎”,仍惊了下。 好在他接下这个入敌营的任务便有心理准备,很快便恢复镇定,道:“不错。如今东虏入侵中原,汝等虽为反贼,但毕竟亦是汉家子孙。 想必诸位也不愿意看到这大好河山被鞑虏占据,沦为腥膻之地吧? 我们监国宽宏大量,只要汝等答应与朝廷一起对付清军,便暂不追究汝等罪过。” 听了这话,李过皱眉一时不语。 高一功则冷笑道:“反贼?你们京城都被额们破了,皇帝也上了吊,还敢说额们是反贼? 听好了,而今能代表汉家的是额们大顺,而不是你们大明!” 听了这话,于清尧不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汝等如今被清军追击,只有与我们合作一条路,莫不知好歹!” “哈哈哈,”高一功大笑起来,“额就不知好歹怎么了?额不仅不知好歹,过会儿还要打破柴关,擒了你那什么吕督师祭旗!” “贼子就是贼子,冥顽不灵!” 于清尧听高一功这话,便知道合作的事谈不成了,于是喝骂一句,便向带队走。 高一功目露凶光,当即就要挥手让亲兵们将于清尧等人留下。 李过却拦住了他,道:“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既然说额们大顺是汉家正朔,就别做得太难看了。” 高一功见李过这么一拦,于清尧等人就跑出了百步外,只能作罢。 一个时辰后。 顺军携带简陋的攻城器具开始攻打柴关关城。 因为关城依山而建,正面并不大,无法排列太多兵力,李过便将攻城兵马分成一个个千人队,轮番攻城。 谁知第一個千人队才抬着简易飞桥、云梯冲到关城两百步的地方,城上便想起了一连串的炮响。 轰轰轰! 只见数十枚炮弹落入人群中,竟然爆炸开来,顿时炸得顺军人仰马翻,当场死伤两三百人! 须知,李过是看到城头有炮的,所特意嘱咐攻城队伍散开些冲,即便如此,一千人仍在一轮炮击中伤亡两三成。 这让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都惊得失了神。 那些冲锋的顺军更是仿佛失了魂,有的继续向前冲,有的则往别处跑去,还有的则往回跑,直冲督战队。 为了尽快攻破柴关,李过用的可不是炮灰不对,而是精锐。 可就是顺军精锐,照样被一轮炮击打得伤亡惨重、失魂落魄。 紧接着,更让李过、高一功等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不三十几息,关城上竟然又是一阵震耳的炮响! 这一次,却是二三十枚炮弹远远落到了顺军列阵的前方,也即是后续几个攻城千人队站立的地方。 这些人站得可比冲锋的千人队密集多了。 只见那些炮弹有的落地才爆炸,有的在空中便炸开,随着炮弹碎片一起激射出来的还有无数的铁珠。 爆炸过后,列队的顺军竟然倒下上千人之多! 虽然倒下的顺军并非都是死伤的,其中至少有一半是被吓倒或是被其他人推倒的,但如此场面仍是令所有顺军感到惊颤。 “这···这是开花弹?!”顺军将领中不乏有相关见识的,可正是因为有见识,才更加难理解,“可他们的开花弹怎么会威力大不少,而且一起打发这么多?” 没人回答他。 因为前方列阵的数千人都已经崩溃了,正回冲大军本阵。 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都意识到,他们陷入了巨大的危急中——倘若明军此时出关城攻打,他们很可能会全军溃败! 正文 第228章 顺军,你们将来终究是要归降的 柴关城头。 贺珍望着顺军前方数千人溃败的景象,不禁道:“督师,此时若令大军出城,以骑兵为前锋,攻打顺军,必然可大获全胜啊。” 吕大器微笑着问:“大获全胜后呢?” 贺珍下意识道:“自然是向监国请功···” 话说一半,贺珍就停住了。 因为他这才记起来,是监国下令以收降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为主;次一等的选择则是与其合作,一起对付清军;最次的则是歼灭该部顺军。 所以,若是他们这边真没忍住,上头出兵去消灭了李过、高一功所部,在监国那边恐怕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吕大器见贺珍不说话,便道:“如今李自成已成丧家之犬,便是向重新当回流寇,都未必能够,已不足为虑。 与我大明而言,最大的敌人乃是东虏。其已占据京城,妄图窃据神州。 我若此时派大军攻打顺军,固然可以一战而胜,甚至擒获部分顺军。 但肯定会有顺军逃走,其该部在凤翔府等地方尚有数万兵马。 若是将他们逼急了,他们投了清军,岂不是将盟友变成了敌人? 老夫这般解释,监国收降顺军的用意你可明白了?” 贺珍忙道:“末将明白。” 吕大器微笑颔首,又看向旁边的李仁,道:“此番能凭借两轮炮击吓退顺军,多亏了李总兵所提的将光明式火炮击中使用的建议呀。” 李仁谦逊道:“我也是受监国启发,才有此想。” 吕大器道:“这光明式火炮不仅射程能达三里之远,且颇具准头,威力也不俗,实乃军国利器。 此番军务处只给我们陕甘发送三十门,若以老夫本意,自然是分散给各军使用。 若不是李总兵提醒,老夫可舍不得将这些光明式火炮都集中起来,成立独立炮营。” 听吕大器一再夸奖,李仁更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都是受之前看的几部涉及后世战争的电影的启发——那上面火炮齐发、仿佛毁天灭地的景象,他可是永世难以忘记的。 光明式火炮虽好,可和电影那些火炮比起来仍差得远,眼前的战果也不算什么。 若是顺军不惧伤亡,再耐下心思掘壕沟,还是可以靠近关城的。 不过那时他们还有手榴弹、光明式燧发枪招呼,顺军照样会败退,并且会留下更多尸体。 ··· 李过、高一功好不容易控制住本阵,没有让前面的数千溃兵冲散。 摆出防守阵型后,再去看柴关,将城门仍旧紧闭,明军并没有趁机出兵攻打,李过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高一功则是大笑道:“这柴关官军主将真是愚蠢,如此良机居然不知道出兵攻打。” 李过闻言叹道:“你真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明军主将会看不出来?” 高一功道:“看出来他怎么不出兵?若不是蠢,那便是怂。” “你再想想明军那两轮炮击,”李过提醒着道,“明军若真有心杀伤我军,完全可以等我数千大军轮攻城之际再发炮。 现在却是在两百步便发炮,第二轮又打得很远,显然意在威胁我军,而非是杀伤我军。” 高一功并不蠢,听李过这么一说,他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有此可能。 但他嘴上仍不愿承认,强自道:“威胁?真要只是威胁,他们的炮弹就该打两边去。 可这两轮炮弹杀伤了我军近千人,这是不想杀伤我军的样子吗?” 李过闻言懒得再理高一功,而是又看向柴关。 只见城门打开,又是二十几名骑士奔了出来,为首的仍是之前来与他们商谈合作抗清之事的于清尧。 李过当即示意顺军将士,放于清尧等人过来。 再次见面,于清尧明显带上了些许倨傲之色,道:“方才我们只打发两轮炮弹,尔等前锋数千兵便溃败,那时我军完全可以顺势发兵攻打。 之所以没有,是吕督师还想给尔等一个机会,也是像尔等展示我们合作的诚意。 不过,倘若尔等真的冥顽不灵,不愿合作对付清军,督师便只能发大军消灭尔等了。” 高一功听了于清尧的话就忍不住想怼,却被李过阻止了。 李过道:“贵军大炮确实是厉害,但我军若不计伤亡攻城,未必不能攻破柴关。” 于清尧笑道:“柴关之后拜师吕督师的大营,那里汇聚了十万大军,尔等若还想攻城,尽可一试。 只不过,若真打起来,可就不要怪我们收不住手了。” 李过听了微微沉默后,问:“我们怎么合作?若合作,你们能让我军借道汉中、四川前往湖广吗?” 于清尧道:“监国有令,除非尔等愿意归降,否则绝不放尔等过汉中。 至于说怎么合作——尔等可以先往陕西北一带驻扎,然后与我军联手将清军赶出陕西。” “将清军赶出陕西之后呢?”李过紧皱着眉头问。 于清尧道:“我听吕督师讲过,监国曾言,半年后天下大势自有一番变化,现在你们不愿意归降,但等到那时终究还是要降。 所以,我劝诸位不如早点归降,如此也能早些立功受封赏。” 高一功冷笑道:“合着你们就是要定了我们的兵马呗?我高一功今天把话搁在这儿,我就是死,战死在清军手里,也绝不会投降大明!” 于清尧看高一功如此生气,反而感到开心,不禁笑道:“高将军话还是别说的太绝对,小心后悔。” “我高一功绝不后悔!” 相较于高一功,李过就靠谱多了,问:“找你们这么说,我们与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 于清尧道:“合作后,首先我军不会在攻打尔等,而是默许尔等以宁夏卫及庆阳、平凉两府作为养军之地。 其次,若你们需要,还可向我们购买军备、粮草等物资。考虑到双方合作的关系,我们会在价格上给予一定优惠。 最后,双方守望相助,打败清军,将其赶出陕西的机会便更大。” 李过听得微微点头,又问:“你说可以卖给我们军备,那你们之前使用的那种大炮会卖吗?” 于清尧道:“光明式火炮乃军国利器,怎么可能卖给你们?若伱们要买,只能买一些刀枪、盔甲。” 高一功道:“就卖些刀枪、盔甲有什么用?我们不会自己打造吗?” 于清尧笑道:“高将军若觉得不值,可以不买。” 高一功还要再说什么,李过却制止了他,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容我等商量一番。” “没问题。”于清尧道,“最后再奉送二位一个好消息,年前李自成派遣袁宗第等人由荔枝道进入夔州。 其时恰逢总兵官李定国奉监国之命平定夔州府摇晃匪患。 袁宗第等人与摇黄匪寇勾结一气,便被李总兵给顺手平了,便连袁宗第、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四位首领都成了俘虏。 不过目前他们已归降,正在监国手下效力呢。 等过些时日,说不定两位还能在陕西战场上见到他们。” 这一番话明显带有示威性质。 李过尚且处在惊讶之中,高一功就不禁瞪向于清尧,怒道:“额不信!绵侯他们绝不可能投降!” 于清尧笑笑,没有跟高一功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直接带着队伍回返柴关。 正文 第229章 吕大器的战略布置 于清尧回到柴关不到半个时辰,李过便派人过来传话,表示愿意与大明合作抗清。 同时,李过还表示希望就在柴关向大明这边购买一批盔甲、兵器及粮草。 李过等人从榆林、延安一路撤退过来,粮草已所剩不多,但金银等财物却还有一些。 双方交流之后,李过、高一功等虽然觉得吕大器这边开的价格太高了, 但还是咬牙购买了数千石粮草以及上万人的盔甲、兵刃用于应急。 他们在明末乱世走到今天这步,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金银没了可以再抢,可要是队伍缺少粮草、兵甲,那可就要命了。 而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次日,交易完毕,李过、高一功便率部退出汉中府,由凤翔前往平凉、宁夏一带。 柴关上。 看着顺军离去, 于清尧不禁问:“督师, 顺军既然已经同意合作,为何我们要对粮草、兵甲报价如此高,以至于交易量如此之少?” 根据北镇抚司军探传来的情报,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还有五六万兵马,到达汉中的不过是前军。 相较于这么多人,几千石粮草用不了多久就会消耗完。 至于兵甲,交易出去的都是成都大整编后新军淘汰下来的装备,当初其中大部分都被回炉了,但库存的完好老旧盔甲、兵刃有好几万套。 所以,吕大器交易出去的数千石粮草和一万人的兵甲真不算什么。 吕大器也看着顺军撤走的方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虽说李闯被清军从山海关追杀到了陕西,如今更是连陕西都丢了。 但李过、高一功毕竟不是李闯本人,焉知他们不会回头便降了清军? 所以, 须得等他们在平凉、宁夏立足下来,与清军做过一两场, 我们才能继续交易。” 于清尧闻言恍然点头, 随即又不禁问:“既然顺军要撤到平凉、宁夏,那我们要跟进收复凤翔府吗?” 吕大器道:“当然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收复失地之功。 另外,凤翔府亦有许多关隘,易守难攻。 我们收复凤翔,并守住,才能与平凉连成一片,保住陕西西部。 以此为根本,才可以进一步图谋收复整個陕西,乃至山西。” 于清尧听了露出担忧神色,道:“目前我们在汉中只有五镇兵马,其中三镇还是有贺珍等新附降兵整编而来,训练不足一月,难堪大用。 这些兵马防守汉中仍嫌不足,若是再分兵据守凤翔,会不会顾此失彼?” 若是高一功在此处,肯定会质问于清尧:你不说柴关后面有十万大军吗?你长得挺端正的一个文官怎么骗人? 吕大器点头道:“你所虑确有道理,因此本督师已经行令从保宁府再调一镇兵马过来。 另外,巩昌、临洮两府, 岷州、洮州二卫, 应该尚存一些我大明官军, 或是顺军。 将这些人召集过来, 应该也能整编出两三镇兵马。如此,据守汉中、凤翔所需的兵马绝对是足够了。 待到李定国从夔州北出兴安州,便是我们将清军赶出陕西之时。” 吕大器才说完,他督标营的一名千总便上来道:“启禀督师,伪顺桃源伯白广恩在阶州反正归明,并传信表示麾下有五千兵马,可随时听候督师调遣。” 阶州便在巩昌府。 吕大器也没想到,他才提起要从陕西西边的两府两卫搜罗兵马,便有人反正归明,不禁开怀大笑,“你看,本督师没说错吧,只要我们能在汉中、凤翔挡住清军,各地自会有兵马不断来投!” 于清尧也很高兴,称赞道:“督师料事如神。” 吕大器笑着摆了摆手,却又皱起眉头来,“白广恩···此人你可了解?” 于清尧道:“此人亦是汉中人,下官与其同乡,倒是有所了解。 崇祯初年,其从混天猴为盗匪,后被洪承畴击败后投降,在曹文诏帐下为都司。 后来随曹文诏镇压流寇,屡立战功,崇祯十年潼关南源之战后,其升官至冀州总兵。 再后来,他随洪承畴参加松锦之战大败,论罪降职。 对了,也是在这一战中,他的儿子也被清军俘虏了。据说清军还曾写信招降他,但他并没有回应。 崇祯十六年,他先参与了螺山之战,败走。 待清军退出关后,他又受调遣从吴甡剿流寇。 那时李、张等流寇皆已势大难制,官军与之交战败多胜少,各部官军多有拥军自重的。 白广恩当时也是骄悍难用,以朝廷久不发饷为由,在河北、河南大掠一番后就回到了陕西,并投降了李自成。” 吕大器听了笑道:“你这话中倒似是在为这白广恩所犯罪过分辨呀。” 于清尧听了忙请罪道:“下官不敢。只是时事艰难,前几年投降伪顺的将领众多,如白广恩这般能力不错、且投降较晚的,已算是难得了。” 吕大器并没有就白广恩之前的罪过说下去。 正如于清尧所说,如今军中反正归明的旧将不少,如果他要追究前责,怕是不少人都会惶惶不安,乃至再次跳反。 这些人若再反,投降的可就不是伪顺,而是伪清了。 不过··· “我们后面的敌人主要便是清军,白广恩儿子既然在清军手里,用起来终究难以叫人放心。 这样,稍后老夫便调其到军前效力,再整编其麾下兵马,看他如何反应。” 听吕大器这么说,于清尧也只能让白广恩这位小老乡自求多福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 朱媺娖所率领的大军已过重庆,进入了夔州。 眼见过几日就要进入湖广,朱媺娖便将曾英、红娘子、刘文秀都传到御船上来,商议军事。 当然,郝光明也是通过手机视频参与了这场会议的。 会议一开始,朱媺娖便先开口道:“等我们顺长江出夔州便会进入湖广的荆州,而据本宫得到的消息,荆州目前为顺军占领。 伪顺以节度使为一区域军事主帅,以防御使为一府军事主将。 荆襄之地是伪顺安乐节度使辖区,节度使为白旺,至于荆州防御使则是任光荣。 对于这两人,诸位都有多少了解?” ( 正文 第230章 靠种田、经营出名的顺军将领 御船宫阁二楼是朱媺娖个人休息和处理政务的地方,因此这次会议是在一楼的“餐厅”兼“客厅”举行。 之所以不在外面,是因为正下着小雨。 一楼中安装有电灯,御船上既有太阳能电板,又能通过蒸汽锅炉联动发电,因此一楼内一片通明。 朱媺娖坐在里面,单独一副桌椅,面朝一楼门口。 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则分别坐在两边,除红娘子外,其余三人都颇为拘谨。 听了朱媺娖的话,曾英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是去年才参与军事,至今都未曾和李闯的人打过仗,李自成麾下有名的大将他倒是听说过,可白旺、任光荣之名他却是第一次听闻。 红娘子见几人都看向她,便当仁不让地道:“俺曾在闯军中呆过几年,便说一说吧。 白旺也是早年便追随李自成的老人,深得李自成信任。 不过这人打仗水平一般,但综合能力却不错,所以当年李自成北上三秦对付孙传庭时,便任命白旺为安乐节度使。 白旺的主要任务是防止左良玉及其他官军抄顺军后路,以及平定地方反抗顺军的义军。 李自成北上也有两三年了,白旺除了向留守西安的田见秀求过一次援外,大多数时候能凭借李自成留给他的五万多兵马将江汉地区守得好好的,算是顺军中少数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听红娘子说了这些,朱媺娖又想起了后世关于白旺的记载。 白旺统军、打仗方面的能力确实平庸,否则不至于在李自成转战天下时籍籍无名。 但其统管、治理一方的能力在顺军中确实算是突出的,在任安乐节度使期间,也算是选贤举能、不断平定地方士绅反抗,将江汉地区治理得不错了。 后来李自成到来,让白旺率领麾下部队为前军,先过江开往江南。 白旺却不肯。 他当时已经将部队经营到了七万多,还说其主要经营的德安城坚固,周边各寨咸服,想留下来就地抵挡清军。 可惜李自成当时已经被清军打得丧胆,一心只想逃往江南,根本不同意白旺的提议。 无奈之下,白旺只好率领麾下较为精锐的部队为前军离开江汉,前往江南。 不久李自成在通城九宫山身死,闯军各部闻讯皆产生了混乱。 当初李自成留给白旺的兵马有一两万是兼并罗汝才及革左五部的贺一龙所得。 听闻李自成身死,疑似罗汝才或者贺一龙旧部的王体中便刺杀了白旺,并控制了白旺所率领的大部分兵马降清。 用郝光明的话来说,白旺是个喜欢种田、搞防守经营的,一生的高光时刻便是任安乐节度使。 想到这些,对于白旺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媺娖便大抵清楚了。 这时红娘子又道:“任光荣及其兄弟任继荣,都是在湖北带部投靠李自成的,且两人军事方面能力都还不错,尤其是任继荣,被任命为中营前锋果毅将军。 至于任光荣,军事能力随不如任继荣,却也没差太多。不过俺与他们并没什么交往,了解得并不多。” 后世关于任光荣的记载也没多少,只知其手下有个郑四维,任光荣随李自成转进江南时,留此人协助防御使孟长庚守荆州,结果郑四维却杀了孟长庚降清了。 后来左良玉麾下马进忠与李过、高一功等人合兵,数十万大军,连营几十里,围攻荆州。 结果因为顺军装备太差,又是长途跋涉而来,再加之听闻闯王身死士气低迷,以及与南明方面各种刮扯,竟然没能打下荆州。 当然,这也与荆州方面准备充足有关,当时郑四维不仅粮草充足,而且江陵城也是新筑,又有清军送来的红夷大炮。 两相对比,顺军及马进忠部攻不下来也就不奇怪了。 收回思绪,朱媺娖看向另外三人,问:“对湖广之事你们可还有别的要说的?” 曾英、杨展依旧没说话,倒是刘文秀犹豫了下,道:“荆州城此前缕经大战,已被打成废墟。不过其地理位置险要,顺军在那里或许重新构建了防御设施。” 朱媺娖点头,“你说的没错,据本宫得知,荆州防御是孟长庚此前一直在修建江陵城,如今大约已经修建好了。” 待朱媺娖说完,曾英才道:“监国可是要收夷陵、荆州等地的顺军?” 朱媺娖道:“若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听了这话,曾英道:“臣以为,若我们以前往南直隶为要,以我水师强横,完全可以无视伪顺在湖广地区守军,顺江而下便是。 当然,若是顺军在湖广地区有实力不错的水师,我们或许便会被耽搁。” 听见这话,另一边的郝光明不禁点头。 明朝此时是没有能够封锁长江的大炮的,即便有,也不在顺军手里。 所以,如长江上的巴东、归州、夷陵、荆州、公安、汉口等地虽然险要,却也需要有足够强的水师才能拦截江上的敌人。 顺军在湖广如果没有厉害的水师,还真就拿朱媺娖这支强大的队伍没办法。 朱媺娖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她道:“本宫知道,我们去南直隶最大的阻碍其实是驻扎在武昌府的左良玉部。 不过,南直隶那边情势复杂,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本宫不希望去得太早,在清军攻打扬州城之前赶到便可以了。 另外,湖广这边即便没机会收降顺军,本宫也是要接见一些官员的,肯定会耽搁一些时间。 所以,到了湖广你们还是需要令各军做好作战的准备。” 听到这里,红娘子等四人一起起身,向朱媺娖抱拳躬身道:“遵命!” 开完会后,红娘子等人便乘坐小船回到各自的座船上。 朱媺娖则上到宫阁二楼。 二楼要比一楼略小,被分内外两间。里面是朱媺娖的卧室,外面则是她处理政务的地方。 不过为了方便服侍朱媺娖,连翘、刘珠平时会轮流待在二楼外间。 朱媺娖回到卧室,便关上房门,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正常的视频通话。 “在船上久了真不舒服,好想到你那边去呀。”朱媺娖说着这话,多少有点撒娇的味道。 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不可能一直戴着“监国”的面具,也需要放松。 但只有在郝光明面前,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尤其是每次和郝光明腻在一起时,她都会觉得仿佛心灵被注入了力量,哪怕只是小憩一阵,也能变得更精神。 所以,哪怕腻在一起时会被郝光明搞小动作,她也甘之若饴。 郝光明听了朱媺娖的话笑道:“你现在可不能来,不然再回去就掉江里了。 再坚持两三小时吧,那时天黑了,水师船只也会停泊下来,你就能过来了。” 正文 第231章 李自成——曾经的屠龙者今已成恶龙 朱媺娖每次回到明朝,都是在原地,或者说在大明时空地球的相对同一地点。 所以,如果御船保持在长江中航行的状态时她来到后世,再回去的话便不在御船上了,多半会掉进江里。 为此,朱媺娖只能在水师船只停泊时才会去后世的竹林老宅。 好在水师为了安全, 一般不会在夜里行船,既每天夜里都需要找地方抛锚停泊。 毕竟长江上游水流多险,如果是夜里行船,很容易出事故。 这种事故在现代都偶有发生,更别说在古代了。 何况朱媺娖率领的水师足有上千船只,如果夜行船, 八成会每天晚上都有船只出事。 因此, 除非是进行军事冒险, 或者因其他事需要赶时间,否则古代长江上一般都不会选择夜行船。 天黑前,水师船只果然在云阳县码头停了下来。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另一边朱媺姕也回来了,并给带来了十好几份需要朱媺娖处理的奏章。 这些奏章的大概内容朱媺娖在船上就知道了,其中并没有急务,于是她就将朱媺姕拉到一边问:“媺姕,今天的功课呢?” 朱媺姕道:“那边还有些奏章,我这就过去和功课一起带过来。” 说完,朱媺姕主动去东屋选了一个“种子包裹”,然后跑到西屋通过柜门前往大明。 不一会儿,她果然又带着十来份奏章和自己的功课本回来了。 朱媺娖于是帮朱媺姕检查功课。 瞧见这温馨的一幕,郝光明不禁笑了笑,去厨房炒菜。 晚饭过后,郝光明和朱媺姕一起学习组装简易的无线电台。 有钱能使鬼推磨, 此前郝光明先获取了购买各种零件的渠道, 发现完全可以和其他零件一起购买,如此就可以减少怀疑。 而且是通过电话渠道订购,而非在网络上订购,于是就免去了亲自去往各地采购的麻烦。 前些天这批零件到了后,他因为空闲比较多,本身又受过足够的教育,很快就学会了组装简易电台。 但朱媺娖因为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明,还需要处理各种军政事务,学习的时间比较少,到今晚才算是独立组装出一台简易电台来。 见此,郝光明赞道:“你学得挺快嘛。” 朱媺娖白了郝光明一眼,道:“别说反话好吗,明明就不难,可我却是用了好几天才学会。” “我没说反话,你学得确实挺快。”肯定的回答了句,郝光明便立即转换话题,道:“既然你已经学会组装电台了,后面就该学习如何使用电台收发电讯了。 这个对于你来说,应该更容易一些。 等你学会,就可以带一批零件过去组装简易电台, 为大明培养电报员了。” 果然, 听了这话朱媺娖立即转移了注意力,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学吧?” 郝光明却是看了看手机时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呢,还是早些休息,明天再学吧。” 朱媺娖发现快十点了,便点头同意了。 但郝光明说一套做一套。 等朱媺娖洗完澡,便被他以交流天下大势为由拉到了自己床上··· “你说李自成如今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朱媺娖倚着郝光明的肩膀,听着让人放松的音乐问道。 郝光明划拉着手机,道:“按照后世历史,李自成这时候已经转进入豫西了,这里算是当年他东出商洛山后打下的老根据地之一。 但当他从陕南退入豫西,再准备前往湖广时可没做什么好事。 《邓州志》载:顺治二年二月,李自成屠邓州。清兵入潼关,自成败奔邓州,弥漫千里,老弱尽杀之,壮者驱而南下,留精兵三千平城、塞井灶。自武关至襄、汉间,千里无烟。 我想,纵然这《邓州志》是后来清庭委任的邓州官员编写,有所夸大,但多半也是有这件事的。 因为这种事,左良玉曾经在被闯军打得大败时做过,目的便是为了坚壁清野,使敌人得不到补给,延缓敌人追击速度。 同时,这也是流寇迅速壮大的一派作风。李自成若想夺取江南作为根基,确实很可能这么做。” 朱媺娖听了眉头紧蹙,道:“李自成···真不是能成事之人。” 郝光明感叹道:“早年,二十三岁刚起义反抗你们大明朝各种压迫的李自成或许是一个有志向、有坚持的起义者。 但到后面,他的眼里大约只剩下皇帝宝座了。 毫无疑问,如今在他眼里,他已不再是老百姓,而是掌权者。 为了夺取天下,百姓活多少,死多少,于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朱媺娖闻言不禁攥紧了手,道:“即便李自成没有如你们这边历史上一般死在通城九宫山,我也不会饶了他。” 郝光明道:“你确实没有理由饶恕他,也不能饶恕他。” ··· 湖广,长沙。 堵胤锡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名叫李思明的汉子,眉头紧皱。 “堵学政,三月初监国必定会率水师经过岳州府。监国一再嘱托卑职,务必请您到到巴陵觐见。 堵学政若不信的话,这里有监国的手谕,其上有先帝玉玺印记,一看便知真假。” 说完,李思明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個盒子,准备交给堵胤锡,却被堵胤锡随从拦住。 无奈之下,李思明只能打开盒子,展示给堵胤锡里面并非行刺之凶器,道:“此乃监国手谕,堵学政最好亲自接。” 堵胤锡却并没有动作,而是皱着眉头道:“公主此前不知南京新立朝廷,在成都监国尚有情可原。 可如今既然知晓此事,却率军前往南直隶,意欲何为? 难道不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不知这大明江山已经不起一场内乱吗?” 李思明也皱起眉头,道:“堵学政,这些事本非我一锦衣卫百户能说道的,但公主监国乃是先帝遗命,且有诏书为证,南京那边的是伪帝!” “先帝糊涂呀。” 堵胤锡皱着眉头叹息了声,却是上前双手接过了手谕,同时示意随从,看好李思明莫让其跑了。 他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成都监国的手谕是不能随便接的。 但他看李思明所言不像虚构,且最近确实从西边传过来不少有关成都监国的消息,真假难辨。 不过,最近受成都监国任命的贵州巡抚詹天颜进入贵州,三败张献忠残部、稳固了贵州的消息已确定无疑。 出于种种方面的原因考虑,他还是决定看看这份手谕——至少分辨下真假。 但这事他不想传出去——不论手谕真假,他接下来对南京朝廷那边而言便是犯了大罪。 公主监国这种事,他既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不靠谱。 日后他肯定还得听从南京朝廷的召令做事。 如此一来,自然不想让南京朝廷因此事误会他。 正文 第232章 堵胤锡之忧,左良玉之邀 , 展开手谕后,堵胤锡最先去看玉玺印记。 在崇祯殉国前,他已坐到了长沙知府、长沙监军的职位,官职虽不高,却也不低了,自然是监国崇祯玉玺印记的。 因此他看了看,便分辨出, 这玉玺印记多半是真的。 但他想了想,觉得这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 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坤兴公主能逃出来,说不定就顺手带走了大明皇帝二十四玺。 随即他便浏览了手谕内容。 坤兴公主说,李自成必难守住陕西,之后会败退向湖广,若其溃败之势难止, 必然会图谋江南。 同时, 清军击败李自成后,必然也会图谋江南。多半会派大军从东线南下徐泗淮扬,进而破南京。 她此番率十万兵马前往南直隶,便是要阻止清军南下。 不过湖广这边,清军也会尾随李自成的顺军而至。因此湖广不仅需要应对李自成的顺军,还需要抵挡清军。 她属意堵胤锡为湖广总督,但正式任命需要她见过堵胤锡后才能下达。 所以,请堵胤锡务必在三月之前到岳州府等候她所率领的水师大军。 看完手谕,堵胤锡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今天下各处不是战乱,便是有拥兵自重者,信息很不通畅。 伪顺与清军究竟打成了什么样子,别说他一个湖广提督学政,便是南京朝廷那边都未必清楚。 所以,他根本无法判断手谕上所说之事的真伪。 只是他通过其他的一些消息,隐有感觉,李自成多半真挡不住清军。而以其流寇习性, 到时也确有可能会逃向江南。 如果清军驱赶顺军下江南,再以东西两路大军尾随而至, 大明这剩下的半壁江山恐怕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 堵胤锡目光如炬地看向李思明,问:“这手谕你可看过?” 李思明道:“得监国允许,卑职看过。堵学政可是不信公主殿下乃是奉先帝遗命监国之事?堵学政若是识得先帝笔迹,卑职这里还有一物可以证明。” 说着,李思明从之前装手谕卷轴的匣子底下抽出一张奇怪的画片来。 堵胤锡接过来看。 只见这画片坚韧,一面雪白,一面却“画”着一副展开的缩小的“圣旨”! 仔细看了几眼,堵胤锡顿时瞳孔一缩。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缩小“圣旨”上乃是先帝手书真迹! 接着他再去看“圣旨”内容,赫然是崇祯授任坤兴公主朱媺娖为监国的。 只不过,内容比较简单,至于做出这项任命的原因则似乎是“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看得堵胤锡一头雾水。 可崇祯笔迹却不像作假。 于是堵胤锡便再次盯住了李思明,问:“这是何物?为何会有先帝笔迹?” 李思明道:“此乃照片,可以看成是十成十临摹实物的化作。有此照片,便能说明先帝遗诏是真的。 只不过先帝遗诏重要, 不方便交给卑职带过来给堵学政看,见过才以此照片证明。” 堵胤锡听得依旧有很多疑惑, 随即他便决定暂且不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你既然看过手谕,这上面说李自成无法抵抗清军,将会南下湖广、江南,可是真的?” 李思明其实过年前就离开成都来湖广了,对陕西那边的战事并不清楚。 但他却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监国所说都是对的。 于是道:“既然监国如此说,自然是真的。” 听了这话,堵胤锡不禁紧皱着眉头左右走了几步,然后便道:“李百户,你所言实在蹊跷太多,恕本官不能轻信。此外,为了避免麻烦,本官希望你能在此住一段时间。” 说完,示意随从将李思明带到了屋里去。 李思明立即意识到,堵胤锡这是要软禁他,当即喊道:“堵学政,监国如此信重于你,你切不可辜负,要按时到岳州觐见啊!” “闭上你的嘴巴!” 随从队长,也是堵胤锡的家仆,见李思明这么大声喊吓了一跳,连忙找个东西将他嘴吧堵上了。 堵胤锡看着李思明被关进屋里去,则是摇头叹道:“这个锦衣卫倒是尽职,自身安危都难确定了,竟然还提醒本官去觐见。” 旁边另一位家仆闻言不禁道:“那您可要去?” 堵胤锡皱着眉道:“此事稍后再说,你们留一半人看好这个锦衣卫,其他人随我去见总督。” “是!” 堵胤锡要去见的是何腾蛟。 崇祯十六年,前任湖广巡抚因张献忠肆虐湖广、屠戮宗室不能制,而被朝廷逮捕下狱。 何腾蛟是崇祯十七年才授命为湖广巡抚,带到弘光朝廷建立,为了拉拢他,便又升其为湖广总督。 堵胤锡希望能尽快探知江北的情况,尤其是顺军与清军的动向。 他认为何腾蛟总督湖广军务,对此事了解的应该比他多些。 即便何腾蛟也不清楚,他也希望提醒何腾蛟,做好防备。 因为据他所知,此前南京朝廷似乎才向背景的清庭派出了和谈使者,妄图“借虏平寇”,再模仿南宋与金,和清国划江而治。 若公主在手谕中所言是真的,清国显然并没有和谈想法。 此前答应和谈,想必也是假意拖延,麻痹南京朝廷。 由此观之,在对待清国的事情上,南京朝廷到这没有成都监国朝廷看得清楚。 总督衙门就在长沙城内。 思虑间,堵胤锡已经来到了衙门前。 他作为湖广提督学政,此前又是长沙知府、监军,也算是湖广排名前几的大官了,倒不怕见不到何腾蛟。 谁知他跟门子说了,门子却道何腾蛟去了武昌。 堵胤锡当即就皱着眉头问:“督师是什么时候走的?又为何事去武昌?” 门子道:“督师是昨天上午走的,似乎是宁南侯相邀。” “左良玉?”堵胤锡眉头皱得更紧了。 崇祯十七年,朝廷已经拿用兵数十万以自重的左良玉毫无办法,只能通过加官进爵来收买,于是在三月份封其为宁南伯。 待弘光朝廷建立,对拥重军位于长江中游的左良玉自然也是大加拉拢,于是又加其爵为宁南侯。 不过,宁南侯拥兵自重、野心勃勃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个时候身为湖广总督的何腾蛟受邀前去相见左良玉,堵胤锡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可惜如今何腾蛟都走一天多了,他便是派人追赶也追不上。 何况,即便他能追上,又该用什么理由阻止何腾蛟见左良玉呢? 说到底,南京朝廷如今还需要左良玉抵抗江汉荆襄一带的顺军呢。 想到这里,堵胤锡只能一叹,转头回去。 他准备再次巡查长沙府的军备,并派探子到江北探查消息··· 正文 第233章 天下未靖,何以家为? 堵胤锡如今是湖广提督学政,又称学使,也即是御使,隶属都察院,管不到军事方面。 于是前去寻找长沙监军道章旷。 路上,堵胤锡的仆人不忿道:“当初在南京,这长沙监军道本是您的职位, 只因您不肯阿附权贵,便给派了学使的清闲职位。 否则的话,即便您不像其他人那样升官,仍任长沙监军道,如今也不必为了巡查军备之事去见那章旷呀。” 堵胤锡听了皱眉,呵斥道:“瞎说什么?朝廷的任命是你能置喙的吗?” 堵胤锡是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生, 章旷则是万历三十九年生,比堵胤锡小了十岁, 如今才三十三。 但当官可不是说年龄越大官职就越大的。 况且真论官职, 章旷的长沙监军道并没有湖广提督学政大。 两者虽然都属于派遣官,并非大明正式官职,但湖广提督学政是算是中央排下去的,堵胤锡的实际官衔是湖广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 长沙监军道则属于湖广的派遣官,章旷的实际官衔则是按察使司佥事(正五品)。 如果是在天下太平时,提督学政这个管理一省学政事务的官职是很吃香的,说是位高权重都不为过。 可如今天下大乱,读书人多有投笔从戎的,即便想安心读书也没环境。 就算读书有成,也不知道去哪里考试,将自己卖给哪家帝王。 于是堵胤锡这个提督学政的官职就从香饽饽变成了鸡肋。 反倒是章旷一个区区长沙监军道,掌管军务,权重且责任大, 成了何腾蛟面前的红人。 堵胤锡的家仆也是因此才眼红章旷。 但堵胤锡知道,章旷之所以受何腾蛟看重,是因为其在军事方面确实能力过人,又有着一些经验。 两年前,章旷还只是沔阳知州。 当时湖北一带不是被李自成占据, 拜师被张献忠占据,有的州县甚至沦为两方战场。 其中张献忠的兵马甚至攻入了长沙府。 章旷任沔阳知州后,联合地方上的士绅、土匪一起反正,趁着张献忠东进江西大败之际,从监利、沔阳起兵,一举收复了汉阳、黄州、蕲州等地。 之后一两年中,章旷在湖广的江北之地与李自成、张献忠的兵马都交过手,互有胜负。 如果是崇祯十五年以前,这般战绩恐怕要被问罪,但在崇祯末年,官军面对李张二人的兵马接连大败,万马齐喑之时,章旷的战绩就比较出色了。 于是何腾蛟任湖广巡抚后,一度上奏请任章旷巡抚湖广江北军务,实际也就相当于湖北巡抚了。 可惜章旷为了编练民勇,得罪了江北的士绅。等到弘光朝廷建立,他便被一位出自承天府京山的兵科给事中弹劾了, 直接罢官。 好在弘光朝廷对地方掌控力很弱,何腾蛟才敢留下章旷,任其为长沙监军道。 堵胤锡这几年也一直在湖广任职,对章旷的事自然是了解的。 因此,他认为何腾蛟让章旷为长沙监军道,也算人尽其才了。 只不过如今湖广江北之地被伪顺占据着,武昌又有左良玉拥兵自重,其他地方也是兵匪林立,何腾蛟能管到的只有洞庭湖以南的诸州府,而实际控制区域也就一个长沙府。 所以,不论是何腾蛟,还是他这个湖广提督学政,又或者是章旷这位监军道,目前能动用的民力、物力都相当有限。 ··· 万幸的是,章旷并没有随何腾蛟去武昌,堵胤锡如愿见到他。 三十三岁的章旷只有上唇留着胡髭,消瘦且面白,给人一种病态书生的感觉。 了解了堵胤锡来意,章旷也不禁紧皱眉头,道:“倘若真如学使所说,清军无意和谈,分东西两路南下,且西路军还会驱赶伪顺逆贼先至,别说你我,即便是何督师倾尽全力,也未必能挽回大局。 南京那边就不用说了,我等鞭长莫及,更别说如今朝廷还想着‘借虏平寇’。 便是想要抱拳湖南地区,我们力有未逮,必须以来左良玉才行。 此番左良玉邀请何督师去武昌相会,便是为了商议防寇之事。 你我只需等何督师回长沙,应该就能了解到江北贼寇动向了。” 听章旷这么说,堵胤锡有些不满,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章旷道:“长沙府的军备、军务我自会处理,除此外,我也做不了别的。 至于堵学使你,就更没什么能做的了。” 堵胤锡道:“左良玉野心勃勃,却又为敌如虎,并不是可以依赖之辈。 我劝你最好自己派人去江北探查敌寇动向,长沙地方军备也要竭力加强。” 章旷淡淡道:“我会的。” 堵胤锡将章旷一副不积极、不上心的样子,既气又无奈,只能一挥衣袖离开。 等堵胤锡走后,章旷站在院中便剧烈咳嗽起来。 一位老仆忙过来道:“公子,外面天寒快进去吧。” 这位老仆原来跟着章旷父亲,故而一直以公子称呼章旷。 章旷用手绢捂住嘴巴终于不咳了,可当他拿下手绢后,上面却有一丝猩红。 老仆急道:“公子咳血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章旷拉住了他,道:“不用了,大夫请来也不过是开那些苦涩的药,难喝还治不好。 况且如今督师不在,下面那些人都看着我呢,若是知道我病了,怕是都不会安分,更遑论加强训练、整顿军备了。” “公子,您这病需要静养啊。”老仆叹气,“要老奴说,当初您就不该听何督师来当这個监军道,就该回华亭老家。” 章旷摇头一笑,“你没听刚才那堵学使说吗?南京都可能要被清军攻破了,我便是回到华亭,又哪能安享清闲?” 说着,章旷走进了屋中,略沙哑却亢亮的声音却传了出来,“祥叔快进来给我温酒···天下未靖,何以家为?” ··· 崇祯十八年。 二月十一日。 朱媺娖率领的长江水师、十万大军终于由四川驶入了湖广。 长江由四川一入湖广便是荆州府。 所经巴东、归州乃至夷陵、宜都,皆是军事上的险要之地。 奈何顺军目前只占据了江北,并无正经水师,以上基础都只是以民船充作军用。 且因为似乎分兵驻守,岸上城池也不过数千兵马,行于长江的“水师”更是只有千人左右,船只也只不过数十,连过百的都没有。 这般的情形下,这些地方的顺军瞧见打着大明旗帜的庞大水师顺江而下,别说阻拦了,逃都怕来不及。 巴东、归州的顺军“水师”都是在直接弃船逃到岸上城池里,紧闭城门以防守。 夷陵倒是有上百船只的顺军“水师”,皆铁索横江及连环火船欲阻拦大明长江水师,结果都被轻易击破,连半个时辰都没能拖住。 就这样,朱媺娖率领的长江水师在过夷陵后,又轻易地过了宜都,便顺风顺水地向江陵而去··· 正文 第234章 大顺的江陵城 荆州府治,江陵。 自张献忠、李自成先后进入湖广,荆州府可谓是饱经战乱,府治江陵城更是被炸毁,城内又屡遭大火焚烧,成为了一座废墟。 孟长庚是个读书人,原来也算是士绅阶层, 只不过家道中落,郁郁不得志。 李自成在襄阳建制,他便投靠了。 除早期就追随李自成的顾君恩、李岩、牛金星、宋献策四大军师,孟长庚等一批在荆襄读书人,算是第二批投靠李自成的士人。 被委任为荆州防御使后,孟长庚见江陵地理位置险要, 不可无城可依, 便说服主管荆州军事的顺军将领、威武将军任光荣,征发民夫以修建江陵城。 此事自崇祯十六年张献忠离开荆州府,顺军占据荆州府,就开始做了。 历时大半年,如今江陵城终究算是修建完成。 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加坚固了——毕竟大明的江陵城可是年久失修的,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被张献忠炸毁、攻破。 今天是孟长庚专门请道士看好的黄道吉日,于是请来任光荣参加江陵城修建完工的典礼。 这一日,城门处,荆州府官吏文武聚集,锣鼓喧天,鞭炮爆响。 孟长庚和任光荣站在众人的最前面,都望着高大的城门楼。 孟长庚含笑问:“任将军觉得这江陵城修建得如何?” 任光荣虽是出身农民军,可想到如此一座高大险要的城池在自己的军事辖区完成,也不禁感到喜悦、骄傲。 他闻言笑着头,“要是我领一万精兵据守此城,便是十万人马来攻也不怕!” 孟长庚则自信地道:“江陵城在这下百里洲之尾, 可以收扼守长江中游要害之地。 明军不论是从四川来,还是从江南来,想要攻破此城,别说十万兵马,便是二十万也未必能行。” “哈哈哈···”任光荣听得开怀大笑,道:“孟防御使说得对,此城既已修成,我荆州府再也不惧江上、江南之敌!” 结果还没等任光荣笑完,一顺军哨探便纵马奔来,到了人群近处才停下。 这人身上背着代表紧急军情的令旗,气喘嘘嘘地跑来任光荣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将军,明军水师自长江上游而来,船帆如云,疑有战船近千艘,兵过十万!” “什么?!”任光荣听得眉头猛皱,随即一把将这送军情的骑手提了起来,问:“你说清楚些,明军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有上千艘战船?!” 骑手紧张道:“任将军,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此前在夷陵我军曾借横江铁索以及连环火船拦截明军水师。 可明军不仅有众多高大战船,更有一种铁船, 其上载大炮数十门,不惧刀剑及火烧,直接就将我军的连环火船碾压进江中了。” “胡说八道!”任光荣将这骑手扔到了地上,瞪着眼睛道:“当本将军傻子是吧?这世上那可能有铁船?真有还不沉水里了? 还一艘船载数十门大炮?老子的座船那么大,载两门虎蹲炮在江上打发就差点翻船,怎么可能有船载几十门大炮? 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妄图乱我军心的东西拉下去砍了!” 骑手一听,人都傻了。 怎么都没想到,他辛辛苦苦从夷陵跑来报信,不仅没得到奖赏,反而会被任光荣质疑假传军情,要给斩首。 早知如此,他就半路开溜了。 眼见任光荣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过来将骑手制住,要带下去,孟长庚忙喊道:“任将军且慢?” 任光荣不善地看向孟长庚,“怎么,孟防御使要教我处理军务?” “下官不敢!”孟长庚忙请罪一句,然后凑到任光荣耳边道:“任将军,铁船之事下官也不相信,但载数十门炮的战船确实是有的。 下官曾听以去过广东的友人提过,海外夷人有战舰行于大洋,便载有火炮一二十门,十分厉害。” 任光荣听了眨巴了下眼睛,道:“我读书少,孟防御使可别蒙我。 况且,就算你所说是真的,这大明水师是从上游而来,这长江上游总不能还连通着南海吧?” “这···”孟长庚倒是没有全知全能的自信,犹豫了下道:“长江上游应是无法连通大海的,但难保他们没有类似的战船呀。 将军,下官觉得还是会需要将这报信的旗手带下去好生审问,多了解些那明军水师的情况才好。” 其实任光荣刚才要杀传送军情的骑手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实在是骑手所说,让他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确实该按孟长庚说的办。 稍后,两人匆匆举办了江陵城的完工典礼,便带着一部分将官、重要文官去商议如何应对明军水师。 会议上,孟长庚积极发言。 他亲自审问了那哨探几句后,便道:“我军虽然有两三百艘船,但正经的战船只有十几艘,其余不过是民船。 即便明军水师没有上千艘战船,只有上百艘,这场仗我们也不好在水上打。 另外,据那送信的探马所说,明军水师虽破了夷陵那边的连环火船,却并没有派兵上岸攻占夷陵城,而是继续顺江而下。 因此,依下官看,明军水师要么只是路过荆州府,要么便是想趁我等不备,来攻江陵。 若明军只是路过荆州府,我们没必要与其相争,让他们过去便是了。 若是明军想要下江陵城,我们也不必在水上与其争斗,只需紧守江陵城即可。” 任光荣并非在打仗方面并不莽撞。 倘若明军水师真的战船上千,兵过十万,他傻了才会在江面上与其争斗。 于是便顺着孟长庚的话道:“既然如此,那边让水师的人都把船撤到水寨内。 其他各军则检查守城物资,做好应对敌军攻城的准备。” “是!” 军事会议匆匆开完,众人便散去了。 因为任光荣等人都明白,既然探马来了,那么明军水师想必很快就会到来。 哨探说是他乘孤舟从夷陵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但任光荣并不全信。 毕竟冒险在长江上夜行船太过玩命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出来的。谁知道这哨探有没有夜里找地方歇着,却故意说连夜行船,以免迟误军情的罪责呢? 正文 第235章 云帆塞江,日月龙旗! “你知道吗,现代所存的荆州古城,也即是江陵城,便是明末清初所建。 史书中说是在顺治三年修建,也即是明年。 可实际上,在张献忠毁掉荆州城后,顺军占领就将其重新修建了。清朝的修建肯定也是在此基础上。 想想就要看到明末的荆州古城, 还真是让人期待。” 朱媺娖的御船宫阁二楼,她正用手机跟在竹林老宅的郝光明以及大明成都蜀王府承运殿的朱媺姕保持着小组视频通话。 不过为了夫妻俩说话方便,郝光明对小组进行了一些临时设置改动。 现在就是俩人能看到朱媺姕在承运殿那边的视频,并听到声音。 而承运殿那边却看不到朱媺娖这边的画面,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至于竹林老宅的,除非是朱媺娖回去, 否则郝光明基本不露面的。 朱媺娖听了郝光明的话,先是摇头一笑, 随即就怪道:“什么明末?我们这边不会有明末好吧?只会有女帝中兴。” 听这话, 郝光明也笑起来。 他的觉得在他坚持不懈地各种洗脑下,朱媺娖已经完全接受了将要成为女帝的事,甚至对此事保有极大的期待和兴趣。 如今,郝光明敢说,即便是崇祯的三位皇子出现,朱媺娖也未必会退位让“贤”。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待这次去了南直隶,挡住了清军南下的攻势,朱媺娖还是要尽快继位为大明女帝的。 这皇位她一旦坐上去,就更不可能退下来了。 朱媺娖来到床边,用郝光明买给她的军用望远镜在窗口眺望,发现远处已能看到江陵城的身影,不禁感慨起来。 “其实以我携带的兵力,以及诸军的实力,是可以轻易拿下江陵城的。” 郝光明听了道:“江陵城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等你处理了南直隶那边的事,不要说一座江陵城,拿下整个湖广没问题。” 这件事郝光明之前跟朱媺娖讨论过。 虽然以朱媺娖所率领的大军可轻易拿下江陵城,但拿下来后派什么人驻守、让那些人治理,都是个问题。 不是说不能解决,而是说会因此耽搁不少时间。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担心因此让李自成的命运轨迹出现太大的变动。 在两人的计划中,李自成最好是死在清军手上,要么是如历史上一般,因清军追击而死于九宫山老农手里。 这样,朱媺娖才更容易收降顺军兵马,迅速壮大己方军事实力,尽快将清军赶出关外。 不过李自成真要没像历史上那样死去,朱媺娖也不会觉得多难做。 理论上讲,自李自成从京畿败退,就已经失去了天下人心。 再到他被打得丢失了陕西、荆襄两处经营了两年左右的根据地,内部人心便也散了。 按郝光明所讲,历史上李自成所率领的东路军听闻他在九宫山身亡的消息, 就成了一盘散沙。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很快就投降了清军, 只有一小部分投降了南明, 剩余的则四散为匪。 至于后世大名鼎鼎的忠贞营、谢东十三家, 基本是以李过、高一功统领的大顺南下西路军为主体。 根据前日成都那边所收到的陕甘军情奏报,吕大器已经与西路顺军达成了合作协议,将其留在了陕西北。 如此,这西路顺军可以说已成了朱媺娖的囊中之物,只需等着瓜熟蒂落就行了。 朱媺娖坐了回来,微笑道:“江陵城我现在是不急着拿,但也不能让清军在几个月后轻易拿去。” 郝光明听了也一笑。 他知道朱媺娖要做什么,因为那事就是他提的。 ··· 在后世,荆州古城距离江边只有九里远。 因为这一段长江水流比较平缓,长江河床也是累年抬高的,江堤也是逐年增高,江面却逐年变窄。 所以在明末这个时代,江陵城距离江边更近,也就数里的距离。 孟长庚修建江陵城也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其内外分为三层,依次为水城、砖城、土城。 所谓水城,其实就是指江防大堤。 也即是说,若长江水位上涨,是有可能直接漫延过数里之地,直到江陵城外的。 在后世,这段明朝的江防大堤已经没了作用,被当成了“古城墙”,而在其外面便是长达十余丈的护城河。 这护城河与好几个湖泊相连,水面更是宽阔,因此与江堤一起被称为水城。 砖城以内,才是真正的江陵城池。 其城内东西直径七里多,南北直径则只有两里半,是一座类长方形的城池。 朱媺娖的长江水师有一千多艘船,别分为前中后三大波,如云而来,江陵城这边自然是能轻易地早早发现。 所以,等朱媺娖的御船来到江陵城正对的江面停泊时,顺军已全部退入了江陵城中。 “启禀监国,此前顺军在江边码头曾布置有三千多人,意图据岸而守,阻止我军靠岸停泊,但被前军三首战舰一轮光明式火炮轰击后,就溃退向江陵城了。” 宫阁二楼阳台上,朱媺娖拿着对讲机,里面传来曾英的汇报。 朱媺娖道:“很好,既如此,我军便在此停泊两日,补给物资。 另外,本宫让红娘子写给荆州顺军主将的书信已经送了出去,也需要些时间让顺军主将回复。” “臣明白。” ··· 江陵城外,一座永久性营寨的望楼上,任光荣看着从码头退下来的两三千溃兵,再眺望着江面上如云的船帆,不禁浓眉紧皱。 虽然已经听信使形容过明军水师的庞大,可真瞧见这么多船只,仿佛堵塞了整段江面,任光荣还是得大感震惊。 他旁边的孟长庚也不禁喃喃道:“此前听闻四川乃是一公主监国,击败了张献忠,我还觉得是讹传。 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了——若非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那公主如何能击败张献忠?” 任光荣闻言白了孟长庚一眼。 他觉得这位夫子在军事方面的想法有时很有见地,有时又很可笑,便如此时。 张献忠很厉害吗? 根本就不怎么厉害好不好?不然怎么会被他们顺军从湖广逼入了四川? 况且,四川那位公主监国应该是击败张献忠后,收服了其兵马,实力才会壮大至此的。可在这位孟夫子口中,顺序却全然颠倒了。 就在任光荣腹诽孟长庚忽高忽低的军事水平时,便瞧见一骑手从越过溃兵当先跑入营寨,直趋望楼下。 却是任光荣亲自派到码头,专为探清明军实力的探马掌旗官。 这掌旗利索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将军,明军水师船只确有上千,其中规制战船至少上百艘。 夷陵信使所言的铁船卑职也看到了,只因并未交战,所以没法确定其一定就是铁的。 另外,卑职还看到有艘大铁船上似乎打着日月龙旗,旁边还有一旗帜上书有‘大明监国’的字样。” “什么?!” 听见掌旗的汇报,任光荣、孟长庚都不禁瞳孔猛缩。 任光荣当了好几年的将军,孟长庚则是個读书人,都知道军队的旗帜是不会乱打的。 大明的日月龙旗一般只有朱明皇室正统出行时才会打出来,如说皇帝,又比如说太子或者监国。 “难道···四川那位监国公主竟然就在这明军水师中?!”任光荣惊疑不定地问旁边的孟长庚。 “应该是的。”孟长庚呆呆点头。 正文 第236章 红娘子的离间计? , 得知四川那位监国公主真可能就在长江上的明军水师中,任光荣就忍不住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孟防御使,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抓住这位公主?”他双眼放光地道,“若能立此大功,我说不定能封侯,便是你也能捞个伯爵当当呀。” 孟长庚听得又是一愣。 随即就表情古怪地道:“任将军,能抓住这位监国公主固然是大功, 但人家有上千船只,兵马十万,我们凭什么抓?” 任光荣嘿嘿一笑,“不是有那个么词,叫事在人为嘛。昨日得知明军水师的消息,我就派人向节度使求援了。 这些明军若只是过江陵便罢,若是想攻占我的江陵,我定要让他们碰个头破血流。 带到白节度使率领援军一到,说不定就能杀得明军大溃败。 到那时候,那公主不过是一弱质小娘子,你我如何抓不得?” 孟长庚是个有点呆板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大明官场混不下去。 他闻言道:“可是下官刚才看那明军战船一轮炮击,就打败了我们的三千兵马,实力恐怕非凡。 若是他们将那些大炮卸下船来,用以攻城,我们这江陵城怕是也不好守呀。” “你昨天不才说江陵城可当十万、甚至二十万明军吗?”任光荣瞪眼,“感情你昨天都在说好话哄我不成?” “我是听将军将能以一万精兵挡十万兵,才这么说的呀。”孟长庚感觉很无辜,“再说了,谁能想到明军有如此多厉害的大炮呢。” 刚才两人可都看到了。 明军战船隔着近两里远,一轮开花弹打到三千顺军阵地上,直接就将顺军打崩了。 两人虽然对大炮不是很懂,却也知道能打这么远,还能打开花弹的大炮要比寻常的炮厉害。 听了孟长庚的话, 任光荣既羞又恼。 没错,昨天他确实也说大话了。 但这周围还有许多将士在呢,你孟长庚能不能别当面说出来? 这么不会做人,活该你以前在大明只能当個小官吏。 心里自认理亏,可任光荣仍嘴硬道:“水师厉害不代表他们上了陆地也厉害。 若他们真敢将那些大炮从船上卸下来攻城,本将轻率精骑冲阵,将大炮都夺过来。 你不是说江陵城还缺守城大炮吗?把这些炮抢来不就有了!” 孟长庚心道:你是将军你有理,大顺没有的都能抢来,大顺的天下也是这么抢来的。 可惜,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如今要被东虏给抢去了。 任光荣说完,亲自去整顿溃兵,一连看了好几个中低级将官的人头,才算将这些溃兵镇住。 不过,他看很多溃兵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一时不能用了,干脆派他们回去守城。 才处理完,就有一将官来报,明军派来了使者。 任光荣感到奇怪,完全猜不到明军使者来意,但还是选择接见。 使者是一位年轻的明军把总, 入寨见了里面的数千顺军, 又走过“刀枪道”才见到任光荣, 却仍旧神情淡然自若。 然后他便直接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红提督嘱咐交给任光荣将军及孟防御使的书信,希望两位看过后,能给予书信回复,让卑职带回去。” “洪提督?”任光荣先听得一头雾水,随即才想起红娘子、李岩投靠了那位公主的事,不禁诧异道:“该不会是红娘子吧?” 明军把总道:“正是。红将军现为我大明禁卫军提督,官封左都督。” 得知是红娘子的书信,任光荣到有点犯嘀咕了。 但他也没乱想,直接拆开书信看。 他虽算不上读书人,可公文、书信还是能勉强看懂的。 何况红娘子的书信还都是大白话,开口俺,闭口也是俺,很容易让人想她本人说话时的直爽模样。 但让任光荣诧异的事,在这封书信中,红娘子虽然提了几句昔日同为闯王麾下的情谊,却并没有劝降他的意思,也没有威胁什么。 而是提到了他军中一个重要将领——郑四维。 说这个郑四维原本是河南尉氏的地痞,从小就品性恶劣,长大后更是横行乡里,欺压良善。 后来见闯王进入河南后迅速壮大,才投靠闯军。 说他若留着这种人在军中,待将来清军一到,此人多半会投降清军,反戈一击。 因此,红娘子希望任光荣能处置了郑四维,至少也要夺了他的兵权,或者将郑四维交给她来处置也行。 最不济,待将来李自成南下,清军来攻,也不要留郑四维协助孟长庚守荆州。 因为孟长庚根本镇不住郑四维,介时必然会为郑四维所杀,荆州也将被清军轻取。 事就是这么个事,可却看得任光荣惊疑不定,满头雾水。 他怎么都想不通,红娘子怎么专门书信提这么个事? 难道她真的很了解郑四维? 想到这里,任光荣将书信交给了孟长庚。 待孟长庚看完,他便问:“孟防御使怎么看?” 孟长庚也是一脸怪异,紧皱着眉头看了那明军把总几眼,便凑到任光荣耳边道:“任将军,此恐怕是明军的离间计!” “离间计?”任光荣听了不禁大声道,随即反应过来,怒视明军把总,“红娘子想离间本将与麾下将领?!” 年轻的明军把总皱眉,道:“任将军,我并不知晓书信内容。将军若有疑问,问我也是无用。” 任光荣闻言不禁摸了摸鼻子。 他刚才其实只是故作发怒,想要从明军把总口中诈出真相,谁知竟然诈错了人,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他脸皮厚,当即挥手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着!” 亲兵应声将明军把总带走。 任光荣这才阴晴不定地道:“红娘子为什么专门书信离间我与郑四维,你该知道,郑四维虽然目前管着三千多兵马,但我要他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即便我像这书信上一样,不让郑四维领兵,对我军实力影响也不会太大。 总之,我觉得郑四维不值得红娘子专门用离间计对付——要是用这计谋离间孟防御使你倒还差不多。” 孟长庚听了不禁羞愧道:“任将军思虑的是,是下官想左了。” “那红娘子写这封书信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真的只是好心提醒我吧?”任光荣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自言自语道。 不待孟长庚接话,他便招手道:“来人,去叫郑将军过来!” 很巧,郑四维如今就在这军寨中,很开就被亲兵带了过来。 他对孟长庚视而不见,只对任光荣行了个礼,问:“将军唤末将来有何事?” 任光荣问:“伱认识红娘子吗?” 郑四维听了心中微动。 红娘子、李岩投靠大明公主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她和红娘子一样都是河南人,这任光荣该不会怀疑他了吧。 于是立即道:“红娘子当年在河南义军中大名鼎鼎,末将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并没有见过多少次,也没什么交情。” 任光荣听了却浓眉紧皱,质问:“你真不认识?可红娘子怎么很了解你呢?” “红娘子了解我?”郑四维愕然,然后赶紧解释,“将军,末将跟红娘子真没交情啊,至于她如何了解末将的,末将也不清楚,兴许她麾下有人了解末将?” 任光荣见郑四维如此紧张,便摆手宽慰道:“没怀疑你,只是想从你这里多了解些红娘子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红娘子已成为什么大明禁卫军提督,就在江面的明军水师中呢。 兵书上不是有那么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你若是能提供一些红娘子的详细情况,我们接下来的仗也更好打些。” 郑四维听了这话,眼神有点飘忽,但最终却坚持道:“末将真不了解红娘子。不过,此战若与明军开打,末将愿为先锋!” 郑四维也见识过明军火炮的厉害,并不想当先锋。 但他必须这么说——他认为只有这么表态,才能表明他没有勾通明军的嫌疑。 正文 第237章 将军玩火 任光荣并没有答应郑四维做先锋的请求,而是宽慰两句,让他下去了。 待郑四维离开后,任光荣便问:“孟防御使以为郑四维所说是真是假?” 孟长庚沉吟着道:“下官以为,那红娘子行使的或许是一种另类反间计。” “另类反间计?” 孟长庚道:“或许郑将军和红娘子不仅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 红娘子写这封书信过来,便是想激任将军反其道而行之, 对郑将军委以重任。 若郑将军真的和红娘子交情好,就可以利用此机会,助明军夺取江陵城。 任将军应该知道,很多坚城都是因有敌人内应才被攻破的。” 任光荣倒没想到这事能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听完不禁嘶的吸了口凉气。 想了想,任光荣道:“照你这么说, 我还真就得照着红娘子书信所言的来,卸了郑四维的兵权?” 孟长庚点头,“不错。毕竟此事都是我们猜测, 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杀了郑将军吧?” 任光荣笑道:“老子又不是秦桧,怎么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人?” 孟长庚咳嗽声,道:“任将军,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的是宋高宗赵构。” “我更不可能是赵构,”任光荣笑了说了半句话,忽然怀疑地看向孟长庚,道:“孟防御使,该不会真正想暗通明军的是你吧? 红娘子写书信过来,你就故意配合离间我与郑将军,然后趁机获取兵权,在与明军里应外合夺取江陵,对不对?!” 说到最后,任光荣声色俱厉, 一只手摸到腰刀上目露杀机。 孟长庚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顾不得起来就连忙解释, “将军切不可做此想呀, 孟某对大顺绝对忠心不二···再说了, 先前便是我提醒将军红娘子用的离间计, 是将军不信呀!” 任光荣听见这话,脸色忽地一变,笑着孟长庚起来,道:“孟防御使别怕,本将只是吓唬你一下而已。 不过本将算是看清楚了,不论是你,还是郑四维,都和明军没什么关系。 毕竟明军从四川而来,而你们之前都没去过四川。 红娘子以一封书信就令我们相互猜忌,险些内部生乱,当真是好算计。 来人,将那明军把总拉到明军能看得到的地方去砍了! 再在其尸首上留一封书信,就说我们大顺的事不需要大明来管!” 说完,任光荣就亲自提笔写信。 孟长庚愣了愣,突然硬着头皮劝道:“任将军不可杀那送信的把总呀!” “为什么?” 孟长庚焦急的解释道:“其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将军今日杀了明军使者, 以后再想派使者去与大明沟通,谁人敢去? 其二,此前下官与将军所说离间计、反间计皆属猜测。倘若红娘子真的只是好心提示,如此岂不是激怒于她,恐会让她派遣大军来攻城呀!” “哈哈哈,”任光荣听了孟长庚的话大笑,“孟防御使第二条说的没错,本将就是要激怒红娘子,让她派兵来打江陵城。 若不如此,如何能拖住明军等白节度使赶来? 不过嘛,你说的第一条倒也有些道理。这样,派人将那明军把总抽个二十鞭子,再把这封书信给他带回去。” “得令!” 待亲兵拿了令旗、书信离开大帐,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明军把总被抽鞭子的声音。 不过这明军把总倒是硬气,居然硬是一声没吭。 不是亲自出去看了眼,任光荣都还以为亲兵在抽木头做戏呢。 等看着亲兵将那被抽得脸上都有伤痕的明军把总扔到了军寨外面,任光荣不禁笑道:“我就不信红娘子和那监国公主知道此事后能不生气——就算他们不要面子,军心总要顾忌吧? 受此侮辱若不报复回来,怎么令军中将士信服?哈哈哈···” 说到最后,任光荣不禁为他的“阳谋”感到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孟长庚则摇头暗叹:将军,你这是在玩火呀。 ··· “什么?”朱媺娖听到对讲机中红娘子的话后既诧异又愤怒,“这任光荣莫非脑子有病?我们好心提醒,他不当回事就算了,还鞭打我们派去送信的使者?” “监国,这事绝不能轻了。便是俺们不要脸面,也需要顾忌军心士气。 如果就这么算了,将士们必然会失望,甚至减少对俺们的信任。” 对讲机中传来红娘子的话声,显然也颇为愤怒。 随即曾英的声音也传出来,只听他道:“红提督说得对,我们确实需要对此事有所回应。 送信使者回来时,码头的将士们都看到了,如今以有不少将士愤怒请战,请监国允许我军攻打江陵,给顺军些颜色看看。” 朱媺娖知道杨展、刘文秀也在这个对讲频道中,便问:“杨将军、刘将军对此事怎么看?” 杨展出声道:“江陵城必须要打,若监国担心影响大计,我们可以打疼那任光荣,逼他负荆请罪就行,倒不用占领江陵。” 刘文秀道:“臣倒是觉得那任光荣恐怕是故意鞭打信使,好激怒我们。其所图,恐怕是我们这支水师。” 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问:“此话怎讲?” 刘文秀道:“臣用望远镜看了江陵城,确实已被修建好了,比以前还要高大些许。 那仍光荣可能是想以江陵城拖住我军,等白旺率兵赶来,如此便有机会击溃我军。” 杨展听了冷笑:“就凭顺军那些人也想打赢我们?简直笑话。” 刘文秀无奈笑道:“杨总兵知晓我军实力,但任光荣并不清楚。 他若是认为我们是以前的官军,见我军有这么多战船,又知道监国在,想要图谋并不稀奇。” “当真是利令智昏。”曾英评价道。 “此事本宫想想,稍后再告诉你们决定。” 朱媺娖留了这么句话,便关了对讲机。 随即问:“相公怎么看?” 这话自然是问郝光明的。 之前对将通话时,她一直都是和郝光明保持着手机视频通话的。 郝光明道:“刘文秀的猜测确实有可能,毕竟正常来讲那任光荣没必要故意鞭打信使侮辱你们。 不过就算这事是计谋,那也是阳谋。 如红娘子、曾英所讲,为了军心士气,江陵城必须打!” “那打到什么程度呢?”朱媺娖蹙着眉,“这一打肯定会暴露我们的实力,将来若李自成知道了又会如何想?” 郝光明道:“其实我们之前太过小心了,总想着不影响李自成的命运轨迹,避免他不会像历史上那样于五月份死在湖北通城九宫山。 可事实上,我们这么大的水师顺江而下,不可能不对李自成造成影响。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对李自成的影响更是不可避免。 既如此,便多暴露些实力,彻底吓住李自成,让他不敢渡江南下!” 正文 第238章 炮轰江陵! 怎么说,那明军把总也是朱媺娖的兵,朱媺娖则是他老婆。 老婆的面子落了,郝光明心中自然也是有气的。 不过,他这番话倒不是气话,而是有实际的考量。 顿了顿,郝光明接着道:“之前我们尽量不影响李自成的命运轨迹, 主要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接收顺军兵马。 不过,此番你去南直隶,如果能够顺利掌控、整编江北四镇,甚至是解决掉左良玉,还会愁没有兵马吗? 至于说对付清军,有你率领的两镇禁卫军、两镇边防军应该就足够了。 另外,根据我们这边一些历史爱好者看法,荆襄或者说湖北算是李自成的第二根据地,民众基础不错。 如果历史上他没有抛弃荆襄逃跑,而是在这里据守而战,即便不能打败清军,也绝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迅速败亡。 所以,吓住李自成,熄灭他下江南的想法,让他呆在荆襄牵制住追击他的西路清军,对我们抗清同样是有帮助的。” 朱媺娖胸中自然也是憋着一口气要出,只不过她作为君主,需要顾及大局,才没有因为一时之气就当场做决定。 此时听了郝光明的一番分析,她却是终于有了决定,当即道:“那我们就打江陵?” “打!” ··· 顺军军寨。 驻守此处的数千顺军正陆续出营回往江陵城。 孟长庚已经先行回到城内镇守。 任光荣则留后压阵。 眼见最后一都兵马也撤出军寨, 一哨骑奔了过来。 “报!明军在码头登陆兵马已有三四万,且有两万多兵马正向江陵城而来!” 任光荣看了大笑道:“哈哈哈,明军果然要来攻江陵城, 看来本将的计谋奏效了!” 周围将士原本看明军要来打江陵, 有些紧张,此时见任光荣开心大笑,顿时心中都安稳下来。 于是很多人也都觉得,凭借江陵坚城,挡住几万明军完全没问题。 任光荣笑过后又问:“可看清了先来的明军打得是什么将旗?” 哨骑犹豫了下,道:“卑职并未看到什么将旗,只有两杆奇怪的大旗。” “什么大旗?” 哨骑道:“其中一杆上书‘大明边防军第二镇’,另一杆大旗上则书‘大明边防军第三镇’。” “大明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任光荣听得满头雾水,“这都什么鬼?” 哨骑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那前头过来的有两万多人你总没看错吧?”任光荣回过神来又问。 “这个没有,确实只有两万多人。” 任光荣听了冷笑,“两万多人就敢来打我的江陵城?真是搞笑。 走,我们也回城——稍后打起来,定要叫这些明军在城下哭爹喊娘!” 任光荣本以为明军很快就会赶到江陵城下,毕竟兵贵神速,而江陵城离江边只有七八里地。 谁知等他回到江陵城过了一个多时辰,将城防都巡视了一遍,明军才姗姗来迟,在护城河两里外摆开兵马。 在南城门楼上眺望了一番,任光荣倒也知道明军为何来得这么迟了。 只见一架架大炮被推出来,摆放在离江陵城两里之外的东、西、中三個坡地上。 因为隔得远, 任光荣也看不清具体有多少门大炮,只是见大炮阵地上人不少,想来一个阵地上怕是有一二十门。 看了一会儿,任光荣就对左右笑道:“明军火炮倒是不少,但那又怎样?本将军就不信了,他们能仅凭大炮攻破江陵坚城。” 有个善逢迎的将官立即识趣地接话道:“将军英明,明军此番攻城定铩羽而归!” 任光荣听了奇怪地问:“这‘杀鱼而归’是个什么说法?难道是说他们会掉进护城河里成为鱼虾?” 拍马屁的将官没想到任光荣竟然不懂他的用词,一时尴尬,于是绞尽脑汁地解释道:“意思是说,他们必然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任光荣听了大笑,“哈哈哈,这话我爱听。” 还没等任光荣笑完,便听见一声炮响,一发铁弹便划着弧线砸在了城墙垛上。 顿时碎了好几块砖石,碎石溅射,旁边的一名小卒正好被打中额头,当场脑壳破碎而死。 还有另外两个小卒也被伤到,疼得惨叫不已。 见此,任光荣笑不出来了 再眺望了下明军三个大炮阵地,他心头忽感一阵恶寒,忙叫道:“别都杵在城墙上,保留少数观察哨,其余人都给老子躲好!” 任光荣的话才说完,明军阵地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炮响。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竟然有上百枚铁弹轰向了江陵南城墙! 顿时,新修的江陵城头砖石具碎。 其中有好几枚铁弹更是打到了城门楼上,顿时两层的城门楼就被打出了好几个窟窿。 任光荣站在二楼上,一时有点失神。 刚才有个铁弹就擦着他肩膀过去了,差点他人头没了! 两个亲兵后知后觉的将他扑倒,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时其中一个亲兵劝道:“将军,明军大炮凶猛,城墙上实在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 对亲兵而言,保护将军是他们的第一责任,这么劝没毛病。 但对于任光荣而言,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一下掀开两名亲兵,站起来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荆州主将,怎么可能被明军一轮炮轰就吓得下了城墙?!” 说完,任光荣就继续向城外看去。 只见一队队明军已抬着飞桥出阵向江陵城奔来。 明军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以大炮轰击城头,压制顺军,给明军步卒创造过护城河的机会。 不过让任光荣略感疑惑的是,这充当先锋的明军虽然抬了不少长长的飞桥,后方却并没有抬出攻城云梯。 ‘难不成这些冲当先锋的明军准备多跑两趟?又或者是明军将领调度失误?’ 还没等任光荣想明白,第二轮炮响又开始了,前后相差竟然不过三四十息。 这让任光荣又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明军大炮打法竟然这么快! 按这个打发速度,以及明军上百门大炮的数量,三个阵地轮番打发,岂不是他们都无法在城墙上露头? 然而,事实比任光荣想的还要严重、残酷。 这一轮足有十好几发铁弹打中城门楼,直接让新建好没多久的城门楼摇摇欲坠。 他身边的亲兵更是为了保护他死伤十好几个。 一名亲兵队长哭着道:“将军,求求您了,快些下去吧!” 任光荣没搭理这亲兵队长,而是看向城门楼东、西两边的城墙。 放眼望去,似乎到处都是因死伤而哭嚎的士卒。 更有一些士卒恐惧地要下城墙,直接跟督战队打了起来。 虽然溃逃的士卒只是一小部分,很快就被督战队当场斩杀,可却让任光荣明白,在明军炮击下,这城墙上是真没法呆了。 “娘的!我就不信等你们的兵蹬城时,你他娘的还敢打炮!”吐了口唾沫,这么说了句,任光荣便大声道:“传我将令,各部只留一队人在城墙上观察,其他的都先下去!等明军蹬城时,我们再上来!” “得令!” 几个亲兵领了命令,立即高兴地向东、西两边城墙飞跑,大声传令。 剩余亲兵则再次劝道:“将军,快下去吧,不然明军第三轮炮击就来了。” 任光荣并非不怕死。 此时军令已下,他也算是有了台阶下,当即跟着亲兵匆匆下城墙。 还没等他走下楼梯,就又听见震天的炮轰声,弄得他脚底一滑,险些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正文 第239章 启禀监国,江陵已破! , 堂堂将军,居然被敌方大炮吓得险些滚下楼梯,任光荣本觉得很丢脸。 可下了城墙,瞧见不远处的孟长庚,他顿觉心里平衡许多。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孟长庚正看着江陵城连声哭喊。 “江陵城,我新修的江陵城啊···” 见孟长庚居然还在心疼江陵城, 任光荣是好气又好笑,正待安慰孟长庚两句,便听见了第三轮炮响。 接着城墙上轰隆一声,却是两层的城门楼终究不堪炮击,垮塌了下来。 任光荣一阵后怕。 幸亏他下来了,不然恐怕这轮炮击下不死也会被埋在城门楼废墟中,那样将士们多半会慌乱无措, 江陵城也就守不住了。 “明军过护城河了!” 炮击过后, 城头有将士高声大喊。 任光荣听了又吐口唾沫, 叫道:“他娘的,让他们过河,让他们蹬城!” 亲兵匆匆去传令。 大约是见城头没了顺军踪影,又或者是炮身需要冷却,几十息后明军大炮并没有再打发第四轮。 任光荣正感觉奇怪呢,就听见城头将士的高声大喊。 “明军把大炮推前面来了!” 把大炮推前面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任光荣听得迷惑。 在他看来,明军的大炮似乎门门都有传闻中红夷大炮的威力,可以打两里多远。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再往前推呢?总不能想着打城里面吧? 嘶~还真有可能如此! 因为如今城墙下聚集的众多将士,附近还有军营营房,以及瓮城、箭塔等城内防御设施。 如果明军先用大炮轰垮了这些防御设施,后面进城就好打多了,甚至突然炮击之下,还有可能杀伤他们不少将士。 另外,明军可是有开花弹的, 炮击说不定还能引起城内大火。 这么一想, 任光荣立即下令疏散南城墙附近聚集的将士以及小部分民居中的百姓。 这些百姓可都是顺军家属, 要是有所死伤,比顺军伤亡更打击他们的士气。 疏散才进行没多久,任光荣便又听见城头有将士大喊。 “将军不好了,明军似乎要炮轰城门!” “什么?!” 任光荣听了先一愣,随即便大惊失色,忙大叫道:“快!快派人去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堵死城门!” 此前,任光荣带着兵马匆匆回到城内,又想着过段时间能配合白旺击溃久攻江陵城不下的明军,便没有让人堵死城门。 毕竟江陵城的新城门在他看来很坚固,又有上面的城门楼居高临下的打击试图撞开城门的敌人,即便不堵死也没被攻破的可能。 可在体验过明军的三轮炮击后,任光荣却是没这种信心了。 他觉得,以明军大炮展现出的威力,真要对着城门连轰个十几轮,那看似坚固的城门绝对顶不住。 好在如今还有机会补救。 堵死了城门,明军照样得老老实实跟他玩儿蹬城战,到时候真刀真枪地干,他任光荣一定要教明军做人··· 轰!! 一声远比之前大,真正震天彻地的炮响打断了任光荣的思绪。 这巨大炮响的下一秒他便感觉地面似乎都震了震, 接着城门处便传来轰的巨响。 任光荣扶住旁边的亲兵站稳了, 才恍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明军换大炮了! 换成了能平射的、威力更大的大炮! 为什么明军先头过护城河的部队不带攻城的云梯?为什么明军大炮要前驱? 任光荣都明白了。 原来明军一开始就没准备蹬城作战,而是想通过大炮大破城门,再以大炮压制城头,直接从城门攻进来! “快!快派人去堵城门!再让将士们到瓮城准备迎敌!” 回过神来,任光荣立即发号施令。 然后带着一大队亲兵亲自往瓮城奔去。 这么会儿功夫,明军大炮再次响起来。 这次却是上百门炮以及那门攻打城门的大炮一起打发,炮响声当真震天动地,打得江陵城都在摇晃。 不少炮弹从天而降,落到瓮城上轰然炸开! 先上到瓮城城墙上的一些顺军将士顿时被炸得死伤一片。 ‘果然,明军果然用大炮轰打城内了!’ 虽然料中明军的动作,可任光荣神色却一片惨白。 因为这时候他忽然产生一种可怕的预感——江陵城怕是守不住了! 任光荣人还在继续往瓮城上走,左右亲兵拉他都拉不住。 “将军,瓮城上也危险,快下去吧。” 任光荣充耳不闻,或者说他只听见了瓮城墙上将士们的惨嚎声。 他想去看看将士们究竟伤亡怎样了。 他才来到瓮城墙上,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听见城外炮响声再起。 接着城门处便传来一声截然不同的怪响。 再接着,城门洞内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他放眼望去,便将不少将士哭爹喊娘地从里面往城内跑。 更多将士则在大喊—— “城破了!” 一时间,顺军军心堕丧无余。 天空中又落下来不少炮弹,其中一发就在任光荣不远处爆炸。 其实这炮弹本伤不到任光荣,但左右亲兵却害怕他被伤到,直接扑过来,却不想扑得任光荣撞在城墙上,当场昏迷过去。 昏迷前,任光荣最后一个念头是—— ‘他娘的,老子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 城外。 明军军阵中。 曾英、杨展站立在一座土坡上,各自拿着一个望远镜看着城门处。 只见城门被光明式40大炮三炮打破,已经渡过护城河的边防军将士们则抬着七八尊轻便的虎蹲炮放在城门口,向着里面又打发了一轮小炮,然后便喊杀着冲了进去。 哪怕战斗是由两人指挥的,瞧见麾下将士这么轻易地就攻入了觉得称得上高大坚城的江陵,两人也不禁一阵失神。 “江陵城就这么被我们攻破了?”杨展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确实是攻破了。”曾英愣愣点头。 随即回过神来,当即就大声道:“传本将军令:东西炮营阵地继续压制城墙,勿使顺军蹬城还击。 边防军第二镇第二营,边防军第三镇第一营、第二营,全部出击,拿下江陵!” “是!” 传令兵领命而去,曾英这才从另一亲兵怀抱的盒子中拿出对讲机,调出其中一个频道,压着激动地心情,道:“启禀监国!江陵已破!” 正文 第240章 俘虏与缴获 , 朱媺娖听了曾英从江陵城外汇报的情况后,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因为以曲射炮压制城头顺军,以40毫米的大口径平射轰击城门,本就是郝光明的提议,目的便是以大炮攻破江陵城。 对于头一次大规模使用近代火炮攻城的曾英、杨展等人来讲,如此结果或许会感很惊讶。 但对此早有预估的郝光明、朱媺娖来讲,只是达到了预估效果而已。 不过,待结束了和曾英的对话,朱媺娖还是忍不住笑着道:“那任光荣恐怕怎么都没想到,他都没机会跟我军接触,江陵城便被攻破了。” 郝光明则笑着道:“以炮群攻城,你们明末的将领刚开始肯定没什么防备,但日后战法传开,各方肯定都会有所防备。 战争中人学习和进步都是很快的,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想出应对办法。” 其实应对大炮攻城的办法在后世都是现成的,那便是在城外设置壕沟阵地。 但朱媺娖肯定不会告诉她的对手们。 “江陵城都是轻易攻下来了,但后面怎么处理,我还是没个主意。”高兴之余,朱媺娖又有点发愁。 之前她倒是觉得麾下算是兵多将广,可如今用起人来却又觉得捉襟见肘了。 郝光明道:“孤城不守。我的建议是,整编从江陵城收降的顺军,然后随船带走。 江陵城暂时留给李自成好了。待将来时机合适,你自然能够再次收复。” 至于多带一部分整编的顺军船只是否足够,郝光明并没有提。 事实上,朱媺娖的长江水师虽然有一千多艘船,但其中各类战船加起来不过三百多艘而已。 而可安装大炮的200料以上座战船、巡战船更是只有几十艘。 剩余的都是用于运输的民船。 毕竟打仗打得就是后勤。 朱媺娖这支军队中的燧发枪、火炮又特别依赖四川生产的弹药,所以水师中大部分民船都是用作后勤运输的。 这江陵的江边水寨也有顺军充作水师三百多艘大小民船,待离开江陵时朱媺娖肯定是要一起带走的,不愁没船载人。 其实如果江南岸有可靠的明军及官府势力,朱媺娖也可以招来,令其据守江陵。 虽然江陵被她轻易攻下了,但不代表江陵城不够高大、坚固。 李自成就不说了,即便是清军,大炮也是没朱媺娖这么多的,所依赖的不过是从明朝这边各种途径获取的红夷大炮。 若朱媺娖留一营兵马,再留二三十门光明式火炮,顺军、清军想攻破江陵城都很难。 可惜荆州府的江南岸基本也属于顺军地盘,大明的势力虽有,却都比较弱小,也没有可靠又得力的文臣武将可用。 朱媺娖如果留人守江陵,那就是让留守者困守孤城。 她虽然可以改变这个局面,但需要花费的恐怕不止十天半月,绝对会影响她去南直隶的计划。 朱媺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些道理,于是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 任光荣再醒来时,发现他已经悲催地成为了明军俘虏。 更可气的是,看押他的正是此前让他下令鞭打的明军年轻把总。 很显然,明军如此做法,就是故意报复他,羞辱他。 “兀那小子,想要报鞭笞之仇尽管来,老子要皱一下眉头就不信任!” 明军把总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抽你?要不是有军规约束,我早就抽醒你了。 另外听好了,我是禁卫军第一镇的亲兵把总,叫全志旋,而不是什么兀那小子。” “呸!”任光荣吐了口唾沫,“狗官军,有本事放开老子,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你他娘的···” 听任光荣开口成脏,全志旋眉头一皱,找了块破布将任光荣嘴堵了起来。 拍了拍手,他才道:“任光荣,我虽不能抽你鞭子报复,但却可以告诉你如今江陵城的情况。 江陵城已经被我军拿下了,你麾下除了一个叫郑四维的裨将带着三千兵马早早地从北门逃了,其他人基本都投降成了我军的俘虏。 包括你、孟长庚,都是如此。想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说到最后,全志旋见任光荣脸色变得很难看,眼中充满怒火,便觉之前被鞭笞的恶气出了不少。 他还待再说什么,外面便走进来一名亲兵千总,道:“你气也该出了吧?督军(提督)要见这个人,我可送走了。” 全志旋道:“多谢上官体谅,卑职的气都出了。” 千总笑道:“不用谢我,这都是督军的安排。” 随即,任光荣便被千总和几个轻微带去码头的另一座营帐内,见到了红娘子。 “俺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降?”说完,才意识到任光荣嘴巴还被堵着呢,于是道:“拿掉他嘴上的抹布。” 嘴巴被解放,任光荣立即等着红娘子道:“不用劝了,老子绝不会背叛闯王!” 红娘子倒也不生气,而是笑道:“既然这样,俺就只能安排你当俘虏做苦力了。 对了,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家里人也都成了俘虏,并且不会跟你安排在一条船上。 所以,除非你想抛妻弃子,否则最后老老实实地干活,别想着逃跑。” 得知老婆孩子都被抓了,任光荣心里立马后悔,想要改口。 可想到弟弟还在闯王身边做事,终究是忍住了。被带走时却忍不住道:“红娘子,你若还念着昔日同在闯王麾下的情分,就别为难我家里人!” 任光荣这话可以说的没情商之极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听到的将领为了避嫌,说不定会直接杀了任光荣。 但红娘子却并不怕因此被朱媺娖怀疑,于是道:“放心好了,俺红娘子从不欺负妇孺。” 此时已经天黑,待任光荣被带走后,红娘子便以对讲机向留在御船上的朱媺娖汇报情况。 知道任光荣不愿意投降,朱媺娖倒也没失望,毕竟任光荣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顺军将领。 不仅是任光荣,就连孟长庚也不愿投降。 这两个人朱媺娖是不可能放掉的,于是全都编入俘虏营,留在水师船只上干杂活儿。 说是俘虏营,其实目前也就十来个不愿意投降的顺军文官、武将而已,并且其中官职最大的就是任光荣、孟长庚。 江陵城的守军原有一万多人。 除去在码头及守城战中死伤的,被郑四维带着逃跑的三千多人,以及城破后战死或失踪的,最终被明军俘虏的多达八千人! 次日,曾英、杨展便按照朱媺娖的命令,对这八千俘虏进行筛选。 因为两人都有在成都筛选、整编大西军降卒的经验,仅半天时间就筛选出五千人,编作两个不完整的营。 至于在江陵城的缴获,也都统计出来了。 金银并没有多少,统共也就两三万两的样子。 倒是粮食囤了不少,足有十三万石。 不过朱媺娖、郝光明对此都不惊讶,毕竟荆州已属于湖广平原,湖广在明清之际又有粮仓的称呼。 也就是这几年湖广同样有天灾,又饱经战乱,再加上荆州府产的粮食肯定不会都屯在江陵,否则他们此番在江陵城缴获的粮食只会更多。 不过,这么多粮食朱媺娖是没法儿都带走的,怎么处理便需要考虑了。 晚上跟郝光明讨论一番后,朱媺娖便决定按照郝光明的提议去做。 正文 第241章 李自成来了! , 朱媺娖大军来到江陵的第三日,所缴获的城中屯粮被分作三份处理。 五万石作为缴获随船带走,四万石分给两岸的百姓,剩余四万石则留在江陵城。 有三千余投降后因各种原因没被整编的顺军被留了下来,并受一靠谱顺军将官统领。 这样一来,勉强可以保证江陵城不会在他们走后失去秩序,可以等到顺军援兵到来。 因为朱媺娖、郝光明都很清楚, 对百姓来讲,即便是糟糕的秩序,也比无序混乱的环境要强。 用一天的时间做完上述处置,第四日长江水师才离开江陵,继续顺江向东而去··· 却说郑四维在明军攻入江陵之际,便借着守北城门之便, 聚集了本部两千兵马及一千多败军, 共计三千多人, 出北城门直往荆州府与承天府交界的荆门所逃去,准备在此观望待援。 要说郑四维为何会做此选择,便不得不说一下顺军在荆襄的情况。 这个时空荆襄情况和后世基本相同,顺军在张献忠入川后主要占据了襄阳、承天、德安、荆州四府之地。 因为张献忠离开,左良玉部及地方心向明朝的官绅所素质的民勇、官军余部等便趁机西进,收复失地。 可以说,自崇祯十五年顺军主力北上之后,顺军便一直在麻城、黄陂、孝感、汉川、沔阳、监利这一条线上与明朝势力争斗。 到了今年,顺军主力基本都在荆襄东边。 主要三个点便是德安府的安陆(顺改其名为安乐)、景陵(天门)、江陵。 其中安陆由节度使白旺亲率大军驻守,主要与目前驻扎在武昌的左良玉本部对峙、交战。 景陵则由威武将军马世泰驻守,主要防御沔阳、汉川一带的明军。 至于率军驻守江陵的果毅将军任光荣,则主要防备突进到潜江的左良玉部马进忠、王允成,以及下游的石首、监利一带的湖广明军。 而在最南边, 则由威武将军王文耀驻守岳州府的澧州,主要负责防备湖南的明军。 也即是说,从东北的黄州府麻城,到西南的岳州府澧州,这一条跨越五府之地的斜线,便是这一两年顺军与明军在湖广的战线。 白旺驻扎的安陆距离江陵太远,等其收到之前任光荣快马传去的消息,并率军赶来,起码也得十天之后了。 因此,任光荣同时还向景陵、钟祥、荆门方向派去了快马。 这三個地方的援军要来将领,都将经过江陵北边的荆门所。 结果郑四维等了几日,却等来了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三千精骑。 只见李自成满面风霜,神色憔悴。 在荆门所遇到郑四维部他明显很意外,随即便意识到什么,黑着脸问:“江陵失守了?” 郑四维感觉到李自成的怒气及杀意,吓得立即跪地请罪,却说着辩解的话。 “陛下恕罪,并非末将等守城不用命,实在是明军大炮太过厉害。 当时明军用一百多门类似红夷大炮的新火炮不断轰击南城墙,直打得我军不敢蹬城,后来又以一门大炮直接轰破了南城门。 随即更是以虎蹲炮轰击城门洞内的我军,打得我军死伤无数,任将军也当场阵亡, 江陵城才失守的呀。” 这些事自然不是郑四维亲眼见到的,而是他收拢的败军中有从南城墙那边逃过来的,被他问明了南城墙失守过程。 只是,郑四维说这些话时却没注意到,李自成的脸越来越黑,直如锅底。 等郑四维说完,李自成便不禁一马鞭抽在地上,恨恨道:“又是大炮!难不成我大顺便要亡于大炮之下?!” 以李自成的身份原本是不该当众说出如此丧气之话的。 但他实在忍不住。 潼关失守便是因为清军运来了红夷大炮,如今江陵失守,又是因为那个大明监国妖女有大炮。 什么时候战争竟然全靠大炮决胜负了? 心中如此想的时候,李自成也隐隐后悔。 过去两三年他与明军作战多次大胜,也是缴获了不少火铳、大炮的。 可惜大炮因为太过笨重,与顺军习惯的运动作战方式太相冲,因此在军中还不如火铳受重视。 一般而言,顺军攻城若是附近又大炮便用,没有的话便以老法子,或是以人多势众掘挖城墙,或是以内应开城。 还有摸索张献忠的放杖法以炸毁城墙,可惜一直都没取得成功。 去年攻破京城时,当真是缴获了不少大炮,其中便是红夷大炮也有不少门。 可惜再从京畿之地撤退时,这些大炮都被丢给了清军。 ‘早知如此,当初再不济也该炸毁那些红夷大炮!’ 心中又暗恨一声后,李自成便用发黄的独眼看着郑四维,声音阴冷地问:“任光荣战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郑四维听得一愣,随即赶紧道:“陛下,末将当时驻守北城墙,是见明军实在难以对付,才收拢溃兵逃出来,以保留兵马的呀!” 对于流寇起家的顺军来讲,打不过就撤,并不是什么丑事,从来既没有因失地被问罪的说法。 也是因此,郑四维才敢在此等待援军。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李自成竟然一副要杀他的样子。 李自成看着郑四维,一时没说话。 一时周围气氛无比压抑。 这时一名将官凑到李自成耳边说了句什么,李自成看郑四维的目光便更冷了。 “你与李岩、红娘子有交情?” 一听这问话,郑四维顿时心直往下沉。 他不就是和李岩、红娘子同乡吗?怎么任光荣、李自成都怀疑他通明呢? 他慌忙解释道:“陛下,末将与李岩、红娘子只是见过几面、认识而已,绝无别的瓜葛呀!” 郑四维越解释,李自成反而越不信。 自去年山海关大败,撤出京城以来,李自成不仅接连遭遇各种败仗,麾下将领也不断叛变。 其中以原明军降将、降臣为主,却也不乏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农民军将领。 而在李自成看来,这个郑四维显然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 最重要的是,方才郑四维麾下溃兵有原属于孟长庚亲随的说了,红娘子曾给任光荣写信提到过郑四维。 虽然那亲随只是听孟长庚提了一嘴,并不知红娘子书信中具体提了郑四维什么事,却是让李自成对郑四维彻底失去了信任。 于是,他用独眼盯着郑四维,声音阴沉地问:“你怎么证明没勾结李岩、红娘子?” 怎么证明? 郑四维听见这话人无语极了。 这种事怎么证明呀?不应该没证据就不能说明他勾结李岩、红娘子吗? 见郑四维焦急无措,李自成便冷哼一声,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拉出去砍了!” 李自成身边的侍卫闻言立即将郑四维拿下,往外面拖去。 到了此时,郑四维哪里还不知李自成已打定主意要杀他,于是破口大骂道:“李自成,你不分青红皂白,乱杀忠良,必不得好死!俺入你娘—” 郑四维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已被砍了头。 但负责砍头的侍卫胡三刀却是立即进来,一脸紧张地请罪,“请陛下降罪,卑职实在没想到,这郑四维竟然如此,如此···” 他是没想到,郑四维最后竟然那么直接的骂李自成,因此怕李自成怪他砍头砍晚了。 作为侍卫,他可是很清楚,这几个月李自成脾气有多么暴躁的,甚至明显变得嗜杀起来。 这不,现在李自成就摸到了刀柄。 但其开口却道:“无妨,一个死人,让他骂额两句又能如何?你起来吧。” 正文 第242章 李自成怕了 , 杀了郑四维,李自成又逐一招来荆州军中其他了解明军破就江陵之战情况的人细细询问。 问完后,他不禁用独眼望着南边,眉头深锁。 作为流寇征战天下多年,李自成和其他明末流寇首领一样,习惯了亲自率领少数精锐探查前路。 因为只有亲自了解了某些地方的情况,他作为首领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虽然曾有很多流寇首领因为这个习惯遭遇埋伏, 被官军或杀或俘,但李自成等流寇首领依旧不改此作风。 不是他们不知道亲自率军前突的危险,而是形势逼得他们必须这么做,才能让队伍在形势复杂多变的明末环境中迅速做出应对,吊着追击他们的官军走。 如今已到二月下旬。 从陕西撤退的东路顺军后部才由南阳进入襄阳,李自成却已经率领着中营护卫精骑一路南下到了荆州。 一路走来, 他发现湖广最北边的襄阳府和德安府北部, 因这两三年都为顺军占据,百姓较为安稳, 生产恢复得不错,隐隐有了些兴旺之相。 可到了承天府以及荆州府,地方却都是一片衰败之相,很多县城、镇子甚至都打烂了,不见人烟。 田地也多有荒芜的。 原本,李自成知道张献忠是前年秋冬之际才进入的四川,黄州、荆州、承天、岳州、武昌等地又为顺明双方反复争夺,便知道湖广民生怕是没恢复多少。 毕竟,早在崇祯十五年湖广就被他和张献忠犁了一遍,民生凋敝。 却没想到,过了两三年,湖广民生不仅没恢复,反而更差。 由此他更加确认放弃荆襄,渡江去江南,去江南钱粮、人口作为基业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想到朱媺娖所率领的长江水师,他却又迟疑起来。 他原以为郑四维先前所讲, 为了推脱罪责将明军炮火数目、威力有所夸大。 询问了其他荆州军,才知道郑四维所讲都是真的。 如果明军真有如此众多的大威力火炮,更有上千艘船只,恐怕他想要率军渡江南会很难。 至于说什么“铁船”,则被李自成当成了无稽之谈,根本不信。 如今跟随在李自成身边能出谋划策的只有军师宋献策。 了解情况后,宋献策道:“陛下,即便有那坤兴公主的水师在,我等也未必没有下江南的机会。 福王在南京登基,坤兴公主却在成都监国,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坤兴公主与南京朝廷多半不能相融,甚至会打起来。 何况,驻守在武昌的左良玉又是拥兵自重之辈,跟南京朝廷以及那朱媺娖都不是一条心。 也许两者在武昌就会打起来,介时我军或可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宋献策这番分析,李自成脸色总算阴转晴,露出笑容,道:“军师说得不错, 天命还是在额这边的。不过江陵城额还得去一趟,一则看是否有机会夺回江陵, 二则就近观察下那妖女麾下兵马的实力。” 自从被朱媺娖刺杀过一次,从朱媺娖那里得到的神灯又在用一天不到就熄灭了后,李自成便称朱媺娖为妖女。 尤其是在山海关大败,回到京城,得知李岩、红娘子叛逃后,李自成更认定了,他的运气就是从被朱媺娖刺杀后才变坏的。 那盏已经无用的神灯,更是被他当成了不祥之物,用火焚毁了。 他既恨朱媺娖,又对朱媺娖有着莫名的忌惮。 所以,率领三千精骑在荆门所整顿了郑四维带来的三千多荆州军后,次日他才继续南下。 到了距离将领十几里地时,他便停下,派轻骑哨探前去了解江陵城目前的状况。 结果哨探却带回一个让李自成、宋献策都很意外的消息。 明军并没有占据江陵,而是离开了! 李自成随后有派了几波探马前去,确定江陵城不是明军设置的陷阱后,这才率领军队“收复”了江陵。 随后,他也了解了明军在江陵城的作为。 收降顺军,汰选精兵带走。 去钱粮,带走五万石不说,还分了四万石给荆州百姓,甚至还好心的给江陵留了四万石粮食。 又让被淘汰的顺军降兵看守江陵城,维护秩序··· 如此种种,李自成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该“感谢”朱媺娖了。 “这里还有那···那人留给陛下的一封信。”被留下来统领江陵城剩余顺军的将领说完有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封书信。 这将领本来只是个普通都尉,因有伤残,又拒不愿降,才被朱媺娖留下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朱媺娖不错,想口称公主的,可见李自成面色不善,便立即改了口。 李自成打开书信,看完之后眉头一皱,便交给旁边的宋献策,道:“军事也看看吧。” 书信中朱媺娖只提了一件事。 如今东虏入侵神州,倘若李自成留在江北,大明可以先对付东虏而不打他。 可若是他妄图渡江以避东虏,就不要怪她朱媺娖先灭掉顺军了。 宋献策看完后,道:“陛下,那坤兴显然是想以此书信威胁我们不要下江南。” 李自成问:“那军师以为我们还要下江南吗?” 宋献策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仅凭荆襄之地,即便我们能勉力挡住清军,也会被局限于一隅,再无争天下的可能。 况且,我们在江北挡住清军,岂不是让明军坐收渔翁之利?” 李自成听了一笑,“不错,额也只这么想的。额除非脑子坏了,才在荆襄替明军抵挡清军。 况且,真要抵挡清军,哪有借助长江天险来得好?” 随即,李自成想起入城后从被俘荆州军那里了解到的更多四川明军情况,不禁皱眉看向东南。 “根据那些被俘的将士说,明军不禁大炮多、威力大,士卒装备也很精良,怕是不好对付。 如今那妖女又弃将领率军顺江而下,恐怕多半也是想去江南。 既如此,额们或许就不该那么急着去武昌了,该让那妖女跟左良玉‘会一会’再做决定,军师以为如何?” 宋献策道:“陛下英明,正该如此。不过据南阳那边传来的消息,阿济格已率清军追来,恐怕不需多久就会就进入襄阳。 我们若要等左良玉与朱媺娖在武昌做过再下江南,恐怕就需要设法在荆襄挡一挡清军了。” 听见这话,李自成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眼底甚至闪过一抹旁人无法觉察的惧色。 他确实怕了清军。 自山海关大败以来,除了去年下半年在河南趁清军不被,顺军组织反攻,应了清军几场仗,其他时候顺军跟清军交战都是有败无胜。 就他本人而言,跟清军打仗更是一场都没胜过。 作为流寇出身,李自成本能地想要避强击弱。 所以他是真不愿在荆襄抵挡清军。 因此,他并没有立即就宋献策的话给答复,而是沉默一会儿后道:“是否在荆襄抵挡清军的事先不急着决定,等我们到安乐见了白旺后再说吧。 也许在清军进入荆襄前,我们便能抓住下江南的机会。” 宋献策一听这话,就知道李自成还是不太愿意停下来抵挡清军。 他心里暗叹一声,也没再劝,恭声应道:“陛下说的是。” ··· 崇祯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 朱媺娖率领长江水师并四镇精兵来到了岳州府府治,巴陵。 然后水师就停驻在此处。 因为,她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正文 第243章 小公主第一次出城视察 “相公,你说堵胤锡会来觐见吗?”御船宫阁二楼,朱媺娖通过手机视频问郝光明。 “你要在这时见他,无非是授其权利、兵马,让他能够在顺军、清军南下时守好湖南。 不过从历史上看,即便没有你插手,湖南也能保有大部。 只要你能在扬州击败清军,湖广清军必然不敢继续南下。 所以堵胤锡这步棋对你而言,有用但并非影响天下大势的关键。 他来固然好,即便不来,也不过是晚一些成为你的臣子而已,没必要患得患失。” 听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患得患失了。或者说,我是想尽量做得更好吧。” 郝光明又道:“如今曾英已派出船队先行前往武昌府,探查左良玉的动向。看情况,你或许可以在巴陵多等堵胤锡几日。” 朱媺娖点点头,思维有颇为跳跃地道:“你说左良玉这边我们该如何处理?” 郝光明道:“这个我们不是早聊过嘛,左良玉应该会像历史上那样病死。 虽然他以前做了不少恶事,但毕竟没有打出旗号反明,那就还是大明的臣子。 既然他要死了,你最好是顺势收编他麾下的几十万军队。 否则这些人不是投降清军,也会变成匪寇为患地方。” 朱媺娖道:“只怕我们找上他后,他还没死。” 郝光明道:“那就直接然他臣服,他若不服,就打到他服!” “嗯!”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只觉得意志更加坚定,也不再胡思乱想了。 恰好这时,看到小组视频中,朱媺姕准妥当,准备离开承运殿,郝光明、朱媺娖便默契的停下了话题,都将目光投在了朱媺姕的画面。 此番,朱媺姕是要出城前往农庄替朱媺娖查看去年试种的超级小麦生长情况。 只见画面一阵晃动后,视频视角就变成了类似于朱媺姕的主视角。 却是朱媺姕学着朱媺娖,将手机放在了胸口特制的布囊中。 如此既能保证手机不会丢,又可以让朱媺娖、郝光明看到她所看的一切。 只不过朱媺姕毕竟只有六岁,身高有限,所以她的视频视角就显得很低矮,看起来十分怪。 看一会儿,朱媺娖就受不了了,道:“不如让媺姕将手机给珍娥姐姐佩戴,反正很多事我们也需要通过珍娥姐姐传话、执行。” “可以。”郝光明点头同意。 朱媺姕并非神童,所以六岁的她留在成都一是有象征意义,二则是方便在出急事的情况下,朱媺娖可以直接通过朱媺姕返回成都。 所以,像这种平时到某些地方视察,倒也无需朱媺姕说什么或做什么。 于是朱媺娖吩咐了句,一边朱媺姕就照做了。 此时朱媺姕出行的队伍才走出蜀王府,朱媺姕、费珍娥都坐在御用的特制马车上。 只见手机画面一阵晃动,就听朱媺姕脆声道:“珍娥姐姐,姐姐说让我将手机给你佩戴。” “啊?”费珍娥明显有些惊讶,随即道:“这怎么可以?这样不好吧?” 朱媺娖听了直接出声道:“费司簿照做吧。” 听此,费珍娥终于不再推辞,应道:“是。” 随即,手机视频镜头又是一阵晃动,然后朱媺娖、郝光明便都露出了笑容。 因为手机挂在费珍娥胸前后,不仅视角正常了,还能让两人看到旁边的朱媺姕。 这样一来,视线内有朱媺姕存在,两人就更放心了。 不过郝光明却敏锐地察觉到,视频的视角似乎有些朝上,似乎是费珍娥胸前坡度比较明显的缘故··· 郝光明虽然情商不很高,却也不低,当然不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于是就当做没看到。 随后,两人就跟着费珍娥的视角,视察了成都城郊外原蜀王府农庄的600亩超级小麦。 如今已是二月底,这些超级小麦子农庄雇农的照料下,长势相当好。 这些超级小麦在现代都是能亩产上千斤的,有的甚至高产一千四五百斤。 在大明这边虽然缺少化肥、农药,但在农庄不计成本的使用农家肥、人工捉虫等奢侈方式的照料下,预计亩产最低也能达到八百斤以上。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亩产能上千斤! 见此,朱媺娖当即让费珍娥利用手机视频,褒奖了小麦试验农庄的管事人员以及一众雇农。 并提前给了部分奖赏,鼓励这些人继续努力,将这600亩超级小麦照料好,直至丰收。 农庄的管事人员、雇农之前虽然通过一些关于公主乃“仙女下凡、会仙法”的传闻,私下里却未必没有犯滴咕,并未见的真信。 可经过这次朱媺娖的视频褒奖,便都对朱媺娖乃“仙女下凡”深信不疑了。 同时,也觉得朱媺娖的夸奖、信任更重了,个个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朱媺娖让他们照顾的“小麦仙种”照料好。 一个视频褒奖,对农庄管事人员、雇农的鼓励效果比真金白银还有效果,这倒是郝光明、朱媺娖之前没想到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等到朱媺姕回蜀王府的路上,郝光明便道:“等到这些超级小麦丰收,真的有亩产千斤以上的,你完全可以让下面人宣传一番。 一个是可以作为祥瑞,告知天下,你确实是天命所归。 二个也等于是提前为推广超级小麦做广告了。”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像超级小麦这样的粮种还需要我们主动推广吗? 只待这些小麦真的丰收,恐怕成都那些在监国府、官府中有关系的地主便会抢着购买超级小麦种子。” 听朱媺娖这么说,郝光明却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你们大明中后期藩王、士绅等特权阶层的税便不能足额收上来吧?或者说能收上来的部分很少。 因为其中还涉及到了大量的隐田、隐户。 你如果想让大明复兴,这个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 我觉得要想用怀柔点的手段,或许便可以利用后世各种粮食作物的种子做文章。” 朱媺娖很快明白了郝光明的想法,不禁眼睛一亮,道:“你这个提议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可得让成都那边把后世的粮食种子都看紧了,别一早就外流出去。” 接着,夫妻俩就利用后世粮食种子做文章,帮助解决大明田地税收问题细细的聊起来。 之所以说是聊,而非讨论,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朱媺娖主要以听郝光明说为主。 毕竟,她虽然一直学习、了解现代的各种知识,但终究不及郝光明这个现代人二十几年的见识多··· 而就在这天下午,朱媺娖所等待的堵胤锡,终于乘坐着一艘乌篷船,出现在巴陵城外的洞庭湖上。 正文 第244章 堵胤锡见朱媺娖 , 堵胤锡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从长沙来到了岳州府巴陵。</p> 但他愿意并非来觐见朱媺娖,表示以朱媺娖为尊地。而是来劝告朱媺娖,去监国名号,尊南京朝廷的。</p> 在堵胤锡看来,朱媺娖或许真有崇祯所留命其为监国的遗诏,但终究是女子之身。</p> 纵然其能在四川有所作为,但若以女子之身登基大宝,必将让大明以后在皇权方面出现重大隐患。</p> 而一旦其在位期间有任何不妥当之处,都会因女子之身而被质疑。</p> 听起来或许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p> 一个女子要当皇帝,天下人对其要求必然比男子更加苛刻。</p> 所以,堵胤锡希望朱媺娖能以四川、贵州之地尊南京朝廷。</p> 可不像以前的公主那样赋闲、嫁人,掌握一定全力,如此照样可以用其才能辅左新帝复兴大明。</p> 长沙由湘江链接洞庭湖,而明朝时长江与洞庭湖直接相连,岳州府府治巴陵也就在洞庭湖边上。</p> 于是堵胤锡就带着十几名随从,以及之前软件的锦衣卫百户李思明,坐着乌篷船来到了巴陵。</p>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巴陵边的洞庭湖面上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p> 尚且隔着几里的水路呢,他便瞧见如云船帆遮蔽湖面,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民船,但战船亦有不少。</p> 各船只上皆插用于识别的旌旗。</p> 而许多头船上都有的两面旗帜,一是便是代表大明皇室的日月龙旗,二便是上书“大明监国坤兴”六字的竖长旗。</p> 这一切无不表明,这上千船只,都受大明监国坤兴公主的统领。</p> 李思明与堵胤锡同乘一条乌篷船,只不过他双手被捆着,还有堵胤锡两个随从看着。</p> 此时瞧见前方的众多船只,他便不禁兴奋地叫道:“堵学使瞧见没有,前面的定然是随监国东下的长江水师!”</p> 事实上李思明在离开成都前也没见过长江水师出征前的模样。</p> 但前面那些船旗帜都打出来了,必然是长江水师无疑。</p> 堵胤锡在惊讶之后,却也是激动起来。</p> “好,真是好呀!公主殿下既有如此强大的水师,至少也能依长江防守,甚至还能挟制左良玉,使其不敢有二心,如此便可以将顺军、清军挡在江北了!”</p> 李思明听得一愣,随即就不禁气道:“我说堵学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监国有如此强大水师,难道你还要让监国尊南京伪帝吗?”</p> 堵胤锡道:“我此来劝公主尊南京朝廷,也是为她好。李百户,你不懂的。”</p> “是,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文臣心里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公主乃‘上天所衷,有大神通’的天命之主,甚至可以说是仙女下凡。</p> 别说有先帝遗诏让公主殿下监国,便是没有,南京伪帝也自去帝号尊公主!”</p> 堵胤锡闻言摇头,难得跟李思明多说。</p> 李思明在被软禁后,他见过几次,每次都会说一些神神道道的话,如“公主得上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什么的,又有神灯、无人鸡等法宝助战大破张献忠等等。</p> 在他听来都是忽悠小民的无稽之谈。</p> 这个李思明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锦衣卫出身,而是公主在成都招收的无知小民,因此才这么的好骗。</p> 不过坤兴公主身边倒是极可能有善巫鬼之事的方士或者骗子,此番他见到坤兴公主,倒是要一并劝谏,让坤兴公主远离那些邪魔外道。</p> 堵胤锡不说话,那两个控制着李思明的随从却听不下去了。</p> 其中一个笑道:“我说这位百户,别扯大话了行不?公主要真是仙女下凡,当初怎么不用仙术救先帝、救京城?”</p> 另一个也道:“一般只有那些草头天子,才会编造一些神怪之言忽悠百姓。公主这么做,手段就落入下层了呀。”</p> 就在堵胤锡几人边说话边继续向巴陵靠近时,几艘帆桨哨船划了过来,将堵胤锡这边的两条乌篷船围住了。</p> 其中一条哨船上的水师把总喊道:“前方乃长江水师停泊驻扎之地,闲杂人等休要靠近观望!”</p> 堵胤锡当即站在船头道:“本官湖广提督学政堵胤锡,前来觐见坤兴公主殿下。”</p> 那把总听见这话顿时眼睛方亮,道:“堵胤锡?可算等着你了!”</p> 随即哨船上的水兵便扔出钩爪,直接勾住了乌篷船···</p> 没多久,堵胤锡便被带到了朱媺娖的御船上。</p> 至于堵胤锡的十几名随从,自然是没资格登上御船的。</p>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李思明,则是先一步上御船向朱媺娖做了汇报,此时已经已离开了。</p> 在御船下,瞧着高大的、隐隐反射着金属幽光的船身,以及船尾那竖起的烟冲,堵胤锡便有些懵。</p> 等上了御船,用脚踩在上面,确实发出了金铁之音,堵胤锡不禁震惊道:“这船竟然是铁的?”</p> “此船只是包裹了一层钢甲,并非全部铁制。”</p> 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回答了堵胤锡的问题。</p> 堵胤锡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位身穿朱红色龙纹锦袍、束女式单髻、戴类似太子帽的少女站在阁楼二层的楼台上,嘴角含笑地俯视着他,气度雍容。</p> 这一瞬间,堵胤锡心里冒出了个出乎他意料的想法——</p> ‘她竟比福王更具帝王气质!’</p> 虽然觉得这想法不对,可堵胤锡还是不禁那眼前的朱媺娖去和去年见过的福王相比。</p> 福王长得有些肥胖,脸上甚至能看出沉湎酒色的迹象,神气昏沉。</p> 其在南京军政之事不是交给马士英等人处置,便是任由东林党人闹腾,完全没有主见。</p> </p> 而眼前的朱媺娖,却如同初升朝阳,又如腾飞的朱雀,彷佛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让人心甘情愿地仰望。</p> 以上这些都是堵胤锡心里转瞬间的念头。</p> 实际上,他只是愣了愣,便躬身行礼,道:“湖广提督学政堵胤锡,拜见坤兴公主殿下!”</p> 正常来讲,朱媺娖应该会先礼貌性地让堵胤锡平身,再说话。</p> 但朱媺娖并没有。</p> 她从阁楼二层沿着外边的楼梯缓步走下,边走边道:“堵学使称本宫为公主殿下,却不愿称监国,怎么,觉得先帝遗诏是假的?”</p> “臣不敢。”</p> 朱媺娖走到了甲板上,在堵胤锡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道:“是不敢还是没有?”</p> 堵胤锡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因此颇为难受,但他又不愿失了礼数直接平身,于是只能这么弓着身道:“臣以为,即便先帝曾下诏任命公主殿下监国,可为大明江山计,如今公主也该去监国之名,尊南京皇帝。”</p> 朱媺娖轻轻一笑,“本宫明白了,堵学使的意思是,父皇即便下诏令本宫监国,也是错的。是吗?”</p> 堵胤锡沉默。</p> 正文 第245章 湖广:总督何腾蛟,巡抚堵胤锡 沉默,既可以代表问题无法回答,也可以代表默认。 此时堵胤锡显然是默认了朱媺娖的话。 只是他不好直接说崇祯下令朱媺娖做监国是错的。 见此,朱媺娖心中微微一叹。 她知道,要想收服堵胤锡,改变其想法,只能展现出她的“神通”了。 于是她道:“堵学使平身吧。” “谢公主殿下。” 朱媺娖随即问:“堵学使可曾想过父皇为何会下令让本宫为监国,而非太子或者本宫另外两位皇弟?” 堵胤锡道:“臣亦疑惑先帝为何会这么做。倘若先帝令太子监国,臣自当尊奉,不会有半分质疑。” 朱媺娖一笑,“算了,本宫还是先让堵学使看一看父皇留下的诏书以及传旨视频吧。” 堵胤锡听了眨了眨眼,心道:诏书我知道,但传旨视频是什么? 朱媺娖没多说,当即让连翘、刘珠从阁楼上拿来了装着崇祯遗诏的匣子,以及一个平板电脑。 后面的事便跟之前龙文光、刘之渤等人见传诏视频的情况差不多了。 堵胤锡直接让平板电脑上的传旨视频震惊得三魂出窍、七魄不存。 还是朱媺娖又当场表演了下,她如何以大神通往来后世,以毒攻毒,才让堵胤锡魂魄归位。 之后,堵胤锡仍是用了近半个小时,才算完全消化、“理解”朱媺娖的“大神通”。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地当场改变了想法,向朱媺娖表示了效忠。 如此前其他朱媺娖大明旧臣的想法一般。 正常来讲,朱媺娖女子身份确实会成为其统治大明的阻碍,甚至即便她完成复兴大明的伟业,以后还会出现各种麻烦。 可在朱媺娖“有天赐神通,可往来后世”的情况下,任何麻烦都不重要了。 即便是在儒生看来,有神通在身的朱媺娖,也是神圣在世,意味着华夏真正的大盛世将要到来! 随后,朱媺娖就跟堵胤锡谈论起当下的局势来。 在后世历史上,堵胤锡可是被称为南明最有大局观、最懂战略的文臣。 如今时势虽大体和后世的历史相类,但到底有了些不同,所以朱媺娖想听一听堵胤锡的看法。 堵胤锡在听朱媺娖讲完眼下局势,以及其将要做的事后,略一沉吟道:“臣以为殿下所想是对的,在湖广这边,我们确实需要将顺军挡在江北,使其为我们所用,阻挡西路顺军。 但亦需地方顺军投靠清军——李自成虽然是桀骜不驯之辈,又是伪顺伪帝,但要是到了穷途末路,也难保他不会降清。” 朱媺娖、郝光明听得都连连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注意的点。 虽然即便李自成降清,朱媺娖也不怕,但那样的话她要平定天下必然更加困难,也会死更多的人。 而对朱媺娖、郝光明而言,恢复大明旧有领土,平定流贼、东虏、北鞑等内部、边境之患,只是兴盛大明的开始。 整个地球才是朱媺娖、郝光明的期盼。 毕竟这是一个大航海正兴盛,强国瓜分世界的时代,大明唯有参与其中,才能保证未来数百年的强国地位。 而要对外扩张,最需要的、最难得的就是人口。 毕竟船只、武器什么的,只要努力,只能制造很多的。 可人口你再怎么努力,要增长也需要一二十年的功夫才会见效。(这里主要指成年人口。) 所以,在平定大明天下的过程中,朱媺娖还是希望能少死一些人的,尤其是那些原本属于大明子民的人。 堵胤锡接着又道:“东边的话,殿下所想的,先击败南下的东路清军,再携大胜之威及先帝诏书,令福王去帝号,然后在南京继位称帝,确实是水到渠成之法。 如此便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因福王之事造成过多杀戮,以及江南诸省的离心乃至分裂。” 听完,朱媺娖微笑道:“堵学使既然也这么认为,那本宫便放心了。” “还请监国不要再称臣为学使。”堵胤锡道,“湖广提督学政一职乃是南京朝廷所授,而今自然做不得数。即日起,臣当复任原职,为武昌、黄州兵备道。” 听了这话,朱媺娖不禁一笑,道:“以你的才能,在当下确实不该做提督学政。 相信李百户去寻你的时候也说了,本宫欲任命你为总督湖广军务。卿可能胜任?” 堵胤锡道:“时局艰难,臣虽才拙,亦愿一试。但何腾蛟总督之职虽是福王任命,可其却是在崇祯十七年便由南京朝廷任命为湖广巡抚,在此期间并无差错,一两年来也得到了湖南士绅、百姓的信任。 臣若任湖广总督,恐怕会与其冲突。其麾下如今尚有不少兵马,若其不尊监国诏令,恐怕会令湖南生乱。” 听堵胤锡这么说,朱媺娖不禁沉吟起来。 何腾蛟这个人郝光明和她也讨论过。 在后世而言,因为何腾蛟在对收服顺军西路兵马,及忠贞营的事情上,举措适当,致使南明失去了利用顺军壮大军力,对抗清军的良机,受到很大诟病。 甚至很多人称何腾蛟是第一号废柴总督。 可是,当郝光明、朱媺娖仔细研读史料,在通过这个时空的一些事情来看,何腾蛟这个人即便是在后世历史上,除了在湖广总督任上作为不够,以及对收服忠贞营一事上举措适当外,其他方面并没什么差错。 起码何腾蛟对南明朝廷忠心耿耿。 左良玉哄骗其至军中,要求其举兵一起讨伐南明朝廷,何腾蛟先假意答应,随后跳江逃生。 后来何腾蛟也一直在湖广坚持抗清,虽然才能有限,但确实一直在用心做事。 再后来,到了永历年间,湖广抗清之事难成,何腾蛟在湘潭被清军包围,并被俘虏。 清庭派何腾蛟旧部徐勇等人接连劝降,何腾蛟都不愿投降。 须知,那时候南明只剩西南一隅了,很容易看清楚清国将得天下。 即便如此,何腾蛟也不愿意降清,绝食七日以示不屈不降之志,最终为清军所杀。 想到这里,朱媺娖也觉得,何腾蛟即便眼光、能力不如堵胤锡,却也是大明忠良。 同时,另一边的郝光明则道:“堵胤锡所说未尝没有道理,你这时候强令堵胤锡为湖广总督,多半会和何腾蛟起冲突,不如先任其为湖广巡抚。 如此,等将来你在南京继位为帝,只需下一纸诏书,便可以将何腾蛟调去朝廷做个大学士之类的闲职,再让堵胤锡为总督,就能避免湖南生乱了。” 朱媺娖听了点头,于是对堵胤锡道:“若本宫任命卿为湖广巡抚,卿以为如何?” 堵胤锡听了苦笑。 巡抚、总督都是一地最高军政长官,为封疆大吏。只不过巡抚基本只管一省之地,而总督往往管多省之地。 而照朱媺娖这个任命,他的权能其实是和何腾蛟不分上下的。只不过在官职上,何腾蛟比他更大。 但若他手段好,够强硬,完全可以让何腾蛟成为摆设。 不过如今湖广巡抚空置,朱媺娖这么任命,到底是给了何腾蛟台阶下了。 堵胤锡也确实觉得何腾蛟做事有些没效率,任职湖广巡抚半年,升任总督也有大半年,却什么事都没干成。 虽然其中主要是时局艰难,事情难做的缘故,但和何腾蛟本人能力不足也确实有关系。 如今朱媺娖既然信重他,他也自觉有能力做好湖广巡抚,自然没必要在推脱。 于是当即行礼跪拜道:“臣堵胤锡领旨谢恩!” 正文 第246章 临行赐三宝 , 和后期的崇祯以及历史上的南明小朝廷不同,朱媺娖不仅让堵胤锡做湖广巡抚,还给予了兵、钱、粮三方面的支持。 兵给了两营。 一营出自曾英的边防军第二镇,一营则出自整编的荆州军。 其中边防军这一营不仅有一哨配备了20门光明式火炮的炮兵,更有一总(千人)配备了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 至于荆州军,则基本属于冷兵器装备。 倒不是朱媺娖没有携带多的燧发枪、钢炮,而是这些荆州军接受整训的时间尚短,且又是留在湖广作战,即便是交给堵胤锡带领,朱媺娖也只能先给这些荆州军有限的信任。 何况,船队虽然携带有多的装备,却也并不是多得没地方放。 这些随船携带的燧发枪、钢炮一则用于补充部队在后面战争中的损耗,二则也需要留下部分用于在南直隶组建新军。 所以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 至于钱、粮,则将在江陵缴获的三万两银子都给了堵胤锡,粮食则只给了两万石。 并非朱媺娖小气,而是这些船队携带的同样有限,且消耗也大。 况且,堵胤锡这个湖广巡抚可不只是管军事,而是总管湖广军政钱粮等各方面的事务。 既如此,堵胤锡的职责之一便是筹措钱粮以养兵,乃至将来向南直隶输送钱粮。 这不,在离开巴陵前,朱媺娖就跟堵胤锡谈起了这件事。 “本宫此番东去,还不知道会在南直隶遇到什么的情况,即便能抵挡住清军,顺利在南京继位,恐怕对地方掌控也有限。 因此将来一两年内所用的钱粮恐怕还需要四川、湖广提供。 所以,卿就任湖广巡抚后,还是应当以稳住湖广长江以南的区域为要。 如此既可以在湖南之地为本宫筹措一些钱粮,也能协助长江水师占住长江航道,以保证四川对南直隶这边的物资供给。” 堵胤锡听了道:“监国放心,这些臣都明白,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朱媺娖又微笑着道:“兵马、钱粮本宫能给予堵卿的支持有限,因此还准备了三样礼物。” 她说完,连翘、刘珠以及另外两名由费珍娥在蜀王府培养的宫女便各自拿着东西从御船宫阁中走了出来。 朱媺娖一挥手,连翘最先上前,将她手中拿着的一个后世小纸箱放在堵胤锡面前的方桌上拆开。 “此物乃是后世的太阳能折叠式台灯,可在夜间照明,有助于堵卿在夜里处理公文。连翘,教教堵卿如何使用这太阳能台灯吧。” “是。” 连翘应了声,就当场教导起堵胤锡如何为太阳能台灯充电,以及如何使用、保护。 堵胤锡虽然此前已经见识过了朱媺娖往来后世与大明的神通,也见过御船上的一些后世造物,可瞧见这太阳能台灯,仍不禁震惊、喜悦。 “此物竟能在白日吸收阳光用以夜间照明,实在是神妙呀。 而且此物在白日光亮都如此大,夜间怕是会亮如白昼,如此在夜间看书、处理公文倒是不费眼睛了!” 堵胤锡在这里对太阳能台灯赞叹不已,另一边的郝光明却是笑起来。 “堵胤锡也是不知道我们后世的情况,不然肯定叫你黑心老板。 人家本来只用白天办公,晚上只能放松、休息的,可你现在却送个电灯,让他晚上继续给你打工,哈哈。” 朱媺娖如今已勉强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因此哪怕郝光明这番话让她挺不好意思的,可在堵胤锡面前,她仍一派澹然,并没有露出丝毫变身黑心老板的愧疚。 堵胤锡很聪明,而太阳能台灯的使用又很简单,因此不一会儿,他便学会了。 待其亲手将那太阳能台灯折叠好,装回纸箱,交给身后的仆从时,发现仆从身体都是抖的,便提醒道:“拿好,千万别摔着了。” 堵胤锡知道,这仆从就是之前笑话李思明所说朱媺娖有神通之事的人之一,如今当场见识了一些后世造物的神奇,估计都吓傻了。 果然,这仆从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将纸箱抱紧,却又反应过来怕力气过大抱碎了,于是就想抱着婴儿一样轻柔。 朱媺娖见此一笑,又挥了下手。 这次却是刘珠抱着两个木盒放在了桌上。 朱媺娖道:“这里面乃是两柄由成都军器局生产的燧发手铳,便赐予堵卿做防身之用吧。” 刘珠打开了木盒。 堵胤锡也是听闻过手铳的,但燧发手铳他却是第一次见。 此时瞧过去,只见盒中两柄手铳都不足半尺长,不仅枪管散发着幽光,木柄上还凋刻着花纹、字样,看起来彷佛精致的艺术品。 事实上,这种由军器局生产的燧发手铳就是按照艺术品打造的,给朱媺娖用来赏赐文臣武将的。 燧发手铳朱媺娖便没让刘珠教堵胤锡使用了。 即便堵胤锡不会,回头也可以向派给他做抚标的那一营边防军将士学习。 待堵胤锡谢恩,将装手铳的两个木盒交给另一个仆从抱着后,朱媺娖再挥手,一位挽着干练发髻的宫女便将抱着的非金非木手提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方桌上。 待这宫女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看起来便极为复杂的机械。 朱媺娖道:“这是本宫给堵卿的第三样礼物,也是最重要的一样,无线发报电台,又称发报机。” 堵胤锡好奇道:“此物做何用?” 朱媺娖解释道:“其用处主要在于收发电报——有了此物,再配上这两位本宫亲自培训的发报员,堵卿便是在湖广,亦可通过此电台与本宫进行文字联络。 其传递讯息之速如光如电,瞬息千里,故而堵卿可以通过此电台随时向本宫汇报湖广军政要务,以及顺军、清军在湖广的动向。” 饶是这两日,堵胤锡在朱媺娖这边受到的震惊已经够多了,此时仍不禁惊得瞪大眼睛,一时难以言语。 他盯着那箱子中的电台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地道:“后世竟有此神物?若此物足够,朝廷岂不是可以随时掌握地方情况?!” 正文 第247章 电台遥想,左良玉说 , 听到这话,郝光明、朱媺娖都不禁暗暗赞赏。 堵胤锡才对发报电台有了基本的了解,立即就联想到了朝廷可用此物掌控地方上面,不愧是历史上南明时期最有战略眼光的大臣。 可惜,这电台朱媺娖目前真没法带来多少。 一则是电台的某些零件,郝光明在现代也只能有限的购买。 二则,还是朱媺娖的带货能力有限——她每日带货量有限,各种物资都排着队,组装电台的零件并非排在最前面的。 最后便是发报员的培训了。 朱媺娖是在水师行至重庆时,开始培养随行的连翘、刘珠等十名宫女当发报员的。 那时还是二月初几,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 虽然连翘、刘珠以及另外八名宫女本就是费珍娥所训练的蜀王府宫女中的佼佼者,但二十来天的培训下来,目前也只不过有三四人勉强可充任发报员。 就这,还是因为在大明发电报可用明码,无需加密、解密的缘故。 如果是培养像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那样的军政发报员,那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见堵胤锡望着发报电台眼睛直冒光,朱媺娖觉得还是得浇一盆凉水,免得他期望太大将来失望。 轻咳了声,朱媺娖道:“这发报电台在后世虽然已是基本被淘汰的通讯手段,但本宫想要带足够大明使用的电台过来,仍近乎不可能,至少几年之内做不到。 所以,还是要等将来我大明有能力生产电台,才可以做到货量充足,让朝廷能以电台掌控广大的万里疆域。 另外,任虹、黄香二人只培训了二十来日,目前也只是勉强掌握了收发电报的方法。 若是电报有所损坏,以她们的能力恐怕是无法修复的。 所以就当下而言,这电台堵卿可以用,但切勿太过依赖了。”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堵胤锡彻底从刚认识电台的狂热、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电台,又看了看任虹、黄香这两名宫女,点头道:“臣记住了。臣有一请求,这收发电报之法,不知臣可否向她们二位学习?” 朱媺娖闻言一笑,“当然可以。不仅堵卿可以学习,还当在湖广挑选学子,培养成发报员。 相信堵卿可以想得到,带到将来我大明可自产发报电台时,对发报员的需求是很大的。 早些培养,便可以避免倒是无人可用。 当然,电台属于毕竟属于朝廷机密之物,挑人时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 朱媺娖对电台方面的事表现如此大方,是因为郝光明跟她估计过,十年之内,大明在朱媺娖的金手指下想要生产电台都近乎不可能。 所以,即便她放下去的电台落入敌人手中,也是用坏一台少一台。 至于说培养的发报员将来会不会成为敌人——即便会,朱媺娖也不怕。 如今她都没培养发报员给电报加密、解密呢。 将来真有发报员成了敌人,她在弄一套加密了的电文就行了。 况且不是郝光明小看明朝人——偷走电台、策反发报员,再利用发报员截获朱媺娖这边的明码电文···除非对方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才能想到这么做。 如果是明朝土着想到了这些,郝光明、朱媺娖都只能表示服气。 堵胤锡听朱媺娖允许他学习收发电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跪拜行礼,道:“谢监国!” 不过,待堵胤锡起身了,朱媺娖却提起一件事。 “本宫将成立皇家电报局,这二人变相当于从宫中外放到堵卿身边的女官了,皆为九品。 在她们回到本宫身边前,一应薪俸、待遇堵卿都要比照九品官员照顾好了。” 明朝也是有女官的,在前面的洪武、永乐等几朝甚至颇为有名,还有二品女官归乡后比照二品大员待遇的。 如今虽然距离明初一两百年了,但女官制度依旧存在,因此堵胤锡倒没怎么意外。 他直接应道:“臣明白。” 种种嘱咐之后,朱媺娖才让堵胤锡带着人和东西离开御船。 下船后,堵胤锡站在巴陵码头,瞧见长江水师的五艘铁甲战舰相继发出了呜呜的汽笛声,从烟冲冒出了一股股直冲天际的黑烟。 随着各船上挥动旗帜,响起吆喝声,众多战船、运输的民船便相继起航,顺着江水向东而去··· 在明末的荆州府与岳州府东部,有一段边界线便是长江。 不论是北边岳州府的石首、监利,还是江南边的华容、巴陵、临湘,其实都属于交战区。 不论是顺军、原南京朝廷,还是左良玉部,在这一段江面上都没有强大的水军,所以此前朱媺娖所率领的长江水师才能畅通无阻。 而又水师战船及四镇精兵,如巴陵这样的地方,即便此前尊奉的是南京朝廷,在朱媺娖的水师及大军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改认她这位监国为大明正朔。 但是,当长江水师出了岳州府,进入武昌府,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因为武昌府是左良玉的地盘。 那么,在得知朱媺娖长江水师的存在之前,这位大明的宁南侯在做什么呢? ··· 武昌府治,江夏。 左良玉正拖着病体跟何腾蛟说话。 准确来说,是在劝告何腾蛟在湖广起兵,随他一起东下南京,帮朝廷扫清阉党,清君侧。 左良玉是公元1599年出生的,今年方才四十六岁。 虽然他征战沙场多年,但因为一从军就是将官,如今一副保持着一副好相貌。只不过因为病重,形容看着颇为憔悴。 据说左良玉年轻时曾是侯恂的家仆、书童,最受宠的时候,甚至可以跟侯恂同床。 这事虽然属于野史传说,不见于正史,却也足以说明左良玉颜值之高。 此时,他语重心长地对何腾蛟道:“何督师,您是文官,想必对朝廷中的事比我这个武夫更了解。 自今上继位后把持朝政的都是些什么人?马士英、阮大成等阉党之流。 左某虽是武夫,却也知道阉党误国啊。 左某为外臣武将,又承先帝及今上皇恩,先封伯,再封侯,本不应该干涉朝政。 可那些阉党将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不说,更是将先帝太子都给囚禁了。 如此,我等为人臣子者如何能忍?若坐视不理,如何对得起先帝恩德?” 正文 第248章 北来太子案,左良玉清君侧 说起来,何腾蛟虽非东林党,却也算是半个清流官员,和阉党自然是不对付的。 但何腾蛟清楚,南京朝廷并非阉党把持朝政那么简单。 首先,当今皇帝(福王)便是马士英以及江北四镇拥立的。 而当时东林党人其实是想拥立潞王朱常淓。 如此,今上继位后自然重用马士英等所谓的“阉党”及江北四镇,而疏远东林党人。 至于左良玉这位拥兵八十万的宁南侯,先帝在位时便不听朝廷调遣,不论是福王继位还是潞王继位,对他都只会提防、打压,乃至设法消灭。 至于北来太子一事,何腾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太子已被鉴别是假冒的,具体如何他并不清楚。 但他认为这种事,如他这般的封疆大吏以及左良玉这样拥兵的将领并不该参与其中。 而左良玉所谓的清君侧,实则是不满足于占据武昌,又担心将来尚有的顺军打过来,想要东下占领江南,取代江北四镇,彻底挟持朝廷为己用罢了。 左良玉的私心,何腾蛟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并没有当面揭破,不然他怕是性命不保。 于是道:“宁南侯,阉党把持朝政固然可恶,但你我在湖广皆身兼重任,不可轻离呀。 如今,你镇守武昌府,我守湖南,尚且可以挡住顺贼,使其不敢南下和东顾。 要你是带着兵马走了,我也带着兵马走了,这湖广岂不是要尽数落入顺贼之手? 若顺贼占据了湖广,西可入川贵,南则下两广,又能顺江而下攻打江南,那时大明可就无险可守了呀!” 左良玉听了何腾蛟的话一时沉默。 他虽然是个武夫,但行军打仗多年,何腾蛟说的这些道理何尝不懂? 但他如今却不得不东下江南。 他麾下的所谓八十万大军,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其中受他直接掌控的兵马只有五营,人数不足十万。 其余的都只各方归附的官军败兵,以及不容于李、张二贼的贼兵。 以他的能力原本就难以掌控如此多的兵马,自今年开春病重后,对麾下各部的掌控力就更弱,甚至连儿子左梦庚都不怎么听他的话了。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自至军中,便大把挥洒金钱,动不动就宴请,不仅交好了各部将领,就连儿子左梦庚都对其信任有加,甚至是言听计从。 左良玉本人虽对黄澍有所提防,却也喜欢听这个人说话——不得不说,文人拍起马屁来是真的好听。 另外,黄澍到底代表着部分东林党人群体,而他要入主江南,跟东林党人合作就很有必要。 所以,哪怕知道黄澍所作所为是在收买军心,左良玉也没有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在此期间,黄澍不断怂恿他及麾下各部将领起兵东下,讨伐南京朝廷。 众将领也都有所意动。 因为左良玉让若能击败江北四镇,挟南京朝廷以令天下,乃至重立新帝,必然会位极人臣。 到那时他们这些将领的地位必然也更进一步,说不得便会人人如左良玉这般封伯、封侯。 对此,左良玉一直都是拖着,既没有坚决反对,也没有答应。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左良玉其实也看不清楚这天下大势最终会怎样,更没有把握击败江北四镇。 他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般地位,又拥兵八十万,可不希望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原本,左良玉是想拖到江北生变,他再趁机渔利。 就他所知,江北四镇可不是一条心,彼此多有龌龊,因此就算北面的清军不打来,江北四镇迟早也会彼此征伐。 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左良玉以为,这个时间怎么也得拖到一年半载之后呢,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时势也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先是正月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在河南睢州被总兵许定国所杀,如此江北四镇可谓已去其一。 随后又发生了“北来太子桉”。 原鸿庐寺少卿高梦箕奴仆穆虎在从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了所谓的“北来太子朱慈烺”。 穆虎将这位“太子”带到南京后,因为高梦箕难辨其真假,又觉得事情太大,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将“太子”送去苏州、杭州隐藏。 谁知这位太子却经常招摇于众,故意露出贵倨不凡的样子,引起许多人议论、揣测其身份。 这就逼得高梦箕不得已向弘光皇帝秘奏其事。 之后闹得南京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北来太子桉”便爆发了。 虽然原京营太监卢九德、太子讲官王铎、刘正宗、李景廉等曾见过真正朱慈烺的人都说这北来太子是假的。 却也有些人趁机生事,前去拜望“太子”,将其当做真正的太子叩拜、并在其居所外恸哭。 因为前来拜“太子”的人态度,弘光皇帝即便知道其人是假,可碍于朝堂、民间的议论,也不好杀了,只能先将其软禁。 黄澍得知北来太子桉后,便借此刺激左良玉军中各部将领,甚至趁着左良玉病重不能理事暗中勾连盟誓。 到最后,就连左梦庚都被忽悠着参与到这件事中。 左良玉家族被流贼所灭,如今至亲就儿子左梦庚一个,因此直把左梦庚当命根子。 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左良玉已经被架了起来,别无选择,只能起兵东下清君侧。 此外,据他散出去的探马得知,顺军正大举进入湖广,似乎是在被清军击败后有意退往江南。 左良玉并不觉得他能打败李自成,如此先李自成一步东下南直隶就更有必要了。 ··· 沉默一阵后,左良玉正待开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其咳嗽完,拿捂嘴的白手帕一望,便瞧见上面有着刺目的血迹。 对此左良玉并不意外,直接将手帕捏成一团扔进火炉里烧了。 他看着何腾蛟道:“何督师所说未尝没有道理,只是我已决议起兵清君侧,过两日便将尽发舟船。 值此关键时刻,何督师既然知晓了我所谋之事,恐怕便要先委屈着在我水师战船上住一段时日了。” 何腾蛟虽然有所预料,可听左良玉如此说,仍不禁怒道:“左良玉,你要软禁本督师?!” 左良玉却没心力再跟何腾蛟多说了,直接挥了下手,道:“来人,请何督师下去歇息。记住,要多派人手,保护好何督师的安全。”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当即走了进来,要将何腾蛟押下去。 何腾蛟气道:“老夫有脚,自己走!” 亲兵也不怕何腾蛟能跑了,就这么带着他离开。 休息了一会儿,左良玉正待叫左梦庚过来嘱咐些什么,左梦庚就先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哨船来报,上游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 正文 第249章 左良玉气笑了 “规模不小的水师?”左良玉一听眉毛就皱起来,问:“顺贼的吗?可探清其战船有多少艘?” 左梦庚道:“不是顺贼的,是打着日月龙旗的大明水师。 我们哨船最先看到的只有几十艘战船,且其中有一艘冒着黑烟的四百料座战船,至于后面是否有其他战船就不清楚了。” 左良玉眉头舒展,道:“若只是几十艘战船便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船上冒黑烟——难道我们军中将士在船上烧火做饭的还少吗?” 左梦庚见左良玉没理解他的意思,有点急,“我最初也是这么以为的,还训斥了那哨船队的把总一顿。 但据那把总说,那黑烟是从船上一大烟囱冒出来的,其船身则被涂成乌黑色,太阳底下还反光,像是铁做的···” “湖涂!”不待左梦庚说完,左良玉就打断他训斥起来,“这种混账话你也信?我早就跟你说了,底下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你如今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基业交于你?我若死了,你如何掌控得了这八十万大咳咳咳···” 说到最后,左良玉又气又急,就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父亲别生气呀。” 左梦庚忙上前来给左良玉拍背抚胸口,可惜半点用处没有,直到左良玉又咳出了一团血痰,才不咳了。 左良玉想哭。 封爵宁南伯有什么用?拥军八十万又有什么用?得了绝症照样要死,而且还要饱受病痛折磨。 入他娘的! 左梦庚才二十出头,放现代多半还是个正上大学的“孩子”呢,瞧见左良玉咳血,他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父亲您千万别生气了,儿子这就去将那把总吊起来很抽一顿。” “湖涂!”左良玉瞪眼道,“你打他一顿有什么用?多派几队哨船去上游,将这支水师的情况弄清楚!” “是,儿子这就去。” 等左梦庚匆匆离去,左良玉又派人将何腾蛟请来。 在左良玉看来,武昌府上游的明军水师,只能是何腾蛟手下的湖南官军了。 只是湖南官军有几十艘战舰的水师吗? 须知,别看他左良玉在武昌府坐断长江,可手下水师战船也不过三百多艘而已,其余的也都是民船。 所以,左良玉虽然对左梦庚说几十艘战船不算什么,可心里对这支官军水师还是很重视的。 等何腾蛟到,左良玉便直问:“何督师,你们不声不响地弄出一支几十艘战船的水师来,也不同我讲一声,是几个意思?” 何腾蛟听得满头雾水,“什么几十艘战船的水师?” 左良玉疑惑,“督师手下没有水师?” 何腾蛟道:“在湖南怎么能没有水师?不过官府水师的战船早就没了,如今不过是在岳州府有上百艘民船用来运粮、运兵。” “果真没有战船?”左良玉皱着眉头再问。 “真没有。”何腾蛟摇头,“即便有,也不可能有几十艘之多。” 左良玉道:“我的哨船探查到上游有一支官军水师,不仅有几十艘战船,而且还打着日月龙旗。” 说这话时,左良玉注意观察着何腾蛟的脸色。 何腾蛟闻言露出惊讶神色,随即想到从四川、贵州过来的某些听起来极不靠谱的传闻,心里不禁道:莫非是那位监国公主的水师出川了? 左良玉要去南京清君侧。 四川监国的公主也来凑热闹。 这时局还真是一团乱麻呀。 “何督师可是想到了什么?”左良玉问。 何腾蛟摇头,“我真不清楚这水师哪里来的。” 川贵关于公主监国的消息传到湖南时就已经变得不清不楚、神神道道的不可信。 等消息传到武昌府的左良玉这边就更模湖了,估计下面的人都不会上报给左良玉听。 毕竟如今各方割据,兵匪四起,长江航道都断了,四川的消息就算没传到武昌来也不稀奇。 何腾蛟既然知道左良玉野心勃勃地要清君侧,当然不可能将公主在四川监国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然还不知左良玉会起什么鬼心思。 左良玉见何腾蛟不愿意说,也不逼问,又让人将其送去软禁。 他相信,他的哨船队会带回更多消息的。 ··· 两天后。 哨船队不负所望,果然带回了更多该水师的消息,却让左良玉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派去的几十艘帆桨快船全没了?!” 因为左良玉病重,不想让外面将领瞧见他虚弱的样子,所以依旧是左梦庚向其禀报。 左梦庚愤愤地道:“据吴游击说,那官军水师确实有一艘铁船,如同怪物,能喷黑烟,逆风而行,速度极快,他们跑都跑不了。 后来还是进入一条小河中,才逃掉了几艘船,将消息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左梦庚顿了顿,道:“父亲,这回吴游击该没骗儿子吧?” 左良玉紧锁着眉头道:“这么大的事,他应该没胆量骗你。不过,这支官军水师到底什么来头?还有那什么喷着黑烟的铁船莫非是真的?” 左梦庚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吴游击说他后来冒险在江岸边隐蔽处窥探后来的船队,发现其中一艘大船上打着‘大明监国’的竖长大旗。 父亲,我记得前段时间曾听人说,有位公主在四川监国。此事该不会是真的吧?这水师莫非也是她的?” “怎么可能?”左良玉下意识地否定,“公主监国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是真,她又怎么会率领水师从四川跑到武昌府来?” 左良玉才说完,屋外就传来亲兵的高喊声。 “启禀侯爷,水师徐总兵有紧急军情禀告!” 左良玉麾下水师总兵有三个,其中两个是他的直系,一个则是附属总兵。 直系的两位分别叫做常登、徐恩盛,如今各自率领一百多艘战船、民船若干,分管武昌府长江东西两段。 至于那位附从的水师总兵,名为徐育贤,其水师战船不多,目前留在江夏,主要负责运输粮饷、军备等辎重,不可能有紧急军情禀告。 所以,亲兵口中的徐总兵只能是驻守金口镇的徐恩盛。 上游又恰好有官军水师出现,那么徐恩盛所说的紧急军情多半与这支官军水师有关。 于是左良玉顾不得病容不宜被部下看到,当即让徐恩盛进来。 徐恩盛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将领,原本满脸古怪、忧虑等复杂表情,可瞧见一脸病容的左良玉却不禁愣了愣。 显然,徐恩盛虽知道左良玉病了,却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 抱拳行礼后,徐恩盛便直接道:“侯爷,上游来的那支官军水师到达金口镇了,其各类船只有上千艘,战船亦有数百艘,更有吞吐烟雾的怪铁船。 他们自称是大明监国麾下的长江水师,因此并没有攻打末将在金口镇的水寨,而是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让末将速速交给侯爷。” 说着,徐恩盛就拿出了一封书信来。 左梦庚接过书信,递给左良玉。 左良玉一看,书信署名却是大明长江水师提督曾英。 这人他并没有听说过,便没多想,直接拆开书信看。 信上内容并不多,左良玉很快看完。 然后他就气笑了—— “曾英,无名之辈,居然让我三日内到他水师中觐见那个监国公主,否则就要追究我以往的过错,将我绳之以法。 呵呵,难道他和那个监国公主不知道我左良玉而今有八十万大军吗? 如此大言不惭,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能将左某绳之以法!” 正文 第250章 朱媺娖用计,左梦庚挂帅 , 左良玉说完,就来到厅内那副在明朝而言还算精细的地图前。 金口镇位于金水河汇入长江之处,乃是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镇,最初名为沙羡,后各个朝代其屡经改名,在明末时则被称为金口镇。 在左良玉的地图上,金口镇隶属于江夏县,就在他的大本营不远处。 此处既临长江,又与河流、湖泊勾连,江上还有沙洲,水势、地形都比较复杂,相对于在此驻扎数年、已熟悉了地理环境的左良玉部而言,算是有了地利。 看着地图心中衡量了一会儿,左良玉便决定在此给那个监国公主一些颜色看看。 反正他都要起兵清君侧了,先打个监国公主练练手也没什么。 于是转过身来,对徐恩盛道:“稍后我会书信一封,交于你递给那曾英或者监国公主。 你回去后,对方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你都可以假意答应,或是满足他们。 总之,要尽量拖时间,等我调集舟船兵马,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徐恩盛崇祯初年便在关外跟随左良玉,算是心腹,不然如今也做不了直属水师总兵。 他知道,左良玉麾下虽有八十万大军,却并非都驻扎在江夏。 除武昌府其他地方有驻军外,荆州、承天、德安、黄州等地都有驻军。 不仅是这些地方需要驻防,也是大军必须到各地分驻才能有饭吃。 若八十万大军都聚集在江夏,单是人吃马嚼都能把江夏给吃没了,毕竟如今的江夏都没有八十万百姓。 当然,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也并非全都是将士,还包括部分将士的家属——这年头不仅流寇携家带口,就连藩镇军阀也是如此。 只不过将士们的家口一般都会被安顿在各地屯田或是做别的事,肯定不会跟行军打仗的人马混在一起,不然部队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 随后,左良玉让左梦庚执笔、他口述了一封书信,交由徐恩盛带走。 接着他便开始发布军令,调兵遣将。 ··· 朱媺娖所率兵马过十万,舟船一千多艘,当然不可能一股脑的进入江夏。 在前军抵达金口镇附近时,朱媺娖的御船实际停留在江夏南边的嘉鱼县码头。 也只有嘉鱼县这样的县城,才能提供其大军饮水、菜蔬以及部分粮草。 至于说嘉鱼县实际受左良玉控制,不愿意给朱媺娖的部队提供物资···上千舟船摆在岸边,数万精兵上岸,又有大明监国的名义,你敢说不愿? 除部分水师将士,四镇精兵都上岸扎营,休息。 朱媺娖却是已渐渐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于是便没有下御船,坐在宫阁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风景,享受着春风、春光,同时用对讲机跟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这四位军中主将谈论着军务。 “监国既有意收编左良玉部兵马,为何不发手谕,而是让臣给他书信呢? 臣在其眼中,恐怕只是个无名之辈,又限定其三日内来觐见监国,多半会激怒他。” 听对讲机中传出曾英的声音,朱媺娖微笑着反问:“便是本宫发手谕相诏,左良玉就会来觐见了吗?” 曾英一时无语。 杨展道:“左良玉乃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又坐拥八十万大军,野心昭然,不可能来我们水师中觐见监国的。 依臣看,监国便是故意激怒他,又留给他时间召集大军,好一战灭之!” 刘文秀道:“三天时间,左良玉至多能调来江夏附近的兵马、舟船,而且他本人多半不会出现在前线,我们想要一战灭掉他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兵马多的好处了。 即便兵马质量堪忧,可数量上来,就很难被人一战灭掉。 李自成的顺军被清军追着打败那么多次依旧顽存,不就是因为人多吗。 杨展听刘文秀否定他的判断,正要反驳,便听红娘子道:“依俺看,监国是要狠揍左良玉一顿,把他揍疼,敲打醒他,让他看清楚局势,这样他才可能归附,接受整编。” 听到这里,朱媺娖微笑颔首,“红娘子说的不错,本宫此番确实只是准备打疼左良玉。 所以,给他三天时间,便是想他汇聚麾下水师主力。 若是我们能一战灭掉左良玉地水师主力,便能达到既打疼他,又不影响后续收编他麾下兵马之事。” “臣明白了。” 曾英等人相继应道。 随后,几人就在对讲机中商讨起三日后水战的具体军事计划来。 等这个会开完,朱媺娖关掉了对讲机,便通过手机视频对郝光明道:“如果能顺利收编左良玉部,恐怕还需要将堵胤锡调来武昌坐镇。” 郝光明道:“堵胤锡不是说何腾蛟在左良玉军中吗,到时候让何腾蛟坐镇长沙,负责督办粮草。 堵胤锡就按你说的,调他来坐镇武昌——这事也不麻烦,只需你给他发一封电报就行了。 然后再让他设法收复岳州府,就能达到此前你令他据江而守湖南的目的了。” “嗯。” ··· 三日后。 金口镇附近的江面船帆如云。 却是左良玉将原驻守于汉口镇的常登部水师也掉了过来。 共计有战船三百多艘,可用作接舷战、纵火船之用的大小民船五百多艘,水师将卒七八万人。 另外,还让总兵卢光祖率领数万兵马驻守江北岸,让总兵张应祥、吴学礼各率领数万兵马驻守江南岸。 若算上强行征调的民夫,这一战左良玉可以说出动了二十几万人马,因此号称三十万大军。 左良玉因为病重不能亲自挂帅出征,便令儿子左梦庚为主帅,以常登、徐恩盛、卢光祖、张应祥、吴学礼五人辅左之。 希望此战能借助一场大胜,大幅提升左梦庚在军中的威望。 左良玉感觉病体愈下,恐怕撑不了多久,因此想尽快帮助儿子真正掌控军队。 左梦庚所在的帅船(旗舰),乃是一艘如今长江上罕见的六百料座战船。 即便不算船帆,船底到甲板上楼阁顶部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高大巍峨,气势逼人。 这样的战船,左良玉部目前也只有一艘,原本被当做左良玉的帅船,如今却是派出来给左梦庚用了。 如今大战尚未开始,作为水师主将的常登、徐恩盛都在左梦庚的帅船上,或是吹牛皮,或是拍马屁。 “小侯爷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此战我们水师有四百料的座战船、巡战船五六十艘,其他各类战船两三百艘,各类大小民船也有五六百艘。 便是那监国公主的水师真有铁船,也照样会被咱们围住,夺下来。到时候小侯爷就可以将帅船换成铁船了。” 说这话的是常登,一个黑塔般的中年汉子,话里话外都是为左梦庚着想,可看神情,显然并不怎么敬重左梦庚。 被常登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疼,左梦庚不禁往旁边走了一步。 徐恩盛见此当即笑道:“小侯爷这六百料的帅船已经是长江上最威风的,哪里需要换成那四百料的铁船? 有小侯爷坐镇指挥,末将觉得此战不仅能俘获那铁船,便是那监国公主说不定都能抓来呢。” 左梦庚听得眼睛一亮,当即道:“若你们能抓来监国公主,本公子定然请父帅重赏二位,便是将来封爵也不是没可能。” 听见左梦庚的许诺,哪怕常登这样看不起他的,也不禁受到鼓舞,战意昂扬。 “公子瞧好吧,此战常登必定击溃那什么长江水师提督曾英,生擒监国公主!” 说完,便噔噔地下船,乘小船回往自己的座船。 徐恩盛则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长筒,递给左梦庚,道:“小侯爷,这是从海外红夷那里传过来的千里镜,犹如千里目般让人看到远处。 一会儿打起来,您用这个就能看到前方战况,说不定还能瞧见那监国公主呢。” 说着就开始教左梦庚使用千里镜。 历史上望远镜是由荷兰眼镜商在1608年发明的。 这玩意儿因为实用,传播很快,到1609年加利略就发明出了40倍的天文望远镜。 当然,如今随着航海人员流传到东方的多数都是单筒望远镜,也即是只能看个八倍、十倍、乃至十几倍远的千里镜。 左梦庚学会使用望远镜后,当即来到帅船楼顶,向着西边的江面望去,恰好看到一艘艘打着日月龙旗、“大明水师”等旗帜的船只出现。 为首的赫然是三艘整体乌黑,船身隐泛金属光泽,船尾竖着高耸烟冲,冒着冲天黑烟的铁船。 左梦庚也是头回看到这怪铁船,不禁喃喃道:“娘咧,他们还真有铁船···” 正文 第251章 江夏水战(上) 前方左部水师由常登统领,但作战计划却是他与徐恩盛商议过后,呈报给左良玉、左梦庚看了的。 他们并没有准备大规模使用纵火船,或者是子母船(一种运载炸药对敌舰进行袭击的特殊战船)。 主要原因是此番水战左部水师处于长江下游,且这几日刮的也不是西风,甚至偶有东风,纵火船、子母船都缺乏客观使用条件。 次要原因则是,双方战船数量差不多,且论座战船、巡战船等200料以上的战船,左部的还要略多些。 最后,常登才在左梦庚面前许多,要俘获怪铁船献给他,自然不会一开始就想着毁坏敌船。 此外,明末内河水师战船整体来讲其实还不如明朝中期、前期——因为很少有水师用武之地,水师战船不仅少且类型单调,很多种类的战船都只存在于纸面上了。 不止左部水师如此,朱媺娖水下的长江水师所用战船类型其实也很单调。 如今的内河水战大抵是相互接近时放箭、放铳、放火,用投石机、大炮都输比较高端的内河水师战法了。 最后决定胜负的往往靠接舷战。 所以不论是如今的左部水师,还是以前的张献忠部水师,其实也是马兵、步卒,都是“两栖部队”。 当然,朱媺娖的长江水师如今其实也算是“水陆两栖部队”。 但是,今日朱媺娖的长江水师会告诉左部水师——时代变了。 ··· 常登站在其座船甲板上高声道:“众将士都听好了,敌军怪铁船速度快,且船身坚固。 因此稍后我们的几十艘座战船、巡战船必须一拥而上,方可将其捆住。 然后便可以按我们以往的战法夺船。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好!”常登环望周围如云战舰,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传我将令!击鼓迎敌!” 冬冬冬··· 常威座船上的牛皮战鼓被赤着上身的高胖汉子用力敲响。 左部各战船上令旗挥舞,顿时无数桨橹探出,划动江水,逆着江流向西边的长江水师战舰迎去! 六百料帅船上,左梦庚用千里镜看得清楚,原本长江水师战舰出现时,双方约莫有四五里的距离。 如今常登所率领的数百艘战舰主动迎上,双方的距离就迅速缩短,不过一会儿便只相距两里多远了。 长江水师仍旧是以三艘怪铁船当头,只是很快这三艘怪铁船就做出了一件令左梦庚很奇怪的战术操作。 “奇怪,那三艘怪铁船怎么停下来了?” 停下来了? 徐恩盛听见这话不禁皱眉。 “小侯爷,可否让末将看看?” “你看,不仅那三艘怪铁船停下来了,后面的十好几艘大战船也是。” 左梦庚这么说,可千里镜却仍拿着,完全没有给徐恩盛的意思。 这让徐恩盛很无语。 于是只能再次出声讨要千里镜。 左梦庚这才将千里镜交出来。 待徐恩盛通过千里镜望去时,便瞧见长江水师三艘怪铁船一排,后面十几艘座战船、巡战船则排成两排,确实都收了风帆、桨橹,只顺着江水漂流。 再瞧常登所率领的左部水师,语气距离已经拉到了一里多远的地方。 随即让徐恩盛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长江水师包括怪铁船在内的近二十艘战船几乎是同时冒出了许多道白烟,随即便传来一连串犹如放鞭炮似的炮响! 轰轰轰··· 一时间上百发炮弹同时轰向一里多外的左部水师战船! 这些炮弹虽然都是实弹,但却威力劲勐,而且打得还都比较准,只议论就让超过二十首左部水师战船中弹。 有的只是甲板被打了个大窟窿,有的则是船身吃水线以下中弹,直接就开始灌水,倾倒。 还有的则打到了战船上的人堆里,顿时带出一条血色通道,留下不知多少惨嚎的将士。 “他们战船上怎么有如此多的大炮?”旁边左梦庚声音发颤地道。 同时将徐恩盛手里的千里镜抢了过来,向江面上观望。 徐恩盛道:“末将也不清楚呀···此前他们追逐、俘获我们的哨船可从来没用过大炮,不,是都没露出过大炮。” 在后方观战的左梦庚、徐恩盛是震惊,刚经历过一轮炮击而安然无恙地常登则直接懵了。 他也没想到对方战船竟然有这么多大炮,还打得这么远、这么狠。 但他也是征战沙场一二十年的宿将,回过神来立即高喝道:“传我将令!让各船散开些全速前进!他们船上既然装有大炮,我们只能尽快接近才能取胜!” 常登的作战思路是对的,其他战船上的左部水师将官也清楚。 于是命令下达,桨橹手们都拼了命的划动桨橹。 一时间,左部水师战船再次加速。 也亏得如今还未到汛期,武昌府的长江水流较缓,左部水师桨橹手们这一发力,战船都飞快向长江水师地战船接近。 也是这时,长江水师的第二轮炮击来了。 这一次后方更多大战船跟着发炮,足有一两百发炮弹落了下来。 左部水师虽然散开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击中,可还是有二三十艘战船中弹,其中更有好几艘当场失去航行、作战能力,甚至是开始下沉,被逼得不得不向江边划去。 观战的左梦庚、徐恩盛再次震惊了。 左梦庚道:“他们的大炮怎么打法如此之快?莫非之前留有一批炮没打发?” 徐恩盛摇头,“不可能,末将看得清楚,之前只有近二十艘战船发炮,可打出去的炮弹却上百。 说明每艘敌船至少装备了五门以上的大炮,这已经很多了。 且这些大炮威力都媲美红衣大炮了,必然庞大笨重,即便是四百料的战船一艘也安装不了几门的。” 就在徐恩盛说这话时,左部水师又遭到了第三轮炮击,再次有七八艘战船失去作战能力,划向江边。 好在挨过这一轮炮击后,双方距离也拉近到了百步之内。 这时左部水师中少数的弗朗机、虎蹲炮、抬枪等火器终于等到了用武之地。 可惜的是,这类火器数量极少,几十艘座战船、巡战船上的大型火器加起来估计也就一百多门。 而且这些大型火器在战船快速航行中的准头极为感人,即便偶有侥幸打中最前方的怪铁船的,也至多在其船身上留下个浅浅的印记而已。 随即,长江水师第四轮炮击将领,却是打出了许多冒着浓烟的散弹。 只见这些散弹带着颜色有些怪异的浓烟,犹如魔女散花般落到左部水师的诸多战船上,顿时在微微的东风吹拂下,向后面的战船弥漫。 常登只嗅了一口,就赶紧捂住口鼻,眯起眼睛。 随即又不得露出嘴巴,高喊道:“是毒烟弹,都找用湿布巾捂住口咳咳咳···” 说着常登自己就先剧烈咳嗽起来,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感觉直冲咽喉、鼻孔、眼膜,让他鼻涕眼泪直往下流。 “入他娘的,居然全都混合辣椒!” 说着,常登来不及等亲兵,亲自用随身携带的布巾沾了水,将口鼻捂住。 可眼睛就没办法了,只能先做眯眯眼。 其实毒烟属于水战中的常用战法,只是向长江水师这样,靠大炮勐地打出一大堆毒烟散弹出来的,左部水师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才瞬间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正文 第252章 江夏水战(中) 热门推荐: 就在左部水师应对毒烟散弹时,其战船依着惯性继续向前了一段,而长江水师战船由江流推动,也向前一段距离。 顿时双方最前方的战船便只有几十步了。 最前头的左部战船受毒烟影响最小,当即就用弗朗机等远程武器向长江水师战船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距离足够近,他们的准头倒是好了些。 可是最前方三艘钢甲战舰上防护设施十分齐全,船上将士大多数都轻易避开了落到船上的炮弹、枪弹、箭支。 只有少数倒霉蛋受伤,却是立即被战地护士抬到船舱里救治,丝毫不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紧接着,三艘铁船都发出了尖锐巨大的汽笛声。 烟囱冒出了滚滚黑烟,尾部螺旋桨急速旋转,掀起水浪,很快提速,犹如钢铁勐兽般直向左部水师战船冲了过去! 且不提钢甲战船上的金属幽光,单是那烟囱的黑烟、巨大的汽笛声,就令很多左部水师将士胆寒。 尤其是这钢铁战船根本就看不到桨橹,也看不到明轮,就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航行,已然超出了很多左部水师将士的理解范围。 此时瞧见其冲来,心惊胆寒之下,便有左部水师将士忍不住喃喃道:“怪物!这一定是怪物!” 负责指挥战船的将官则焦急地大喊道:“快避开!” 然而,此前左部水师将士都遭到毒烟攻击,纵然没有性命危险,却也被加了一层负面状态,如今又有不少受到惊吓。 再加上较大的桨橹战船本就不够灵活,几十步的距离上如何能避得开? 不过几息,一艘左部战船就被李占春亲自指挥的钢甲战船撞上。 左部战船被撞得一歪,直接就向一侧倾斜倒去! 不仅如此,钢架战船下面更是装了钢铁撞角,直接在左部战船吃水线下捅出了个窟窿。 江水滚滚灌入,便让这艘左部战船倒沉得更快了。 “救命!” “我投降,救我!” “啊!” “???” 一时间,该战船上除了极少数左部将士还拼命地向钢甲战船上的官军做着无用的还击,其余人或是主动跳江,或是往战船高处爬。 求救的求救,哭嚎的哭嚎,凄惨无比。 李占春却根本没有搭理这些人,而是兴奋大喊着下令,“给本将加足马力!继续向前冲撞!” “火枪手,虎蹲炮手,自由攻击两侧敌船!” 此前遭到炮击时,不少左部将领都如徐恩盛一般,猜测长江水师一艘战船上至多装备了四五门大炮。 却不知长江水师四百料的钢甲战船,每艘至少装备新式大炮二十门,小型虎蹲炮、弗朗机三十门,火枪兵50人(一队)! 可以说,一艘钢甲战舰在长江上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火力堡垒! 其余未加钢甲的四百料座战船、巡战船等,也只不过少十门新式火炮而已。 至于之前远程几轮炮击为何看着像是每艘只有四五门炮打法,完全是因为当时不方便横面齐射,否则的话每艘战船至少能有十门新式火炮一起打发。 当然,这个一起并非真的同时开火,那样即便上千料的海船也会因为大炮后坐力侧翻,而是指在很短的时间内,依照特定顺序依次打发。 至于小型的虎蹲炮、弗朗机,单人就能扛着走和操作,其后坐力战船的影响就很小了,因此一艘船上才备了这么多门。 当然,即便是四百料的座战船,一艘所载人员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所能操纵的火器也就这么多了。 虽然长江水师“火力堡垒”式的战船有很多不足之处, 甚至是明显的缺点,可对仍以冷兵器接舷战为主的左部水师而言,却如同恶魔。 只见李占春、于大海所指挥的两艘钢甲战舰,与曾英坐镇的钢甲战舰,成三角阵型,犹如利刃切入牛油一般冲进了左部水师阵型中。 被其撞倒、撞毁的战船只是少数,大多数在其两侧的战船则是遭到了火力炮弹、枪弹的倾泻。 长江水师这边一捧捧散弹打过去,偏偏左部水师每艘战船上的人都比较多(接舷战所需要的),顿时伤亡惨重。 有侥幸在散弹下存活的,也会受到火枪兵及少数弓箭手的照顾。 可以说,左部水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长江水师后续的战船也冲进来,展现出并不弱多少的火力,左部水师终于扛不住了,纷纷向长江两岸或是下游逃跑。 常登站在座船二层甲板上看到这一幕,气得哇哇大叫。 “都跑什么?敌军火力强大,就跳上去近身厮杀!不过是一群火枪兵、炮兵,近身了还不是任由我们打杀?!” “督战队?督战队在哪里?凡有逃跑避战的,uu看书www.uukanshu.com 都给我当场斩杀!” “有战船逃跑的,战后全船都要吃挂落!” 在常登的咆孝式指挥下,真有一些愣的左部勇士,不要命地借着彼此船只相接的机会,跳到长江水师战船上想要靠冷兵器厮杀取胜。 奈何长江水师并没有完全摒弃近战兵种。 火枪兵都能以刺刀厮杀就不说了,穿上还配备了一队(50人)短兵将士。 因此,那些敢于跳上长江水师战船的左部勇士,往往刚落地,就被好几个人围杀掉。 长江水师的短兵将士们可以一直没捞着出手的机会呢,如今人头送上们来,哪里会客气? 即便战前,将领们一再强调,当以俘虏为主,但仍有不少跳上来的左部勇士被当场斩杀??? 左部水师战船阵型完全被长江水师冲乱了。 不仅无法在常登的指挥下给长江水师造成多少伤害,甚至很多战船连逃跑都没能实现――不少战船上的将士当场便被打死打伤一大片,其中甚至包括指挥的将官、众多桨橹手,于是便让战船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漂浮在江中。 战斗这样进行了一会儿,左部水师主将常登的座船更是被李占春、于大海所指挥的钢甲战舰左右夹击,给“包围”住。 两人先以虎蹲炮散弹、火枪进行火力覆盖,打死常登船上大部分左部将士。 然后便派出短兵将士登船,斩断“常”字将旗,将凭借个人勇武负隅顽抗的常登给生擒了! 正文 第253章 江夏水战(下) “启禀监国,左部水师主将常登已被我军生擒活捉!”御船,对讲机中传来曾英兴奋的禀告声。 朱媺娖此时站在御船二楼顶上,虽然用望远镜将前线水战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亲耳听见活捉左部水师主将的消息仍不禁高兴。 “好!”她声音清脆爽亮,“曾卿,告诉众将士,趁胜追击,务必一举击垮左部水师!” “遵命!” 随即朱媺娖又道:“红娘子、杨展听令!” “臣在!” “尔等在南岸配合水师北进金口镇,务必占领左部水寨及金口镇码头。” “遵命!” 随着朱媺娖一声令下,不仅长江水师对左部水师的追杀更加迅勐,等待多时的红娘子、杨展也行动起来。 过去三日,朱媺娖这边可没傻等着,而是做好了诸多准备。 其中一项,便让红娘子率领禁卫军第一镇、边防军第三镇,杨展率领边防军第四镇,到嘉鱼县与北边江夏县边界处临近长江的地方扎营。 至于刘文秀率领的禁卫军第二镇,则是固守嘉鱼县,因为在此战尘埃落定前,嘉鱼县码头及县城都还算是朱媺娖这边的临时大本营。 至于朱媺娖的安危,自有御林军负责。 当然,朱媺娖也没把御林军都留在身边。 比如说艾能奇率领的一千骁骑营精骑,早几日前就被她放下了船。 毕竟骑兵待在船上没有用武之地不说,还很难受。 其中人还好说,马若在船上待的时间长了,可是很容易生病的。 另外骑兵、战马下船后都需要时间恢复状态,如今几天过去,应当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说江夏河流、湖泊众多,水网密布,不适合骑兵发挥,但一千精骑在某些情况下用于冲阵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 “常登就这么败了?” 六百料帅船上,左梦庚拿着千里镜,望着江面上左部水师溃败四逃,却仍旧被长江水师黏住追杀的场面,不禁喃喃出声,一时不愿相信事实。 哪怕事实就在眼前。 徐恩盛劝道:“小侯爷,趁着敌军没杀过来,赶紧下令水师后军撤退吧。 不然让敌军水师杀过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左梦庚回过神来,却是摇头道:“不!我们还有好几百艘战船呢,我坐的这艘六百料大船都还没出动。 徐总兵,你去指挥,趁着敌军水师跟前面我军战船混在一起的机会围上去,全员接舷战,肯定能反败为胜!” 徐恩盛听了想骂人。 他娘的,现在还想反败为胜,这左梦庚脑壳有坑吧? 心里如此骂了句,他口中却继续苦劝,“小侯爷,真没法儿再打呀,我水师后军除了小侯爷这艘六百料战船,其他都是些民船,哪里是敌军战船的对手? 况且,方才您没看到吗?我军跳上敌舰的勇士连一点水花都没掀起来就没了,说明敌军近战厮杀实力也很强呀!” 左梦庚却是输红了眼。 倒不是左梦庚多么自负、自大,实在是战前常登、徐恩盛都跟他说这一仗打赢的把握很大,甚至为他描绘了战胜后活捉监国公主的美妙场景,让他期待太高。 所谓期待越高,结果不如意时心理落差就越大,也就越接受不了。 只见他一把抽出了佩刀,指着徐恩盛吼道:“徐恩盛,我是主帅,你敢不听我帅令?!” 如果徐恩盛只是附从于左良玉的军阀,这时鸟都不会鸟左梦庚。 但他是左良玉的直系手下,在左良玉活着时还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看着左梦庚红红的眼睛,又看了眼前方已经开始冲击水师后军船只的溃兵战船,咬着牙道:“好!我去指挥!” 说完,就在这艘六百料帅船上不断让传令兵挥动令旗,向各方传下命令。 此番随左梦庚出战的兵马都属于左部中的精锐,所以,即便是如今水师前军已经溃败,可后军听看到帅令后仍旧执行起来。 不仅是因为不敢违逆帅令,还因为前方战斗看起来确实有点“焦灼”的味道。 且长江水师之前枪炮太凶勐,依照明末时的思维,枪炮勐近战能力必然差。 所以,如左梦庚一般,认为趁机围上去全员接舷战能翻盘的左部将官其实有不少。 由此,左梦庚所率领的左部水师直接梭哈了。 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只见江面上,数百艘民船随着高大的帅船一起冲向长江水师与常登麾下残余战船战斗的江面。 然而尚未接近,他们就先开了两轮实弹炮击,顿时就由不少民船损伤倾翻,或是不得不靠向岸边。 再之后,又是毒烟散弹。 左梦庚用湿巾捂住口鼻,仍被辣椒烟刺激的眼泪、鼻涕横流。 好在他站在帅船的楼顶,高处毒烟很快散去,倒是让他最先恢复正常视力。 往前一看,他就慌了。 “敌军的怪铁船过来了!快拦住它们,拦住它们呀!” 帅船周围其他低矮的民船此时大多都还在毒烟笼罩中呢,根本没几艘去理会左梦庚的话。 整个江面,左部水师自己的船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无需长江水师攻打。 就这样,李占春、于大海指挥的两艘钢甲战舰直冲到了左梦庚帅船两侧。 然后故技重施,先是利用众多虎蹲炮、火枪进行火力倾斜,压制、杀伤帅船上的左部精兵,再便是趁机以钩爪、接舷梯登上帅船。 此时毒烟虽然没散赶紧,但长江水师的将士都配备了可以遮挡住整个脸部的湿纱巾,又一直处在上风口受到影响很小。 再加上长江水师的短兵将士也都是选自禁卫军、边防军的精兵。 在水战中虽然不敢穿钢板甲,却也都穿着精良皮甲。 配上锋利的战刀,再有火枪兵的配合,刚一登上左梦庚的帅船,便以寡敌众,打得帅船上的左部精兵死伤、败退。 李占春、于大海虽然守着各自的钢甲战舰没有去冲杀,却都在甲板上高声大喊:“都听好了,活捉左梦庚!” 作为李占春、于大海这种到了总兵级的将领,都是知道朱媺娖此番作战目的的,自然明白活捉左梦庚的重要性。 仍待在帅船二楼楼顶的左梦庚本就害怕,此时听到私下都是“活捉左梦庚”的大喊声,就更害怕了。 他有心想要跳江逃生。 奈何他虽然会水,但此时江面不断有左部民船被击毁下沉,江面上也有喝多箭支、枪弹、炮弹落下,危险重重,让他根本不敢跳下去搏命。 眼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左梦庚便想寻找徐恩盛求助。 结果寻索了一圈,终于找到徐恩盛,却见其率领一队亲兵,直接扔下兵器投降了! ··· 江夏县城。 左良玉虽然病重,却仍拖着病体,亲自坐镇江夏城池的西城门楼。 不知怎么的,自今日儿子左梦庚离开前去水师军中,他便一直感觉心神不宁。 这才想到坐在西城门楼上,第一时间等到前线送来的军情。 左良玉本以为要到日上中天,才能等到大战的结果。 毕竟双方战船都有三百多艘,打起来一定会很焦灼,多半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后才会有一方占据明显优势,然后趁势击败对方。 那知才到己时中(上午10点),便有哨骑从金口镇方向疾奔而来。 哨骑到了城下,瞧见左良玉的帅旗就插在城门楼上,便匆匆下马,大喊道:“侯爷!不好了!小侯爷被生擒了!” 正文 第254章 左梦庚——叫门小侯爷 热门推荐: “什么?!” 左良玉听见哨骑的喊声,就觉得头一晕,险些栽倒。 到底撑住了。 急忙下楼。 在城墙楼梯碰上了上来的哨骑,左良玉伸手抓住其衣领,脸上带着异样潮红地喝问:“说!究竟怎么回事?我儿怎么会被生擒?!” 哨骑哭着道:“侯爷,敌军不仅有铁船,还有很多大炮,火枪也很厉害。 我水师前军在常总兵率领下已经大败,便连常总兵亦生死不知,可小侯爷不甘心,非要徐总兵指挥后军帅船及民船再战。 结果尚未接近敌军战船,便因敌军所投毒烟在江上乱成一团。 敌两艘铁船趁机冲入其中,左右夹击帅船,登船而上,便将小侯爷给生擒了!” 听到这话,左良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口中腥气上涌。 他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却是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侯爷!” ??? 徐恩盛当场投降,左梦庚被活捉,随即帅船上的“左”字大旗便被砍倒。 见此,很多左部将士都没了抵抗之心,或是当场投降,或是见机逃跑。 “左梦庚已被俘虏,余者投降不杀!” 长江水师每艘战船上都有将士拿出扩音器,在仍旧混乱的江面上大喊着。 这一下投降的左部将士就更多了。 就这样,江面水战便直接进入到收尾阶段。 而在江岸上,战斗却仍在继续。 一些长江水师战船追击逃跑的左部战船到了江北岸,驻守北岸的卢光祖见状,便下令麾下以不多的大炮轰击,又射以箭雨。 虽然没对长江水师的将士造成多少伤害,却激怒了水师将士。 都到这一步了,这岸上的左部兵马竟然还敢攻击他们,不是找打吗? 于是战船上指挥的将官当即下令开炮。 并且这次用的不再是实弹,而是开花弹――此前水战只用实弹,一是避免开花弹引燃左部水师太多战船,让己方有陷入火海的危险。 二则,水战最重要的战利品就是战船,要是战船都烧毁了,那俘获就少了。 用实弹打破、打沉的战船都有机会收起来,修理好后还能再用。 若火烧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但对陆地上的左部兵马,长江水师将士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见几十发开花弹落下,在岸上以密集阵型排列的卢光祖兵马顿时人仰马翻,纷纷败退,再也不敢到岸边来攻击长江水师。 南岸同样如此。 总兵张应祥、吴学礼同样驻扎在江边,以策应水战。 眼见长江水师追击左部水师战船到了江边,便趁机攻击,结果惨遭炮轰。 不仅如此,在西南边还有红娘子、杨展所率领的数万精兵攻打过来。 顿时张应祥、吴学礼所率领的六万多兵马便全面溃败。 不是两人太无能,麾下兵马实力太差,实在是红娘子这边的三镇精兵太过凶勐。 临战,先以众多火炮轰击,然后便是众多使用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轮番排枪射击,让左部兵马尚未与其接触便死伤大片。 如此打法,便是左部最精锐的兵马也扛不住,更别说左部大部分兵马都称不上精兵了。 就这样,张应祥、吴学礼一路败逃,连金口镇都不守了,直接带着残兵逃往江夏城。 朱频募喙军则水陆并进,一举占据了金口镇,以及江边码头和左部水师的水寨。 ??? 左梦庚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朱啤 可惜并非朱瞥晌他的俘虏,而是他被俘虏后送到朱频挠船上来了。 嗯,他同时达成了第二桩心愿――登上了怪铁船长见识。 同时实现了两个前不久的心愿,左梦庚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瞧见周围一个个携刀带枪、盔甲尽量的朱雀营女兵,他反而战战兢兢的。 “见了监国还不跪拜?” 不知何时,带着他的女兵们停了下来,其中一个长相最粗壮地狠踹了他一脚。 左梦庚本就腿软,立时跪了下来,连人都不看就哭喊着道:“公主殿下饶命,罪人左梦庚愿降!” “本宫接受你的投降有什么用?要你爹左良玉也投降,你才能免死。” 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左梦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只见朱撇唤雒溃而且英姿飒爽,威严深重,便立即低下头,道:“罪人愿劝父亲投降,只求公主殿下能饶我父子二人性命。” 朱坡愿幸馔狻 她本来都准备了“电棍”,以为要让左梦庚感受下“电击”的酸爽,才能逼得他劝降左良玉呢。 没想到左梦庚如此怕死,来了就主动说要投降。 她才提个话头,左梦庚又说要帮忙劝降左良玉。 不过,想到历史上左梦庚在被黄得功击败后,仍坐拥二十万大军,却也是直接降了清,朱票阌志醯闷淙缃竦谋硐掷硭当然了。 说到底,左梦庚就是个被左良玉养废了的公子。 贪生怕死,软弱无能,纵有些野心,可一旦遭遇点挫折、失败,立即就会放弃,自我堕落。 不过如今要收编左良玉部队的是她,左梦庚如此软弱无能,于她而言倒是件好事。 朱频溃骸拔艺饫镉幸环馊敖敌牛你照着抄一遍,按上手印。 然后本宫会派人将你的书信随同手谕一起送去江夏,交给左良玉。” 左梦庚道:“劝降信我可以写,但只怕我父亲听闻水师战败的消息,会病得更厉害,未必能管理军中事务。 此前军中事都是由我代为署理,如今我不在,军中或许有野心者未必会听从我父亲的指挥。 若要劝我父亲率部投降,恐怕还需要罪人亲自去江夏。” 听到这番话,朱坡冻霾镆焐裆。 她没想到左梦庚冷静下来后竟然有如此见解。 另一边的郝光明也道:“历史上左良玉四月初就死了,如今怕是已经病得很厉害。 听闻水师战败、儿子被俘的消息,还真有可能病情加重,无法管事。不如这样???” 说着,郝光明便向朱铺峁┝艘桓銎奈俗套的计策。uu看书www.uukanshu.com 左梦庚跪在甲板上,良久听不见朱苹鼗埃不禁心中更加忐忑。 他膝盖跪得生疼,想起来却又不敢。 于是再次开动脑筋,低着头道:“公主殿下若不信任罪人,可派大军随罪人前往江夏城。罪人愿叫开城门,劝降城内军队。” 听见这话,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立即不说话了。 朱埔惨馐妒裁矗当即道:“先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押。” “是。” 带左梦庚被带走,朱票愕溃骸跋喙,左梦庚的方法似乎更加简单可行呀。” “确实。”郝光明承认道,“就按他说的来吧。” 原本,郝光明的计策是派数百精兵送左梦庚入城,同时给左梦庚喂一种后世的药物,吓唬他说是毒药,必须在期限内吃解药方可免死。 然后再告诉他,或许有办法减轻他父亲的病痛――郝光明虽不知左良玉患的什么病,可想要减轻其病痛,延缓一段其死亡的时间,后世药物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左梦庚竟然提出要当一回“叫门小侯爷”。 怎么说左梦庚的身份也摆在那里,且此前左部有水陆两军俱败,定然士气低迷,人心不安。 此时让左梦庚去叫门,劝江夏城内的守军归降,确实很可能实现。 如此可比郝光明的计划简便多了。 朱铺郝光明表示赞同,当即用对讲机跟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商议起如何具体实施这件事来??? 正文 第255章 听我黄澍的,包大家加官进爵 当天下午。 江夏城内。 听闻左良玉吐血昏迷不醒,湖广巡按御史兼武昌、黄州监军道黄澍便趁机暂时总领了城内军务。 按理说,左良玉作为事实上割据一方的大军阀,黄澍则属于外来文官,这种时候轮不到他来掌军的。 然而,黄澍此前不仅和左良玉军中各部主将交好,立下了一起攻打南京清君侧的盟誓,还取得了左良玉、左梦庚父子俩的信任,实际成为了左部谋主般的人物。 左良玉昏迷不久,张应祥、吴学礼也相继带着残兵败将逃了过来,致使江夏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黄澍身份本就最高,又颇有人望,其一站出来便获得了各部的一致拥护。 不过江夏城内如今其实也没太多支兵马。 首先便是左良玉的亲兵营,有一万多精兵,由亲兵营副将郝效忠统领。 再次便是张应祥、吴学礼这两个带着逃就进城来的三四万残兵败将了。 这两人麾下也有精兵,但都不超过三千人,剩余的只能算是敢战之兵。 江夏城虽然不小,但理论上四五万人守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江北还有卢光祖的数万人可为策应,若坚守几日,东边驻扎在黄冈的李国英同样可率数万兵马来援。 因此黄澍认为,守住江夏将成为他更进一步的良机。若是情况合适,说不定能让左良玉的几十万大军都改姓黄。 至于说那什么监国公主的军队,在他看来或许真像张应祥、吴学礼所说的,枪炮犀利,但左部军队战败,主要还是因为轻敌大意。 如今他们都知道了监国军的实力,只要老实据城而守,守个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况且他黄澍的目的从来不是真正守住江夏,而是看能否以江夏为晋身之机。 至于实际掌控左部军队,则要看情况而定。 所以,当听闻张应祥、吴学礼麾下几个参将、游击讨论着是否该向监国公主投降,且张应祥、吴学礼也都露出犹豫之色时,他便如此劝诱: “诸位,且不说我们在江夏外面尚有好几十万兵马可以调来支援,未必就会败给那坤兴公主的监国军。 即便诸位真想投降,也要有个投降的策略呀——若这般直接降了,诸位到了监国公主那边算什么?罪臣降将而已。今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所以,不论是我们是战还是降,都必须先守住江夏城。 守它几日,若能战,待援军一到,我们便在与那监国军大战一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雪前耻。 若不能战,要降,守住江夏几日,让监国军知道我们的厉害,主动劝降,到时候讨要官爵那坤兴公主能不满足?” 作为进士出身,又出自徽州这种商贾之乡的黄澍口才还是十分了得的。 否则之前也无法迅速结交左良玉麾下各部主将,与众将称兄道弟,还哄得左良玉父子都信任他。 如今这一番话,听起来十分的有道理——只要守住江夏几日,后面不论是战是降,他们这些人都大有好处。 于是,一众将官纷纷赞叹,拍起黄澍的马屁来。 “黄巡按不愧是读书人,这脑子就是比咱们这些老粗灵光。” “讲实话,今天我就感觉败得莫名其妙,能守江夏几日正好让那什么监国军见识下我们的厉害。” “我原本心里都慌了神,听黄巡按这么一说,顿觉一颗心落了地呀。” “怪不得侯爷如此器重黄巡按,原来黄巡按竟是诸葛武侯般的人物呀。” “···” 在众将领的赞叹、拍马中,黄澍自己也觉得刚才的一番分析很了不得,顿时便有种膨胀起来,飘飘然的感觉。 他已经想好了,江夏城能守则守,不能守也要坚守几日。 到时候再跟那监国公主谈合作。 坤兴公主既然监国了,肯定是和南京朝廷不对付的,他黄澍恰好也和操控南京朝廷的马士英等人不对付。 若坤兴公主肯许给他高官厚禄,比如说封个尚书、太师、太傅什么的,他就率领左部兵马降了。 众将领中,除总兵张应祥、吴学礼两人对守江夏城有些疑虑、缺乏信心,其余人都赞成。 尤其是亲兵营副将郝效忠——此人由左良玉一手培养上来的,对左家父子十分中心。 黄澍告诉他,只有守住江夏城,才能保住左家父子性命,他自然支持守城。 就在黄澍统一城内众将领的思想,飘然地畅想美好未来时,守卫西城门的千总来报:“启禀监军及众位将军,小侯爷回来了,让我们打开城门归降监国。” “什么?!” 听到千总的话,黄澍以及众将领都很惊讶,万万没想到左梦庚被生擒后才半天功夫就领着敌人来叫门劝降。 众人中,郝效忠一愣后先是高兴,随即又苦恼起来。 小侯爷来劝降,说明小侯爷和侯爷肯定是不用死了,那他到底要不要降? 黄澍则是神色一变,问:“小侯爷带了多少兵马来?” 千总道:“不算多,看着就就两万多人吧。” “两万多人就想让我们守着江夏坚城的四五万人投降?”黄澍冷笑,“他们该不会真以为用小侯爷就能叫开城门吧?” 黄澍说着,扫视周围一众将领,将有的人神色诡谲,似乎是起了别的心思,便道:“诸位或许忘了,当年我大明英宗皇帝就曾被瓦刺俘虏,被押着用来叫开北境多座城池的城门,领着瓦刺大军一直打到北京城下。 但我大明如何做的?于少保等大臣与孙太后立代宗皇帝,率军击退了瓦刺军队,这才延续的大明江山! 那么今日敌人以小侯爷来叫门,让我等归降,我等该怎么做还用说吗?!” 听见这话,众将领一时无言。 唯有郝效忠滴咕道:“可侯爷就小侯爷一个儿子呀,而且侯爷如今都病危了。” “郝江军湖涂!”黄澍用一副恨其不争的眼神看向郝效忠,“正因为侯爷只有小侯爷一个儿子,我们才不能轻易投降。 否则,让那监国公主轻易收编了你等,再拆得七零八碎,生死不由己,日后谁人来替小侯爷撑腰? 到时候那监国公主看小侯爷不顺眼,只需一杯毒酒、一道白绫便能取小侯爷的性命,谁又能阻止?!” 郝效忠能被左良玉看中,培养为亲兵营副将,就是因为其武力值高、有一定领兵作战的天赋,却心思较为单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所以,黄澍这一番话还真就让郝效忠改变了想法。 但他仍有一点担心,问:“要是他们见叫不开城门,直接杀了小侯爷怎么办?” 黄澍自信笑道:“不会的,只要那监国公主没准备将侯爷麾下的几十万大军都杀尽,她就不会杀害小侯爷。” 郝效忠是如今城内实力最强的将领,说服了他,黄澍才看向张应祥、吴学礼。 两人虽然觉得监国军实力强,太难打,却也不希望就这么成为降将,没了前途。 说到底都被利益迷了眼。 于是对视了眼便一起抱拳道:“我等都听黄巡按的。” 黄澍自信的笑容更浓了,道:“好,现在我们就去西城墙上看看小侯爷如何说的。若那监国公主给的条件好,我们现在投降也不是不可以嘛。” 说着,黄澍便带着一队亲随当先向前往西城墙。 正文 第256章 狙杀黄澍! , 热门推荐: “开城门!快开城门,放监国的大军入城!尔等难道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还没登上西城墙,黄澍就听到了左梦庚的声音。 让他奇怪的是,左梦庚声音竟然会如此的洪亮。 他与左梦庚“相交”不浅,可是知道这位小侯爷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前说话从没这么洪亮过的。 当然,这声音大归大,仔细听着仍旧中气不足。 到了城墙上,他一边走一边往城外看,便瞧见打着“大明监国”、“禁卫军第一镇”、“边防军第三镇”等旗帜的军队在西城墙外两里出摆开阵势。 看起来军阵确实相当严整,更是人人着甲,显然是一支很精锐的部队。 黄澍并不意外,若监国军不够精锐,也不可能以劣势兵力击败左部近二十万水陆兵马。 来到西城门楼上,黄澍才看向叫门的左梦庚。 说是叫门,可实际上左梦庚却是呆在距离城墙足有百步的地方,其身后则站着数十名盔甲一看就很精良的骑兵。 这个距离,既能保证左梦庚不会被江夏城中别有用心之人射杀,又能防止左梦庚搏命逃跑。 让黄澍疑惑的是,左梦庚喊话时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显然,他声音变大跟那大喇叭有关。 百步的距离并不算远,黄澍所传文官服饰又极容易辨识,因此其一出现在西城门楼上,左梦庚就看到了。 他当即像看到救星似地喊道:“黄巡按,是我呀,左梦庚,我爹呢?” 黄澍面无表情地道:“小侯爷,侯爷听闻你战败被俘,吐血昏迷了。” 黄澍声音不大,却有几个亲随大声替他传话。 左梦庚听了满脸担心,用扩音器问:“有给我爹请大夫看吧?我爹病情如何了?” 黄澍道:“大夫说,侯爷能否醒来,又何时醒来,得看造化。” 左梦庚听了满脸无语。 看造化? 那不就是听天由命吗? 城里的这些人不会故意请个垃圾大夫,看着他爹病危吧? 想到这里,左梦庚更加着急,喊道:“黄巡按,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且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其麾下水陆大军更是所向披靡。 你们不要顽抗了,都听我的,开城门投降吧!” 黄澍用恨其不争的语气道:“小侯爷,左家的几十万大军是侯爷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如今他病危,你怎可带人来叫门劝降?如此置你左家基业于何地?” 左梦庚直接听呆了。 这黄澍脑壳有坑吧? 他父亲都病危了,他都被俘虏了,还要这几十万大军的基业有何用? 难不成留给别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黄澍心思如此诡谲险恶呢? 这时,左梦庚身旁负责保护她的朱雀营队长虎妞出声问:“此人就是巡按黄澍?他不想投降?” 左梦庚下意识点头,“是的。” “监国和驸马爷真是神机妙算呀。” 虎妞这么滴咕了一句,就举起拿着的一杆精致而略显古怪的火枪,对准了西城门楼。 旁边黄澍看得诧异,心想:这监国的女兵队长脑子不好使吧?一百多步呢,拿个火枪瞄什么?难不成她还想就这么打死黄澍? 左梦庚这想法才出现,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枪响。 然后再次超出他想象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站在西城门楼二楼正中间的黄澍额头出现一个血窟窿,人便向后倒了去! 不仅是左梦庚看到了这一幕,刚跟着上了西城墙的张应祥、吴学礼、郝效忠等人同样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全体惊得僵住。 这么远能准确击中敌人额头的火枪,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须知,此前监国军的火枪虽然犀利,打发极快,却也是在六十多步远才打发的。 可左梦庚的位置距离西城门楼二楼怕是有一百多步远吧? 回过神来,这些将领顿时集体矮下身子,藏在了城墙垛后面。 虎妞这时则用大手拍了拍仍在愣神的左梦庚,嗡声道:“监国说了,这黄澍不是个好东西,若他此番直接投降便罢,若敢趁机在江夏城中捣鬼,阻碍左部投降,俺们瞧见便可当场射杀!” 左梦庚打了个颤,这才回过神来,吞咽着口水道:“虎将军说得对,这等人着实该杀。” 虎妞明显对“虎将军”这个称呼很满意,露出个有点狰狞的笑容,道:“好了,你再劝降试试,他们应该会乖乖投降了。 当然,他们若还不肯降,红提督肯定就要用大炮轰城了。 你们这江夏城的城门一看就不如江陵城的坚固,估计也就两三炮的事。 所以你也不用急,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你爹了。当然,前提是那时他还没断气。” 听了这番话,左梦庚是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继续用手中神奇的“扩音器”喊话。 “郝江军、张将军、吴将军,奸贼黄澍已死,监国麾下军队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立即开门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别犹豫了,赶紧投降吧。” 缩在城墙垛下的张应祥和吴学礼闻言仍不敢露头,就彼此交流起来。 “黄澍死了,这城我们还守吗?” “我是不想守,感觉守不了。可要这么投降的话,就像黄澍说的,我们还有什么前途?” “可确实守不住呀。” 就在两人越商量越犹豫时,便都感觉脖子上一凉。 小心地扭头看,却是跟在后面的郝效忠持双刀同时挟持了他们两个。uu看书 www.uukanshu.com “郝效忠,你这是何意?”张应祥怒声问。 吴学礼也瞪眼。 论在左军中的资格,他们可都比郝效忠老得多。 如果不是左良玉有意培养、提拔,郝效忠如今最多就是个把总而已。 郝效忠则一脸坚毅地道:“我想通了,侯爷和小侯爷的命最重要。如今侯爷都病危了,小侯爷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能,这城还守什么?必须立即开门投降!” 张、吴二人听了一愣,随即就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是要投降的呀!” “可我刚才听你们商量时都在计较自己的前程,就没考虑过侯爷的性命。”郝效忠也怒道。 “那我们现在不计较了,就按你说的直接开门投降还不行吗?”张应祥都想哭了。 他严重怀疑,这个郝效忠就是装纯装傻,现在就是看好了情况,故意挟持他们两个,好占据献江夏城的全功。 郝效忠道:“那你们还不让亲兵去下令麾下兵马投降,开城门迎接监国的大军?” “下令,我们这就下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两人只好让亲兵去传令――因为黄澍总管军务后,为了避免个别将领起异心献城,每个城门都是让三人麾下一起守的,并且张、吴二人的兵要多于郝效忠的兵。 所以,郝效忠才有挟持张、吴二人的举动。 几分钟后。 就在左梦庚感觉嗓子都喊得有点哑了,后面红娘子也下达了最后通牒时,江夏城的西城门终于缓缓打开来??? 正文 第257章 左良玉将死 , 朱媺娖的御船停在了金口镇码头。 但为了安全以及方便,她仍居住在御船上。 宫阁二楼,朱媺娖通过手机视频对郝光明道:“好消息,左梦庚成功叫开了江夏城门,城内以郝效忠、张应祥、吴学礼为首的左部军队已全部投降。 另外,湖广巡按黄澍因在城头出言阻止左梦庚劝降,试图据有江夏跟我们谈条件,被朱雀营队长虎妞用45式光明步枪狙杀了。” 所谓的45式光明步枪,指的是朱媺娖之前从后世带了一批专用钢管来大明,让工匠们用后世钻头、刀具制造的一批前装线膛燧发枪。 不仅如此,这种45式步枪用的还是米尼弹。 且如虎妞等朱雀营中射击天赋较高的十几名女兵更是在45式步枪上加装了瞄准镜。 虽然只是郝光明购买的玩具性瞄准镜,却足以让虎妞等朱雀营的十几名神射女兵变成明朝狙击手了。 至于说米尼弹,描述性名字应该是“圆锥形底部扩张弹”。 在历史上,米尼弹要等到19世纪三四十年代英国的一名上尉从印度土著吹管箭的设计上得到灵感而发明。 该吹管箭尾部是用柔软而有弹性的木髓制作,使用时通过木髓的扩大顶住吹管内壁防止空气跑掉,从而将吹箭发射出去。 当时,因为线膛枪的射击精度、距离都明显优于滑膛枪,各国都开始普及线膛枪。 但前装线膛枪有一个问题,就是弹药装填因增加了膛线而变得困难,往往需要随身携带一个木槌,用木追敲击推弹杆来装填铅弹。 米尼弹的圆锥形弹头要比枪管内直径略小一圈,这样装弹就变得很方便。 同时米尼弹弹头底部有个圆锥形空洞,以木塞抵住空洞,发射时燃起便会压迫木塞挤进空洞,使得弹头底部膨胀紧贴枪管内壁、膛线,封住空隙。 如此就让燃气无法外泄,弹头则在燃气压迫、膛线引导下高速旋转,极具精度的射击较远的目标。 当然,米尼弹仍有一些缺点,比如它的弹头只能用较软的铅等金属、合金制造,因为这样才易于弹头膨胀。 然而因为弹头软,击中目标后马上就会变形,虽然伤害不小,但穿透力太弱。 这种45式光明步枪因为主要还得依靠手工生产,制作较慢,材料也少,第一批只生产了50杆,目前只有朱雀营、神机营各领了十几杆使用。 因为是这个时空大明第一批加膛线、用米尼弹的步枪,还有很多可以提升的地方,目前有效精确射程为300步至400步。 所以,当时黄澍别说是站在一百几十步远的城门楼上,便是站得更远些,虎妞也能狙杀他。 ··· 郝光明道:“这个黄澍死了也是活该——别说他如今阻挠左梦庚劝降城内守军,即便他率左部投降,我也不建议你用他。”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这个人即便死了,我以后还是要追究他过去所犯罪责的。” 黄澍可以说是左军的二三号人物,朱媺娖此前既然准备解决左良玉,郝光明自然是早早跟她一起研究了黄澍这个人。 黄澍,南直隶徽州人,崇祯十年进士。 初授开封推官,以固守功劳擢升江西道监察御史,随后又擢为升河南巡按御史。 可能是见朱明王朝江河日下,已然不行了吧,这时黄澍就暴露他贪财自私的本性了。 开封失陷,崇祯赐周王三万两银子用于南下重建周王府,被黄澍直接吞掉两万七千两,只给了周王三千两。 再后来,便是为了邀名弄权,与太监何志孔一起弹劾马士英权奸误国,搞党争。 在南京朝廷上政治斗争失败后,就过来怂恿左良玉起兵攻打江北四镇、南京朝廷“清君侧”。 到这里,已经能看出黄澍其人心中全是私利,心里没有顾念国家半点,为谋私利毫无底线。 后来左军被黄得功击败,左梦庚那么快就率领二十多万大军降清,也有黄澍的“功劳”。 降清后,黄澍急于立功表现,哄骗朋友金声说他是诈降清军。 当时金声是徽州抗清义军的首领,因此被黄澍骗开徽州城门,活捉了金声。 但在清朝做官,黄澍仍是以私利为主。 等他官至闽南分巡道参政时,因为垂涎郑家积蓄,便率兵攻破了中左所(厦门),抢掠郑家家财。 可以说,这绝对算是后来郑家一心和清国作对的原因之一。 历史上,黄澍因此事被罢官,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时空,知道黄澍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考虑到其已有的罪责,朱媺娖在让虎妞带队押送左梦庚去劝降江夏城时,便嘱咐了,如果黄澍敢阻挠左军归降之事,就当场击毙。 原本,朱媺娖也只是顺嘴嘱咐一句,并不认为黄澍会阻挠投降。 因为如黄澍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最喜欢望风投降,恃强凌弱。 如今她的监国军刚大胜了左军一场,左良玉想翻盘已经没了希望,黄澍不该阻挠左军投降。 谁能想到,左良玉居然因左梦庚战败昏迷了,江夏的左军都暂时被黄澍掌控,让黄澍膨胀了··· 黄澍这种人,既然死了,便不值得朱媺娖多花心思。 她接着道:“还有个坏消息,左良玉昏迷不醒。 如果不能借他的手,尽快令驻扎在江夏外面各处的左军投降,恐怕这些人中会有部分投靠顺军或清军。” 说起来,在朱媺娖、郝光明眼中,左良玉也是个该死的人。 只是如今朱媺娖还需要借助左良玉约束其麾下各部,好全收左军兵马。 如此自然不希望左良玉那么快就死了。 不说别的,能拖到像历史上一样,四月初再死也好呀。 郝光明道:“左良玉既然只是昏迷,那就还有醒过来的可能。 你可以先让大明这边的大夫诊治,搞清楚他是什么病,兴许我们可以用现代药物,给他延续一两个月的性命。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用他实现全收左军兵马的目标了。” 朱媺娖点头,当即利用对讲机开始给红娘子传递消息。 说起来,金口镇距离江夏城其实不近,但朱媺娖还是用几部对讲机和红娘子建立了通讯渠道。 另一边,红娘子也知道左良玉的重要性,所以进城后就依着左梦庚的请求,请多位江夏城内的名义对左良玉进行了会诊,也由此知道了左良玉患的是什么病。 “尸疰?” 郝光明听得一头雾水。 这明显是个古代病名,还是经朱媺娖解释,他才知道“疰”是哪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随即他用电脑一查,才知道这“尸疰”是个什么病。 “竟然是肺痨?肺结核?!”看着查得的资料,郝光明先是惊讶出声,随即立即道:“左良玉得的肺痨是慢性传染病,虽然只有身体虚弱的人容易感染上,但你还是得让虎妞等和左良玉接触的人注意些。” 朱媺娖笑道:“这个我们知道,红娘子在那边已经注意防范了。” 郝光明略微尴尬。 说起来肺痨传染性确实不强,明朝中医已经发展颇高,对这方面肯定是有研究的。 不过肺痨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能包治好的特效药,只能通过临床综合治疗将死亡率降到一个极低的地步,治愈率也颇高。 然而,在明朝肺痨就是一种慢性死亡绝症。 而且通过大明这边大夫的描述,左良玉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这种时候,现代药物也不知能延续其多长的寿命。 正文 第258章 监国赐药,战后统计 , 热门推荐: 左良玉从昏昏沉沉中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首先想到的就是儿子的安危,张口就喊道:“金宝???” 金宝是左梦庚的小名儿。 才喊了两句,左良玉就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来,左梦庚被俘虏了,如今怕是生死未知呢。 于是他挣扎着就要起来,结果挣扎了好几次连身都没翻过来。 这时旁边却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爹!你醒了?!” 扭头一看,却是左梦庚。 左良玉一愣,随即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是还没苏醒,却仍忍不住问:“金宝,你回来了?难不成为父是在做梦?” 说着,他用力掐了下手指。 挺疼。 不是做梦呀。 左梦庚则在一旁红着眼道:“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左良玉伸出手来,握住了左梦庚的手,也红了眼睛,道:“回来就好。不就是败了一场吗,我们左家有八十万大军,你就算再败两场也没问题。” 这一刻,左良玉只觉得儿子活着回来比什么都令他开心。 左梦庚却是一脸的羞愧,道:“爹,我被俘虏了,然后带着监国的大军叫开了江夏城门???” 说到这里,左梦庚就没说了。 左良玉则一下子愣住。 随即他望向房中别的地方,才发现里面站着好几个陌生的、甲胃样式都不熟悉的士卒,在左梦庚身后更有一个蒙着面纱、身材高壮的女兵。 见左良玉看过来,这高壮女兵就道:“你既然醒来了,就先听下监国口谕吧。 监国口谕:你左家父子既已投降,便可保性命无虞,此后几日无需多想,先修养身体再说。” 说完,就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旁边左梦庚则提醒道:“爹,快谢恩啊?” 左良玉听儿子这么说,又不禁生气:我坐拥八十万大军,投降了就给一个“保性命无虞”的承诺? 气归气,可左良玉却迅速判断出,眼下他们父子多半已沦为阶下囚了,只能虚弱地道:“臣左良玉谢监国。” 高壮女兵又道:“监国知你得的是尸疰,时日无多,特意从后世带来神药赐予你,或可为你延续一些时日的寿命。” 说着,从身后另一个女兵那里拿来一个古怪的盒子(塑胶小药箱),递给左梦庚。 ‘我时日无多?那监国公主竟然好心赐药给我?该不会是毒药吧?’ 就在左良玉怀疑朱拼鸵┯眯氖保左梦庚却激动地接过了小药箱,当即跪地向金口镇方向拜道:“左梦庚替父亲拜谢监国赐药之恩!” 左梦庚可是见过不少朱频纳衿嬷物的,甚至亲自用过“扩音器”,因此如今已经相信,朱凭腿绱闻中的一般,乃是仙女下凡。 仙女从那什么“后世”带来的神药,说能延续他爹的寿命,肯定是真的呀! 想到此前他们父子举兵对抗朱疲可朱迫创蠓降卮鸵,左梦庚是真的很感激。 “你们父子好好聊聊吧。” 高壮女兵,也即是虎妞,说了一句便带着其他士卒离开了这间充满熏香味儿和中药味儿的房间。 左梦庚打开了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写的药物使用说明,看了一遍就不禁激动道:“父亲,监国竟然赐了您三种神药!儿子这就服侍您吃药!” 说着就去倒热水。 左良玉见状险些气得又要吐血,急喝道:“湖涂!那人赐的药能吃吗?!你想为父快点死不咳咳咳???” 左良玉说着又咳嗽起来。 左梦庚忙坐床边又是抚胸口又是拍嵴背,并道:“爹, 监国赐下来的真是神药,不信您看。” 说着,左梦庚将药箱里的药拿了出来,赫然都是左良玉从来没见过的稀奇包装。 一种是塑料小药瓶装着的,还有两种胶囊药,总之一看就不是普通药物。 “您要是不信,儿子先为您试药。” 说着,左梦庚就拿出一颗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说起来,郝光明从后世找来的这几种治疗肺痨的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因为目前绝大多数治疗肺痨的药物都有一定副作用。 但左梦庚只吃一个,自然没什么不良反应。 他起来活动了一番,道:“爹,您看,真不是毒药。而且儿子跟您说,公主真如传说中一般,乃是仙女下凡,有诸多法宝。 儿子昨日劝降江夏城中守将,就用了一种名为‘扩音器’的法宝。 还有那奸贼黄澍,居然不顾忌我们父子性命,趁父亲您昏迷掌握了城中军权,试图据江夏以顽抗监国的大军,结果被虎将军以神枪隔着一百多步直接击毙了!” 左良玉见左梦庚吃了药好一会儿仍活蹦乱聊的,没有丝毫中毒迹象,又知道了黄澍的事,不禁道:“你所说都是真的?” “儿子骗你做什么?”左梦庚哭笑不得。 左良玉心神终于稳了下来,想了想又问:“你帮监国拿下了江夏城,监国可有许诺前程、奖赏?” 左梦庚听了眨巴了下眼睛,试探着道:“保我们性命无虞,赐父亲神药?” “就这?”左良玉感觉接受不了,随即气哼哼地道:“我一个将死之人倒没什么,你要是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将来怎么活?又怎能活得好?” 左梦庚哭丧着脸,道:“爹,儿子都成了俘虏,您当时也昏迷不醒,眼见我们左家大军就要姓了黄,那时哪儿还能跟监国讲条件呀?我们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何况监国还大方地赐给您神药――您都不知道,好几个大夫来会诊,全说你没救了,就算醒来也活不了几天,都让儿子给您准备后事呢。 公主赐下的神药虽然没说能帮您延寿多久,可能多活一个月也好呀。” 听到这番话,再感受着自己虚弱到连翻身都困难的身体,左良玉不禁长长一叹,“罢了罢了,为父不争了。” 话虽这么说,可一闭上眼左良玉心里却又思量起来。 ‘这公主赐药要延续我寿命,就说明我左良玉于她还有些用处。哎,也只能以此残躯,再为这不争气的儿子谋取些恩泽了。’ 想到这里,左良玉又睁开眼,道:“金宝,服侍为父用药。” ??? 金口镇。 红娘子、曾英正通过对讲机向朱苹惚ㄗ蛉樟饺场战斗的缴获,以及伤亡统计。 曾英先道:“昨日我军在水战中折损战船十七艘,都是两百料以下的中小型战船。 水师将士战死九十七人,伤三百四十八人。 俘获战船两百三十三艘,民船五百一十二艘,uu看书 www.uukanshu.com其中四百料以上的座战船、巡战船共有三十七艘,更有一艘六百料的大型座战船。 另外,俘虏左军水师将卒有五万余人,盔甲兵刃缴获一时无法统计。” “嗯。”朱频阃罚“要全力安顿好受伤将士,战死将士的遗体也当尽量找到,妥善安置。” “臣明白。” 朱扑婕次剩骸昂焯岫秸獗哒胶笸臣迫绾危俊 红娘子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昨日我军在江南岸击溃张应祥、吴学礼部共六万多兵马,被当场击毙的有五千余人,被当场俘虏的则有一万六千多。 我军战死二十三人,伤一百七十三人。 至于取江夏城,只有虎妞开了一枪,击毙了原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后面并未发生战斗。 在江夏城投降的主要是左良玉麾下亲兵营及张应祥、吴学礼两部残兵,共有五万多人。” 相较于水师的战损,红娘子所率三镇精兵的战损更少,跟战斗结果相比,可谓是一场绝对的大胜了。 红娘子在顿了顿后,又道:“此战除缴获了不少盔甲兵刃等战场军用物资外,最大的缴获便是江夏城中左军积存的钱粮等物资。 虽然目前我们的人还未进行具体统计,但根据左军的相关账目看,江夏城中库存的粮食应有五十多万石,存银一百七十万两,金三万余两。 另外,丝、麻、茶、盐、铁等物资的库存也有不少。 其中金银俺估计都只是纸面上给左军充当军饷的,左家父子肯定还有私人小金库。” 正文 第259章 左良玉兵马成迷,何腾蛟拜见公主 对于红娘子所报告的左军江夏城库存账面数据,朱媺娖、郝光明都不觉得意外。 左良玉既然能坐拥八十万大军,手中不可能一点存粮都没有。 须知,正常来讲,即便是非战时,一万士兵一天也需要吃200石粮。 如果是打仗期间,吃的只会更多。 那么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一年怎么也得消耗五十多万石粮。 虽然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并非都是战兵,也绝非都会按照正常明朝士兵日常口粮统计,但年消耗五十万石粮已经是往少里估算了。 左良玉这一两年不是在湖广就是在江西、淮北,都算是产粮之地,湖广更有明清粮仓之称。 纵然经历战乱,但左良玉的部队很多时候征粮都用抢的,竭泽而渔的作为下,存粮自然不会少。 至于账面上的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则略显少了。 须知,即便只按照士兵每月军饷一两算,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一个月也需要八十万两的军饷。 即便因为各种原因,再缩减一下,四五十万两总归要发的。 如此一来,账面上的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也只够三个月所用。 何况养军队不止需要发军饷,还要负责各种军备物资——这方面更耗钱。 红娘子曾是一支义军的首领,深知养军的种种,故而看了左军的账目,便断定左家父子必有小金库,否则养不了八十万大军。 ··· 听完两人的汇报,朱媺娖道:“你们先将俘虏及江夏城降兵的整编之事做起来。” 曾英道:“左军降兵太多,我们还需要用兵提防其他尚未投降的左军部队,人手恐怕不够用。” 朱媺娖道:“本宫已经向堵胤锡发电报,让他带一批人来武昌协助整编军队及稳定府县。 不过,你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克服困难,在保证稳定、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整编左军降兵。 对了,之前堵胤锡说何腾蛟被左良玉邀请到武昌了,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红娘子你问一问左良玉,若是何腾蛟还在,就让他来觐见本宫。 另外,左良玉若是苏醒,便立即将消息放出去,好稳住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左军人心。” “是。” 结束了与红娘子、曾英的对讲机会话,朱媺娖便问:“相公,你说此番我们大概能从左军整编出多少兵马?又该怎么处置?” 郝光明含笑道:“我之前正好刷到一篇关左良玉军队史料的文章,可以说给你参考下。 首先八十万大军这个数据绝对是虚的,估计即便算上左良玉麾下将士的家人,受他们驱使、奴役的民夫,也未必真的达到了八十万这个数字。 不过,从我们如今了解的情况看,即便没有八十万,六七十万人至少是有的。 至于其中的兵马成分,我估计只有各总兵、参将、游击的家丁勉强能算得上精兵。 而一个总兵身边能有数百家丁就算不错了,少的估计只有几十个家丁。 至于这些总兵、参将、游击麾下的敢战之兵,应该不少,毕竟左良玉去年还能压着张献忠打呢。 整编方面,我觉得你可以按照当初在成都的办法做,只挑选精兵、敢战之兵整编为军队。 淘汰下来的要么编户为民,要么就组成工屯军,由官府引导他们开荒种田。 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湖广虽是大明粮仓,可几年的战乱下来,如今抛荒的田地可不少。” 朱媺娖听得微微点头,“你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有谱了。” ··· 江夏城。 何腾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因为他觉早都睡完了,最主要的是饿——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三顿没吃饭了。 并非他要绝食向左良玉表明不会随其“清君侧”的坚定态度,而是看守他的人忘记了送饭,并且将他锁在了房里。 ‘难不成我堂堂湖广总督,竟然要被人遗忘而饿死?’ ‘不过,这江夏城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竟然让左良玉的人忘了我这个堂堂总督?’ 昨天上午,何腾蛟就听见外面有异常的喧闹声,当时他还问了留在房屋外的守卫,可惜没得到回答。 等到昨天下午,他房屋外的几个守卫都跑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因此他断定江夏城出了状况。 ‘总不会是左良玉已经率军开拔去南京,要故意把我留在这里饿死吧?’ 这么一想,何腾蛟觉得他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他起身,在屋内找东西,准备砸开窗户出去。 先前他没这么做,是觉得屋子的院外八成还有左良玉的人守着,他砸窗出去也是自取其辱。 但如今他却要试一试。 然而,他才挑了张结实、好用的椅子来到窗前,便听见一阵脚步声迅速接近。 于是何腾蛟立即放下椅子,端坐在桌边——既然左良玉又记起了他,他当然不能失了堂堂总督的体面。 房门很快被打开,进来两队人,一队是左良玉的亲兵,另一队看着似乎不是左良玉的兵。 盔甲兵刃看着太精良了,气质也与左良玉的兵不同。 “周把总请看,这位就是何督师。”左良玉的亲兵把总恭恭敬敬地对另一队官兵的领头者说道。 周把总则向何腾蛟抱拳,道:“俺是禁卫军第一军亲兵把总周达,受红提督命令,前来接何督师。请!” 周达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何腾蛟皱着眉道:“红提督是什么人?左良玉呢?让他来见本督师!” “何督师,侯爷病重卧床不起。至于这位,乃是监国禁卫军提督红娘子麾下的亲兵把总。” “监国?禁卫军?”何腾蛟眉头皱得更紧了,想起在长沙听到的那些从四川传来的怪谈,不禁惊讶地问:“你们是坤兴公主的人?!” 周达点头,然后道:“监国要见何督师,有什么疑问,等见了监国,何督师自然就能问明白。” 何腾蛟也不想跟这些底层丘八问东问西,于是就点头,跟着周达离开了。 随即,他见到了原本应该是李自成麾下贼将,如今却是什么禁卫军提督的红娘子。 主要是红娘子确认下他真是湖广总督何腾蛟。 随后,何腾蛟便被送上一艘帆桨快船,来到金口镇,登上了一艘乌黑的、似乎披着铁甲的战船前。 船上既打着代表大明皇族的日月龙旗,又打着“大明监国”的竖长旗,这一下,何腾蛟对将见之人的身份确定无疑了。 等上了船,何腾蛟果然瞧见一名英姿飒爽、却不怒自威的少女。 何腾蛟犹豫了下,当即行礼道:“臣何腾蛟拜见公主殿下。” 朱媺娖站在宫阁二楼阳台上,俯视着何腾蛟,见他如此称呼、行礼,不禁心中一叹:又要搞一遍身份、资格认证了··· 用了一刻多钟,将崇祯遗诏、传旨视频都拿了出来,又展示了“往来后世”的神通,朱媺娖顺利地让何腾蛟改变了想法,臣服于她。 虽然何腾蛟尚未完全消化掉刚才所接收的大量信息,整个人仍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中,但朱媺娖却不准备多等了,直接跟他说正事。 “何部堂,如今本宫已令左良玉投降归附,接下来便是整编左军兵马。 武昌府及周边一些州县,过去一两年都受左良玉管控。 如今左良玉战败投降于本宫,军队又要接受整编,地方上若人心不稳,恐怕会生出不少变乱。 因此本宫希望何部堂以湖广总督身份巡视这些地方,替本宫安抚地方官吏百姓之心。” 何腾蛟回过神来,立即躬身应道:“这本就是臣之职责,臣定竭力做好。只不过···” 见何腾蛟说着支吾起来,朱媺娖便问:“只不过什么?” 何腾蛟道:“而今地方上多有贼匪,且左良玉先前所管控州县多有与顺贼接壤的,再加上左军之下山头林立,如今这些人中也不知道是否有不愿归降监国您的。 为了能顺利完成监国嘱托,臣希望监国能派一营兵马随行护持,同时也有助于震慑地方。” 朱媺娖心道:原来就这事,何腾蛟不说她也准备这么安排呀。 心里滴咕了声,朱媺娖便道:“准了。” “谢监国!” ··· 当天晚上。 红娘子做了一定防护后,跟身体稍稍恢复了点的左良玉谈论了一番其军中之事。 结束后,红娘子便通过对讲机,向朱媺娖做了汇报。 郝光明、朱媺娖听完,才算是对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有了个更直观、详细的了解。 正文 第260章 左良玉麾下十三大营头 崇祯十五年,已然拥兵十数万的左良玉参加朱仙镇之战,见机不妙逃跑,却被李自成以精兵截击,一战之下精锐几乎尽丧。 后来在李自成的兵锋下,左良玉先退至襄阳,又退至武昌。 他曾向楚王要兵员、钱粮,均没有得到补给,遂纵兵劫掠武昌府的漕粮盐泊等司库,强掠百姓青壮为兵。 后来他继续撤退到九江,已然拥兵二十万。 再等到击败东进江西的张献忠,趁机收服武昌等湖广州府,威势大振,大明各方的残军、军头争相归附,兵力再次剧增,于是号称拥兵八十万! 所以说,左良玉的绝大部分兵马都是在这两三年中积攒的,尤其是击败张献忠之后。 据红娘子从左良玉那里所得到的信息,左良玉因一直自视为明军,故而军中仍采用营兵制。 此前其相继以平贼将军、宁南伯、宁南侯的身份统领诸大小营头。 其麾下大营主将为总兵或副将(副总兵),小营主将为参将或游击。 目前,主要有亲兵营、直属五大营、附属八大营及若干小营头。 亲兵营由副将郝效忠代为统领,此前有精兵一万多。 不过在红娘子、杨展等人看来,左良玉麾下的精兵,也就崇祯十年以后的官军精兵层次,甚至还差点,跟崇祯十年以前官军真正的精兵,既将领家丁,根本没法比。 因为那时将领的家丁都是养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精锐老卒,别的不说,个人战斗素养甚至可以和东虏精锐相比。 如今左良玉的所谓精锐,估计也就和崇祯十年前的官军战兵差不多。 至于其直属五大营的总兵,依次为卢光祖、李国英、常登、张应祥、徐恩盛。 这五人都是在辽东就跟随左良玉的宿将,颇得左良玉信任,如今每个都统领三至五万人不等。 但如前文所讲过的,每人营中的精兵最多不超过三千,余者不过敢战之兵的层次。 这左良玉直属的五大营头兵马加在一起,约有近二十万人。 附属八大营的主将有出自官军的,如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 也有自流贼中归降的,如金声桓、惠登相、马进忠、王允成。 至于其他小营头的主将在此时都籍籍无名,就不说了。 附属八大营各自统领的兵马也都在三五万人之间,加那些小营头的兵马,合起来约莫有三十万人。 但这些人中精兵就更少了,附属大营头总兵麾下能有一千精兵的都没几个,大多只有几百精兵,当家丁养着。 余下的兵卒中估计连敢战之兵层次的都不多,有相当部分是近一年内裹挟的青壮,并没有经过太多训练,也没经过大战洗礼。 这样一看,左军中把那些勉强能称得上一个“兵”字的都算上,实际兵马也就五十多万人。 剩下的都是将士们亲属,或是裹挟来充作民夫的百姓。 ··· 朱媺娖、红娘子等人对左良玉兵马有了更具体的了解后,整编起来进度就更快了。 两天后,左良玉身体好转了些,能起床了,就在朱媺娖的授意下给驻扎在其他地方的下属将领写了书信,连着朱媺娖的手谕一起被送了出去。 江北岸的卢光祖,在得知左良玉投降朱媺娖的消息后,又受到长江水师及监国军的实质性威胁,在江夏城被拿下的第三天便主动归降了。 驻扎于黄冈的李国英收到左良玉的书信及朱媺娖手谕后,同样选择了归降。 至此,左良玉的亲兵营及直属五大营都已经被朱媺娖拿下来,就连附属的总兵吴学礼也在江夏被夺取的过程中投降。 其余如金声桓、徐勇、马进忠等人,驻扎之地距离江夏相对而言更远些,左良玉的书信及朱媺娖手谕传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回馈。 ··· “徐勇驻扎在黄陂,金声桓驻扎在汉川,马进忠在潜江,王允成在沔阳州,张应元在蕲州,徐育贤在黄梅。 至于惠登相,原驻扎在武昌府的崇阳。 但听左良玉说,这人病得比他还重,前不久已从总兵之位退下来,将军务都交给副将打理。 其本人都在准备后事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对讲机中,红娘子与朱媺娖说着左军各部的详细情况。 朱媺娖略一沉吟,便道:“惠登相的事先不必管,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徐勇、金声桓、马进忠、王允成四人。 他们驻扎之地都与顺军占领区接壤,如今李自成又率领东路顺军进入了荆襄区域,肯定对这四人造成了压力。 如果他们如无意归附本宫,怕是未必不会投降李自成。” 曾英出声道:“应该不会吧?李自成如今都已成了丧家之犬,他们难道投降过去陪葬?” 朱媺娖一笑道:“本宫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防范着点。” 这时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历史上,这时候左良玉应该都从武昌退走了。 如今我们和左良玉都在武昌,李自成没来,但清军却不会停下追击他的脚步,也许他现在正在对付清军也说不定。 说到底,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差太多,连隔着一府之地的襄阳情况都无法及时获知。” 朱媺娖道:“这有什么办法,新的北镇抚司毕竟才建立一年不到,随着我率军东下,他们才派了更多的探子到湖广各地。 另外,这些人没有即时通讯手段,即便获知了什么消息,想要传递过来也很麻烦。” 朱媺娖话说完,御船下便有一名御林军千总来喊道:“启禀监国,湖广巡抚堵胤锡到了!” “让他到御船来觐见吧。” 随船的宫女将朱媺娖的话传下去,没多久,堵胤锡便来了。 对于堵胤锡的到来,朱媺娖并意外。 当初决定跟左良玉开打时,朱媺娖自信能胜,就给堵胤锡发去了电报,让他带着两营抚标来武昌府。 如今已经是三月十二日,算算时间,距离电报发出去已有六七天,长沙到江夏又有顺流水路可走,即便堵胤锡是带着两营兵马,也该到了。 见面后,朱媺娖当即说明了,准备让堵胤锡以后在武昌府坐镇,以防备顺军、清军渡江南下的想法。 堵胤锡表示没问题。 随后,君臣二人就其该如何依据武昌府守住湖广的江南,及湖北部分区域,进行了探讨。 这个过程中,红娘子、曾英也通过对讲机参与了讨论。 对讲机这东西,在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都已经配备到了营级,因此堵胤锡已经在其出自边防军的一抚标营中见识过了,倒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不过使用对讲机,与另外两个不再旁边人交流国家大事,对于堵胤锡来讲仍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 大概地商讨完依据武昌府防备顺军、清军过江之事后,堵胤锡便向朱媺娖躬身拱手,道:“臣此番前来,还带了一个人,欲举荐于监国。” 朱媺娖一听来了兴趣,含笑道:“哦,不知是什么人?” 堵胤锡道:“此人名为章旷,松江人士,崇祯九年应天府乡试解元。其人颇有军谋,如今为何督师信重,任长沙监军道。” 章旷?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个名字微愣。 作为明末历史爱好者,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但印象中就是何腾蛟的一个幕僚、下属官员,还曾反对堵胤锡全面接纳忠贞营。 所以,此前郝光明下意识就将其当成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小角色,也没去查他的资料。 没想到堵胤锡竟然会举荐这个人。 难道这个章旷军事谋略方面真的不错? 这么一想,他当即就查询起章旷的资料来。 ( 正文 第261章 湖北监军道,紧急军情来 查看完章旷的资料,郝光明发现,章旷虽然年轻,在崇祯十六年(1643年)才以沔阳知州的身份出现在明末大舞台上,但至其在永历元年(1647年)病死任上,期间确实有不少突出地军事作为。 其人与张献忠、顺军、清军都交过手,而且都是互有胜负。 在军事上不仅善于统筹后勤事宜,更善奇谋策略,而且还能摄服南明时期湖广的诸多军头,算是相当厉害了。 郝光明将章旷在历史上的事迹都讲了出来,朱媺娖也很意外。 见堵胤锡还在等着,她便道:“堵卿既如此说,便让那章旷过来觐见吧。” “谢监国!” ··· 金水镇码头。 章旷在一队御林军将士的监视下,正在观望不远处的御船。 他在长沙就听堵胤锡描述了监国公主的钢甲御船,可亲眼见到却依旧感到震撼。 在此前谁能想到,将木船披上铁甲,竟然仍能航行与水中呢? 而且因为什么“蒸汽机”,披了一层钢甲的战船不仅航行速度未受拖累,反而远比帆桨木船航行得快。 不过,这钢甲战船相较于监国公主赐予堵胤锡的折叠式太阳能台灯及电台,就不算什么了。 想起几天前,堵胤锡来告诉他坤兴公主有先帝遗诏、又得天所衷,是大明的真命天子时,他还笑话堵胤锡来着,并不愿相信。 可当见了那台灯、电台的奇妙后,却不得不选择相信堵胤锡的话。 否则,在不知何腾蛟对监国公主是何态度时,他是不会来投靠监国公主的。 因为何腾蛟如今算是他的恩主,除非他愿意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否则必须顾忌何腾蛟的选择。 好在,他随着堵胤锡赶到嘉鱼县时,便听到了何腾蛟巡视地方的消息。 这无疑表明,何腾蛟已经见过坤兴公主,且选择了投靠。 仔细想想,以何腾蛟的性格,若坤兴公主真如堵胤锡所说的拥有神通,又有先帝遗诏,他没理由不投靠。 这倒是免得章旷为难了。 而今他随堵胤锡来见公主,是希望能够得到公主赏识,获得一个更大的舞台来展现自身才能。 章旷正心绪起伏之际,几名朱雀营女兵走过来道:“长沙监军道章旷何在?监国召见。” “章旷在此。” 应了一声,章旷便随这几个女兵上了御船,见到了传闻中“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坤兴公主朱媺娖。 只看了一眼,章旷便低下头来,行礼拜道:“微臣长沙监军道章旷拜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朱媺娖打量着章旷,发现这人皮肤过于白皙,明显带着病态。再联系到其人历史上是病死于任上的,不免怀疑其有什么大病。 但刚见面她肯定不会询问这方面的问题,而是问章旷对于目前湖广局面的看法,以及今后大明在湖广该如何应对顺军、清军。 从章旷的回答来看,他在战略方面眼光同样不差。 至于说其在历史上站在何腾蛟这边,不愿意一下子给予忠贞营太多信任,进行各种掣肘,多半是出自官僚士绅阶级对农民军的天生厌恶。 不过,如今这方面的主都由朱媺娖来做,早就定下了吸收、整编各方农民军的策略,倒是轮不到何腾蛟、章旷等人就此事做决定了。 再说了,忠贞营的主要人马如今还在陕西呢,在这个时空多半不会出现了。 “面试”完章旷后,朱媺娖对其人还是颇为满意的,略一沉吟便道:“依本宫在湖广的战略布置,长沙今后将会成为后方。 如此,以你在军略上的才能,再任长沙监军道便有些浪费了。 堵卿今后坐镇武昌正好缺人协助,你既然有在沔阳等地方任职的经历,便为湖北诸府监军道吧。” 虽然还是监军道,可“湖北”的前缀和“长沙”的前缀所代表的意义显然不同,两者可谓差距巨大。 章旷听了眼睛一亮,大着胆子问:“微臣斗胆问监国,这湖北诸府具体指的是哪些?”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便是洞庭湖以北,包括岳州、武昌在内的诸府。 对了,忘记告诉二位,施州卫已经让本宫划归重庆布政司了,今后不再归属湖广。” 章旷并没有太在意后一句话,完全因为朱媺娖的前一句话激动起来。 朱媺娖这个任命,相当于让他主管半个湖广的军务呀,便说是半个总督也不过为过。 因为当今正是用兵之时,地方政务都得为军务让路,他这个监军道的权利自然也就比地方政务官更大。 谁知,他这一激动,再加上一阵江风吹来,顿时咳嗽起来。 最后咳着咳着,便忍不住用手绢捂住了嘴巴。 缓过起来,章旷立即请罪道:“微臣君前失仪,还请监国降罪。” “在本宫御船上并不需计较这些,章卿不必如此。”朱媺娖摆了下手,便略带好奇地问:“章卿可是患有什么重症?” 章旷略犹豫了下,还是答道:“微臣患有尸疰之症。” 朱媺娖、郝光明听了都是一愣。 又是肺痨? 据郝光明所了解,一般的肺痨若是由后天引起的,多半因为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 而身体虚弱要么是生活条件不好外加长期劳累过度,要么便是自己不再爱洗身体,生活习惯不好,作的。 章旷是士绅家庭出身,显然不可能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得的病,那么多半是生活习惯不好,自己作的了。 不过,臣子私生活方面的事,只要不是道德败坏,君主没必要去管。 郝光明他的这些猜测都跟朱媺娖说了,然后又道:“既然知道他是肺痨,你可以赐药给他。 看他的样子,病情应该还不重,配合后世药物调养,不说能治好吧,肯定也不会像历史上病死得那么早。” 朱媺娖点头,当即道:“本宫这里有一些治疗尸疰的药物,虽不能根治,却也可以减缓病症。 若是章卿注意修养调理,便是痊愈也未尝没有可能。” 说完,朱媺娖就示意刘珠进去拿药。 这几天朱媺娖每次往来后世时,都会顺手带一些药物过来,其中便有治疗肺痨的药。 章旷微愣,然后立即拜道:“微臣多谢监国赐药!” 朱媺娖微微颔首,又道:“这些药物有些许副作用,不过相较于你的病症来讲,便不算什么了。” 随后,待刘珠就将药物交给章旷。 章旷便再次谢恩,准备与堵胤锡一起离开御船。 御船现在就相当于皇帝行宫,除非朱媺娖恩许,否则,两人作为臣子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御船上的。 谁知两人才起身,便瞧见一艘帆桨快艇从江面飞快划过来。 尚未到码头,上面背着代表“紧急军情”令旗的将士便喊道:“紧急军情!李自成率军攻打潜江,马进忠、王允成两位总兵官大败后退往沔阳,顺贼正沿汉水而下,意图攻打汉川!” 正文 第262章 情况,军令 听到信使的喊声,朱媺娖当即道:“堵卿、章卿暂且留下,为本宫参谋下军情。” “是。” 两人拱手应了。 堵胤锡神色倒还好,只是微带着忧虑。 章旷却是又激动起来,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才得到朱媺娖的委任,就能参与到军机事务中。 “连翘,将湖广布政司地图拿到甲板上来。” 随着朱媺娖吩咐,等到信使所传军情奏报被董琼英送上御船,连翘也将一大副从后世弄到的湖广布政司地图挂于木架,与别的宫女一起抬到了甲板上。 堵胤锡、章旷看到这么精细的地图虽然惊讶,却并没太在意——相较于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各种神奇造物,一副精细地图倒算是普通之物了。 在这幅地图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潜江位于潜水汇入汉水处,而沔阳州则在潜水的最上游。 至于汉水,源头那可就长了,往西北去依次经过承天府、襄阳府、郧阳府、兴安州,直至汉中。 往东南则进入汉阳府,于汉口镇汇入长江。 汉口镇就在江夏对面,至于汉阳府治汉川则在汉阳府正中央。 顺军既破了潜江,若天光尚早,顺汉水而下,怕是当天就能至汉川。 朱媺娖拿到的军情奏报则有两道,一道是马进忠、王允成在潜江被攻破时所传。 信使顺汉水而下至汉川,金声桓又添了一道,这才被送到江夏。 马进忠主要是汇报潜江被攻破的经过,其实是脱罪自辩。 他的探子得知荆州顺军增兵后,并没想到是李自成率大军亲至,只以为白旺对荆襄顺军的调动。 而荆襄顺军如今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万,不可能调太多过来。 如此误判,才让马进忠以为,即便荆州顺军增兵,他也能打。 他并没有太过托大,还是向沔阳州的王允成请援了。 两人同出自流寇军,王允成很仗义的第一时间率军来援。 两人兵马驻扎在荆河口。 此处在潜江县城至潜水汇入汉水的大河口中间,可算战略要地,即可方便袭击想要顺汉水东去的敌军,也可见势不妙及时撤退。 顺军想要通过汉水进攻汉阳、武昌两府,就必须先拔掉他这颗钉子。 让马进忠没料到的是,此番顺军不仅兵马众多,有十来万的样子,更是由李自成亲自率领。 李自成将兵马分为两部,一部沿汉水缓缓而下,吸引马进忠、王允成的注意力。 另一部却是在更上游的位置渡过汉水,从侧翼配合水路大军一起攻打荆河口营寨。 由是马进忠、王允成大败,只能率领残余兵马退守沔阳州。 至于金声桓的军情奏报,则说:顺军势大,他在汉川恐难以抵挡,将立即率军退往汉口,愿承担罪责。 看到金声桓的奏报,朱媺娖有些无奈。 金声桓这么一退,无疑是将汉阳府让给了顺军。 但此事也不能全怪金声桓怯战——金声桓不论是兵马数量,还是兵员素质,都不及来攻的顺军。 再加上受“江夏之变”影响,军心浮动,若非要在汉川与李自成的大军交战,恐怕也会一战便溃败,那时金声桓还能带多少残兵逃至汉口就不好说了。 至于说金声桓坚守汉川半日,朱媺娖在江夏接到军情奏报,立即派军前去支援,然后再汉川大败李自成···这种结果不是不可能有,却只能是最理想的状况。 一是要求金声桓部足够坚韧、能打,而是则要求金声桓对她这边足够信任。 事实上,这两点金声桓一个都不具备,如此才做出了直接退往汉口的选择。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也看了军情奏报,便道:“金声桓这么做,汉阳府固然暂时丢了,却更方便你整编他的部队了。 况且如今江夏原左军各部的整编才进行没几日,如果你分兵前往汉川跟李自成打,在江夏的兵力可就薄弱了。 如果李自成用破潜江的方法来对付你,分兵攻打江夏,局面可比现在更差,更险恶。” 这时章旷也拱手道:“启禀监国,臣以为若不计较金声桓失土之责,其退兵至汉口,反倒方便了我军在汉口、江夏一带与顺军决战。 如今左良玉麾下各部仍在整编,监国麾下兵马也不甚多,在此等待顺军,与其决战,于我们是有利的。” 堵胤锡则道:“汉口、江夏确实是利于我军与顺军决战之地,但还需谨防李自成分兵渡江。 如果那样,不论是他攻打别处,还是从侧翼攻打江夏,于我们而言都不利。 臣建议监国立即传令长江各据有地利的码头、口岸驻军,谨防敌寇渡江。 另外在派出一支水师分队巡视巴陵至江夏这一段的江面。”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随即通过对讲机,了解了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的想法。 发现四人意见和郝光明、堵胤锡、章旷的大概一致,心中便彻底安稳下来,当即连续下发了几道军令。 其一便是传令长江沿岸大明驻军,提防顺军绕路渡江。 其二则是紧急启用徐恩盛,令其立即从经过汰选的营兵中选出部分原属于他的兵将,并分出左军的百来艘战船组建长江水师第三镇,负责巡视巴陵至江夏段的长江。 说到底,徐恩盛勉强算是在战场上临阵倒戈的,要比常登多得朱媺娖一份信任。 虽然就能力而言,朱媺娖更看好常登,但如今却不好用常登为主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朱媺娖暂时没有多余的水师将领可用。 曾英、李占春、于大海要负责率领长江水师第一镇、第二镇与来攻汉口的顺军决战。 刘文秀则是水师新人、半桶水,又要负责统领禁卫军第二镇。 她只能紧急启用徐恩盛。 她并不怕徐恩盛反投李自成——一是徐恩盛知道她的实力、能力,二则徐恩盛家人都在江夏城中呢。 唯一所虑,大概就是徐恩盛在长江上遇到李自成的渡江部队,还打输了。 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李自成既没有多少真正的战船,也没有徐恩盛熟悉这一段长江水情。 更何况,徐恩盛能被左良玉当做直属总兵官,掌管二分之一的水师,肯定是有相当水战能力的··· 最后,朱媺娖又下达了最重要的第三份军令。 “兹临时委任曾英为江汉水陆兵马提督,李占春之长江水师第一镇、于大海之长江水师第二镇、杨展之边防军第三镇、第四镇,及刘文秀之禁卫军第二镇,皆由其统帅,与来犯之顺逆决战!” 负责听写军令的刘珠在一旁奋笔疾书,额头都见了细汗。 对讲机中却没有传出曾英等人领命的声音。 最终却是人在现场的堵胤锡先出声。 “监国,如果加上金声桓所部,江夏城在接受整编的左军兵马便有近二十万之众。 此种情况下,监国身边只留禁卫军第一镇以及数千御林军,会否太少了些? 破李自成虽重要,可监国之安危更重要呀!” 说到最后,堵胤锡向朱媺娖深深拜下。 朱媺娖忙道:“堵卿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堵胤锡见朱媺娖走来,倒也真不敢让朱媺娖亲手扶他,便识趣地站了起来。 朱媺娖道:“本宫自有神通,安危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堵卿所虑也不无道理,江夏汇聚的左军众多,确实需重视。 所以,今日便需要堵卿、章卿携带一部分经过汰选的左军将士离开江夏,或到别处去继续整编训练,或直接送往湖南的长沙等州府开荒屯田。 如此留在江夏城的左军估计能减少十万左右,也就没那么难管控了。” 朱媺娖对于左军的收编依旧是按在成都收编大西军的经验来,主要分为汰选、整编、训练三大步。 前两步需要耗费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此时距离红娘子拿下江夏已经过去五六天,除已经从江北过来的卢光祖部,以及将要到来的金声桓部,其余左军几大营人马都已经完成了汰选,整编也已接近尾声。 所以,将这些完成了汰选的左军将士拉到别处去整编、安置,是可以的。 堵胤锡听了朱媺娖这话,明显松口气,道:“原来监国早有解决之法,倒是臣多虑了。 臣必定认真完成整编、安置之事,绝不负监国所托!” 朱媺娖微笑颔首,“如此堵卿、章卿便先下船歇息吧。” 堵胤锡道:“事务紧急,臣怎好歇息,这便去找红提督商议将汰选过的左军带离江夏之事。” 堵胤锡要积极做事,朱媺娖当然不会拦着。 何况两人是一路坐船而来,倒也说不上奔波劳累。 于是便任由两人下船去往江夏城。 正文 第263章 李自成用兵 , 朱扑言已经完成汰选的部分左军,是指在江夏水战、江夏被夺取过程中,或被俘虏或主动投降的常登、徐恩盛、张应祥、吴学礼、郝效忠五大营兵马。 汰选依旧按照兵员年龄、身体素质、是否有从军意愿三个方面来决定。 根据负责汰选工作的红娘子汇报,这五大营最终选出了精兵两万一千,敢战之兵五万余。 剩下的几万人中,除一小部分由自身意愿决定,拿了遣散费回往家乡,或接受官府安置外,另外将有三万余人被编为工屯军。 考虑到长途行军多耗粮草,也容易影响士卒心态,最终章旷带领一万八千左军精兵到位于金水镇与嘉鱼县城之间的牌洲镇进行整编、训练,同时负责江边防务。 原左军精锐中被选出了三千余人,与红娘子的禁卫军兵员进行了置换。 换出的一营禁卫军则交给章旷作为标营,既是监督训练那一万八千左军精兵的人,又是将来新编边防军的部分将官来源。 至于原来左军把总以上的将官,都留在了江夏,在红娘子建立的将官进修营学习,以后根据学习情况进行任职。 五万余敢战之兵,则由堵胤锡带着前往嘉鱼县进行整编、训练,同时也负责嘉鱼县防务。 堵胤锡本就带来了两营抚标兵马,自然也就不用红娘子这边再出人给他置换了。 按照计划,堵胤锡训练的这些敢战之兵都将编为湖广卫戍军。 至于三万余工屯军,将由完成巡视武昌府州县地方的何腾蛟率领,分营安置在武昌、岳州、长沙三府各地垦荒屯田。 当天下午,章旷、堵胤锡便带着汰选出的兵马离开了江夏城。 曾英则率领杨展、刘文秀、李占春、于大海四将及其麾下兵马移师汉口镇。 恰好这时,金声桓所部也退到了汉口镇。 得知朱屏钇洳客送江夏城接受整编,再看看曾英率领的四镇水陆精兵,金声桓毫不犹豫地领了命。 不过金声桓本人却是被曾英留在军中,另外被曾英带在军中的还有麾下部队同样还未完成汰选的总兵卢光祖。 命令自然都是朱葡碌摹 名义上是让两人临时给曾英参赞军务,实则是进行必要的防备。 并非她多么不信任这两人,只是不想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 也是在这个下午,无数打着“大顺”、“李”、“刘”等旗帜的民船,由汉水来到了汉阳府治汉川。 若有人从天空往下看去,便会发现这只庞大的队伍大小民船多达两三千艘,每艘上都挤满了将士,而战船却仅有几十艘。 且其中四百料的座战船仅有一艘,剩余都是一两百料的小型战船。 四百料座战船上不仅打着一杆高大的“大顺”大旗,更竖着一杆过于鲜艳、绣工略显粗糙的腾龙旗帜。 同时又打着一杆“李”字大旗。 这座船的二楼楼顶上,一名带着风范阳笠的独眼汉子凭栏而立,旁边则有一高胖一瘦矮的文臣陪着。 这三位正是李自成、牛金星、宋献策。 瞧见前方船队顺利地停泊到汉川码头,岸上并无明军踪迹,牛金星立即向李自成躬身拱手,笑道:“恭喜陛下拿下汉川!” 宋献策也道:“恭喜陛下, 汉川既下,汉阳府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李自成脸上只是露出丝血微笑,并没有太过高兴,反而在笑后微微皱眉,道:“那一斗粒也算是征战十数年的宿将,麾下听说有四万兵马,没想到竟然直接弃了汉川。” 牛金星笑着道:“陛下率十数万大军亲至,又先破了潜江,声威大振,金声桓哪里还敢顽抗,自然识趣退避。” 宋献策道:“其实,若是他能坚守汉川,不论是让我们攻灭,还是围着他埋伏援军,局面都要比现在更好些。 如今他多半是退到汉口、江夏了,若其听从监国公主调遣,便等于给那监国公主增加了四万兵马呀。” 听到这话,牛金星虽然仍保持着笑意,但眼中却掠过一抹不悦之意。 心想,怎么走了个李岩又来个宋献策总爱妨碍他拍马屁呢? 他只是想好好的拍一拍李自成的马匹,哄李自成开心,这样大家就都好过些,怎么就没人体谅他的苦心呢? 他这个大顺宰相当得也太难了oo 李自成却是独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传令下去,让前方哨船继续往下游去探查汉口、汉阳的明军动向。 另外,令刘芳亮率部走汉水以北的陆路前往江边,看能否寻机由陆路攻占汉口镇。 再领刘宗敏率部走汉水以南的陆路,前往江边寻机攻打汉阳镇。 告诉他们,要是没有机会,便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率水师大军到来即可。” 旁边宋献策当即拟写了两份军令,交由李自成过目、用印之后,便让人送下了船。 这时,宋献策又道:“陛下,臣从潜江俘获降将口中得知,那监国公主取了江夏后,竟然下令左良玉麾下各部进行什么整编。 她显然是急着掌握左良玉的兵马,可如此作为,必定会让左良玉麾下各部主将离心离德。 听闻左良玉在江夏便聚集了二三十万兵马,而今金声桓也退了去。 而那监国公主的队伍,据我们在江陵所得到的消息,最多不过十万人。 因此臣以为,此番或许可以派人潜入江对岸,看能否联络左良玉部将,uu看书www.uukanshu.com 使离间之计。 倘若我军与监国公主的军队大战时,左良玉的那些部将反戈一击,必然可大获全胜!” 听了宋献策这番话,李自成终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 他道:“额就说嘛,那妖女此前不过是趁着额去打清军,才以妖言惑众,骗走了李岩、红娘子他们,由是占据了四川,得一时之势。 但她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为人处世、行军打仗都嫩得很,如何是额的对手? 想那左良玉号称麾下有八十万大军,左良玉本人都未必能尽数掌握,她却以来就想掌握那些军头,可不就让额们窥见了破绽?” 牛金星一听,立即陪着笑道:“陛下英明呀,那妖女作死,合该陛下得武昌府。哦,对了,还有她军中的众多枪炮。” 李自成对牛金星的马屁已经有了很大免疫力,并没有被拍得忘乎所以,而是道:“妖女军中枪炮多,我们确实需要注意些。 此番若要与其大战,须得注意将战场控制在汉水。如此我们便处在上游,可以用纵火船先破其水师。” 宋献策道:“臣这就嘱咐下面的人多多搜罗小船,以作纵火船之用。” “嗯,这事就有劳军师了。” “此是臣分内之事。” 君臣说完攻打武昌的事,李自成便不禁看向北方。 他在想,清军是否已经开始攻打襄阳,白旺等人能否守住,又能守多久??? 正文 第264章 刘宗敏初战杨展 与历史上不同,因为知道朱媺娖率领十万兵顺江东下,李自成怕被朱媺娖阻隔,弄成了被清军、明军夹击的局面。 他便让白旺等大顺在荆襄的部队,及小部分从陕西、河南撤到湖广的部队留守襄阳,抵御追击而来的清军。 原本,李自成想着,倘若朱媺娖与左良玉没打起来,他便依了朱媺娖此前在江陵的留言,就在荆襄之地抵御清军。 可当得知朱媺娖跟左良玉打了起来后,他便以为有可乘之机。 于是亲率早就聚集于荆州的十几万军队,先破潜江,再下汉川。 若有机会,他还是想取江南为大顺根基。 毕竟,如果他被清军、明军局限在荆襄之地,便如之前宋献策在荆门所讲的一样,再无争夺天下的机会了。 只是,他心中对朱媺娖其实有着很深的忌惮——别看他在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其他属下面前表现得很自信,实际很担心武昌一战会失利。 若仅仅是武昌失利便罢了,他更怕襄阳也守不住,那时他可就彻底没了进退之地。 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他即便想选择一方投降归顺,也没有活路,介时怕是唯有战死才是他的归宿。 出于这些考虑,即便眼下人在汉川,李自成却仍挂记着襄阳的情况。 可惜,襄阳到汉川即便有水路直达,消息传递过来也需要一两天。 ··· 次日中午。 走汉水南边的刘宗敏部最先和驻扎在汉阳镇外面的杨展所部相遇。 此时杨展率领的不仅有边防军第三镇,还有边防军第四镇的两个营,总计一万九千人。 刘宗敏则率领着三万六千多兵马,其中顺军精锐一万余,其余两万多也算得上敢战之兵。 当然,这里所说的顺军精锐也就是比原大西军、左军精锐略强些许而已。 至于真正的百战劲卒则只有刘宗敏身边的一千多亲兵。 因为刘宗敏并未如历史上一般,在潼关之战中受伤,而今率领的军队又比杨展多,故而双方遭遇后,刘宗敏便有一种战而胜之的信心。 他登到高处,眺望了一番杨展布置在汉阳镇外的军阵,便对左右亲卫、将官笑道:“这伙明军瞧着军阵确实比寻常明军严整很多,称得上精锐。 但那又怎么样?当年孙传庭那么厉害,他训练的陕甘三边精兵都被额们打垮。 额们甚至连清军都能斗一斗,虽未有过大胜,小的战斗中却也能互有胜负。 而额们眼前这些明军,不是四川的,就是南方的,肯定不如北方明军厉害。 瞧着披甲挺多,但最后肯定都会成为额们的战利品。大伙儿说是不是?” 刘宗敏这番话虽然水平一般,却属于战前鼓舞士气的必要讲话,左右当然不会让他冷场,当即一个个应和起来。 “是,汝侯说得对,这些明军八成都是绣花枕头,瞧着光鲜,一打起来就垮。” “咱们都是征战十几年,打老了仗的,如何会怕这些南方的明军?” “汝侯赶紧下令开战吧,这次额定然杀狗官军哭爹喊娘,跪地投降,再让他们自己剥下盔甲、衣裳!” “哈哈,那明军可不都要晒鸟了?” “哈哈哈···” 大笑声从刘宗敏身边聚集的众将领处传开来,周围的顺军将士听见,心中也越发的轻松起来。 和明军打,不仅是顺军将领们有信心,普通将士也有信心。 再加上此前在潜江曾大败马进忠、王允成的五六万军队,此时顺军对战明军还是相当有心理优势的。 刘宗敏见军心士气可用,当即下令击鼓开战。 至于说李自成的命令,让他到江边后寻机从侧翼袭取汉阳镇,他是这样理解的:明军才两万人不到,他却有三万多“精兵”,这就是袭取汉阳镇的最好机会。 此时若不战,等明军增援汉阳镇,可就失了良机。 在战法上,刘宗敏则选择简化变种的“三堵墙”战术。 将三千骑兵散布成三大排,以极稀松的阵型冲锋——既然知道明军多枪炮,刘宗敏自然不可能让骑兵密集冲锋。 后面则安排一万多精锐步卒,分成三大层,跟随骑兵突进,同样排成较为松散的阵型。 两翼再各安排五千偏师,或是干扰明军调动,或是寻机突入明军阵地。 至于剩余的一万多兵马,除了散开作为警戒之用的游骑,以前三千人的督战队,便都是作为预备之用的后军了。 冬冬冬··· 随着顺军战鼓敲响,三千多顺军骑兵当即冲向明军阵地。 湖广虽然水网、湖泊密布,但在汉阳镇外两军交战之地还是勉强能让骑兵冲锋的。 这三千多顺军骑兵,虽然并非能够骑射的精骑,却也都能骑马砍杀,算得上精兵,哪怕并非排成紧密阵型,冲锋起来仍旧声势惊人。 杨展知道,决不能真让这些骑兵冲到脸上,于是瞧着顺军骑兵都冲进了两里以内,便下令临时击中起来的营属四哨炮兵开炮。 而今边防军一个炮兵哨配备了10门光明式火炮,于是在轰轰的炮响声中,便有40发炮弹打了出去。 这些炮弹都是开花弹,或是凌空爆炸,或是落地爆炸,即便顺军骑兵人着甲、马披毛毡,只要处在开花弹碎片溅射范围内,就难以幸免。 虽然顺军骑兵阵型松散,可这一轮炮弹打下去,仍有好几十骑落马。 并且因为顺军战马、骑兵都是头一回遭遇大规模开花弹袭击,竟然当场有两三百骑兵的战马失去了控制,在奔进的过程中横冲乱撞起来。 刘宗敏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禁浓眉紧皱,道:“怎会这样?!” 他仔细回想,在江陵时被明军俘虏过的那些人倒是提过那监国公主麾下军队不仅枪炮犀利,而且多用开花弹,也向他们描述过开花弹的威力。 可不论是李自成还是他,都未曾想过,几十颗开花弹一起落下、爆炸会对冲锋中的骑兵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只见随着那两三百失控骑兵的乱跑,越来越多的骑兵受到影响,冲锋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时刘宗敏还不好下令退兵,他也不甘心。 因为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明军军阵百余步的地方。 紧接着,让刘宗敏想骂娘的事发生了。 只见很多冲到前面的顺军骑兵都莫名栽倒。 他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看便知,明军在阵前挖了很多隐蔽的陷马坑! ‘额大意了呀!’ 刘宗敏黑着脸,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这个时候,原本因为开花弹受惊吓而降速对顺军骑兵而言反倒成了好事,意味着他们可以更好地撤退。 但已经冲到明军阵前的数百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即便没有栽在陷马坑上,也会让明军用火枪击毙与阵前,偶有冲入军阵中的,则会让明军刀牌手或杀或擒。 待看到顺军收兵,明军刀牌手便出阵追杀。 但杨展知道顺军三堵墙战术可在败退时诱敌深入,再以后方精锐步卒反败为胜。 况且他用望远镜看得清楚,顺军虽然败退,却退得很有章法,明显保持着随时反击的能力。 因此,看前阵的刀牌手追出了近一里地时,杨展便及时下令,鸣金收兵。 明军将士虽然立功心切,却无人敢违背军令,全都退了回来。 这让刘宗敏看得既意外,又恨得牙痒痒。 “这姓杨的明军将领是哪个?娘的,看额们败退居然忍得住不追击?” 正文 第265章 攻守之势,水师出击! 刘宗敏那边在骂娘,杨展这边却已经在计算斩获、伤亡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场接触战,但因顺军骑兵对开花弹、陷马坑皆无防备,最终折损在战场上的竟有四五百骑。 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受伤,并非战死,只因伤势撤退不及,被出阵的明军俘虏了。 至于顺军留下的战马则更多,但相当一部分都跑到了战场之外,明军、顺军一时都追之不及。 明军这边牵回来一百多匹,杨展亲自看了看,便兴致缺缺。 之前他用望远镜看时就发现了,顺军马虽多,可真正的战马却少。 如他们缴获的这一百多匹,里面大部分都是普通挽马,甚至有二十几头骡子,堪称战马的不过十几匹而已。 至于明军伤亡,除一个刀牌手死于顺军骑兵冲阵,便只有十几人出阵而战是被留在原地的顺军骑兵射伤。 这些顺军骑兵虽然没几个会骑射,可会步射的却不少,也颇有凶顽之辈,即便受伤待俘,也不肯认命。 可惜杨展麾下边防军甲胃精良,即便被箭射到,只要不是要害,也只是受伤而已。 获知斩获、伤亡数据后,杨展便又用望远镜看向四五里外的顺军。 只见其全军正在缓缓撤退。 旁边有将官忍不住道:“总镇,顺军看来是真的要撤,我们何不出兵追击?” 杨展瞪了这人一眼,道:“追什么追?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扼守汉阳镇。真要反攻,那也得等上面的军令!” 随即又道:“传我将令,派出一队探马遥遥跟着这些顺军,有什么新情况立即回来汇报。” “是!” 明军探马跟着顺军一路向西,发现顺军最终停在距离汉阳镇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安营扎寨,一副准备在此处久守的样子。 杨展得知后,一方面让探马继续监视刘宗敏部顺军动向,一面又向其他方向派出探马侦查,避免中了顺军的诡计。 他可是听朱媺娖说过,顺军最善运动作战,避实击虚,不可不防。 ··· 刘宗敏倒是想率领军队运动一下,放个迷雾,好寻机攻破汉阳镇。 奈何汉阳镇一带就这么大,明军探马又监视得紧,且军中骡马有限,他便是想运动也没条件。 于是,只得等了一日,汇合了李自成率领的六万余水陆大军。 李自成见到刘宗敏后,道:“那妖女的明军确实难打,昨日汉水上额们的水师哨船与他们多有交手,几无胜仗。” 李自成这么说其实是往顺军水师脸上贴光了,事实上,昨日哨船水战,顺军就没赢过,船都都不知让明军俘虏了多少艘。 经过水师及刘宗敏这边的汇报,李自成这才发现,朱媺娖的军队不止是装备精良,兵员素质也相当高,战斗力或许不下于崇祯十五年以前的陕甘明军精锐。 李自成本就不是个喜欢和敌人硬碰硬的人,再确认朱媺娖军队实力强劲后,就更不愿硬刚了。 他对刘宗敏道:“磁侯传信说,汉口镇那边明军也是防守严密,寻不到可乘之机。 因此他已率军前往长江更下游处,另寻地方渡江,以突袭江夏城。 如今明军数万大军都被我们吸引在江北,江夏城除了左良玉麾下的那些兵马,必然没有妖女多少嫡系军队。 另外,额派出去的暗探应该也到了江夏,只需联系到一两位左良玉旧部将领,与磁侯里应外合,攻破江夏,或擒或杀了那妖女,此战额们便可大胜。 所以,我们要做的并非与明军决战,而是将明军主力吸引在此处,勿使其及时回防江夏。可听明白了?” 刘宗敏能做到中营权将军,凭借的可不只是个人武勇以及对李自成的忠诚,在领军打仗方面的天赋也很不错。 听了李自成的话,他便点头道:“额听明白了,就是我们要和明军打,但却不能真打、大打,而是要不断骚扰、袭击他们。” “不错。”李自成满意点头。 今天李自成明显心情不错。 因为从汉川出发前,他终于是收到了白旺从襄阳传来的战报。 阿济格率领满、蒙、汉共计五万余兵马入湖广,直取襄阳,辛赖白旺早有准备,集中兵马、粮草于襄城、樊城,终究是守住了清军头一天的勐攻。 在战报与书信中,颇有邀功、炫耀之意。 李自成是既高兴,又有些不悦,同时还有些担心,心情可谓复杂。 高兴自然是因为襄阳没像陕西、河南那些城池一样,被清军一鼓而下。 不悦则是因为白旺已有恃功而骄的迹象——此前,白旺因经营荆襄之地两三年,已有尾大之势,如今又挡住了清军,必然更加骄慢。 至于说担心,却是李自成看得清楚,白旺能守住襄阳一时,却未必能久守。 其一,孤城不守,如今白旺集中襄阳绝大部分兵马于襄、樊二城,其他城池防务必然空虚,清军大可派数支轻兵夺取。 其二,清军如此快就追到了襄阳,必然没带红夷大炮。 此番清军攻襄阳不下,只需等红夷大炮从陕西运来,襄阳必然守不住。 当然,总体来讲,白旺暂且守住了襄阳,终究是为他攻打武昌争取了时间,要比襄阳被清军直接拿下的好,所以他心里还是高兴居多的。 ··· 三月十五日下午。 曾英站在其所乘钢甲战船的甲板上,正用对讲机与朱媺娖、红娘子、杨展、刘文秀商议军情。 他道:“监国,李自成的大军今天上午便到了,但看样子似乎并不急着进攻。” 朱媺娖道:“我们拖不得,李自成其实也拖不得。 清军必然会攻打襄阳,如果他不能在襄阳被攻破前击败我们,就会陷入死地。 他现在表现出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要么是希望我们主动进攻,要么便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刘文秀道:“按理讲,汉口镇这边也是顺军的一个突破口,但臣驻军此处,并未遇顺军来攻,这很蹊跷。 监国,臣怀疑顺军可能分出偏师,绕过汉口镇,到下游去渡江袭取江夏。 臣请调禁卫军第一镇回防江夏,以两营边防军守汉口镇即可!” 红娘子这时出声道:“顺军以偏师袭击江夏目前还只是猜测,何必急着调兵回防? 另外俺说句托大的话,即便真有数万顺军来袭,凭着禁卫军第一镇以及御林军,也能保监国安危,保江夏城不失。 反过来讲,如果因为一时的猜疑,给了顺军可乘之机,让他们攻取了汉口,那后面的仗才难打。” 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也听到了大明这边对讲机会议的内容。 他对朱媺娖道:“我觉得红娘子说得比较有道理,江夏城这边有禁卫军第一镇和御林军,守住是不成问题的。 但确实不能让李自成这么拖着——可以让水师主动寻找李自成的水师决战,最好是击溃其水师。” 朱媺娖点点头,当即对着对讲机道:“曾英,明日便让水师出战吧。即便不能击溃李自成的水师,也要逼其远走。” “是。” 三月十六日。 李占春、于大海各领长江水师战船上百艘,逆汉水而上,驱赶、攻打顺军水师民船。 顺军水师以大量纵火船还击,然长江水师早有准备。 领先的战船若非钢甲战船,便蒙以湿牛皮,且船上多备有沙土、撑杆。 往往顺军纵火船尚未靠近,便被炮弹击沉。或有靠近的,则被撑杆捅开,弄沉。 偶有战船因纵火船靠近着火,也很快被扑灭。 在这个过程中,顺军曾十数次组织精兵悍将,欲接舷抢船,皆被长江水师将士挫败。 汉水上近一个白天的大战下来,顺军水师损失民船上千,不仅一无所获,反倒损兵折将。 由是,在日落前被长江水师驱赶得直接退往汉川。 也是这一日下午,一支近三万人的顺军精锐出现在江夏县境内··· 正文 第266章 大明公主就在金口镇! 江夏并不大,又不是山林地形,三万人的顺军进来自然不会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不仅大明这边知道了,李自成派到这边来的暗探同样知道了。 当天夜晚,一名顺军暗探便来到了这支顺军的营寨内。 “卑职见过磁侯。” “不必多礼。”刘芳亮验明了暗探身份后,便直问:“你们来江夏几日了?可曾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卑职等来江夏只有两日,如今各处戒严,商贩都不得通行,只能以寻亲难民身份走动,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弟兄被明军抓捕。 好在,我等分成十数个小队,各不相知,这才没明军一网打尽。” 能做暗探都是机灵的、能说会道之人,这暗探便是个这般人物。 他先说明了暗探们在江夏这边的难处,才一叹道:“明军戒备森严,卑职虽然侥幸未被抓捕,却也没能打探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只知如今是红娘子率军驻守江夏城,负责整编左良玉的兵马。 而那监国公主则率领数千军队驻守在金口镇码头。” 说到这里,暗探就停了来。 刘芳亮皱眉道:“你们不曾联络那左良玉的部将吗?若能联络一二左良玉部将,策反他们呼应我等,这仗才好打。” 暗探摇头,“听闻那些左良玉的旧部将领都在江夏城中,我等却连江夏城都进不了,如何能行策反之计?” 刘芳亮露出不悦神色,道:“明军能把左良玉旧部将领关押到城里,总不能让二三十万大军也都驻扎在城里吧? 你们不会先到左良玉在城外的军营找些中低级的将官,请他们居中联络? 陛下既然派你们过来,想必你们都是些老探子了,这些竟然还需我来教?” “磁侯,我们来江夏的时间太短了呀。”暗探满脸委屈,“而且如今明军戒备森严,严查形迹可疑之人,很多弟兄都因为靠近江夏城被抓了。 另外,卑职曾远远观望过,江夏城周围并无容纳二三十万人的军营,也就两个能容纳三五万人的军营而已。” 听了暗探这番话,刘芳亮不禁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追随李自成征战十数年,虽然是底层出身,可经常独领一军,军略水平还是有的。 在营帐中走了几步,他便道:“如果左良玉的兵马并不都在江夏,恐怕便是那监国公主早有准备,将一部分左军兵马调到了别处,防止他们在我们攻打江夏时作乱呀。” 暗探问:“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刘芳亮看向西边,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既然那监国公主只带了数千人待在金口镇,我们便去打她。 不论是活捉那监国公主,还是将其杀死,都可以令明军大乱。 即便我们拿不下监国公主身边那数千兵马,也可以围着,诱使江夏的明军前去救援,好让我们伏击援兵。” 听到这番话,暗探也是双眼一亮,由衷赞道:“磁侯高明!” 刘芳亮摆摆手,“没别的事你就先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急行军。” “是!” ··· 金口镇。 停泊在码头边的御船上,朱媺娖正在和红娘子通话。 “启禀监国,探马探得最新消息,进入江夏的这支顺军往金口镇方向去了。 他们大概有三万人,监国可需要俺派兵支援金口镇?” 听闻来袭金口镇的顺军有三万,朱媺娖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但她还是用镇定的语气道:“不必了,如今随行的御林军都在金口镇,对付三万顺军足矣。” 红娘子略微沉默了下,道:“如果遇到了危险,监国还需以自身安危为重。” 朱媺娖听了一笑,“红娘子且放宽心,本宫绝不会有事,此战也绝不会败!” 才结束和红娘子的通话,对讲机中另一个频道便出现了艾能奇的声音。 “启禀监国,骁骑营哨骑已在五里之外发现了顺军探马。” 自夺取江夏之战结束,艾能奇统领的一千骁骑营将士也都完全恢复过来,于是便充当起了御林军的哨骑,平日里警戒范围都在五里左右。 朱媺娖按下对应按键,道:“监视顺军动向即可,尽量不要与他们的骑兵发生交战。” “末将明白!” 随后,朱媺娖又用对讲机询问虎贲营、神机营的六名千总在金口镇各处防御布置得如何。 朱媺娖并不会打仗,所以御林军在金口镇的防御布置是红娘子、曾英等人早些日子就商量好的,选取的是很稳正的方桉。 既在不临江的三面各布置一千虎贲营将士、一千神机营将士、一千辅军。 而在江面上,则有刘文秀留下的一营水师将士,及几十艘战船,还有四百朱雀营将士作为支应。 至于御林军的另外四千辅军,其中一千属于虎贲营的必要辅助兵种,不能轻动。 其余三千辅军,也是早在多日前,就让朱媺娖调到江夏城去帮助红娘子进行左军兵员汰选、整编工作了,如今也留在江夏协防。 所以,目前朱媺娖在金口镇的兵马,不算水师的话,实际已有一万一千四百人。 因为日常在外面布防的只有几千人,才让不知详情者误以为只有数千兵马··· 朱媺娖通过对讲机问完了布防情况仍不放心,又让跟随御林军的一个飞鹰队小组放出微型无人机,在金口镇上空巡视。 这样一来,朱媺娖便通过平板电脑将金口镇的布防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了。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同样看到了,却不禁道:“我们俩说到底都没有前线指挥的经验,甚至没有相关知识,如今就算看得清楚,也没什么用呀。 不过,一会儿真打起来,你倒是可以听听艾能奇、董琼英的建议。” 朱媺娖听了先是点头,随即却又道:“不懂其实也没什么,就按我们所知道的去做就行了。 你打游戏的时候不是说过吗,不能被敌方带偏了节奏,要按自己的节奏来。” 郝光明听了一笑,“这么看来,你在战斗指挥方面的天赋,说不定比我高呀。” 朱媺娖听了微笑,心里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时对讲机中再次传出艾能奇的声音。 “启禀监国,顺军已进入金口镇五里内,打着‘刘’字将旗。兵力确如红提督所讲,约有三万人。 其中骑兵仅一千余,剩余皆为步兵,看着颇为精锐的样子。” “知道了。”朱媺娖点头。 她无需将这个消息转告给御林军的几位千总,因为这几人也都在该频道内,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不说话罢了。 一个时辰后。 顺军的“刘”字将旗出现在金口镇的东北方,最终在距离御林军防线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显然,该顺军将领很清楚朱媺娖麾下明军火炮的射程能有多远。 随即该顺军却是兵分三路,在金口镇不临江的三个方向,选险要之地,扎下临时营寨,同时埋锅造饭。 御船上。 这时董琼英陪在朱媺娖旁边,通过平板电脑上的影像看到这些,不禁道:“这姓刘的顺贼将领如此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布置,定然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宿将。” 朱媺娖微笑道:“管他怎么布置,总归是要来打金口镇的。到时与本宫的御林军碰一下,他便会知道此番来错了。” 董琼英见朱媺娖表现得如此自信,言语间甚至颇为霸气,不禁多看了几眼,总是下意识忽略,眼前这位君主实际年龄都未满十七。 另一边,在麾下将士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时,刘芳亮却是登高眺望起金口镇的防御布置来。 看了一会儿,他便露出笑容,对跟随着的几名将官道:“这金口镇的防御布置乍看规规矩矩,可却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便是兵力太过薄弱。 他们如果待在镇子里,依托房屋阻挡我军就算了。 却偏偏到镇子外面布置防御,三面都只有两三千人的样子,几乎等于在外面与我军野战。如此,哪能是我们的对手?” 左右一听,也都轻松地笑起来。 然后便有个身材魁梧,双目隐约带着赤色的年轻骁将抱拳道:“磁侯,此战末将愿为先锋冲阵!” (https:////87_87912/)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267章 顺军悍勇,难敌枪炮! 打工人整天累得像条狗,回来后又赶着写小说,因此很晚才看到“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 其实作者君也写了好多年书了,对读者的评论基本看得很淡,毕竟人和人的认知甚至三观等诸方面都有所不同,世上很难找到两个对各种事物认知、感受都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对于读者评论中不同意见,作者君都看得很淡。合适的我就接受,能改的我就改。不合适的我就当没看见,言辞冒犯了我的直接删。就是这么干脆简单。 作者君写书不仅是出于兴趣,也是为了赚钱。 赚钱养家嘛,说出来不寒碜。 所以,毛卫盟主的评论、意见我基本都很重视的,给的建议我能加到书里就加。 比如之前反复提到一个从现代带钢管到明朝去制造狙击枪,这个我就专门采纳了(其实原本没准备写这个)。 然后再来说今天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我看了下,主要是说,作者君不该让公主在这个时间点安排军队跑去南直隶打清军、阻止清军南下。 看毛卫盟主的意思,是觉得应该那排公主以四川为核心,进一步囊括云贵、陕甘,好好种田发展,待这块根基之地稳固了,工业发展起来,再去讲别的。 当然,毛为盟主评论中也不是说对其地方就不管不顾,是建议接纳其他地方的难民,充实四川云贵陕甘。 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说是错的,按主流穿越历史种田小说来讲,就该这么搞,我本人也长看这类小说,可以说很稳、爽点也多。 对于江南这块,则是认为,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就是搞坏朱明江山的主要祸害之一,更是间接逼死崇祯的凶手。(这点作者君也是大体认同的。) 所以毛卫盟主就不理解了:人家公主在四川发展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让她去江南打清军,救那帮子恶心人的士绅?公主(作者)你拎清了吗? (这里作者君应该没理解错毛卫盟主的意思吧?) 所以,我就专门写这個单章解释下——但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为什么这么安排,作者君在书中其实反复写过了,甚至因为解释有点水字数嫌疑。我不知何道是哪种原因,让毛为盟主没看到,或者说没理解。 所以我这里出于对盟主大人的尊重,再解释遍。(其实也有其他读者最初不理解,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安排,我解释过了。) 首先,剧情的安排得依着金手指等设定去立住,不能随便写。不能和金手指、设定冲突?这点我想大家都不反对吧? 公主金手指是可以往返现代和明朝,同时小公主朱媺姕也能,两个人可以通过互带着穿越来调换在大明这边的地理位置(更详细的解释文中有,我不啰嗦了)。 然后,公主还有个工具人(主角),得以知晓历史上发生的一切。 然后作者在写这本书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清军入关造成的那些大屠杀,总数字说在千万以上绝不夸张。 (当时明朝人口是两亿多,到了清初好像就剩下了几千万?大部分应该都是因天灾、兵祸死的,但因清军屠城死的应该有上千万,毕竟有记录的就好几百万了。) 了解了这些,作者君就想:公主在得知了这些的事的情况下,在她有能力去阻止这些大屠杀的情况下,她可以不去吗? 我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朱媺娖,我是必须去阻止的,不然一辈子心里过不去。 然后这里,毛卫盟主不理解,或者说不爽的点就来了。 大概意思是,江南士绅、文人是逼死崇祯的间接凶兽,是害大明亡国的祸害之一,也是公主将来的敌人,结果公主你去救他们?!!!不理解! 我想说的是,公主率领去南直隶阻止清军南下大屠杀,主要是为了救那些死于屠杀中的普通江南百姓? (问一句,毛为盟主说自己是江南人,总不至于认为明末江南普通百姓也都该死吧?那时江南可是明朝赋税最重的地方。) 所以,作者君希望毛为盟主能理解,公主是为了去救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地主等剥削阶级。 然后毛为盟主的问题又来了——可公主这么做确实是救了江南那些渣滓呀?作者你该不会让公主将来跟这些剥削阶级媾和,弄个旧官僚地主阶级的大明吧?你不帮普通百姓站起来? 现在作者君要回答,虽然涉及到剧透,但必须要说。 公主肯定是要改变大明种种不好的制度的,肯定是要打压剥削阶级,让社会发展进步的,肯定是站在普通百姓一边的。 但是,作者君认为公主没有任何必要,去借着清军下江南来除掉那些剥削阶级、渣滓。 凭借公主的金手指,军队,近乎神化的形象,完全可以在挡住清军下江南后,再自己去对付这些人,这样就不用波及那么多的普通百姓。 况且,江南那些渣滓就算有罪,也该公主这个君主去对付,处理,不该给清军去杀,更不该为此牺牲几百万的江南百姓,对不对? (以上这个问题,其实在四川,郝光明跟公主谈论土地、税收问题时就透露过,说要挡住了清军再处理。我不知道是因为没水之数,几句话带过去,才让一些人没注意到。或许有的剧情就该反复啰嗦吧。) 作者君说的这些不知道毛卫盟主能不能理解,又能不能接受。 但作者君要解释是作者君的事。 还是开头的那番话,读书就像交朋友,你不可能要求一个人(一本书)完全符合你的一切想象。 作者君也不可能为了毛卫盟主的需要,就不顾大纲、设定等,不顾作者的三观选择。对吧? 交朋友(看书)嘛,不合适就换一本,没什么的。 不要因为这个就冒火气,天气这么热,冒火生气不还是伤得自己? 有缘来看,缘尽便走。看书就为的是爽快,看这本不爽就找能爽的看。 好了,作者君要回复毛为盟主就这么多了。 两千来字呢,都能再写一章小说了。 哈哈。 正文 【回“毛卫”盟主】 打工人整天累得像条狗,回来后又赶着写小说,因此很晚才看到“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 其实作者君也写了好多年书了,对读者的评论基本看得很淡,毕竟人和人的认知甚至三观等诸方面都有所不同,世上很难找到两个对各种事物认知、感受都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对于读者评论中不同意见,作者君都看得很淡。合适的我就接受,能改的我就改。不合适的我就当没看见,言辞冒犯了我的直接删。就是这么干脆简单。 作者君写书不仅是出于兴趣,也是为了赚钱。 赚钱养家嘛,说出来不寒碜。 所以,毛卫盟主的评论、意见我基本都很重视的,给的建议我能加到书里就加。 比如之前反复提到一个从现代带钢管到明朝去制造狙击枪,这个我就专门采纳了(其实原本没准备写这个)。 然后再来说今天毛卫盟主的三条长评,我看了下,主要是说,作者君不该让公主在这个时间点安排军队跑去南直隶打清军、阻止清军南下。 看毛卫盟主的意思,是觉得应该那排公主以四川为核心,进一步囊括云贵、陕甘,好好种田发展,待这块根基之地稳固了,工业发展起来,再去讲别的。 当然,毛为盟主评论中也不是说对其地方就不管不顾,是建议接纳其他地方的难民,充实四川云贵陕甘。 这种想法当然不能说是错的,按主流穿越历史种田小说来讲,就该这么搞,我本人也长看这类小说,可以说很稳、爽点也多。 对于江南这块,则是认为,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就是搞坏朱明江山的主要祸害之一,更是间接逼死崇祯的凶手。(这点作者君也是大体认同的。) 所以毛卫盟主就不理解了:人家公主在四川发展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让她去江南打清军,救那帮子恶心人的士绅?公主(作者)你拎清了吗? (这里作者君应该没理解错毛卫盟主的意思吧?) 所以,我就专门写这個单章解释下——但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为什么这么安排,作者君在书中其实反复写过了,甚至因为解释有点水字数嫌疑。我不知何道是哪种原因,让毛为盟主没看到,或者说没理解。 所以我这里出于对盟主大人的尊重,再解释遍。(其实也有其他读者最初不理解,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安排,我解释过了。) 首先,剧情的安排得依着金手指等设定去立住,不能随便写。不能和金手指、设定冲突?这点我想大家都不反对吧? 公主金手指是可以往返现代和明朝,同时小公主朱媺姕也能,两个人可以通过互带着穿越来调换在大明这边的地理位置(更详细的解释文中有,我不啰嗦了)。 然后,公主还有个工具人(主角),得以知晓历史上发生的一切。 然后作者在写这本书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清军入关造成的那些大屠杀,总数字说在千万以上绝不夸张。 (当时明朝人口是两亿多,到了清初好像就剩下了几千万?大部分应该都是因天灾、兵祸死的,但因清军屠城死的应该有上千万,毕竟有记录的就好几百万了。) 了解了这些,作者君就想:公主在得知了这些的事的情况下,在她有能力去阻止这些大屠杀的情况下,她可以不去吗? 我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朱媺娖,我是必须去阻止的,不然一辈子心里过不去。 然后这里,毛卫盟主不理解,或者说不爽的点就来了。 大概意思是,江南士绅、文人是逼死崇祯的间接凶兽,是害大明亡国的祸害之一,也是公主将来的敌人,结果公主你去救他们?!!!不理解! 我想说的是,公主率领去南直隶阻止清军南下大屠杀,主要是为了救那些死于屠杀中的普通江南百姓? (问一句,毛为盟主说自己是江南人,总不至于认为明末江南普通百姓也都该死吧?那时江南可是明朝赋税最重的地方。) 所以,作者君希望毛为盟主能理解,公主是为了去救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江南士绅、文人、地主等剥削阶级。 然后毛为盟主的问题又来了——可公主这么做确实是救了江南那些渣滓呀?作者你该不会让公主将来跟这些剥削阶级媾和,弄个旧官僚地主阶级的大明吧?你不帮普通百姓站起来? 现在作者君要回答,虽然涉及到剧透,但必须要说。 公主肯定是要改变大明种种不好的制度的,肯定是要打压剥削阶级,让社会发展进步的,肯定是站在普通百姓一边的。 但是,作者君认为公主没有任何必要,去借着清军下江南来除掉那些剥削阶级、渣滓。 凭借公主的金手指,军队,近乎神化的形象,完全可以在挡住清军下江南后,再自己去对付这些人,这样就不用波及那么多的普通百姓。 况且,江南那些渣滓就算有罪,也该公主这个君主去对付,处理,不该给清军去杀,更不该为此牺牲几百万的江南百姓,对不对? (以上这个问题,其实在四川,郝光明跟公主谈论土地、税收问题时就透露过,说要挡住了清军再处理。我不知道是因为没水之数,几句话带过去,才让一些人没注意到。或许有的剧情就该反复啰嗦吧。) 作者君说的这些不知道毛卫盟主能不能理解,又能不能接受。 但作者君要解释是作者君的事。 还是开头的那番话,读书就像交朋友,你不可能要求一个人(一本书)完全符合你的一切想象。 作者君也不可能为了毛卫盟主的需要,就不顾大纲、设定等,不顾作者的三观选择。对吧? 交朋友(看书)嘛,不合适就换一本,没什么的。 不要因为这个就冒火气,天气这么热,冒火生气不还是伤得自己? 有缘来看,缘尽便走。看书就为的是爽快,看这本不爽就找能爽的看。 好了,作者君要回复毛为盟主就这么多了。 两千来字呢,都能再写一章小说了。 哈哈。 正文 第268章 高空视角,骡马冲阵! , 刘芳亮站在高处,望着东面,眼见最悍勇的几十位将士冲入明军防线内,都没能掀起一点浪花,一两个呼吸间就没了动静,便知道想要一鼓作气攻破明军在金口镇的防线是不可能的了。 南北两面的情况他虽然没亲自去看,但想来应不会比东面更好,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正如刘芳亮所想,南北两面首批进攻的顺军死伤更加惨重,三千多人直接没了一小半。 再经受第二轮虎蹲炮散弹轰击后,即便再悍勇,剩余的那些顺军将官、士卒也迟疑了。 只是有军令在,他们许进不许退,只能各自找地方隐蔽。 听到铛铛铛的鸣金声,这些剩余的顺军如蒙大赦,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回奔本部军阵。 三道防线上的御林军将士见此,都忍不住想要追击。 于是六名千总纷纷向朱媺娖请战。 朱媺娖通过对讲机道:“顺军三面军阵各有一万人,此番不过各自出动了三千余人,还有六千多人没动。 你们若是追上去,那六千人必然会寻机出动。 到时候即便能够战胜,我军也会有不小的伤亡,不值当。” 听朱媺娖这么说,虎贲营、神机营的六名千总倒是都冷静下来,也有点感动。 按朱媺娖的说法,他们追敌是有很大机会战胜顺军的,只是伤亡会不小。 朱媺娖不让他们出动,也是不想他们有太大伤亡。 有如此爱惜将士性命的君上,是他们的福气。 ··· 另一边,刘芳亮虽然有所预料,可听闻南北两面都上伤亡了一千两三百人,仍不禁心痛。 那些可都是顺军的精锐步卒,如今在顺军中可是仅次于老营百战劲卒及老营马军的战士。 这一战就没了三千多人,简直让刘芳亮心里直滴血。 尤其是,马宝以及另外一位勇将都陷入了敌阵,生死不知。 作为统帅,刘芳亮并没有将他的悲痛、彷徨表现出来。 在众将士的眼中,他的神情依旧坚毅无比。 “传我将令,南北两面各出三千人,将旗帜留在本阵,从背着金口镇地方向矮身徐徐退出,千万不要被明军哨骑发现。 退到三里之外,便绕路来东面,隐蔽地汇入东面军阵。 之后,两通鼓起,三军再战,南北两面羊攻,牵制住所对防线的明军。 东面将士集中所有推车、马匹,做好准备,听我将领随时冲阵!” “得令!” 刘芳亮这番命令传递下去后,很快就得到了不折不扣地执行。 因为这般让两方羊攻,一方主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战术。 但简单不代表没用,相反,越是简单的战术往往越实用。 与此同时,刘芳亮还专门对一千余骑兵进行了另一番叮嘱··· 当刘芳亮暗戳戳地进行兵马调动时,却并没有注意五百米以上高空中盘旋着的三只怪鸟··· 御船上。 朱媺娖看着平板电脑上三个微型无人机监控画面上顺军的调动,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么用无人机监控敌阵变动,还真有些欺负人的感觉。” 朱媺娖这话其实是对郝光明说的。 董琼英却以为是跟她说,便接话道:“监国初次指挥战事,便遇到顺贼宿将,这本就不公平。如今有无人机相助,才算是扯平了。” 另一边郝光明则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朱媺娖一笑,当即通过对讲机告诉六名御林军千总顺军兵马的调动。 然后便让南北两道防线上御林军暗中分出五百虎贲、五百神机营枪手到东面战线隐藏。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顺军二通鼓响,犹如前面一般,从三个方向各派出三千将士冲阵。 和之前不同的是,顺军将士带了一些推车,阵型也比之前更加松散,并且南北两面的顺军跑得还很慢。 说是小跑,速度却和走差不多。倒是喊杀声一阵阵,颇有些唬人。 而东面顺军虽然推车更多,阵型同样无比松散,可冲锋速度却比头一回更快。 当最前方的三千人冲入明军东面防线一里内时,刘芳亮将旗挥动,却是亲自带着剩余的人一起冲了下来。 其中便有他此番率领的一千骑兵! “冲!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进入明军防线内!” 刘芳亮骑在战马上大吼着。 东面战线的神机营千总瞧见如此冲锋阵势,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很是激动、兴奋。 “这些光明式火炮入了我们神机营还不曾开过张,今天该让它们开张了! 注意,敌军大部已进入我方防线两里内,听我口令——开炮!” 随着炮兵哨总令旗挥下,顿时被集中过来的20门光明式火炮全部打放。 轰轰··· 震天的炮响声中,20发开花弹落入两三里外冲锋的顺军中。 因为顺军的冲锋阵型是越来越松散的,所以在两三里外阵型反倒相对密集一点。 这20发开花弹爆炸开来,顿时便杀死、杀伤了一百多个顺军。 这点伤亡,对于一万多人一起冲锋的顺军来讲不过百分之一,可其声势及距离却吓了很多顺军将士一跳,如此冲锋速度不免就慢了下来。 “都愣着作甚?难道等明军的第二轮炮弹吗?给额冲!” 刘芳亮大吼着,率领千余骑兵,越过最前面的三千多精锐步卒,最先接近了明军防线。 此时刘芳亮双目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大喝道:“下马!” 一喝之后,这一千多骑兵皆执行其先前刘芳亮吩咐下来的战术——在逼近明军防线时下面,让马匹当先冲阵! 如此战术虽然会牺牲掉骑兵们的马匹,可为了对付明军的虎蹲炮却是不得不为之。 让刘芳亮遗憾的是,他们被清军从京畿一路追杀,军中骡马数量比攻打北京时少了八九成。 如今跟随他的这千余骑兵都是一人一马。 若如以前那样一人双马,让两千多匹骡马冲阵,绝对可以破掉明军东面防线。 不过,只要明军没想到他在南北两面都是羊攻,要主攻东面,一千余匹骡马应该也能冲破东线明军阵势。 刘芳亮等骑兵是在距离东面防线一百多步时下的马。 也是此时,东面防线的虎蹲炮打放了。 御林军中虎蹲炮要比光明式火炮多得多,每面都布置了五十门。 此时一起打放,那种散弹铺天盖地向顺军罩去的场面再次出现了。 可东面防线的将官及炮兵将士却都神色难看,因为这一次挨虎蹲炮炮子的竟然都是些骡马! “糟糕!” 神机营千总、虎贲营千总都暗呼了一声,当即喝令各哨、各队准备与敌人接战。 果不其然,在虎蹲炮轰击下,一千余匹骡马死伤大半,却仍有三四百匹冲入阵列。 虽然御林军的防线较长,挪移空间较大,可仍让这冲进来的三百多匹骡马弄乱了阵型! 正文 第269章 朱雀出战!胜局已定! , 这些冲进来的马匹,或是扰乱了御林军的战术移动,或是挡住了枪手射击面,还有些严重受惊的直往人堆冲。 御林军属于精锐中的精锐,反应相当迅速。 或是直接将骡马斩杀、击毙,或是让开通道,让骡马跑到后面。 即便如此,仍有部分枪手阵型让骡马打乱,同时也给了刘芳亮等最靠近防线的顺军冲进来的机会。 打到了这一步,刘芳亮带领的千余马步军同样在冷静地执行着各种战术。 有那身披重甲的悍勇将士正面冲入防线,也有善射的顺军在二三十步外找地方射击。 御林军中的虎贲营将士则飞速前出,抵挡冲入防线内的顺军,枪手们有机会后撤的便重整阵列,对着顺军人多的地方打排枪,若未能及时后撤的便自由射击,或是以刺刀近战。 至于操控虎蹲炮的炮手们,则早在发现打了一轮顺军骡马后,就冒死或抱或抬,带着滚热的虎蹲炮撤向后方了。 待寻了个稍后方的地点,便以虎蹲炮向还未冲入防线的后续顺军打开花弹。 之所以不用光明式火炮,是因为御林军的光明式火炮都是平射炮,此时不好用。 反倒是虎蹲炮这种曲射炮(类似于迫击炮),不仅轻便易于挪动,还可以越过己方将士、双方交战处,去轰击更后面的顺军。 虎贲营、神机营将士在战斗中,也会拔出随身携带的几个手榴弹,扔向顺军较多的地方。 因此,哪怕顺军靠着牺牲数百匹骡马冲入了明军防线,却一时间取不到优势。 刘芳亮冲入防线中后,并没有热血上头地一味冲杀,而是不断打量周围情况,很快就觉察到不对。 ‘此处明军何止三千,怕是有五千之数。没想到明军主将不仅料到我会主攻一面,居然还猜中了是东面!’ 他紧皱着眉头如此想,心中却不由对那不知姓名的明军主将感到钦佩。 不过,即便发现这一面防线的明军要比预估的多两千人,刘芳亮也没准备撤军,或者说无法撤军——他若下令撤退,顺军必然溃败,被这些精锐之极的明军衔尾追杀。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虽然之前马宝等人冲阵的结果便让刘芳亮看出金口镇明军很精锐,可当亲率将士与之接战后,他才发现这些明军几乎都能媲美闯军百战劲卒,凶悍、难缠之极。 越是发现这些,刘芳亮打破明军东面防线的决心越是坚定。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活命,才能取胜! “杀!” 大喝一声,刘芳亮便领着百余亲兵冲杀向前。 作为主将,刘芳亮这种行为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备激励作用,再加上顺军面对明军时战斗意志本就不错,哪怕被开花弹、手榴弹炸死了不少后阵士兵,冲在前方的千余人仍战意昂扬,勐冲勐打。 御船上,朱媺娖注意到这一幕,柳眉蹙起,道:“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不然胜我军也会伤亡惨重。董参将,立即召集朱雀营及水师营将士,随本宫出战!” 朱媺娖在平板电脑上看得清楚,南北防线上,御林军只有一千正兵、一千辅兵,如今都被顺军拖住,一时根本难以对东线展开援手。 若强要再分兵去支援,南北两线的顺军攻打便会由虚转实,介时便会从南北两道防线攻入金口镇。 至于骁骑营的一千骑兵,朱媺娖并不想现在就用,且金口镇外的地形也不太适合骑兵冲锋。 因此,她能调用的唯有朱雀营及守卫御船的一营水师将士。 董琼英听了一愣,随即就单膝跪地抱拳道:“还请监国留在御船,让末将领兵出战!” 同时郝光明在另一边也劝道:“你坐镇御船吧,毕竟前方还要靠你通过无人机监视画面进行兵马调度呢。” 于是朱媺娖便道:“可以。” 董琼英又道:“末将请留一百朱雀营将士守卫御船!” “准!” ··· 金口镇外,东面战线已成焦灼之势。 但因为御林军毕竟是精锐中的精锐,武器装备又极好,再加上顺军后阵被虎蹲炮、手榴弹轰了一阵,后继有些乏力,如今整体上其实是顺军略处于劣势。 但顺军将士确实悍勇,在刘芳亮的率领下几乎个个舍生忘死,终于给更后面的顺军创造了冲进防线的机会。 如此一来,顺军便有了数千人的兵力优势。 从起初刘芳亮等人冲阵,到后续顺军再进来,有近一刻钟,虎贲营、神机营将士都产生了两三百的伤亡。 这便让御林军相对顺军的兵力差距更大。 所以,打到这一步,哪怕整体上依然是御林军占优势,却也让刘芳亮等顺军将士看到了取胜的可能。 然而从金口镇内传来的喊杀声却一下子破没了顺军的希望。 只见数千明军冲了过来,赫然是守卫御船的水师将士。 不过,比这数千水师将士更醒目的却是三百身着火红色战袄的女兵。 只见这些女兵皆负弩提刀,进入东面防线后,先是连发弩箭。 待射完了弩箭,又各自拔出了两把短手铳,抵近顺军,左右开铳。 短手铳威力极大,几步之内,往往直接将顺军轰得飞退出去,十分骇人。 不仅如此,这些女兵身形、步伐灵敏之极,可以看得出肯定没穿戴重甲。 可不论是箭射到她们身上,还是刀砍到她们身上,皆不能破防。靠近厮杀的顺军反倒让她们以短刀刺入要害,极其高效地击杀。 再加上三千水师将士也有不少火枪手、刀牌手,便让防线上的顺军不是被斩杀,便是不断败退。 同时,十几个朱雀营女兵两人一组,各寻视野开阔之地,随即便以45式光明步枪对顺军将官进行“点名”。 其中一组很快就注意到了距离她们较近的刘芳亮。 “看见十点钟方向那个穿鱼鳞铠的没有,肯定是顺贼大将,打他!” 女枪手没说话,眯着一只眼直接扣动了扳机。 正在与虎贲营将士对砍的刘芳亮听到一声奇怪的枪响,顿觉汗毛倒竖,身子缩了一下。 铛的一声,却是一颗铅弹打在了他的将军盔上。 他这将军盔乃是好铁打造,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却仍被铅弹打出了一个明显的凹陷,向内刺破了他的头皮,顿时鲜血从头盔内流了下来。 更糟糕的是,铅弹带来的冲击力让他一阵眩晕。 对面的虎贲营哨总抓住机会,当即就与身边士兵配合,分割了刘芳亮的亲兵,趁机踹倒刘芳亮,将其生擒! 这时候,顺军已经被打得几乎全线退出明军阵地。 哨总见状,便示意左右一起大喊:“尔等主将已被生擒,还不跪地投降?!” 刘芳亮晕乎中听到这话,便勐烈地挣扎起来,却不防被刀把打到后脑勺,立时昏迷过去。 御船上。 朱媺娖通过微型无人机监视画面,清楚地看到了刘芳亮被生擒,不少顺军将官被击毙,以及顺军全线败退的场景。 当即用对讲机发号施令—— “艾能奇!” “末将在!” “准备率领骁骑营追击败军!” “末将领命!” “飞鹰队第四、五、六小组听令,立即操控无人机,利用机载音响及预备录音,喊话让败退的顺军放下兵器,就地投降!” “我等遵命!” 接着,朱媺娖又打开了与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这些大将的对将频道。 “红娘子可在?” “臣在!” “金口镇战事我军胜局已定,你且派出两营兵马,配合拦截顺军败兵。此番,本宫定要将来犯江夏的顺军全部拿下!” “遵命!” 正文 第270章 李自成:哈哈哈,磁侯战败定是假的 刘芳亮率领一万两三千顺军攻打金口镇东面防线,从二通鼓开始冲锋,到此时败退,尚且不到两刻钟,却已战损四五千人。 如今败退的便只有七八千人。 因刘芳亮被擒,顺军中的将官在之前的防线战斗中又多有被朱雀营女枪手“点名”的,顺军纵使精锐,在缺少将官指挥的情况下,也是败退得毫无章法。 东线的御林军打出了火气,又有朱频拿令在,便衔尾追杀。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顺军被从背后砍倒,或是背后中枪倒地。 好在这时御林军的将官们都回过神来,纷纷高声大喊。 “监国有令,扔下兵刃、跪地投降者不杀!” 在朱菩陆ㄎ宕缶系时,便有相关军令灌输下去―在胜局已定时,俘虏比斩杀功劳更大。 所以,东线的御林军追着斩杀了数百顺军后,勉强出了心中火气,听到将官们的高喊喝令,便也都跟着喊起来。 当然,若还有那顽抗的,则会被御林军毫不犹豫地斩杀。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在天空中盘旋的三驾微型无人机降低到百米的高度,在败逃的顺军头顶边飞边播放挑选出的录音―― “大明监国公主有令,扔下兵刃,跪地投降者,免死!” 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但却是从头顶传下来的,且声音洪亮无比,又诡异的重复播放。 一时间不少顺军都不禁抬头望天,这才瞧见三架微型无人机。 意识到声音是从“怪鸟”上传下的,很多顺军将士被彻底击垮了心理防御,直接扔了兵器跪倒在地。 有的甚至向无人机磕头求饶。 “神鸟饶命,俺降了!” “神鸟老爷别吃额,额已经投降了。” “神鸟饶命呀,呜呜???” 后面追击的御林军将士望去,只见无人机飞过之处,败逃的顺军竟然成片地跪下乞降。 这场面,让追敌的御林军都看呆了。 在南北两面,顺军原本在比较有序的撤退,但因为无人机现身“劝降”,这两面的顺军立时都乱了。 偏偏此时,被艾能奇分作两部分的骁骑营追了上来。 虽然一面只有五百骑,却成为了压倒这些顺军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不待骁骑营的将士们冲过去搞骑马砍杀,许多顺军都就降了。 甚至有顺军将官带着麾下将士成建制地投降。 御船上,朱仆u为人机的摄像画面看到这些,颇有些无语。 她看顺军先前攻入东面防线的那股悍勇气势,还以为他们即便是败,也会很难搞呢,没想到如今竟然都投降得这么干脆。 这倒是让她的一些准备多余了。 于是,朱频奔淳陀枚越不联络红娘子。 “红娘子,本宫已在金口镇拿下此番来攻犯的全部顺军,你不必再派人来了。” 红娘子听了自然也有些惊讶,然后便带着喜悦道:“俺知道了。恭贺监国此战大获全胜!” 朱埔恍Γ “只是先拿下了顺军一部而已,若要大获全胜,还得解决江对岸的李自成。” 朱扑淙缓秃炷镒诱饷此担可在结束对讲后,与郝光明商量后续事宜时,却是另一番打算。 郝光明道:“这三万进入江夏的顺军,应该便是李自成此战取胜的希望所在了。 如今你既然解决了这支顺军,李自成也该知道,此战他再无取胜的可能。 不过我并不建议你继续和李自成打下去――且不论还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击溃李自成、刘宗敏所率领的大部顺军。 即便你真击溃了他,又哪来的兵力趁势收复湖北之地? 且即使派兵收复了湖北,接下来便会对上阿济格率领的清军。 这样一来,你就被彻底拖在湖广,没时间、没兵力去南直隶阻止东路清军下江南了。” 朱铺得微微点头,问:“那相公的建议是什么?” “很简单,以此战获胜为筹码,让李自成放弃过江的打算,并撤出汉阳府。 李自成多半不知道东路清军南下之事,否则他就不会一直想着取江南为再战天下的基业。 所以,你们可以威胁他――倘若他执意要南下,你们就会出军攻打荆襄,让他再无容身之地! 以此,让他收兵退出汉阳府,不得再举兵南下!” ??? 下午,太阳偏西时。 汉阳镇左近。 大顺“水师”昨日大败后退回汉阳,顺军在汉水上便再无可为之处。 因此,李自成便是率领三四万人与刘宗敏合兵一处,在今日攻打汉阳。 结果那曾英亦派长江水师上岸增援汉阳镇的杨展。 他和刘宗敏自上午开始,前后发动了五次进攻,折损近万将士,却依旧没能攻入汉阳镇。 如今明军水师可还有一部分留在船上呢,对面汉口镇也还有一万多人兵马没来。 如果这些人都聚集到一起,恐怕他和刘宗敏如今所剩的六万大军反倒会被明军击溃。 “陛下,这明军枪炮实在是太厉害了。汉阳明明只是个镇子,连城墙都不成样,可却被他们守得跟铁通似的,额们实在是攻不下呀。” 收拢了第五次进攻败退回来的溃兵后,刘宗敏也不禁来跟李自成抱怨起来。 李自成望着长江,面无表情地道:“额一早说了,这次额们只是羊攻,吊住江北的明军,给磁侯争取拿下江夏的时间。 只要他能够攻破江夏,甚至是擒杀那个妖女,便是今日我们一直败,最终也会获胜!” “陛下说的也是。”刘宗敏点头,随即问:“那额们今日还攻吗?” 李自成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道:“天色尚早,若是没磁侯在江夏取胜的消息传来,额们就还得再打一次,不能给明军回援江夏的时间。” 刘宗敏点头,“那额这就去问问,还有哪个敢上的。” 听见这话,李自成终于有了表情,却是满脸的无语。 心道:你刘宗敏好歹也是额麾下大将,就算额们连输五阵,没了士气,可你作为大将也不该这么说话呀。 这让下面的将士听了,岂不是更加沮丧,提不起一点战意? 李自成正腹诽着刘宗敏,便瞧见汉阳镇外明军防线内奔出一骑手。 这骑手背后插着代表使者的旗帜,来到顺军阵前,便高喊道:“李自成可在军中?我们曾帅有话通传!” 李自成自视为大顺皇帝,当然不会去应一个使者的喊话。 于是顺军前阵便有将领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明军使者倒也没去计较顺军将领的粗鲁,也没坚持让李自成出面,因为他知道,他在此说话定会传到李自成耳中。 “曾帅说:李自成你还在等刘芳亮的消息吧?别等了。 刘芳亮率军攻打金口镇,已被我们监国所率御林军打得大败。 刘芳亮被生擒活捉,其余人等不是被当场斩杀,便是投降成了俘虏。 监国派我劝你收兵,撤出汉阳府。 否则我们便出兵攻打荆襄,与清军一起夹击尔等,令尔等再无容身之地!” 听完这话,整个顺军军阵都死了一样的静。 刘芳亮率三万偏师袭取江夏之事,顺军高层将领知道,中层将领有些模湖的猜测,uu看书www.uukanshu.com可低级将官及普通将士们却并不知晓。 如今明军使者说刘芳亮率领的三万偏师大败,人全没了,连刘芳亮都被活捉,这让顺军哪里接受得了? 过了好几息,数万顺军才好像活过来一样,嗡嗡地议论起来―― “这怎么可能?磁侯不是去打汉口了吗?如何会在江对面大败被擒?” “三万人啊,怎么会被那监国公主打败?不是说监国公主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吗?这事额是不会信的!” “这消息定然是明军用来惑我军心的!” “???” 军阵中一高坡上,刘宗敏等知情的军中大将、高级将领都看向李自成,无人说话。 显然,他们都在等李自成说。 李自成沉默了好几息,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明军如此说,定然是磁侯在江夏已将那妖女和红娘子逼入了绝地! 那曾英眼见回援不及,才会放此假消息迷惑额们,骗额们退军,好让他回援江夏! 让前阵将士传额的话:多谢曾帅告知额们磁侯在江夏取胜的消息!” 正文 第271章 李自成拉着顺军一起被打脸 , “多谢曾帅告知额们磁侯在江夏取胜的消息!” 汉阳镇防线内,曾英、杨展听到顺军将士齐声如此大喊九遍,不禁面面相觑。 随即就一起笑了。 杨展道:“搞半天,这李自成竟然以为我们在骗他?竟还以为刘芳亮在江夏取胜了,真是可笑。” 曾英笑道,“我瞧他未必真的全做此想,多半是故意如此宣传,以稳定军心士气。 监国倒似是对此事早有预料,在对讲机中告知你我消息时,便已经派人送刘芳亮及其所部旗帜过江了。 等这些东西一到,李自成的谎言就会被戳破,到时候他便不得不退兵。” “那就再叫他做会儿美梦。”杨展如此说了句,随即又很不甘心地道:“稍后李自成谎言被戳破,必定军心士气全无,实是大败顺军的好机会。 偏偏监国不让出兵,只收个汉阳府就完事了,哎!” 曾英笑道:“监国是从全局考量才如此做的——放李自成这些人走,他才能在荆襄多顶住西路清军一些时日。 如此一来,我们才有时间、有兵力去南直隶对付东路清军。 况且,只需争取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左良玉的几十万军队整编、训练完成,再去收复荆襄等地也不难。” ··· 李自成见军心、士气被他一句话又提上来了些,便令刘宗敏再组织将士攻打一次汉阳镇。 其实他心里对刘芳亮袭取江夏的胜败完全没有底,甚至觉得明军所言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必须趁如今军心、士气可用,再攻打一次汉阳。 若能打下汉阳,即便后面证实刘芳亮真的在江夏大败,局势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到了最坏的地步。 结果,刘宗敏才调度好了兵马,正要下令击鼓出战,汉阳镇就又奔出一小队骑手。 这一小队骑手来到顺军阵前两里远的地方就停下。 很多顺军将士这才看清楚,小队中还绑着一个人,拖着一面旗帜。 “李自成,我们监国猜到你不会相信刘芳亮大败之事,所以就将刘芳亮和他的将旗送来了! 刘芳亮和他的将旗你们肯定认识的吧?一看便知真假!” 说着,将那绑着的汉子,系着一条绳索推到前面去。 又有人举起了原本到拖着的那面将旗,上面赫然写着“刘”字,且制式和顺军大将旗帜一模一样。 虽然隔着两里地,可仍有些眼尖的顺军分辨出了那被绑之人身份,便忍不住震惊出声。 “真是磁侯!” “不会吧?磁侯竟然真的被俘虏了?” “这么说,真如明军所说,磁侯带着三万人去袭取江夏却被全歼?!” “···” 这些话迅速传播向后阵,很快就让几万顺军一片哗然,骚动起来。 如果磁侯大败是真的,先前李自成让他们那么喊,不是拉着他们一起被明军打脸么? 李自成脸黑如锅底,见刘宗敏等高级将领像之前一样干望着他,不禁怒道:“都愣着作甚?那人怎么可能是磁侯?肯定是明军假扮的! 那将旗定然也是明军伪造的!一切都是明军的诡计! 这些还用额来说?你们不知道向将士们说吗? 传额军令,再有乱议此事、动摇军心者,立斩不饶!” 一众将领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应是,然后就奔往各处,或是大声呵斥,或是宽言安抚,倒是很快就让数万人安静下来。 说到底,此番李自成带来的顺军都还算可用,各部中高级将领也算得力。 若全是乌合杂兵,怕是听到消息时就崩溃了。 随后,李自成先下令各部回营,埋锅造饭。 再之后又将张鼐叫到帐内,道:“你带着一小队人去汉阳镇见明军主将,告诉他们,明日额们就收兵退出汉阳府。 但若明军来追击额们,或是进攻荆襄、承天、德安等地,就别怪额们让出道路,请清军南下!” 在请字上,李自成加了重音。 他相信张鼐能明白他的意思,并完整传达给明军主将。 果然,张鼐郑重当头,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说完,就带着一队亲兵出了大营。 李自成却又派侍卫将负责主管军中辎重的吴汝义叫到帐中,吩咐道:“让后勤赶制火把,晚饭后我们便作宿营假象,然后连夜撤退。” 吴汝义没问为什么要连夜撤退,而是道:“而今军心不稳,若是夜间撤退,恐怕会有不少人趁机逃离。” 李自成皱眉。 这事怪他思虑不周,心里急了。 他沉吟一下便道:“那就早做准备,明日天一亮就撤退。另外,还是要让后勤多做火把,发给各部,防止明军夜袭。” 说到底,李自成还是不愿将安危寄托在明军这边——虽然那监国公主说放他走,但谁知是不是麻痹他,好在夜间袭营,一举歼灭他这几万大军? ··· 汉阳镇。 曾英、杨展听了张鼐的传话后,当即通过对讲机告知了朱媺娖。 而在竹林老宅,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了对讲机中的话,却不禁感叹道:“看来李自成真是被逼急了呀——他这番话虽没表现出投降清军的想法,却也有联清抗明的意思了。” 作为开国皇帝,李自成在政治上虽然曾表现得天真、幼稚,明显不合格,但并不代表他在政治方面的天赋真就很差。 他毕竟是一个做了十几年农民军领袖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失败,如今被清军追剿,又被明军碾压,他想到联清抗明并不稀奇。 只不过从他传达的这番话来看,这种想法显然还不算清晰、坚定。也不知是没想清楚,还是纯粹不愿和清军合作。 朱媺娖道:“他既然愿意收兵退出汉阳府,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嘛。 至于将来他是否会放清军南下,并不重要。 或许清军不需要他放,直接就打败了他,自己南下。 又或者,堵胤锡、章旷在湖南练兵有成,先一步出兵收复湖北。 总之,我们此番放他走,和顺军停战,只是暂时的,将来双方必定要在湖北分出一个胜负来。” 听到这番话,郝光明不禁惊讶道:“可以呀,你在政治方面领悟得很快嘛。看来你不禁有军事方面的天赋,政治天赋也不差呀。” 听见郝光明如此直白的夸奖,朱媺娖不禁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她便通过对讲机向曾英、杨展下达了指令。 让他们监视李自成的顺军,不必再战,待明日顺军退走,便分兵去收复汉川。 ··· 三月十八日。 顺军已退出汉阳府三四日,汉川则被杨展率领边防军第三镇收复。 但是,朱媺娖不可能将边防军第三镇用于镇守汉阳府——不论是汉阳府、武昌府,还是整个湖南的军备,都需要湖广的军队。 原来何腾蛟等大明官员在长沙等湖南府县编练的兵马也有数万人之多。 可通过堵胤锡、章旷反应,这些人多是当地归附的山贼土匪,或是士绅地主所练民勇,多不可靠。 即便是挑挑拣拣,最多也只有一两营、数千人可用。 所以,朱媺娖在湖广布局所需要的兵力,最终还得落在收编的左良玉兵马上。 “想要在短时间内牢牢掌握左良玉的兵马,使他们成为可用之兵,关键在于左良玉。 因此,我觉得你是时候让左良玉觐见,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了。” 御船宫阁二楼上,朱媺娖听见郝光明的话不禁微微点头。 她留着左良玉不杀,肯定是要利用的。 但还需要左良玉清楚他的利用价值,既不因担心受怕起疑心,也不因自恃重要得寸进尺,如此才好。 说简明点,就要让左良玉乖乖在湖广当一个的工具人。 正文 第272章 湖广新军十七镇,左家父子购神药 在让左良玉觐见前,朱媺娖先和郝光明一起梳理了下左军的整编情况。 对大明旧官兵、降兵地整训中,汰选、整编、训练这三大步的最后一步才是最耗时间的。 自朱媺娖取江夏,收编左良玉的军队,如今已过去近半月,前两步自然是都完成了,各方面数据、资料也都汇总到了朱媺娖这边。 经郝光明整理所得的明晰结果如下—— 汰选这一步排除掉了年龄及身体素质不符合要求的,以及兵员不愿再从军打仗的,最终参与整编的左军精兵有近四万人,敢战之兵十三万多。 余者除编户齐民、遣返家乡的,被编入湖广工屯军的则有二十二万人。 其中,精兵有三千多被编入御林军、禁卫军及边防军第三镇、第四镇。 不过并非是将左军精兵直接编入御林军,而是先从禁卫军中拨选兵员补齐金口镇一战御林军因死伤所缺的兵员。 金口镇一战,御林军虽然大获全胜,可因为东面防线被刘芳亮率领顺军冲入,着实死伤不少。 战后统计,战死者二百多,伤者则多达八百多! 虽然伤者中只有一两百名重伤或者残疾了的,但算上死亡的,仍是让御林军缺员近五百人。 经过朱媺娖与红娘子、曾英商议,这次干脆就超额补兵,给御林军补充了1500名“新兵”。 相当于让给朱媺娖随行的御林军虎贲营、神机营各增加了五百人。 并且预计等将来收降的顺军整编、训练好,补充入禁卫军、边防军后,还会再从禁卫军、边防军拨选一千人充入御林军··· 说回左军精兵,除补充入禁卫军、边防军的,余者正好三万六千人,被整编为边防军第七镇、边防军第八镇、边防军第九镇。 李国英、徐勇、金声桓三人均以副总兵身份,暂领这三镇边防军。 可以说,朱媺娖选择的这三人很有讲究。 首先从这个时空已发生之事,及后世之事,这三人领军作战能力在左军那十几位总兵中都是第一等的。 其次,三人成分各不相同,李国英原为左良玉直系总兵,徐勇则是官军出身的附属总兵,金声桓却是贼兵出身的附属总兵。 这三人从根底上讲,尿不到一个壶里,相互勾结一起背叛大明的可能性极小。 何况,他们手底下的兵,包括亲兵在内,都是经过红娘子、堵胤锡、章旷三人整训后重新组遍的。 将来即便他们想背叛大明,底下的中低级将官、士卒也未必会答应。 而朱媺娖所掌控的大明朝廷,则会让他们重新将军队变为私军可能性接近于零。 所以,只待这三镇边防军完成最基本的磨合训练,就可以交由李国英、徐勇、三人统领,听候堵胤锡、章旷的调用了。 三镇边防军数量太少? 不要紧,还有由敢战之兵整编出来的湖广卫戍军呢。 整编出来的十三万多左军敢战之兵,首先拨选出两万四千人编为长江水师第三镇、长江水师第四镇,分别由徐恩盛、常登率领,用以负责巡防湖广段长江。 余者则被编为九个湖广卫戍军军镇。 再加上,堵胤锡、章旷已计划将原来何腾蛟在湖南收编的数万官军整训为三镇兵马,那湖广的卫戍军军阵便多达十二个! 三镇边防军、十二镇卫戍军以及两镇水师,十七镇兵马共计有二十万零四千人。 哪怕还没有用上四川那边产的新式武器装备,只需用没有残次品的大明旧式官军装备,也足以抵挡江北的顺军、清军了。 甚至在将来还有望收复湖广。 然而,这些湖广新军的兵员及中低级将官毕竟绝大部分都出自左军。 所以朱媺娖才需要让左良玉觐见,与其谈一谈,给湖广新军上一道忠诚保险。 ··· “罪臣左良玉参见监国千岁。” 御船甲板上,左良玉在左梦庚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向朱媺娖跪拜下去。 如果是忠臣良将,于大明有功劳的,此时朱媺娖肯定会免去其跪拜之礼。 可惜,左良玉虽然也为大明立了一些功劳,可负罪同样不少,更是曾准备起兵攻打南京朝廷,又和她这位监国对抗。 她如今没杀左良玉,判一个诛九族之罪,已经算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再免去左良玉第一次觐见她的大礼。 况且,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后世药物的治疗,左良玉虽然仍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却已经能下床进行基本的行动了。 待左良玉缓慢地行完大礼,朱媺娖才澹澹道:“平身,赐座。” 赐座,也是因为这次面谈会有点长,朱媺娖不希望谈了一半,左良玉就倒下去。 左良玉却表现得颇为激动,再次拜道:“罪臣叩谢监国!” 待左良玉落座,朱媺娖便问:“本宫此番招你觐见为的是什么,你该知道吧?” “可是军队之事?” 朱媺娖点头,“你麾下金声桓、马进忠等十三人都还算是可用之将,故而本宫已授命他们为湖广新军各镇总兵。 除边防军三镇、水师两镇外,卫戍军十二镇中他们亦占了八个位置。 当然,他们毕竟曾跟随你对抗本宫的叛将,故而皆剥夺了过往功爵,并降职一级,以副总兵官领各军镇。 同时,你军中其他的一些参将、游击、千总等将官,只要能在武昌将官进修营完成学习,顺利毕业,也将被安排到新军中。” 说完,朱媺娖示意连翘将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左良玉。 上面赫然是左军主要将领的授职名录。 瞧见马进忠、王允成、张应元、张应祥、徐育贤、卢光祖、吴学礼、郝效忠分别任职湖广卫戍军第一镇至第八镇,剩余的左良玉便不敢多看,忙合上了交还给连翘。 然后道:“监国宽宏大量,能不计前嫌任用他们,罪臣在这里替他们拜谢监国。” 说着又起身要行大礼。 “不必了。” 这次朱媺娖却是出声阻止了他——主要是嫌耽误时间。 随即,朱媺娖便用平澹之极的语气道:“这些人都曾是你麾下的将领,若哪日有人窜托他们勾结在一起,找到你,让你做主心骨,带着他们行背叛本宫之事,你该怎么办?” 左良玉听心跳徒然加速,忙道:“罪臣会立即举告他们!” 见朱媺娖澹笑不语,左良玉擦了擦额头冷汗,颇为诚恳的道:“其实监国不必有此虑,罪臣前番虽侥幸未死,又得监国赐神药救治,却也只不过减缓了些病症,料想不久后仍是难逃一死。” 朱媺娖道:“你死了,他们可以让你儿子做主心骨呀。” 扑通一声。 并非左良玉跪下了,而是旁边的左梦庚。 只见左梦庚焦急地解释道:“罪臣发誓,绝不背叛监国,若违此誓,定叫罪臣五雷轰顶而死。” 朱媺娖含笑道:“你若真做了这等蠢事,不必等老天降下五雷,本宫自会将你电死。” “是是,”左梦庚对此毫不怀疑,忙不迭点头,“所以罪臣绝不敢、也不会背叛监国呀。” 见左家父子都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朱媺娖觉得可以了,便直接道:“如今湖广新军虽已初步完成整编,但接下来仍需一个月左右的训练才堪大用。 因此,本宫需要的可不只是你左良玉举告背叛者,还需要你发挥余热,督促这些兵将尽快完成整合训练。” “罪臣领命。”左良玉先应了,随即又道:“只是,若无监国的神药,罪臣这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 左良玉这次来觐见其实也是有所求的——之前朱媺娖赐予他治疗尸疰的药吃完了,这两天没吃药,他便明显感觉病情加重。 朱媺娖所赐神药虽然不能治好他的病,甚至还有不小的副作用,可至少能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左良玉? 朱媺娖道:“治疗尸疰的药本宫可以为你弄来,只不过这药并非大风刮来的,便是本宫要弄到,也不容易。 此前是见你病危,才赐予你一些。如今你若还需要,总不能让本宫白给你吧?” 听了这话,左家父子都不禁愕然—— 公主这是再向他们要买药钱?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堂堂监国公主,据说是仙女下凡,竟然也会向他们这样的罪臣要钱! 惊愕归惊愕,左良玉反应却很快。 他一愣之后便道:“此药延续罪臣性命,本应由罪臣出资购买。只是不知这神药是否能用凡间金银购得,一副药又作价多少?” 左梦庚也立即表态道:“罪臣愿出资为家父买药,恳请监国成全!” 正文 第273章 百万药银,江西总督 , 早在半个月前红娘子取江夏后查抄城内钱粮时,就跟朱媺娖说过,左家可能还有不少钱财,一时不好查抄。 彼时朱媺娖急需要让左良玉帮着劝降其麾下各部,又需要左良玉在后面一段时间督促左军完成整编、训练等事宜。 所以,真不好查抄左家。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权财”二字。 朱媺娖已经下令,剥夺了左家父子的一切功爵、官职,如今左家父子便只剩下钱财了。 左良玉能留给左梦庚的也只有钱财。 这时候,朱媺娖再以追究前责为由,用强硬手段查抄左家钱财,不仅会逼得左良玉逆反,还会让下面的人觉得朱媺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可是,一想到左良玉曾做过的那些事,朱媺娖便觉得仅剥夺功爵、官职太过便宜了左家父子,必须在他们身上再剥下一层皮来才行。 郝光明得知了朱媺娖的想法,便提议向左良玉卖药。 所以,朱媺娖得知左良玉药吃完,就没再赐给他,而是等着他来求取。 见左家父子都愿意出钱买药,朱媺娖便微笑道:“此药于本宫而言,亦是千金难求。你们既要买,一天所需药物便作价万两白银吧。”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听到这个价格,左家父子仍不禁一脸惊愕。 左梦庚更是脱口而出道:“这么贵?” 董琼英在一旁道:“此等神药本非大明所有,旁人想买都买不到。监国不计较尔等过失,肯卖药,尔等竟然还嫌贵?” “臣不敢。”左梦庚先这么回了句,然后便一咬牙道:“臣愿一次为家父购买百日神药。” 一下子就拿出百万两银子? 左家私财果然不少呀。 心里这么想,朱媺娖却并没有再提价的想法,点头道:“本宫可以先给你们药物,你回去后当尽快遣人将药钱交于红娘子。” “是。” “左良玉。”朱媺娖又喊了下彷佛出神的左良玉。 “罪臣在。” “以后你便以参赞湖广军务为职,留在武昌。至于左梦庚,便随本宫前往南直隶。如何?” 左良玉一听,就知道朱媺娖是要用左梦庚当人质。 如此才能让他彻底没了反叛的可能。 左良玉虽然不舍儿子离开,却知道这事由不得他选择,便应道:“罪臣谢监国。” 事情谈完,朱媺娖便让左家父子离开了。 回到江夏左宅,左良玉便将左梦庚叫到卧房训斥起来。 “你真是湖涂,一天就花一万两的药你也买?为父不过必死之人,何必去花这个冤枉钱? 即便要花,你也不该一次拿出百万两呀。岂不闻财不露白,不怕招人惦记?” 左梦庚苦笑道:“父亲,为您续命,就算一天一万又如何?何况,若是您死了,儿子如何保得住那些钱财? 不如借卖药献于监国,这样才能免于被其他人谋取。 监国既已赦免我们,便不会因钱财去我们性命。 可若是其他人惦记我们手中的钱财,恐怕便会连我们的命一起取了呀。” 听见左梦庚这番话,左良玉不禁愣了愣,随即便露出欣慰之色,“我儿终于长大董事了呀。可惜为父做错的事太多,如今能留给你的也只有些钱财了。” 实际左家父子估计,他们价值几百万两的私财之后也未必能保留太多。 可哪怕只保留几十万两,也足够左梦庚一世花销。 若能懂得经营,甚至能成为富裕数代人的资产。 所以,听左良玉如此感慨,左梦庚便道:“父亲,我等毕竟曾对抗监国,能留下性命和一部分私财,已经足够了。” 左良玉慨然一叹,点头。 然后又不禁想,这百万两白银所购神药不知能延续他多久性命。 说到底,他还是怕死的。 ··· 三月二十日。 朱媺娖从武昌启程,率领大军继续顺江东下。 在武昌先后与左军、顺军大战两场,朱媺娖麾下船只、兵马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多了。 战船增加的不多,只有几十艘,但民船却增加了八百多艘。 兵力则增加了两万多。 除从左军精锐中补充了一批兵马,剩下的便是俘虏、整编的大部分顺军了。 在湖广,算上江陵之战的话,朱媺娖俘虏的顺军已超过三万。 因为李自成就在湖北,朱媺娖自然不会将接受整编顺军留在湖广。 于是,除了不适合从军或者不想再从军的,剩余符合大明新军条件的顺军都让她随船带走。 这些人被整编为七个训练营,暂时未作更大编制。 将来若朱媺娖身边的禁卫军、边防军需要补充兵员,便可以直接从这七个训练营中提人。 以这批顺军俘虏的战斗素养,训练一番,都是能编入边防军或者禁卫军的。 若将来在南直隶对抗清军的战场上实在缺人,也可以直接训练营的人拉上战场。 大部分投降的顺军将官已向朱媺娖表示了效忠之意,只待完成了进修营的学习,便可以作为军官使用。 这些人虽然不能被直接安排到训练营中为军官,却可以与边防军、禁卫军军官替换,腾挪出非顺军出身的军官去掌控训练营。 在明末时期,大明行政划分中的湖广武昌府与江西九江府是挨着的。 因此,大军从武昌启程后不过一两日,便进入了九江府··· 九江府治,德化。 大明的又一位总督袁继咸便驻节于此。 崇祯十五年,因罪谪戍贵州的袁继咸得廷臣推荐官复原职,总理河北屯田。 农民军进入湖北靡战,阻隔道路,其未能成行。 于是改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使,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南京等处军务。 明末各地皆有战乱,便连政令也因各种原因有所混乱,像这种总督军务辖区重叠的事很常见。 所以,在何腾蛟被南京朝廷委任为湖广总督后,袁继咸实际就成了江西军务总督。 朱媺娖在武昌停驻一二十天,先后与左军、顺军大战,九江与武昌相邻,船只又可顺长江而下,袁继咸自然是早就听闻了一部分与朱媺娖相关的消息。 只是这些消息多由商人、逃兵带来,颇为混乱,又非官方正式消息,故而袁继咸起初也难辨真假。 随着后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他才从中分析出一些可以确信的。 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去岁击败了张献忠,今春便率领十万大军进入了湖广。 在湖广先是击败了左良玉,而今又在与意图南下渡江的顺军相战。 湖广总督何腾蛟,及其下堵胤锡、章旷等官员皆从监国公主。 昨日传来的最新消息是,朱媺娖麾下大军已击败李自成,令顺贼退兵。 得知这些,袁继咸一时都不知道该忧虑还是高兴了。 不过早在十天前,得知监国公主率军至武昌时,他便已经向南京上奏,告知此事。 他并非不知这监国公主与南京新帝必将产生冲突,而是觉得此事南京方面早晚要知道,他既为江西总督,得闻此事便有责任告知。 也许让南京那边多些时间讨论,拿出合适的应对策略,便能免得两边刀兵相见。 毕竟如今大明江山已沦陷小半,实在不宜再有皇室内乱了。 他心里原本自然是偏向南京新帝的。 虽然新帝亲近阉党,在南京朝廷登基以来,各方面事务处理得也是一片混乱,可总比一个女子监国更值得信赖吧? 且不说公主监国乃亘古未有之事,其为女子又如何能继承大明皇位? 原本袁继咸盼望着监国公主在得知南京已立新帝之事后,能知晓大义,主动卸下监国之职,将麾下军队交给南京朝廷。 可在近几日得知监国公主不仅击败了左良玉,更尽收其部,且何腾蛟等湖广官员也从其诏令。 再有公主大败李自成所率顺贼之事。 袁继咸便意识到,这位公主恐怕是野心不小,有觊觎大明皇帝宝座之心。 即便公主没有这种心思,其势大至此,公主身边的文臣武将恐怕也不会甘心屈居南京群臣之下。 想到将来监国公主极可能率领大军和南京朝廷火并,袁继咸这两日不禁忧虑得夜不能寐。 这天上午,他正在总督衙门内锁着眉头踱步时,门子来报,说新任江西巡抚旷昭求见。 “旷昭?” 大明官员太多了,旷昭之名袁继咸之前并未曾听闻,于是接过门子手中的名帖。 从这上面得知旷昭是四川潼川人,此前在家养病,不久前才从四川接到任命文书,因此来江西上任。 袁继咸立即意识到,此人应该知道一些那位监国公主的事。 于是对门子道:“快请旷抚台进来!” 说着,他也到院中迎接,以表示对这位四川籍新任江西巡抚的尊重。 正文 第274章 江西臣服,陕西军情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274章 江西臣服,陕西军情 袁继咸与旷昭见了面,一番寒暄,便问:“伯余兄可是从四川来?” “是。”旷昭点头。 “那可知坤兴公主监国之事?” “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旷昭道,“同乡吕大器去年回川后,被监国授予陕甘总督一职。 其前往陕西,过潼川时曾劝我到成都觐见监国,以谋求官职。 当时先帝任命我为江西巡抚的诏书已至,我思虑之后,没有去成都,而是领了先帝的诏书来江西。 我虽然走得早,但一路辗转,前几日又在武昌遇到了监国的大军。 当时李自成已经败退,我听闻之后便到御船上拜见了监国???” 旷昭在武昌上御船拜见朱频木历,大抵也和堵胤锡、何腾蛟等人差不多,被朱埔韵鹊垡炮、传诏视频及往来后世的大神通转变想法,当场向朱七蛋菪e摇 他之所以要比朱频某そ水师先一步来九江德化见袁继咸,便是要说服这位江西总督向朱菩e摇 旷昭讲述了在御船上的种种见闻,以及朱谱猿鼍┏呛蟮乃有功绩后,见袁继咸已经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便停了下来,给袁继咸消化、吸收众多不可思议之事的时间。 等了片刻,见袁继咸重新看过来,旷昭才继续道:“旷某所言虽然离奇,却句句属实,袁督师若不可信,待明日监国御船至德化,前去觐见监国,便知真假。” 袁继咸虽然已经被先前旷昭所言诸事震惊得麻了,可听见这话仍不禁讶然道:“监国明日就到德化?” 听袁继咸不知不觉就改成了“监国”的称呼,旷昭不禁露出笑容,道:“不错。” 袁继咸眼珠微转,很快想到什么,又问:“监国是要去南京逼那位退位?” 旷昭道:“先帝既下诏书命坤兴公主殿下为监国,南京那位便是伪帝。既是伪帝,就该退位。 不过监国此番前去南直隶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阻止东虏下江南。” 袁继咸听了再次感到惊讶。 “东虏下江南?不是说东虏调南下之兵去陕西对付李自成了吗?” 袁继咸主要通过南京朝廷获知北面消息,然而南京朝廷对北面消息本就不清不楚。 在去年最初听闻清军入关击败顺军的消息,南京方面还以为是吴三桂向清国借兵击败了李自成,甚至为此议封吴三桂为公爵,又筹备银五万连、粮十万石预备送往北方给吴三桂当军饷。 到后面才得知吴三桂已成清国的平西王,闹了一个大大的乌龙,引人发笑。 之后,南京朝廷对清军仍抱着“美好”幻想――当时南京方面认为其主要敌人是李自成的大顺,且顺军对南京方面威胁也比清军大。 因此,不论是号称阉党首领的马士英,还是东林党、清流首领的史可法,都赞同“联虏平寇”之策。 于是在去年七八月时,派遣以左懋第为首的使团前往北京与清国议和,商量联虏平寇之策。 谁知清国摄政王多尔衮一边派人假意与左懋第等南京派来的使者商议和谈之事,一边却调遣兵马,派多铎率军南下。 左懋第等人意识到清国并无和谈诚意,便要回南京报告。 结果半路上被多尔衮派人追上,又劫回了北京,软禁起来。 等到驻守徐泗的江北四镇之一高杰部与多铎兵马接了几仗,向南京方面汇报剧情,南京这边才知道清国根本没打算跟他们和谈,而是想将他们也一起灭掉。 西红柿小说 当时南京君臣可谓吓了一大跳, 上下皆是惶惶不安。 好在后来顺军在河南组织了一次针对清军的有力反攻,又吸引了清军的仇恨,多尔衮便把多铎给调去攻打陕西,这才让南京方面暂时放下心来。 因为消息阻塞,不论是南京方面,还是在九江的袁继咸,都还以为清军仍在陕西跟顺军打着呢。 毕竟顺军去年还十分势大,大有一统天下的样子。 后来虽然败退到了陕西,却在河南组织了一次反攻,胜了清军几仗。 他们哪里想得到,潼关一破,李自成就在也没和清军正面打的勇气,带着顺军成了丧家之犬??? 旷昭道:“袁督师不是知道监国在武昌大败李自成的消息吗?难道就没想过李自成为什么出现在荆襄? 伪顺正月时便丢了陕西,然后李自成便带着残部由武关走南阳,直接溃退到了荆襄。 如今伪顺不过据有湖北数府之地而已,不论是对我大明,还是对东虏都已不再是首患。 因此东虏在陕西便兵分东西两路,西路军由阿济格率领,从陕西自杀李自成到了湖广,目前应当正在攻打襄阳。 东路军则由多铎率领,将从山东南下淮扬,意图渡江破南京、夺取江南。” 袁继咸听完不禁吸了口凉气,uu看书www.uukanshu.com 道:“东虏气焰竟如此嚣张?” 旷昭道:“东虏入关后,北方多有吴三桂这样的汉奸败类投靠,其兵马增加了许多,威势也更壮,自然企图蛇吞中国、窃据神州。” 随后,袁继咸望着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如此危局,我倒是希望伯余兄所讲公主之事都是真的呀。” 旷昭笑道:“这么说来,袁督师是准备明日觐见监国了?” “当然。” ??? 三月二十二日。 长江水师在九江府治德化的江边停泊修整。 大明监国朱圃蛟谟船上接受江西总督袁继咸的觐见。 一番交谈后,君臣都颇为满意。 次日,朱坡示离开德化继续顺江向东,袁继咸则依旧任江西、南直隶总督。 船离德化,过湖口,便进入了安庆府,也即是南直隶境内。 御船之上,朱普在通过手机视频,听李岩、马科汇报陕甘方面的军情。 依旧是三个分画面的小组视频。 郝光明所在的竹林老宅这边只有朱颇芸吹剑而承运殿这边的李岩、马科等人则只能看到朱啤 只见李岩站在殿中,看着王座上的大屏幕,拱手道:“启禀监国,根据吕大器探得的消息,目前东虏留在陕西的主将为何洛会、孟乔芳。 其中满蒙真鞑大约有一万五千余人,汉军两万余人,我大明及伪顺降军两万多人。” + 加入书签 + 正文 第275章 十镇兵马争陕西,调兵遣将救郧阳 , 陕甘方面的军务虽然由吕大器总督,统管诸军,但各镇总兵官(含副将)亦需定期向成都监国府军务处奏报相关军情。 另外,陈君宠这个川北参政兼保宁知府,实际负责大明在陕甘方面军后勤统筹的文臣,同样需要定期向成都方面汇报军务。 定期汇报是成都方面的要求,此外上述诸人还有自由奏报军情的权利。 最后,北镇抚司秘密派遣到军中及陕甘地区的探子也会将重要军情秘奏直传给朱媺娖这位监国,或者替她坐镇成都朱媺姕。 以上手段、程序,足以保证朱媺娖及成都对陕甘方面军的有效控制。 朱媺娖除了通过朱媺姕带到竹林老宅的军情奏报了解陕甘方面的军情,便是如今日这般,听李岩进行定期的汇报。 “因受我军及李过、高一功等伪顺残军阻挠,目前伪清在陕西只占据了榆林镇、延安府、西安府、庆阳府,以及平凉府、凤翔府的少部分区域。” 汇报完清军在陕西的情况,李岩又接着道:“我军目前部署在汉中府、凤阳府的有七个军镇。 一个吕大器按边防军整训出来的总督标镇,并已行文向军务处请编制为边防军新军镇。 两个是李仁、王复臣为总兵的四川卫戍军镇,剩余三个则是以贺珍、罗岱、党孟安、郭登先四人所领降兵整编的三镇陕西卫戍军。 其中,贺珍、党孟安为陕西卫戍军第一镇总兵、副总兵;罗岱、郭登先为陕西卫戍军第二镇总兵、副总兵;张广才、马兴为陕西卫戍军第三镇总兵、副总兵。 陕西卫戍军第四镇则是以白广恩所领降兵,及部分贺珍麾下降兵整编的,由白广恩任总兵,殷承祚任副将。”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 朱媺娖则在回想曾看过的各镇总兵、副将资料。 新编的陕西四镇卫戍军中,一二四镇总兵根底她都很清楚,可是第三镇的张广才、马兴,她却是经郝光明提醒,才记起其人。 张广才是原大西军中独自领军的一位主将,在张献忠麾下位置大约次于五军都督,与王复臣相若,却又略差些许,但比殷承祚地位要高。 马兴则是原马科麾下骑兵都尉(千总),在成都守卫战中因功升至参将,后任营官带兵前往保宁府备战。 据朱媺娖了解,吕大器在凤翔府布置了三个军镇,在汉中府与西安府之间的关隘、要地也布置了三个军镇。 其本人的标镇则作为预备部队,随时调用。 于是,朱媺娖开口道:“军务处就允了吕大器所请,编其标镇为边防军第十镇吧。” “是。”李岩应了声,又接着道:“在兴安州我军也有三镇兵马。 其中李定国已率领边防军第四镇收复西安府最南边的镇安,并以一营兵马驻守乾佑关。 其他两镇兵马则分别由张化龙、王祥率领,驻扎在洵阳及汉阴。 另外,李定国探知郧阳仍有我大明官军困地坚守,请出兵解郧阳之困。” “郧阳···” 朱媺娖听了却是想起去年还在北京时,郝光明为她讲解的后世明末郧阳战事。 当时,郝光明曾提出的一个设想,便是潼关若不能过,就绕道郧阳进入兴安州,再由兴安州入川,同时还可以顺便解郧阳之困。 但这条路会耗费很多时间,只是不得已的选择。 后来她与红娘子、李岩等利用现代伪造的大顺圣旨过了潼关,就没再去想郧阳的事了。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破襄阳后,分兵攻打郧阳府,郧阳便成了困地。 好在郧阳在明末亦是险山恶水之地,易守难攻,荆西分守道徐启元以及王光昌、王光兴兄弟便借着地利守了下来。 只是随着后来顺军越来越势大,甚至复占陕西,郧阳就彻底与外界断绝了消息。 原本历史上,今年吴三桂靠着信息差,让郧阳方面误以为他仍是明将,仅凭一纸文书,便将徐启元、王光昌骗到了大营,迫使二人剃发降清。 郧西、郧县也落入清军之手。 王光兴得知此事后却并没有跟着降清,而是率众退往房县屯守,坚持对抗清军,后来成为夔东十三家之一。 直到1665年,也即是二十年后,四周皆敌,部下亦多有欲降清者,被逼入了绝境,王光兴才率众降清。 说起来,王光兴、王光昌还是湖北农民军出身,1639年才被熊文灿招降的,先坚守郧阳,后又坚持尊明抗清一二十年,算是相当难得了。 既然知道这些事,郧阳之困朱媺娖自然是要解的。 她于是问:“边防军第六镇应该已经完成训练了吧?” 边防军第六镇的兵员主要出自李定国在夔州太平县之战中俘虏的顺军。 当时被俘的顺军近三万,送到成都经过汰选后,除一部分编入禁卫军第四镇,便是组建边防军第六镇了。 一般而言,这种由精兵组成的军镇训练一个月就能调出来用。 果然,李岩答道:“二月底便完成了整训。” 朱媺娖又问:“那袁宗第、牛万才、刘汝魁、李来亨几个在成都军事学校可完成了进修?” 李岩道:“三月中旬的月考只有袁宗第、李来亨两人合格,而且成绩很一般。” “这样啊,”朱媺娖迟疑起来。 一直听着的郝光明见状便道:“对农民军出身的将领不能一开始就要求太高了,既然急着用人,不妨先将就着。” 听见这话,朱媺娖便对李岩道:“那便令袁宗第为边防军第六镇总兵,李来亨为一营参将,李督理再另选一官军出身的任第六镇副将。 然后派第六镇北上镇安换防,再让李定国率边防军第四镇去解郧阳之困。” 李岩本想着提醒朱媺娖,不能派边防军第六镇去郧阳呢。 郧阳往东就是襄阳,如今成了顺军的根据地,李自成也在那里。 虽然边防军第六镇经过整编,被排入了不少非顺军出身的中低级军官,可没人敢保证第六镇到了郧西不会再和李自成勾搭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第六镇及袁宗第、李来亨犯错的机会。 于是朱媺娖说完,李岩便道:“监国英明。” 坐在王座旁边帷幕后的朱媺姕听见这熟悉的四个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每次李岩跟朱媺娖进行视频会议,“监国英明”绝对是高频词汇之一。 不知道的人听了,怕不是以为李岩是个靠拍马屁上位的佞臣呢。 说完了兴安州、郧西的事,朱媺娖问:“陕甘西部地区的情况探知了多少?” 李岩道:“宁夏卫那边除李过、高一功等伪顺军残部外,还有原我大明临桃总兵牛成虎。 据悉,此人在崇祯十六年伪顺军进入陕西后,投降了李自成,被任命为制将军、宁夏总兵,又封为清水伯。 北镇抚司这边已经派人去暗中劝其反正归降,只是目前尚未有确切消息传回。” 牛成虎? 朱媺娖通过另一手机发文字,让郝光明查资料传过来。 郝光明先查了一手度娘的资料传过去。 朱媺娖看完,发现这个牛成虎虽然降李自成很麻利,可后面对降清却很抗拒,最终是被部下裹挟降的清,便放心了些。 只要牛成虎不降清,什么时候反正归明并不是很重要。 毕竟,李过、高一功等顺军残部她都是迟早要拿下的,又何况一个牛成虎? 李岩见大屏幕上的朱媺娖又看过来,才接着道:“肃州、甘州那边,因为西宁卫为伪顺将领辛思忠占据,所以目前不论是北镇抚司还是吕督师,都还未曾向那边派遣探子。” 正文 第276章 蒸汽机进兵工厂,朱媺娖名传南京 所谓肃州、甘州,合起来就是后世的甘肃,元朝以前的丝绸之路。 其最西处在嘉峪关,连接吐鲁番,是中原地区联系西域的通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媺娖既知天下之大,又知世事变幻,当然希望早些获知甘肃、西域的情况,为以后恢复西域汉唐故地做准备。 不过这事虽然重要,却并不急,听李岩说还没相关消息,朱媺娖就没多问了。 李岩见朱媺娖一时不说话,便道:“今日要汇报的军务臣都已讲完,若无别的事,臣便告退了。” 听李岩这么说,待在竹林老宅的郝光明立即提醒道:“既然李定国都驻兵镇安了,就该联系孙守法了。” 朱媺娖微微点头,便对李岩道:“据本宫所知,终南山中有我大明将领孙守法携秦王之子隐匿。 此人出身于曹文诏的家丁,曾生擒高迎祥。其不仅对大明忠心不二,而且骁勇善战。 可让北镇抚司派人到终南山寻找他,不论是让他在将来于西安府起兵,还是让他带兵退入兴安州接受整编,都可以。” 李岩听了先是点头,随即却不禁问:“那秦王之子呢?” 朱媺娖稍稍沉默,道:“若能带回,就送入蜀王府养着吧,不必强求。” 朱媺娖虽然不喜欢这些宗室亲戚,对秦王一系尤其厌恶。 但也不至于顺手救一下都不行。 等将来她改革了大明宗室制度,这人说不定也能算个劳动力。 当然,她绝不会强求,更不会说为了救一个宗室、藩王让将士们去送死。 ··· 李岩汇报完便退到一边,轮到主管工业司、农业司事务的协理刘鳞长进行工作汇报。 他开口就先说了个好消息。 “启禀监国,密造局已根据图纸成功研制出了能应用于兵工厂大部分机床的蒸汽机,只待监国批准,便可以在江安河兵工厂安装。” 朱媺娖听了满脸喜悦,道:“是吗?那他们可有预估江安河兵工厂安装上蒸汽机后各类军械能增产多少?” 刘鳞长道:“据密造局华副使估算,至少可以让产量在如今的基础上提高两倍。 等将来兵工厂各项目的生产线改造好,使之完全适于蒸汽机驱动后,军械产量甚至能提高五倍以上!” 虽然是向朱媺娖禀告,可说出这个数据时刘鳞长明显又忍不住兴奋、激动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产量增加可不是靠增加人力堆上去的,而是靠蒸汽机。 事实上,以蒸汽机作为驱动,军械产量虽然则更加了,可所需人手反会减少! 另外,水力驱动对机床有着颇多限制,而蒸汽动力驱动对机床限制却少多了。 这意味着有更多的机床可以蒸汽机驱动,使生产效率大大提高。 朱媺娖、郝光明听了这消息也颇为高兴。 两人可是知道,刘鳞长所言的军械产量翻两倍意味着什么。 江安河兵工厂在落成后一直都没停止扩建,其在三月份的产量已经颇为惊人。 一月可生产光明式燧发枪五千杆,光明式短手铳一百五十支,板甲一万套,雁翎刀一万把,虎蹲炮五百门,光明式火炮两百门。 这个基础上提升两倍是个什么概念? 意味着江安河兵工厂一月所产军械足够精装两万兵马! “好!”朱媺娖不禁高兴地站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便道:“刘协理,你要督促兵工厂尽快安装蒸汽机,提升产量。 须知,如今不论是湖北还是本宫这边,都很需要军械呀。” “臣明白。”刘鳞长点头。 朱媺娖坐了下来,却又道:“不过,湖北那边的军械该如何配置,每次又配置多少,却是需要好好思量。” 这么说了句,朱媺娖便和李岩、刘鳞长一起讨论起来。 说到底,湖北以左良玉麾下兵马整编的边防军、卫戍军在朱媺娖这边的信任度要低一些——谁让他们还没经过考验呢。 所以,在军械配置上,朱媺娖肯定要优先给随行的十万大军,然后便是四川、重庆地军队,再次才是从陕甘、湖广收编的军队。 要等将来湖广军队跟顺军、清军都打过了,朱媺娖才将他们的可信度提升到四川军队同样的级别。 讨论完这件事,朱媺娖又问了刘鳞长一些四川、重庆工业向的事务。 如水泥路的修建,各地钢铁厂、煤矿、铁矿的生产状况,地方水利设施的修建,等等。 虽然朱媺娖如今的事业重心在平定战乱上,但种田与发展方面却不能不过问。 毕竟,想要解决大明的种种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提升生产力。 等朱媺娖询问完刘鳞长负责的事,这次视频小会便算结束了。 行了礼,李岩正要跟刘鳞长一起退出承运殿呢,却听朱媺娖道:“李督理稍等,红娘子要跟你说说话呢。” 李岩抬头,便瞧见朱媺娖含笑走出了摄像头范围,而一身戎装的红娘子则走入镜头内,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旁边刘鳞长则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便退了出去。 说起来,从红娘子随朱媺娖出征后,这已经是李岩第五次通过手机视频跟红娘子见面了。 但他依旧感到不适应,总觉得像是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跟红娘子说话似的。 事实的确如此,且不说郝光明、朱媺娖,两边的宫女、女兵、宦官都有好几十人呢。 红娘子却是早就适应了,也颇放得开,就像寻常夫妻聊家常一样跟李岩聊了起来。 当然,碍于周围还有人看着,两人也没聊太过私密的话。 不过这种视频聊天确实比书信更容易缓解夫妻俩的相思之苦。 在朱媺娖于长江之上安排着手下夫妻视频聊天时,南京弘光朝廷却因为收到她的第一波消息震惊不已。 尔后,朝堂上以及南京城便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因为左良玉拥兵武昌,坐断长江,隔绝了消息往来。 此前纵然有与朱媺娖相关的消息出现,也都是道听途说,模湖杂乱,真假难辨。 且其中往往夹杂着一些神怪之谈,有识之士听了自然觉得胡扯得很,认为是民间胡编乱造的故事,听完便抛之脑后。 然而,这次有关朱媺娖的消息却是江西总督袁继咸上奏的,是正式的官方消息。 并且这消息是直接传到南京朝廷高层的,其中内容让弘光皇帝朱由崧、内阁首辅马士英感到无比震惊。 南京皇宫内。 朱由崧看完袁继咸的奏报后呆愣好一会儿,才道:“元辅,这奏报上所写不是真的吧?袁继咸也是湖涂,怎么能以奏报同朝廷开这种玩笑呢?” 三十八岁的朱由崧在南京登基为帝不过半年,便比原来胖了十好几斤,成了个很是富态的胖子。 他留着三撇胡须,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此时一脸严肃,却疑惑而又期待地看着马士英。 复杂的神情配合他的面容、体型,不让人觉得威严,反而颇有喜感。 正文 第277章 朱由崧:对对对,元辅说得对 , 马士英已五十四岁,头发花白,身材中等,相貌平平。 他正紧锁着眉头思考,听了朱由崧的话便道:“陛下,臣以为袁季通(袁继咸字)绝非拿国事开玩笑之人。” 朱由崧又期盼着道:“那会不会是袁继咸听信谣言,才误报此事? 说我那侄女在四川监国就算了,还说什么率十万大军趋武昌,击败了左良玉,这如何可能?” 显然,到了这一刻,朱由崧仍不愿相信朱媺娖在四川监国之事,更不愿相信左良玉为朱媺娖率军击败的事。 左良玉虽然是他坐上皇位后提防的第一大军阀,可再提防,此前左良玉也是认可他这个皇帝的,接受了他的册封,勉强算是朝廷在湖北抵御顺军的屏障。 而那坤兴公主却是崇祯女儿,又自认监国,对他皇位的威胁绝对远超左良玉。 所以,看袁继咸奏报说,听闻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击败张献忠,又率军东至武昌击败左良玉,朱由崧是真不愿相信。 马士英道:“陛下,袁季通乃是有名的清廉能臣,崇祯十年任湖广参议时还曾大破老回回、革里眼等流寇。 其人绝非那等轻信谣言之人,若非已得实证,绝不会向朝廷上奏此等事。” “可是,你们不都说左良玉有八十万大军吗?怎会被我侄女率十万人击败?”朱由崧露出不解之色。 他觉得八十万人被十万人击败太离谱了。 绝对是假的。 马士英无奈暗叹一声,道:“陛下,自古以来胜败都并非以兵力多寡决定,况且那左良玉虽号称有八十万大军,可实际能有四十万兵就不错了。 据说其麾下多是乌合之众,倘若那坤兴公主麾下有数万精锐,击破左良玉亦非不可能。” “如此说来,这消息可能是真的?”朱由崧声音都干涩了。 “应该就是真的。” 听马士英这么说,朱由崧想了想,手指、嘴唇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地缓缓走了一圈,就不禁像看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马士英,道:“元辅,当初是你帮朕坐上皇位的,如今可不能抛弃朕呀!” “陛下镇定!”马士英紧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此事尚未完全确定真假且不说,即便是真的,陛下又如何会被威胁到? 那坤兴以女子之身监国,名不正言不顺,纵有大军扶持,又如何能与陛下争正统? 更不必说,陛下同样是有大军扶持的——黄得功、刘良左、刘泽清、高杰余部,这江北四镇不仅兵力雄厚,战力也是不俗。 有他们在,陛下何必畏惧一小女子? 何况那坤兴算起来应是陛下未出五服的侄女吧?焉知她不是率军东下来扶持陛下的? 说不定她见到陛下便会请退监国名号,将大军交予朝廷呢?” 越听马士英说,朱由崧眼中的光便越亮,神情也由紧张、惧怕转变成了振奋、喜悦。 等到最后,朱由崧仍是接话道:“对对对,元辅说得对。我那侄女毕竟只是女子,怎么会与我争皇位呢? 况且如今大明宗室凋零,江山也丢失近半,她定是来保扶朕的。对,一定是这样!” 马士英见朱由崧全无主见,被他三言两语就转变了想法,既感到得意、满意,却又莫名生气,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可谓心情复杂。 想了想,他又道:“臣所料不错,袁季通后面必然还会继续奏报此事。 虽然还不知坤兴公主率军击败左良玉的详情,可朝廷确需早做准备。 臣以为当调遣黄得功、黄斐往江上游截击坤兴公主的军队。 否则,让坤兴公主率军直趋至南京,其若真有歹意,朝廷可就完了。” “好,好,都听元辅的。”朱由崧先这么说了句,却又不禁道:“可是朕记得黄得功是出自勇卫营,且先帝对其隆恩甚重。 那坤兴毕竟是先帝的女儿,黄得功不会背叛朕投靠坤兴吧?” “陛下多虑了。”马士英露出些许笑容,带着自信,“黄得功虽出自京城勇卫营,可此前却是在辽东军中。 自崇祯十一年他随熊文灿到河南镇压流贼开始,就在江北河淮一带征战。 日常军饷、粮秣皆受南京配给,与臣等南京臣僚不仅熟悉,交情也不错。 况且陛下别忘了,此前他可是帮陛下坐上皇位的主力。若投降了那坤兴公主,焉知不会被追究罪责?” 朱由崧又被轻易地收服了,不断点头道:“元辅说得有理。” 谁知马士英想想却又有些担心起来,“不过陛下所虑也需有所提防,且仅黄得功、黄斐两部兵力未免有些单薄。 臣以为,当急调刘良左从凤阳府寿州南下,到无为州配合二黄一起防备。” 朱由崧虽然没有主见,但这些年也算有了不少经历,并非全无头脑之人。 听马士英如此安排,又忍不住疑虑道:“元辅,若调刘良左南下,若有东虏、流贼南下该如何是好?” 马士英略有点不耐烦了,加重语气道:“陛下,河南有心向我大明的多支义军,徐泗一带则有李成栋等高杰余部镇守,淮安有刘泽清,足够抵挡北方之敌了。 况且,北方若有敌来,要一步步走来,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到南京。若受守军所阻,花费时间必然更多。 然坤兴公主若从武昌率大军顺江而下,十数日间便可至南京呀!” “对对对,”朱由崧又双叒轻易地改变了想法,道“元辅说得对,是朕湖涂了,抵御江上游之敌最重要。” 马士英跟朱由崧商量完这事,也没去跟朝臣讨论,直接就让朱由崧下旨。 因为两人都清楚,这事紧急,可要是拿到朝堂上去讨论,争个两三天都未必有定论。 况且,这种紧急的军国大事本就该由内阁与皇帝做决断。 弘光朝廷初立时,东林党人史可法、高宏图等借着把持南京六部多年的优势,便想推出由史可法、高宏图、姜曰广三人组成的内阁。 马士英等阉党、南京勋贵、江北四镇都不同意,相互争斗、妥协的结果是,推出了史可法、马士英、高宏图、姜曰广的四人内阁。 之后半年,经过各种的政治斗争,东林党终究敌不过有朱由崧和江北四镇支持的马士英等阉党人士。 在这个内阁推出之始,史可法就先被由兵部尚书改任为礼部尚书。 须知南京向来以兵部尚书为百官之首,史可法等于被降级了。 随后,马士英又以史可法曾写的“七不该立福王为新帝”的文章呈给朱由崧,逼得史可法不得不自请出阁,到江北去督抚诸军。 再之后,高宏图、姜曰广相继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逼出内阁,东林党举荐的吴生、郑三俊又不愿出仕赴任,反倒是马士英这边的王铎、阮大钺先后进入了内阁。 由此,内阁就成为了阉党的,完全由马士英掌控。 所以,如今紧急的军国大事马士英是可以和朱由崧“商量”着迅速决定的。 这不,等朱由崧下了调兵的圣旨,马士英便拿到内阁去走了个流程,然后加盖他兼任的凤阳总督大印,便以八百里加急派发了出去。 大明在京师的朝廷是个筛子,南京这个小朝廷同样是个筛子。 就在朱由崧的调兵圣旨派发出去不久,关于坤兴公主监国的相关消息就传到了南京城许多人耳中··· 正文 第278章 南京顶级勋贵,坤兴怪谈异闻 , 保国公府。 朱国弼正和邀请过来猩城侯赵之龙、灵璧侯汤国祚饮宴。 富丽堂皇的客厅中既有美酒佳肴,又有乐师舞女,三人还各搂着一个美女陪酒,好不快活。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三位南京勋贵能聚在一起自然是有原因的。 三人中为首的保国公朱国弼,原本是在万历年间继承的抚宁侯爵。 崇祯初年,他为南京守备、总督南京京营,因参与党争、收受贿赂被夺爵。 崇祯十七年又被启用,提督漕运,镇守淮安。 听闻北京陷落,他便截取了福建运往北京的十万两白银为己用。 再之后便是与史可法、马士英等一起拥立福王,因定策拥立之功,进爵保国公,领左军都督府,协理京营,成为南京勋贵之首。 至于老牌的南京勋贵之首魏国公徐文爵,今年才袭爵,跟朱国弼根本没法比,甚至不被他所看上。 猩城侯赵之龙是有拥立定策之功的另一位南京勋贵,原为伯,因功进爵为侯。 赵之龙原为南京守备勋臣,如今领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府,总督京营军务。 说起南京守备,其实分为三个官职。 分别是南京守备太监、协同南京守备(必须是公、侯、伯勋臣)以及南京守备参赞,这参赞之职一般由南京兵部尚书兼任。 所以,可以说赵之龙如今是南京军方前三的头脑。 并且和现任兵部尚书阮大钺、提督京营军务的太监高起潜关系都十分要好。 即便朱国弼和马士英及江北四镇关系都不错,又拥立之功最大的勋贵,也不得不交好赵之龙。 事实上,两人关系原本也不赖。 至于说灵璧侯汤国祚,则十分善于钻营,又与阉党阮大钺、钱谦益(此时期已叛投马士英了)等重臣都有些交情,这才挤进了朱、赵二人的小圈子。 几人正乐呵着呢,忽然一老管事入内到朱国弼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国弼立时变了脸色,惊讶无比地道:“此事是真的?” 老管事没有回答。 赵之龙则眯着眼笑问:“朱老哥,什么事不能让我跟汤老弟听到呀?该不会是老哥又纳了一房妾室吧?” 朱国弼略一沉吟,道:“此事想必你不久就会知道,我先说出来也没什么。 方才宫中传出消息,说江西总督袁继咸奏报,先帝之女坤兴公主去年在四川监国,今率十万大军至武昌,击败了左良玉,很可能会继续东下来南京。” “什么?!” 赵之龙、汤国祚听了都目瞪口呆、满脸震惊的表情。 回过神来,赵之龙便道:“这事怎么听怎么假呀,公主如何能监国?更别说率十万大军击败左良玉了——那些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吧?” 汤国祚则道:“去年北京城被闯贼攻破,先帝殉国消息已确切无疑,三位皇子至今没有消息,倒是假太子冒出来一个。 那坤兴公主不过一小女子,如何在北京城破时逃出去的?又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四川监国?这事我看绝对是假的。” 朱国弼微笑着道:“你们可知道陛下和元辅是如何处置此事的?” 汤国祚接话道:“总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朱国弼道:“方才宫中以八百里加急送出圣旨,是给黄得功和刘良左的。 具体内容我虽不知,但想必定是让二人率部拦截那坤兴公主大军的。” “这···”赵之龙、汤国祚都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旋即赵之龙道:“总不会确是真的吧?公主监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况且我等已拥立陛下在南京继位为帝,那坤兴又称监国是何意? 难道不知监国是代行君权,靖难以后唯有太子才可担任吗?” 朱国弼想到自己是拥立弘光的勋贵第一人,此时也不禁皱起眉头,道:“那坤兴公主监国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有十万大军,还能击败左良玉? 不是都说左良玉有八十万大军,震慑得张贼、闯贼都不敢东顾吗?” 说完,见赵之龙、汤国祚也都沉吟着不说话,他便看向老管事,问:“杨管事,此事你怎么看?” 一般府内管事都是管家务,最多是管外面的生意,但这个杨管事实际原是绍兴师爷,多年来专门替朱国弼负责官面上的事,深得朱国弼信重。 杨管事道:“公爷,既然是袁继咸奏报的此事,元辅又已做出处置,多半假不了。 其实此前我就在外面听过一些关于坤兴公主的传闻,原以为都是胡编乱造的,现在才觉得并非空穴来风。” “哦,都是些什么传闻,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朱国弼问。 赵之龙、汤国祚也都露出好奇神色。 杨管事道:“一些消息是从北面传来的,据说北京闯贼围攻时,坤兴公主曾出使闯贼。 有的说是去议和的,甚至说先帝欲将公主嫁给那李自成。 还有的说公主是去行刺的,只是最终结果如何,并无人清楚。 如果这事是真的,我想公主多半是在北京城破前就出了城,或是在闯营中逃了也说不定。” 赵之龙道:“照你这么说,三位皇子失陷于北京,那坤兴却能逃到四川倒是有可能的。” 汤国祚则问:“可还有与公主相关的传闻?” 杨管事道:“还有些就是民间胡编乱造的怪谈了——有说那坤兴公主是仙女下凡,掌握多种法宝的,也有说公主流落民间得异人传授巫术的。 说那张献忠,便是被公主请来神鸟,降下天火生生烧死了,这才在四川大败张贼。 还有的说,公主有千里眼、顺风耳、雷公电母这些仙家助阵。 总之,都是一听便不可信,我听完就抛之脑后了,也就没告诉公爷。” 朱国弼笑道:“你前面说公主逃出北京的传闻倒有些靠谱,后面说的都是什么鬼?怕是哪家酒楼说书先生的新故事吧?” 杨管事礼貌一笑,不再言语。 赵之龙则道:“甭管这坤兴公主底细如何,元辅既然拍了黄得功、刘良左去拦截,她应该是来不了南京了。” 朱国弼道:“也未必,说不定她是来投靠陛下的呢?算起来,陛下可是她未出五服的伯父。” 汤国祚迟疑了下,道:“如果这坤兴公主有意与陛下争夺皇位,又击败了黄得功、刘浪左,率大军来到了南京该怎么办?” 朱国弼、赵之龙听了先都一愣,随即便一起笑了。 赵之龙先道:“老汤,你开什么玩笑?先不说以黄得功之善战,那坤兴的人是否打得过。 即便她真能打过,来到南京,又凭什么跟陛下争皇位? 她是公主,可不是皇子。她想坐皇位,天下人哪个会认可?” “就是嘛。”朱国弼也跟着道,“她若真带了十万大军来,老老实实交出军权,退了监国名号也就罢了,咱们陛下还能给她找个好驸马。 她若是真敢觊觎皇位,就算凭着手下大军能得一时之势,咱们迟早也叫她众叛亲离,落得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说到最后,朱国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当年崇祯剥夺了他的爵位、官职,可是让他受了好长一阵子窝囊气。 因此,对待崇祯的女儿他可不会客气。 ··· 南京的其他勋贵、官员得知从宫中传出的坤兴公主相关消息要比朱国弼、赵之龙等晚一些。 哪怕知道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可因为太过离奇,很多人即便听了,也怀疑此事真假,并没有太过放下心上。 倒是之后几日消息传到民间,此前从北边或西边传来的一些关于公主的怪谈异闻又被某些人提起,让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对南京的人来讲,坤兴公主目前还只是一个传闻,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可驻军在和州的黄得功,却已经受到了此事影响。 此前,黄得功听闻高杰身死,黄得功便率部去了仪征(江北长江边,扬州之南)。 一是想报以前高杰截杀他的仇怨,二是想劫取高杰留下的钱财、兵马,三则是想趁机将扬州纳入其掌控中。 谁让如今他们这些领兵打仗的需要自己筹饷呢,他黄得功不想如其他三大藩镇般劫掠普通百姓,就只能瞄上高杰留下的遗产了。 他听说高杰这几年通过劫掠百姓,积累了一大批私财。 如今高杰死了,兵马被部下瓜分了,其夫人邢氏便准备带着那些私财回老家,好抚养高杰的小崽子长大。 他无意让仇怨累及高杰家人,但那批金银财宝他真的很需要。 可惜朝廷反应很快,派太监卢九德带了一批钱粮来说和。 他跟卢九德还是有些交情的,听了一番劝,拿了那不多的钱粮,便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奉命移师庐州府,防备左良玉。 却没想到,如今他才率军走到和州裕溪镇,朝廷又有新旨意发下来,还是八百里加急。 瞧见传旨的是老熟人卢九德,黄得功不禁咧嘴一笑,骑在马上洪声问道:“老卢,朝廷那边又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呀?不会才让我移师庐州,便又改主意调我去别处吧?” 黄得功虽然听大体南京朝廷的话,但对南京一众大臣,乃至那位皇帝却没什么敬畏之心。 就南京君臣那鸟样,他想敬畏也敬畏不起来。 卢九德知道黄得功脾性如此,也已习惯,并不介意,也没资格介意。 于是勉强一笑打了招呼,便拿出圣旨,大声道:“靖南侯黄得功接旨!” 正文 第279章 黄闯子接旨,御船说军情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卢九德念圣旨才开个头,就被黄得功打断。 “既是八百里加急,你还磨磨唧唧念个屁,让我听那些酸腐文人乱七八糟的词浪费时间吗?直接告诉我什么事就得了!” 因与黄得功有交情,又得黄得功信任,卢九德在南京朝廷失势后主要工作就成了联络黄得功,经常被派来传旨并劝说黄得功。 所以,对黄得功这话卢九德既不意外也不恼。 他收了圣旨道:“袁继咸奏报,先帝之女坤兴公主去年在四川监国,击败了张贼。 今率十万大军东下,已在武昌击败左良玉。 朝廷担心她会率大军来南京,便命侯爷和刘良左、黄斐率军拦截,勿使其领军到南京让大明生出内乱。” 黄得功身材不算高,却很壮,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钢针似的络腮胡,面容看着既憨又凶。 听完,他眨巴了几下牛眼,满脸不可置信地道:“你说啥?再说一遍!” 卢九德无奈,只能再说一遍。 确认没听错后,黄得功更是满脸惊讶、不敢相信的神色。 但很快就质疑道:“老卢,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一个字都不值得信,太他娘的离谱了!朝廷别是被袁继咸忽悠了吧?要么就是袁继咸被别人给忽悠了!” 本应在去年北京城破时就跟皇帝、皇子一起没了的公主逃了出来不说,还能跑到四川去监国?! 如此就算了,竟然还先后击败张献忠、左良玉?! 他记得先帝最大的一位公主今年也才十六七岁吧? 这些事要真是那坤兴公主做的,他黄闯子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征战多年功绩尚且不如一小女子,还活个什么劲儿? 卢九德苦笑,“侯爷,朝廷既然命你们去拦截,应是已确定此事不假。 况且侯爷本就是要去防备左良玉的,如今只需尽快配合黄斐到芜湖至荻港的长江两岸布防就行了。” 黄得功是个粗神经,此时倒也没去细想坤兴公主监国之事带来众多影响、变化,而是问:“让我去布防自是可以,但公主真要率军来了,我要怎么做? 那毕竟是先帝的女儿,或许是先帝如今在世的唯一骨血了,陛下总不会让我去打她吧? 还有啊,先前朝廷说那北来太子是假的也就算了,别又说这公主也是假的!” 卢九德将圣旨递过来,道:“侯爷可以看圣旨,陛下只说拦截公主的大军,勿使过芜湖。 至于是打,还是劝说,自当是由侯爷看情况决断,又或者是听朝廷的后续旨意。 不过咱家倒是听陛下说了,倘若坤兴公主能以大局为重,去监国号、交兵权于朝廷,便可到南京荣养。 咱家还听说,陛下已经在为坤兴公主挑选驸马人选呢。 正如侯爷先前所讲,坤兴公主毕竟是先帝在世的唯一骨血了。陛下乃是与其共一个太爷爷的伯父,自然要好生照料。” 黄得功的认知中,也认为公主监国不合适,更不该为此事引发大明内乱。 女人嘛,就应该嫁人,在家相夫教子。 公主这又是监国,又是领军的,折腾个什么劲儿? 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公主如此的。 他于是点头道:“行,我真要在江上拦着公主了就看着办。” 卢九德却没有走,而是道:“此番咱家还负有监军之命,还请侯爷照料一二。” “咱俩啥关系?”黄得功笑着摆手,“只要你别影响我领军作战,保证你能在军中吃饱喝足!” ··· 船由九江府东下,进入南直隶,便到了安庆(江北)、池州(江南)两府境内。 在继续东下,就是庐州府(江北)、太平府(江南)、和州(江北)了。 再往东,就是南京所在的应天府。 这一日,船至安庆府治怀宁,轻易摄服了驻守此地的大明官军,朱媺娖所率领的大军便停泊下来修整。 趁此机会,朱媺娖将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都传到了御船上,开个会。 “根据探子回报,我军如果继续顺江东下,遇到的最大阻拦极可能是驻扎在太平府芜湖的黄斐所部水师。 此外,弘光伪帝若知道我军东下,必会派军拦截。 其所派不是黄得功,便是刘良左,又或者二者皆来。 董参将,接下来便由你介绍下这三人及其所部军队的大概情况吧。” 御船宫阁一楼,朱媺娖直接在这里搞了个投影机,用郝光明做的ppt向几位随军主将展示信息。 这些信息则是郝光明通过大明、现代两边的各种渠道搜集来,整理所得的。 当然,其中关于黄得功三人的资料并不包括日后发生的事——那些事只有朱媺娖、郝光明知道。 朱媺娖让董琼英来讲解,不仅是因为以她的身份不好做讲解的事,还因为她有意锻炼董琼英,希望再培养出一个女将军或女参谋出来。 在董琼英讲解时,朱媺娖也在心中再次梳理三人的信息。 其中,黄得功鼎鼎有名,朱媺娖很早就把他的信息研究了很多遍。 其是辽东开原卫人,少年从军,既立功成为某经略亲兵(家丁)。 然后一直在辽东跟东虏作战,积功升至游击。 后清军入寇,黄得功因守卫京师有功,被崇祯赏识,升为副将,并成为新编的勇卫营主将之一。 再后面就是一直在河南、江北一带剿流贼。 等到崇祯十七年,诸多剿贼将领成为实质性的军阀,崇祯为了稳住这些军阀大肆封官赏爵,也没落了嫡系的黄得功,便封其为靖南伯。 再之后就是作为江北四镇之一,拥立福王为弘光帝了。 历史上,黄得功因轻忽大意而死——刘良左降清后,带着清军在江岸上大声劝降黄得功。 黄得功怒声大骂刘良左,不妨清军中有神射手,一箭射中了他的脖子··· 至于刘良左,其实力、能力在江北四镇中都排在后两位,历史上又是主动降清。 朱媺娖知道,刘良左降清不仅是因为怕死、势力,还因为他弟弟刘良臣早在崇祯十年大凌河之战后便降了清,只不过大明这边一直不知道而已。 所以,朱媺娖早就决定了,这一时空刘良左即便不降清,她也不会重用,顶多收编其兵马给个闲职。 如果刘良左依旧如历史上般降清,那便只有一死。 相较于黄得功、刘良左,并不出名的黄斐却是让朱媺娖有种捡到漏的意外之喜。 黄斐出自东江军,是原东江镇总兵黄龙的外甥,后来以继子身份承袭黄龙军职。 其因为与黄得功同姓,又脾性相投,结为兄弟。 历史上,黄斐与黄得功虽然在铜陵击败了左梦庚的几十万大军,但自身也损失很大,黄得功更是一条胳膊受伤差点断掉。 所以,两人战后修整军队就需要花不少时间。 而且左梦庚的几十万军队只是被击败、溃退,并非被两人全歼了。 除二十多万兵马被左梦庚等人收拢退走外,还有很多被打散,成了败兵、流贼。 于是,南京朝廷就让两人在太平府驻守,在修整军队的同时剿灭这些败兵、流贼。 再加上,当时南京说是京营就有二十万人,且城池高大坚固,又有长江天险可以依仗,正常来讲,即便清军再厉害,南京守几个月也不成问题。 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朱由崧听闻清军渡江而来,攻破镇江,吓得撇下城中臣民、军队出逃。 南京则在阮大钺、钱谦益等大臣的带领下直接开城门降了清··· 朱由崧跑到芜湖来向黄得功求庇护,两人才得知这消息。 再后面,黄得功因轻忽大意中箭身死,其麾下好几个总兵一合计,就抓了朱由崧,率领着黄得功的绝大部分军队降了清。 面对如此情况,黄斐却没跟着降清。 他率领两万水师顺江东下,想要去找时为弘光朝廷靖虏伯的郑鸿逵会师,以谋求继续抗清,谁知郑鸿逵早率领郑家水师跑了。 于是黄斐只能避入太湖。 在后面清军南下势头最勐时,他仍坚持抗清,被江南多支抗清义军视为盟主。 可惜清军得众多降军之助,势头太勐,黄斐仅坚持了两个月,就在退往舟山时兵败。 他当时身重三箭,便让一家三十多口跳水自杀,自己也跟着。 却被清军捞了起来,逼其投降。 他不肯投降,便被弄到了左手。 后来被送到南京,由洪承畴劝降,他却大骂洪承畴,于是又被弄断了右手。继续骂,又被割掉舌头。 如此被清军折磨,他仍不投降,过两个月才被清军拉到水西门外斩首。 下场可谓惨烈之极。 ··· 等董琼英讲完,朱媺娖才回过神来。 然后便听红娘子道:“既然那黄得功、黄斐是忠义之辈,所部实力也颇强,俺们便先劝降。 如果劝降不成,就只能做过一场,打败他们,再收编他们的兵马了。” 正文 第280章 板甲晃眼,圣旨照片 崇祯十八年,四月三日。 太平府,荻港。 数日前,黄得功接了弘光朝廷的圣旨后,先带兵汇合了驻扎在芜湖的江防提督黄斐。 待黄斐也接了圣旨,两人一合计后,便决定在芜湖至荻港的长江两岸布防。 至于说刘良左,两人根本没打算等。 刘良左驻军凤阳府的寿州,离长江这边很有段距离。 即便朝廷以八百里加急传去调兵旨意,刘良左接到圣旨后立即起兵,前后估计也需要十来天的时间。 况且,以二人对刘良左的了解,朝廷如果没送去钱粮,或者说做这方面的允诺,刘良左是不会起兵的。 就算答应起兵,行动起来肯定也会磨叽。 再加上刘良左的军队本多乌合之众,行军快不了,就算从最乐观的情况去估计,刘良左部来芜湖对岸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等到那时,说不定人家坤兴公主的水师都到南京去逛秦淮河了。 有黄斐的水师舟船帮忙运兵,黄得功一两日间便布置好了兵马。 为了确保很好地完成这次拦截任务,尽量不跟坤兴公主的大军打起来,黄得功亲自带了两万多精兵,驻扎到长江防线的最上端,荻港。 没想到他驻扎到荻港的第二天,也即是今日,江防水师的哨船便探知了坤兴公主水师的消息。 “哨船回报,说是在上游距离铜陵江段二十几里的地方遭遇公主麾下的水师哨船。 对方打着‘长江水师第一镇’的旗号,一波哨船有一二十艘,颇为厉害。” 黄斐亲自过来给黄得功讲了哨船探到的消息。 黄得功问:“确认是公主麾下的水师了吗?别是左良玉的吧?” 显然,至今黄得功都无法相信坤兴公主率军击败左良玉的事。 何况前两日,朝廷又转发来袁继咸的奏报,说坤兴公主的大军击败左良玉后又和顺贼打了起来。 说是李自成亲率大军来犯武昌,结果被公主率军击退了。 在黄得功看来,这简直是离大普。 且不说本该在陕西跟清军打的李自成怎么忽然就跑到湖北了,即便真如此,李自成这般曾攻破京城的贼酋如何会败于公主之手? 真要是如此,他们这些剿了十几年流贼、反让流贼坐大的大明文官武将不如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黄斐道:“我的人也怕认错,专门跟对方问了,确实是坤兴公主麾下的水师。 当然,人家是说大明监国麾下的长江水师第一镇哨船。” “真是公主来了?!”黄得功瞪眼。 “真是。”黄斐有点无奈地答道。 “嘶,”黄得功先吸了口气压压惊,然后在营帐内踱步道:“这么说,公主的水师眼下多半已经过铜陵,就要到我们这儿了?” 黄斐点头,“应该是,相信前方哨船很快就有新消息传来。” 他这话才说完,就听帐外有人大声道:“启禀侯爷、黄军门,坤兴公主水师派来了哨船,说是有大明监国的手谕给侯爷和黄军门。” 听见这话,黄斐和黄得功对视了眼,就无奈笑道:“看来我的人透露了咱俩在荻港驻防的事。” 黄得功摆手道:“不要紧,就是得让公主知道我们驻扎在荻港,不然她的水师冒然闯过来,真可能引起误会。 传公主手谕的人呢?把他领到我的大帐来!” 后一句话却是对外面亲兵讲的。 亲兵应声离开,不多时帐外就起了些轻微的议论声—— “这使者莫非是公主手下的大将?竟然有如此好的盔甲。” “看着挺年轻,也没带几个家丁,应该不会大将吧?而且他那几个家丁盔甲也一样好啊。” “这铠甲居然是一整块的,咱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知能打一副需要多少银子。” “···” 很快议论声就停了,然后帐门便被掀开,亲兵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黄得功、黄斐顿时都看得眼睛微眯——来人的盔甲实在是亮得有些晃眼。 待瞧清楚了,黄得功才明白帐外的亲兵们为何会忍不住议论。 只见这两人都头戴亮银色的飞碟帽,只不过一人冒顶带尖儿系红缨,另一人冒顶则光熘熘的。 两人身上穿的既非布面甲,也非旧式的札甲、锁子甲、鱼鳞甲,而是前后都看不到一丝缝隙的板甲! 仔细看,却是前后两块亮银色板甲由锁线连接着,里面还衬了一套看着就很不错的灰白色布面甲。 此外,两人腰间的雁翎刀看着也是不凡,另一边腰间还鼓鼓的,不知道藏着什么。 这样的一身装备,别说外面的亲兵们羡慕,便是黄得功看了也有点心动。 “见了侯爷还不行礼?!”领两人进来的亲兵把总喝道。 两人倒是没生气,依着军中规矩,向黄得功抱拳躬身,道:“拜见靖南伯!” 一个“伯”字让帐中人听得都一愣。 随即亲兵把总就怒喝道:“装什么?不知道咱们将军进爵成了侯爷吗?!” 为首的使者笑道:“我只知先帝封黄将军为靖南伯,至于进爵为侯,乃伪帝之命,如何算数?” “你···” 亲兵把总正准备动手,便让黄得功抬手制止了。 他笑看着使者,问:“你小子姓甚名谁?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胆子挺肥呀。” 使者道:“我是禁卫军第一镇第一营千总全志旋,此番特奉命来传监国手谕,还请靖南伯、黄总兵接旨吧。” 全志旋说完,也不管黄得功是否按规矩接旨,直接就拿出手谕开始念。 “今本宫听闻靖南伯黄得功、总兵官黄斐驻兵荻港···” 手谕其实就相当于私人书信,因此朱媺娖的手谕行文简洁,内容也简单,主要就说了两件事。 一是让黄得功、黄斐准备在抵抗迎接她的大军及御驾。 二是说明她就任监国乃是奉先帝遗命,名正言顺,南京弘光实是伪帝,让二人认清是非,弃弘光伪帝而尊监国。 全志旋念完,就将手谕递过来。 黄得功却不接。 黄斐在旁也不说话。 帐内气氛凝滞,似乎二黄随时都会一声令下,让全志旋及随行同伴被亲兵们乱刀砍死。 大约沉默了五息,黄得功才道:“你说公主监国是奉先帝遗命,是真是假,可有什么证明?” 全志旋一笑,道:“监国料到靖南伯有此疑问,故令卑职带来了此物。” 说着,全志旋拿出了一张卡片递了过来。 黄得功接过来看,发现竟然是一份彷佛画在卡片上的缩小型圣旨! 黄得功虽然没文化,但领军打仗这多年,圣旨还是能看懂的。 再加上“圣旨”上用词并不晦涩,他很快就看完了。 这“圣旨”就是崇祯任命坤兴公主为监国的诏书——虽然“圣旨”材质不对,可玉玺印记却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圣旨”乃是崇祯手书! 作为当年勇卫营的主将之一,崇祯字迹黄得功自是能辨认出的。 只是··· “你这是先帝遗诏吗?怎么这个鸟样子?不会是伪造的吧?”黄得功眉头紧皱,不善地盯着全志旋。 全志旋道:“此并非圣旨,而是圣旨的照片。相当于让人模彷圣旨所化的画,真圣旨在监国那里。” 黄得功疑惑地看了手中“照片”两眼,还是很疑惑,却没有纠结此事,而是问:“公主可还有其他话告知?” 全志旋也没去争称呼的问题,微笑道:“监国说,靖南伯若还记着先帝的恩遇,还忠于大明,且相信先帝遗诏,便请明日到御船上觐见。 不论靖南伯心中还有什么疑惑,觐见之后都会清楚明白。” 全志旋说完一顿,又看向黄斐,道:“监国对黄总兵也是这番话。” 正文 第281章 黄得功欲为孤勇者,见公主方知是真龙 , “侯爷怎么看?”使者走后,黄斐问。 黄得功皱着浓眉道:“那圣旨上的玺印、以及先帝笔迹我瞧着倒是挺真,却也不敢保证不是伪造。 但如果是伪造的话,又何必弄个什么‘照片’,直接把伪造的圣旨拿来岂不是更让人信服?” 黄斐眉头微动,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先帝遗诏坤兴公主监国多半真有其事?” “是有这个可能。”黄得功还是不敢肯定。 主要是让公主监国实在太离奇了。 如果先帝是让太子或另两位皇子监国,有诏书在,他黄闯子肯定立马从命。 但公主监国,总让人觉得这事有问题。 至于说“圣旨”中所写的“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黄得功看不懂,也懒得去想。 反正就是先帝找个名义让公主监国呗——总不能真如字面的意思,因为公主被上天喜爱,有大神通,才被先帝立为监国的吧? 他黄闯子虽没文化,可少年从军,战场厮杀二十余年,却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 要真有鬼神,怎么不见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他这等手上有上万人命不止的人鬼魂缠身? 天灾连年,兵祸不断,怎不见神佛下凡救济苍生? 就在黄得功思考这些时,黄斐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先帝是否真任命坤兴公主为监国并非最重要之事。 最重要的是,坤兴公主若真击败了左良玉、李自成,其麾下大军必然实力极强,此番东下恐怕非你我所能抵挡。 如果你我都不能挡,南京京营就不更不必说了。 至于说刘良左、刘泽清以及高杰那几个部下,都是墙头草,南京朝廷指望不上的。” 啪! 黄得功一拍大腿,道:“文麓贤弟说的有道理呀!不过,这公主的大军都过了武昌到铜陵了,恐怕击败左良玉之事八成是真的。 至于说击败李自成的事,倒是值得怀疑。 还有啊,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公主是不是真的,又是否是他人的傀儡。 如果公主是假的,或者是别人的傀儡,就算军队实力比我们强,我们也得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乱了大明正朔!” 说到最后,黄得功很是严肃认真。 黄斐点头,“那是自然。” 黄得功想了想,道:“这样,既然公主的水师明日就能到荻港,今日便让你的水师退往下游去。 明天我率军驻扎在岸上,即便那公主是假的,或者是被人挟持的。 我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在这荻港的岸上我也有信心挡住他们。 你再在下游以水师拦截他们的水师,我们便不会犯下大错。” “可以,”黄斐先点头,随即又道:“那明日你我还去见那公主吗?” 黄得功道:“当然要去见,不见我们怎么知道公主是真是假?又怎知公主是否被人挟持?” “你我统领大军,以身犯险会不会不太好?”黄斐迟疑地问。 黄得功沉吟了下,道:“这样,明日我带一对亲兵去,你就别去了。 以我的身手,再带上一队亲兵,如果那公主真有问题,我说不定能来个擒贼先擒王。 如此一来,也许此番你我不必废什么兵马,便能做成大事。” 对于黄得功的身手,黄斐是信得过的。 黄得功少年时从军便表现出了过人的胆略,及非凡的勇勐。 当年他从山东登来南下,请黄得功带兵来接应,结果黄得功带着几百亲兵半路被高杰的人埋伏。 黄得功一个人就杀了几十个敌人,又靠大吼声吓得追兵不敢靠近,是真正的勐将。 如此勐将,若靠近了敌方首脑,确实有一人逆转乾坤之能。 两人说定后,就各自行动起来。 黄斐带大部分水师舟船去往下游,黄得功则调兵遣将,在荻港做更多的防御布置··· 次日。 黄得功站在荻港码头大营的辕门楼上,眺望江面,神情震惊而凝重,又掺杂着惊疑。 只见无数舟船从上游而来,船帆如云,几乎遮蔽了整段江面。 这些舟船一眼望不到尾,仅前面的便有大几百艘。 且其中四百料以上的战船亦有一二十艘,其他各式战船更是上百,便是随行的民船也都不小。 就黄得功所知,黄斐这个江防提督麾下虽有近三万水师将士,可真正的战船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艘,其他船只斗不过是民船改装而来。 不过黄斐的水师中四百料以上的大海船倒是不少。 相较于众多的战船、民船,江面上最吸引黄得功瞩目的却是三艘乌黑色的四百料怪船。 只见那怪船有帆而不用,船尾还竖着一大烟囱,冒着浓浓黑烟,直冲天空,时不时还会发出“呜——”的怪吼声。 更重要的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船身竟然隐隐如铁甲般反光! “这是什么船?!”黄得功指向江面的怪船,问身旁地一名千总。 黄斐虽然率领大部分水师舟船去了下游,却还留了十几艘中型战船、民船在荻港,留给黄得功做万一之用。 千总便是这十几艘船的指挥官。 却见这千总也是目瞪口呆,道:“末将不知道啊···看样子似乎是由四百料座战船改造而成的。” 黄得功又问:“你看那船是不是铁做的?不然怎么会如盔甲般反光?” 千总想哭,“末将真不知道呀,应该不是铁做的吧,铁做的不就沉了吗?” “嗯,有道理。”黄得功点头,却再问:“那船尾的大烟囱是怎么回事?莫非什么武器?” 千总急哭了,“侯爷,末将真不知道。” “哭什么?真是废物!”黄得功气得踹了千总一脚。 他没用多大力气,却仍险些将千总踹倒。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挂着“大明监国”、“长江水师”等旗号的大小舟船便泊满了荻港。 停泊之位不够,便又向上下游及江对岸航去,一时间大有占据整段江面之势。 这一下不用下面的汇报,黄得功便估算出坤兴公主麾下水师船只绝对在千艘以上,甚至可能超过了两千艘! 当一艘打着日月龙旗的冒烟怪船出现在荻港码头的江面上后,不久便有人来传话,让黄得功、黄斐到御船上觐见。 黄得功见此心里微微一沉。 这御船不靠岸,即便他在船上劫持了公主或者那在背后控制公主之人,后续也很麻烦啊。 但他面上却没有迟疑之色,先告知使者黄斐因军务率领水师去了下游,然后便带上一队几十人的亲兵随使者前去觐见。 到了码头,使者却说,只能黄得功一人上御船,亲兵只能留在码头上。 亲兵们自然是不愿意。 黄得功却答应了。 在他看来,“公主”先是派使者来传手谕,又让去觐见,首要目的肯定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归附,顺带将他麾下大军一并收了。 所以,在对方确认他无法收服之前,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何况他早就嘱咐了麾下的几位总兵,若他有事,这些人便会在荻港抵抗坤兴公主的军队。 所以,黄得功自觉此行是可以去的。 再说了,他对坤兴公主的真假、所处境况也着实好奇得很,必须去那御船一探究竟。 乘坐一艘桨划快艇,黄得功很快就踏上了御船。 上去的时候他故意重脚踩了踩,便听见如跺金铁般的响声。 “娘咧,居然是钢的?!” 暗自滴咕了句,黄得功已不觉生出了些敬畏之心——能给船披上钢甲,怪不得军中可以用那般好的盔甲。 由此来看,“公主”别的方面不说,必然不差钱呀。 上了甲板,黄得功正四处打量(探查地形、虚实),就听见上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黄将军,多年不见可还认得本宫否?” 黄得功抬头,便瞧见一个英姿飒爽却又莫名威严的少女站在二楼阳台上,凭栏俯视着他。 勇卫营当年曾负责过宫中防卫,而坤兴公主又得先帝宠爱,他确实是见过几次的。 如今虽已过去八九年,可他已然从这少女脸上看出了坤兴公主七八岁时的轮廓。 最重要的是,少女面容、眉宇和崇祯、周皇后都有些许相似。 确认了少女真是坤兴公主,黄得功不再迟疑,当即行大礼参拜。 “黄得功参见监国!” 朱媺娖听了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黄得功竟然直接就改了口,还以为又要拿出此前令袁继咸、堵胤锡等人宾服的那一套呢。 心中不解,朱媺娖便直接问:“此前四川巡抚龙文光、湖广巡抚堵胤锡、总督何腾蛟、袁继咸,初见本宫时皆称公主,并不愿认本宫这个监国。 本宫也是拿出先帝遗诏,废了些许功夫,才让他们信服。 听闻黄将军乃是拥立弘光伪帝的大功臣,又被伪帝封为靖南侯,何以才见面便认了本宫这个监国?” 黄得功听到这番话,却忍不住抬头重新打量了朱媺娖一番,并扫了眼阁楼上下的一众女兵。 他之所以一开口就称朱媺娖为监国,主要是因为确认朱媺娖为真公主。 其次却是因为他如今孤身一人在船上,且从朱媺娖的护卫布置来看,他想要将其擒下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尚且未确定公主是否为他人傀儡,也还没见到那幕后之人呢。 如此自然要先虚与委蛇。 他是勐将不假,但领兵打仗多年,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可听了公主这番话,再观公主气度,以及周围那些女兵的神色,黄得功却忽然觉得,恐怕公主并非傀儡。 而是这舟船上千的水师以及这支精锐大军的主人! 正文 第282章 不叫侯爷,那叫公爷? , 既然认为朱媺娖并非傀儡,而是这支大军真正的主人,黄得功便知道该怎么回答朱媺娖的话了。 他道:“因为监国是先帝的骨血,是能救大明的人!” “黄将军起来吧。”朱媺娖微微一笑道。 “谢监国。”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虽然不知道黄得功为什么直接就信了你,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将诏书、视频还有‘神通’都展示给他看。 这样才能彻底消除他的疑虑,以防万一。” 朱媺娖点头。 她其实觉得黄得功直接认她这个监国,多半与她麾下大军有关。 但正如郝光明所讲,最保险的还是用过多次的诏书、视频、神通三连。 如果她这边信任了黄得功,黄得功却怀有二心,趁两军汇合之际袭击,来个中心开花,她就后悔莫及了。 于是,接下来朱媺娖便向黄得功展示了诏书、视频、神通,在大大震撼黄得功之余,也彻底将其收服。 同样,展示三连之后,朱媺娖对黄得功也更加信任了。 在黄得功仍处在震惊之中时,她道:“黄将军先下去向军中报个平安,顺便派人去通知黄斐也来御船觐见吧。 稍后还有个军事会议,需要你们参与。” 黄得功回过神来,再看向朱媺娖时,却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这种敬畏甚至远超过九年前他第一次觐见崇祯时。 他当即躬身抱拳,恭敬地应道:“臣遵命。” 说完,小心地退下了御船。 ··· 荻港。 黄得功军营中。 黄得功麾下八个总兵有五个都聚集于此。 分别是亲兵营副将徐冲,前军总兵丘钺、左军总兵陈献策、右军总兵张杰以及左翼总兵马得功。 剩余三人中,黄得功妻兄翁之琪领后军驻扎在芜湖。 中军总兵田雄则驻扎在江南岸荻港与芜湖之间的三山。 出自同族的黄名则领右翼兵马驻扎在江北无为州的泥汉河镇。 黄得功去御船前,留下的命令是以马得功为主、徐冲为辅,暂管荻港大军,见机行事。 因为关心黄得功此行成败及安危,五人都聚集在辕门楼上,眺望着御船所在的江面。 见黄得功上去好一会儿没动静,徐冲先忍不住道:“侯爷不会出事吧?” 徐冲出自黄得功母族,作战很勇勐,但为人憨厚忠直,头脑很一般。 听见他这话,其余四人中最喜欢卖弄嘴皮子的陈献策便忍不住道:“以侯爷的身手,如果出事肯定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是哈。”徐冲轻易地被说服了。 一旁张杰则眼珠子微转,道:“你们希望这公主是真是假?” 陈献策听了冷笑,“你是想问,哥几个是否希望侯爷认这监国吧?” “不错。”张杰干脆地承认了,“南京朝廷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要钱没钱,要兵没兵。 那位才登基半年,就弄出了‘妖僧’、‘童妃’、‘北来太子’三大桉。 期间更有阉党和东林党掐架,党同伐异,直到过了年阉党占了大优势才算稍缓。 咱们跟着这样的朝廷能有啥希望?行军打仗还要自己想办法搞钱粮。 如此也就算了——前段时间侯爷要取高杰那狗东西留下的私财,朝廷居然还不让! 朝廷难道不知道高杰那些钱财都是抢夺百姓得来的吗?肯定知道。 是那邢氏通过高起潜把朝廷的某些人喂饱了,朝廷才派人来劝侯爷。否则朝廷哪里会管这等事?!” 说到最后,张杰明显很是气愤。 高杰那些私财如果抢到了,能解决军中缺饷的问题不说,他们几个总兵也能发一笔横财呀。 更没想到的是,侯爷居然又被朝廷以公义未由轻易地劝服了。 想到此处,张杰心理怨恨南京朝廷的同时,对黄得功也难免有些不满。 陈献策接话道:“南京朝廷是不怎样,但咱们投了坤兴公主难道就能获得好处?” “怎么不能?”张杰说着指向码头方向,“你看看那些战船,还有那些人的盔甲、兵器,说明什么?坤兴公主有钱呀! 况且,咱们侯爷如果投过去,帮坤兴公主把南京那位弄下来,爵位肯定会再提一下,封个国公绝对没问题! 到时候哥几个也能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弄个伯爵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听完,陈献策终于不再怼张杰,眼睛也亮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丘钺同样眼睛发亮。 唯有马得功神色沉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侯爷下船了!”一直观望着码头方向的徐冲忽然叫道。 其余几人闻声望去,果然瞧见黄得功上了码头,骑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向大营这边奔来。 “怎么回事?侯爷就这么回来了?啥也没发生?”丘钺疑惑道。 张杰拍了下手掌,兴奋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侯爷投了公主呀。只是不知公主许诺了什么条件,有没有说要封侯爷为国公!” 陈献策道:“等侯爷回来,咱们一问不就知道了。” 过一会儿,眼见黄得功就要进入大营,马得功终于开口道:“走,咱们去迎接侯爷!” 几人下了辕门楼,迎上黄得功,立马问起来。 “侯爷,那坤兴公主是真是假?” “侯爷和公主都谈了些什么?” “侯爷,咱们应该不会和公主的大军打起来了吧?” “···” “都吵吵什么?有个总兵的样子吗?!”黄得功不悦地瞪视几人,“到我大帐内再说。” 回到大帐,黄得功却是先叫来了黄斐麾下那位千总,让其派快船通知黄斐来荻港觐见监国。 听黄得功都改口称公主为监国了,几个总兵顿时喜形于色,尤其是张杰、陈献策、丘钺三人。 果然,接着黄得功便扫视几人,郑重地道:“诸位,我已证实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既如此,我们之前拥立福王为帝便是错的。 知错就要改,即日起,我们便自听从监国的命令。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人兴奋应道。 黄得功点头,又道:“现在各自回营给我好好整顿兵马——监国麾下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再瞧瞧我们那些兵,都成兵油子了,若让监国瞧见了,岂不会看扁我等?” “侯爷放心,我们这就去好好收拾下面那些人。” “对,保证不给侯爷丢脸。” “要论精兵,江北四镇我们第一,绝不会输给监国带来的军队!” “···” 几人先大包大揽地应了,却没立即离开大帐。 各自犹豫了下,却还是张杰最先开口。 只见他期盼地看着黄得功,笑问:“侯爷,监国可是给您加官进爵了?咱们是不是要改口称国公了呀?” “是靖国公,还是别的封号?”陈献策则笑着猜测起黄得功地国公封号。 徐冲、丘钺、马得功也期盼地看着。 谁知黄得功闻声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几人,道:“你们是该改口了,以后不准再称呼我为侯爷。都清楚了吗?” 张杰一听,却是误会了,兴奋道:“是不能称您侯爷了,得叫公爷!” 陈献策却是听出了黄得功语气不对,便没跟着起哄。 果然,黄得功一脚踹倒了张杰肚子上,力气虽不大,却将其踹得坐倒在地。 同时骂道:“放狗屁!老子在监国那里寸功未立?凭什么封公?! 那侯爷也是弘光伪帝封的,如今又怎么能作数?! 你们都给老子记好了,以后叫将军也行,叫伯爷也可以,就不是不能叫侯爷! 这话也吩咐到军中去——谁若再叫错一声,别怪老子拳脚无情!” 正文 第283章 靖南伯,看来你军中有人不服本宫呀 热门推荐: 张杰等人走出黄得功的大帐后,仍觉得跟做梦一样,完全想不通。 “你们说这到底什么情况?侯爷???额,伯爷投了监国,没获封赏不说,还要降爵为伯?”张杰发出疑问。 徐冲挠了下头,道:“侯???伯爷不说了吗,他在监国那儿没立功,而侯爵又是弘光封的,不算数。” “屁!”张杰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道:“当初侯???伯爷也只是拥立福王,就被进爵为侯。如今投靠那位公主,不应该再进爵为公吗?” 陈献策道:“我觉得,多半是公主麾下有军队,不稀罕咱伯爷。” 张杰望了望江面如云的船帆,道:“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哥几个,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个什么事,让公主知道咱们的重要?” 丘钺、陈献策听了都颇为意动。 马得功却是看了徐冲一眼,道:“伯爷既然投了监国,我们就老实做事,别想一些不该想的。” 张杰秒懂马得功想法――马得功不是对搞事情不感兴趣,而是提醒徐冲在场。 徐冲可是黄得功的死忠,如果听说他们要搞事情,肯定会报告给黄得功。 于是张杰立即顺着马得功的话道:“对对,马兄说得对,那咱就先回营了。” 说完,向陈献策、丘钺各使了个眼色,便当先走了。 除徐冲外,马得功三人交流了下眼色也各自回营??? 下午。 黄斐来到荻港,和黄得功一起到御船觐见朱啤 对于黄斐,朱凭兔慌三连了,只是给他看了崇祯遗诏。 有黄得功做担保,只展示遗诏便足以收黄斐之心。 随后,朱票闳昧饺瞬斡刖事会议。 只是,瞧见旁边只有一女将,并无其他人到来,黄得功、黄斐都不禁奇怪。 暗想,这军事会议怎么只我们两个?莫非坤兴公主麾下没别的大将? 不应该啊,这么多战船、将士,若无几个大将分担,公主一人如何指挥得了? 就在两人疑惑时,就见女官拿来一精致木盒,将其打开。 两人所站位置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也不敢过去看。 朱迫词墙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道:“这是本宫从后世带来的对讲机,十里之内,都可以此物传音。” 十里之内传音? 黄得功、黄斐听了都一愣,随即便不禁想:这不是仙家宝物吗? 朱迫疵辉傧晗附馐停而是按了一个键,将对讲机放回盒内,道:“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尔等可在?” “臣在。” 朱剖侨萌送ㄖ过四人要开军事会议的,且四人讲对讲机基本都是随身携带,此时自然是在的。 黄得功、黄斐突然听见盒子里传出声音,却是惊了一下。 如果不是朱剖孪冉樯芰讼露越不,黄得功都要大喊“护驾”了。 虽然两人克制住了没表现出什么异状,可瞧朱瓶蠢矗仍不禁老脸发红。 好在两人都黑,脸红些许也看不出来。 “今日军事会议要商讨的是‘过南京,援扬州’之事。” 朱圃俅慰口,便敲定了此次军事会议的议题。 作为将领,二黄立即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一议题上。 黄得功皱眉道:“南京就在下游,若顺风一日间就能到,监国如何说‘过南京,援扬州’?难道要过南京而不入?” 黄斐也忍不住劝道:“监国既奉先帝遗诏监国,为正统,当早入主南京,去伪帝帝号,拨乱反正,以定人心!” 朱频溃骸澳暇┍竟肯定是要去的, 只是入主南京之后必然事情纷杂繁多,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处理好的。 而据本宫所知,伪清豫亲王多铎已率大军从山东南下徐淮。 无论是刘泽清,还是原高杰部的李成栋等人,恐怕都难以抵挡,甚至可能会望风而降。 因此,本宫以为眼下当以北上淮扬抵抗清军最为紧要。 至于南京,先遣一部兵马看着,勿使南京城内生出大乱即可。两位以为如何?” 黄得功道:“若清军真已南下,确实该先抵挡清军。南京城那边,只要派遣可靠兵马把守城门、城墙,自不会有问题。” 按照朱扑说,也不是完全将南京抛在一边不管。 因此黄斐想了想也道:“只要兵力足够,如此安排自然是妥当的。” 入南京容易,稳定南京却难。 如果放着清军不管,只顾着入主南京,很可能没把南京城稳定下来,清军就渡过长江兵临城下了。 介时若城内有人通敌,便会使局面变得很危险。 退一步讲,即便清军渡不过长江,也不该将江北之地让给清军。 须知,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 唯有将徐泗淮扬之地握在手中,借助这一片水网地形,抵挡起北方之敌要比只守长江容易得多。 朱频溃骸凹热荒忝嵌荚尥这个策略,便先说一说你们军中的情况吧。” “遵命!” 接着,在黄得功、黄斐的讲述中,朱啤10鹿饷鞯热酥沼谑橇私饬硕人麾下军队详细情况。 黄得功麾下有八大营。 其亲兵营最为精锐,有八千多人,皆为精兵,其中甚至有一千多百战劲卒。 然后便是前后左右中五军大营,以及左右两翼大营。 这七大营中以田雄所领中军大营兵马最多,有一万五千多人,其中精兵三千余。因黄得功不收乌合之众,故余者皆为敢战之兵。 再次便是左右两翼大营了,各有一万余人,其中精兵都是两千余。 前、后、左、右军大营则各有七八千兵马,精兵只有一千多。 当然,以上所言精兵跟崇祯十年以前的官军精兵是不能比的,要差一个档次。 真正能和崇祯十年之前的精兵相比的,是各部中的百战劲卒。 黄得功如今麾下兵马总人数近七万,可其中百战劲卒加起来顶多三千余。 相较于黄得功,黄斐的江防水师总人数接近三万,但其中称得上精兵的只有五千多,百丈劲卒的话估计就几百人。 余下的兵员能有一两万敢战之兵,外加几千乌合之众。 待二黄讲完,朱粕陨猿烈鳎便按跟郝光明商量好的,道:“若依本宫的规矩,不论是俘虏、降兵,还是归附过来的官军,都是要重新汰选、整编、训练的。 一则,如今军中多有吃空饷者,或以老弱充数者。 二则长期兵为将有,不利于国家调度,乃取祸之道,必须禁止。” 听见这里,黄得功、黄斐都不禁微微皱眉。 哪怕他们忠于大明,却早已习惯了此前几十、上百年的军队生态,既养家丁。 如果按照朱扑说的进行整训,恐怕他们的军队不仅会缩水,在一两个月内战斗力也会降低不少。 就在黄得功准备开口说什么时,便听朱萍绦道:“不过,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本宫自不会急着让你们的军队整编、训练。 但必须汰选一遍兵员,且汰选标准,必须按照本宫定的来。两位可有异议?” 听只是汰选一遍兵员,黄得功便没犹豫,当即道:“臣无异议。” 黄斐则道:“有些兵员乃是随军多年,或已年老,或有残疾,不知此类人等汰选出军后监国可有安排?” 朱坪笑道:“自然是有安排的――此前本宫收编的军队也都有年老、残疾者,或是年龄不足者,安排皆有旧例可循。” 随即,朱票憬当初成都大整编形成的旧例说了出来。 黄斐、黄得功听完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随即黄斐便忍不住赞道:“监国真是爱兵如子,难怪将卒皆士气高昂。” 黄得功却不禁提醒道:“监国,如果以后大明军队年老、残疾者都照此安排,恐怕花费会很巨大。” 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作为一个需要自己搞钱粮充当粮饷的将领,黄得功可是深知养兵有多费钱粮的。 朱平鲈诎才啪中退下来的年老、残疾者上就耗费这么大,他很难不担心起大明将来的军费问题。 朱铺了却是一笑,“黄将军不必担心,本宫的朝廷自有生财之道。” 听朱普饷此担黄得功才恍然醒悟:公主有法宝、有神通,uu看书 www.uukanshu.com 还怕弄不来钱? 随即,朱朴秩枚琼英为两人讲解新军军制、将士待遇等问题。 同时禁卫军、边防军也各自抽调人手,准备用于帮助黄得功、黄斐先完成荻港军队的汰选。 在两人下御船前,朱朴盅纤嗟溃骸氨竟不管以前你们军中是何规矩,既然归附了本宫,便须按本宫的规矩来。 今后尔等所需钱粮、军备皆有本宫供应,但军中绝不准出现吃空饷、克扣将士钱粮之事。 若有犯,本宫一旦查知,定不轻饶。你们可记住了?” 二黄听了也是神情肃穆,一起躬身抱拳应道:“臣谨记!” 谁知,两人的答应声才落地,就听见朱婆员叨越不中传出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启禀监国,靖南伯军中来人急报,说有大批将士闹饷,请靖南伯速速回军中控制局面!” 黄得功如今已经知道对讲机的作用,明白朱票厝桓控制港口的将领也配发了对讲机。 听了里面的急报,他立即产生一种被当场打脸的感觉,纵然脸黑,此时也不禁气得显红。 他忍不住道:“这帮兔崽子,以前三五个月不发饷也没见他们闹,如今才欠了两个月的饷,竟然闹腾起来,真是欠收拾! 监国请放宽心,我这就去教训???” 黄得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拼蚨稀 她看着黄得功,提高了些声音澹澹道:“靖南伯,看来你军中有人不服,或是不愿归附本宫呀。” 正文 第284 阴谋闹饷?现场足额发饷! 黄得功一听朱媺娖这话,就不禁心道:坏事了。 先前朱媺娖一直都是称呼他黄将军的,如今居然叫他靖南伯,显然是真生气了。 他当即表态道:“臣这就回军中严查此事,定会给监国一个交代!” 朱媺娖道:“给本宫交代什么?若只是普通的闹饷,发饷便是。若是有人阴谋捣鬼,便查出来,依大明军法处置!” 依大明军法处置? 这军中之事若依大明军法处置,那可严厉了,怕是会掉不少人头。 黄得功虽不愿见到这种结果,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朱媺娖又道:“你且在码头稍等等,让禁卫军、边防军负责汰选的人跟你一起去,先将欠响补发了。 不要因为查闹饷的事,影响了汰选的进度。 汰选必须在三日内完成,否则便会影响我们到江北抗清之事。” “臣明白!” 黄得功下船时,朱媺娖目光投向了荻港的军营。 对于黄得功军中闹饷之事,她真的毫不紧张。 黄得功在荻港的军队总共也就五万不到。 其军中士卒按照大明官方规定的饷,每月也就是一两银子加八斗粮。 考虑到江南如今米贵银贱,即便将一月钱米折银为三两,一名士卒两月欠响也不过就六两。 五万人两月的欠响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两。 如此,单凭在武昌卖给左良玉“神药”的钱,就足够支付好几次了,更别说她本就随船携带了不少钱粮。 若实在缺钱粮,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等地钱财也多的是,只要打跑清军,这些地方的钱粮她随时可取。 ··· 荻港大营。 原本应该安静、肃杀的军营,如今却是一片喧闹,却是有不少将士在各处聚集,大声讨论着欠响以及坤兴公主剥夺黄得功侯爵的事。 “兄弟们,咱们以前虽然也常被南京朝廷欠响,但南京朝廷舍得官职爵位呀,直接就让咱伯爷成了侯爷。 可如今侯爷投了那监国公主,没加官进爵不说,还被剥夺了侯爵。 这监国公主对侯爷都如此苛刻,对咱们还能好得了? 所以,咱们必须先向监国公主讨足了军饷,否则谁知道以后会过啥苦日子?” “说得对!公主想让我们归附,必须把欠响补足了再说!” “依俺看,不仅要让公主补发欠响,还得发赏银!不然就凭现在这粮价,两月饷银还不够俺们一个月花呢!” “我寻思着侯爷既然投了公主,这公主稍后肯定会让咱们去打南京城。这南京城多难打呀,要是不发欠响和赏银,咱绝对不挪窝!” “对,不发钱咱就不挪窝!” “···” 张杰、陈献策都聚在丘钺帐中。 听见外面士卒们的喧闹声,张杰不禁得意笑道:“那马得功说什么不愿掺和此事,没有他,咱们还不是照样把事情搞出来了?” 陈献策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马得功说是不愿掺和,可我瞧闹饷的人里面他的人也不少啊。 依我看,这人就是怕出了事担责任,心里说不定比咱们都盼着事情闹大些,好让那监国公主给大伙儿加官进爵呢。” 丘钺则略有些担心地道:“现在闹饷的人这么多,我们是不是控制下? 不然等侯爷回来,我们一时收不了场,真惹怒了侯爷,怕是会挨拳头啊。” 众所周知,黄得功惩罚麾下将领时,既不用鞭子,也不用军棍,而用拳头。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吃了拳头才能长记性。 听了丘钺的话,张杰不在意地道:“怕什么,这年头不闹饷能叫当兵的吗?咱们侯爷的部队不说,其他的部队哪年不闹个几次响? 崇祯十三年前闹饷还可能杀头,可崇祯十三年后,闹饷顶多就是领头的几个挨一顿鞭子而已。” 张杰正笑着呢,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慌张地大喊:“侯···伯爷回来了!” 随着这声大喊传开,周围喧闹的声音立马成片消失。 三人出营帐一瞧,就看见之前闹饷的士卒们,如同见到猫的老鼠般,慌慌张张往各自的营帐跑去。 见此,丘钺不禁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张杰笑道,“咱们闹饷就是要表示个态度,想必现在侯爷知道了,那监国公主也知道了。 接下来,他们要么发放欠响、赏银,安抚士卒;要么就得给咱们几个升官封赏,让咱们帮着安抚士卒。 这天地下的朝廷哪个舍得钱?何况这监国公主麾下本就有十万大军要养,肯定更舍不得拿钱出来补发咱们营中的欠响。 相反,给咱们升官,给侯爷进爵,再赏个十来万两银子下来,就能把闹饷的事按下。 如此,那监国公主会怎么选择还用说吗?必然会选择给咱们加官进爵呀。” “老张说得有理啊。”陈献策点头表示赞同。 丘钺也松了口气,觉得他们三个筹谋的事稳了。 想来即便黄得功知道了,也能原谅他们——毕竟,他们这么做也是为黄得功鸣不平,希望黄得功能进爵国公。 三人说完,便散开各自回营。 不待三人走到营帐,便听见了冬冬冬地鼓声。 此为擂鼓聚兵。 三人并不意外,军中闹饷,黄得功肯定要擂鼓聚兵解决事情的。 当即,三人就各自点齐麾下兵马,赶往黄得功大帐附近的大校场。 只见徐冲已带着八千亲兵营精锐在大校场内外布防好——亲兵营对黄得功绝对忠心,此前也没参与闹饷,肯定会被用来控场。 所以,这件事同样在张杰三人意料中,并没有多想。 不过,但三人和马得功的队伍一起在大校场排列好后,却见一队队身穿板甲、头戴将军帽或飞碟帽的将士走进大校场。 最前面的还抬着一个个大箱子,直接放在了点将台下面,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众将士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这些箱子中装的都是银子,顿时都激动起来。 只不过碍于黄得功正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下方,便无人敢乱动、说话。 黄得功对待麾下将士虽然不错,可治军也严格,当他的面可是无人敢违反军规的。 监国手底下那些盔甲明亮的士兵,一下子来了六七千人。 直到最后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带着上百女兵走进来,才算停止。 这女将军走上点将台,黄得功当即向其抱拳道:“红提督。” 在码头上,黄得功便和红娘子认识了,直到红娘子在朱媺娖那里乃是提督禁卫军军务,深得信重。 红娘子倒也没托大,向黄得功抱拳回礼,“靖南伯。” 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都不是喜欢客套的人,黄得功当即走上前去,神色严肃且带着不悦地道:“方才我正在御船之上参与军议,却得码头急报,说尔等闹饷——简直让我在监国面前丢尽了脸!” 最后半句话,黄得功语气十分之重,让很多自发参与闹饷的士卒不禁低下了头,感到羞愧且后悔,觉得却是不该在今日闹饷。 “我本要回营中严厉处置此事,但监国宽宏大量,听闻尔等已欠响两月,立即便让禁卫军的红提督带人抬着银子过来,要给尔等补足饷银! 且不是此前地每月一两银、八斗粮,而是折三两现银,也就是说,这一次尔等就将足额领取六两银!” 听见这话,即便有黄得功镇着,很多士卒也不禁激动地出声了—— “这就发饷了?真的吗?” “一次足额领取六两的军饷?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说监国公主会对咱们不好吗?居然一次发放这么多饷银?这哪里不好了?” “···” 普通将士们或是不敢置信,或是惊喜欢笑,又或是如在梦中。 站在各自军队前面的张杰、丘钺、陈献策以及马得功,同样惊讶无比。 其中马得功神色还好,张杰三人惊讶之余无不脸色难看。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舍得一下子拿出三十好几万的银子给他们这支刚归附的军队发饷! 正文 第285章 安军心,惩罪将,调兵马 张杰是真没想到,监国公主不仅有银子,还舍得花银子。 若是这些饷银真的发放下去,军中哪个还会说监国公主待大家不好? 如此一来,他们此前谋划的闹饷就成了笑话,是绝对达不到目的了。 就在张杰、丘钺、陈献策失魂落魄时,便见点将台上,红娘子上前一步,拿出了个喇叭,一开口发出了比黄得功还洪亮的声音。 “俺是禁卫军提督兼禁卫军第一镇总兵官红娘子,此番是专门来办补发饷银及汰选兵员的事。 接下来,俺与靖南伯会按照军中花名册,将军饷下发到每一个士卒手中,同时进行兵员汰选。 那么什么叫兵员汰选呢?淘汰的兵员又将如何安置?便由靖南伯跟你们说说。” 红娘子说完,便给黄得功递过去一个准备好的本子——上面详细写着兵员汰选的条件,以及对被淘汰兵员的安置方法。 黄得功接过本子,却又眼巴巴地看着红娘子手中的喇叭,笑问:“红提督方才所用是何宝物?可否让我也试一下?” 红娘子笑道:“这是扩音器,靖南伯嗓门洪亮,堪比喝断当阳桥的张飞,应该不需要这东西。” 黄得功忙道:“需要,哪里不需要呢?你没听见我嗓子都哑了吗?就是平时喊话喊的。” 见黄得功眼神热切,红娘子不再语气开玩笑,将扩音器递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扩音器,以及红娘子所说的事带来的信息量太大,绝大部分将士此时才回过神来。 很多人想问汰选兵员是什么回事,便见黄得功拿着那神奇的喇叭开始讲话了。 黄得功本就是大嗓门,这用上扩音器声音就更大了,让红娘子都不禁走到了点将台边上。 “诸位将士,监国爱兵如子,不忍年老者、残疾者、体弱者、年少者在战场上丧命,因此才会有汰选兵员之举。 所以,将士们不必担心,即便是被淘汰,离开军队,监国也会妥善安置你们。 现在都听我宣布汰选兵员的原则,以及对被淘汰兵员的具体安置方法···” 随着黄得功洪亮无比讲话声,不少原本担心被淘汰出军队没了着落的将士都放下心来,这些人的袍泽、朋友、兄弟也都放下心来。 便是其他人,稍稍想远点,也不禁在心中感谢起朱媺娖。 因为,若这一套对退出军队兵员的安置方法能够落实,就意味着他们将再无后顾之忧。 不用担心在战场上残疾了,就会被赶出军队没着落。 不用担心因从军多年,年老体衰无子嗣养老而后半生凄苦。 少数进入军中不久的年少者、体弱者,则可以离开军队,去过更适合他们的生活··· 将士们都一片激动、兴奋、感恩之时,张杰、丘钺、陈献策三人却是脸色越加的难看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开始他们听闻要汰选兵员,还以为是监国公主瞎折腾,会给他们继续搞事情的机会。 哪曾想,竟然又是一个监国公主施恩于众将士的手段。 甚至张杰现在都想不通——这公主怎么就那么舍得钱呢? 难道不知道如此安置那些退伍兵员,意味着今后朝廷要多出一大笔开销吗? 至于马得功,起初在码头上瞧见监国公主的水师、军队,就觉得这位监国公主很不一般。 所以,在张杰等人找他一起谋划搞事情时,他思虑再三,还是谨慎地拒绝了。 不过,出于利益着想,他又暗示或者说纵容了几名手下参与此事。 如今见识到朱媺娖安抚军心的种种手段,以及大把洒银子的霸气,他不由庆幸之前没参与张杰三人谋划的闹饷之事。 至于手下参与了···与他何干?顶多就是治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 黄得功念完了本子上的内容,便带着数万将士一起向着码头方向跪拜,齐声三呼“拜谢监国”后,才由红娘子带来的人进行兵员汰选与饷银发放。 为了做好这件事,她可是将禁卫军、边防军中的募兵司、军饷司人员都带来了。 此外更是带了两营禁卫军将士来控场。 红娘子负责兵员汰选与发饷,黄得功却是查起闹饷之事来。 他先将除徐冲之外的四名总兵都叫到了他的大帐中,又将四人麾下的参将、游击、千总召集到了另一个大帐中。 之后,他亲自审问那些参将、游击、千总,又派亲兵将领到张杰、马得功四人军中询问基层将官和士卒。 如此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便将事情大致查清楚了。 待天黑后,黄得功回到了大帐内,扫了马得功四人一眼,便沉声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说,闹饷是谁的主意,你们中又有谁参与了?” 张杰这时候已心虚之极。 因为军中闹饷之事已成寻常,所以这事他们做的并不算太机密。 料想黄得功查了一下午,此时过来询问,必然是已经弄清楚了。 于是扑通一声跪下,道:“请伯爷恕罪,末将也是为伯爷鸣不平呀!” 黄得功却并不接他的话,而是道:“看来你是主谋了?那你们三个不会都参与了吧?” 说到后一句话时,黄得功着重看向马得功。 经过调查,他已经确认丘钺、陈献策参与了闹饷,唯有马得功是否参与他拿不准。 麾下八大总兵中,他对田雄、马得功最器重,对徐冲、翁之琪、黄名三个最信任。因此,他真不希望马得功参与了此事。 在黄得功的注视下,丘钺、陈献策先后顶不住压力,跪下请罪求饶。 马得功则抱拳躬身道:“末将御下不严,致使麾下有人参与此事,还请伯爷治罪!” 看着四人,黄得功气得重重冷哼了一声。 ··· 次日,黄得功上交了一份请罪奏疏,在其中交代了闹饷之事的前因后果、经过,以及幕后指使者、实际行动之人,请大明军法治罪这些人。 朱媺娖当即做了批示。 这些人如果是无事生非,并且酿成兵变、营啸等祸事,自然是有死无生。 但黄得功军中欠响两月确有其事,闹饷之事黄得功回营后便偃旗息鼓,并没有酿出祸事来。 于是朱媺娖给出的最终处置是:主谋张杰降为游击,丘钺、陈献策则降为参将,皆留在军中听用。 马得功御下不严,纵容部下生事,降一级为副将。 至于具体去串联、造谣,促成闹饷的上百名实际行动者,则全部开革出军营,永不录用。 需知,以往这种事,就如张杰所想,顶多就是找几个闹得最凶的兵油子抽一顿鞭子罢了,罪责根本落不到他们这些将领身上来。 所以,朱媺娖对这些人的惩治虽说不上多重,但相较于以往军中对闹饷之事的处置,绝对称得上严厉了。 三日之后。 也即是四月八日,黄得功、黄斐在荻港总数近七万人的军队全都完成了汰选。 因为黄得功麾下几乎没有乌合之众,所以最终只是汰除了八九百人,对其军队战力几乎没有影响。 倒是黄斐所部汰除了近两千人。 经过又一次军议,朱媺娖派出以马得功为主将、以丘钺为辅的近两万人军队前往庐州府治合肥驻防,提防清军及刘良左从凤阳府南下。 同时,派出募兵司、军饷司人手到江北的泥汉河镇,给田雄所领的中军补发欠响并进行兵员汰选。 待田雄部完成兵员汰选后,便将前往应天府江北边的六合驻扎。 一则防范北面之敌,二则可策应在扬州的战事。 正文 第286章 驸马双计定南京 , 朱媺娖的两镇长江水师,汇合黄斐统领的江防水师,大小舟船已多达三四千艘,顺流而下,当真可以遮蔽整段江面。 船过三山,黄得功麾下领右翼兵马驻扎于此的黄名,被接到了黄斐的舟船上。 既然黄得功、黄斐都认了朱媺娖这个监国,此前针对长江上游之敌的防御布置自然没了作用。 待船过芜湖,便又接上了驻扎于此的黄得功麾下翁之琪所领的后军,以及黄斐留在芜湖的部分兵马。 因为时间比较紧,只能让黄名、翁之琪以及黄斐余部在路上进行兵员汰选··· 御船上。 黄得功领着黄名、翁之琪觐见朱媺娖。 这两位,一个是他的族弟,一个是他妻兄,再加上出自其母族的徐冲,都是他在军中完全信赖之人。 他此番领着两人来觐见,一是因为朱媺娖需要用人,二是想两位亲戚能获得朱媺娖重用。 “末将黄名/翁之琪参见监国!” “平身。” “谢监国。” 待两人同黄得功一起站起来后,朱媺娖却是打量着他们一时没说话。 只见黄名、翁之琪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黄名相貌与黄得功略有点相似,身材都比较粗壮,翁之琪却是长相、气质都颇像个书生。 另一边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按照我们看到的史料,黄得功突然死亡,他完全信赖的三人中,徐冲没有记载,想来应该是当场战死了。 翁之琪投水而死,黄名则是跟田雄五人一起,抓了朱由崧降了清。 你要是选人配合红娘子封锁南京城的话,翁之琪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通过黄得功所讲,翁之琪领军打仗能力虽然不如黄名,但应该比黄名更值得信赖。” 朱媺娖微微点头,便道:“翁之琪,你部兵员汰选完毕后,便从训练营领一营兵马,依大明新军军制,整编为边防军第十一镇,受禁卫军提督红娘子节制。 待水师至南京,你便领麾下兵马随红娘子下船,控制南京城。” “末将遵命!”翁之琪先应了,随即却不禁带着疑虑问:“启禀监国,南京城毕竟有二十万京营兵马,倘若他们阻挠我等控制城池该如何?” 朱媺娖听了微笑了下,道:“放心,本宫自有其他安排,让南京京营不阻挠你们,甚至是协助你们控制城池。” 听见这话,翁之琪、黄名都不禁眼睛一亮,心想:莫非控制南京京营的高起潜、赵之龙、朱国弼等人已投靠了公主? 这事朱媺娖没说的意思,翁之琪便没敢主动问,当即应了声“是”,便下了御船。 之后又是高层军事会议。 不同的是,这次红娘子、刘文秀都来到了御船,只有曾英、杨展是通过对讲机参与。 “都说说吧,此前驸马所提的掌控南京之法,诸位以为如何?” 听朱媺娖言语中提及神秘的驸马,黄得功并没有惊讶。 随着这几天和朱媺娖接触得更多,他了解的事自然有更多。 比如说早在京城,先帝便将公主许配给了“后世”的驸马。 虽然公主屡次解释“后世”是几百年之后的世界,但黄得功怎么听都觉得“后世”更像传闻中的仙界。 如此驸马就很可能是“仙人”了。 听朱媺娖问,黄得功便道:“臣觉得驸马爷的提议很好,不论是哪一个,都可轻易掌控南京。” 红娘子道:“俺觉得还是派特遣队进宫掌控福王比较稳妥。 若是派人去联络那个马士英,万一他脑子不好使,不愿尊奉监国,将事情闹起来,我们再想掌控南京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众人都微微沉默。 朱媺娖虽然决定先去江北抗清,打跑清军后再入主南京城,可掌控南京却必须在去江北之前——至少得封锁南京,不让朱由崧逃出来。 否则,让朱由崧跟他的小朝廷逃到其他地方去,在朱媺娖跟清军打仗时搞个“联虏平坤兴公主之乱”,那就恶心了。 不过,江北情况紧急,朱媺娖确实无法在南京这边浪费太多时间和兵力,所以掌控南京必须快、准、狠。 针对这一情况,郝光明给出了两个方桉。 方桉一,派人潜入南京城联络马士英,让马士英知道朱媺娖大军不可抵挡,且有崇祯遗诏在手,掌握着名分大义。 从马士英在历史上的表现看,政治选择题他还是很会做的,有很大概率会弃了朱由崧投靠朱媺娖。 不过人心难以捉摸,谁知道马士英会不会“死忠”朱由崧呢? 方桉二,派一支特遣队潜入南京城,在卢九德的带领下直接进入皇宫,控制住朱由崧。 该方桉在执行时就比较危险——虽然从历史上看,朱由崧身边人都很垃圾,但派入的特遣队人数肯定不会多,事败后很可能会陷入城内。 另外,万一特遣队这边才控制住朱由崧,那边就有脑袋犯抽的大臣拥立其他朱明藩王、宗室为新帝,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在曾英等人来看,郝光明的两个方桉虽然都不错,却并不完善。 “其实我们可以两个方桉同时执行。”一会儿后却是郝光明先通过蓝牙耳机出了声,“在派遣使者联络马士英的同时,也派特遣队进入南京城。 使者那边如果跟马士英无法谈妥,就发出信号或消息,让特遣队进入皇宫控制朱由崧。 当然,如果马士英愿意投靠你,事情就好办了。 可以让马士英配合特遣队控制朱由崧,再将南京城防交给红娘子所率领的军队负责,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南京。” 朱媺娖听了,立即觉得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当即就转告给红娘子、曾英等人知晓。 几人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赞同了此议。 方桉二中的关键人物卢九德,朱媺娖早在收服黄得功后便召见过。 说起来,卢九德毕竟曾在北京皇宫做了多年的宦官,对小时候的朱媺娖其实比黄得功更熟悉,自是一见面就确认了朱媺娖身份。 虽然卢九德是拥立朱由崧为帝的重要人物之一,但这一时期,其在南京朝廷已经失势,提督京营的职务都被高起潜抢走,沦为专门跑腿传旨的太监。 所以,在见过崇祯遗诏和传诏视频后,卢九德就果断地向朱媺娖效忠了。 卢九德虽失势,却仍是南京朝廷排名前几的大太监,带特遣队进皇宫抓捕、控制朱由崧的把握还是不小的。 至于特遣队成员,都从朱雀营中选择。 一则女子身份入城、进宫都比较容易。 二则,朱雀营的装备本就很适合当特遣队,都不需要朱媺娖再为她们准备别的。 军议进行到最后,便是联络、劝降马士英的使者选择了。 最终,在黄得功的建议下,朱媺娖选了翁之琪。 翁之琪是黄得功妻兄,与马士英也见过不少次。他说黄得功、黄斐已经投靠朱媺娖,马士英绝不会怀疑。 此外,翁之琪原是秀才,勉强算是个文人,应该更容易说服马士英。 ··· 崇祯十八年,四月十一日。 清军东路军已在豫亲王多铎的率领下,分兵两路,一路由河南归德府进入凤阳府亳州,一路则由山东进入徐州。 率兵在芜湖、荻港驻防的黄得功、黄斐则投靠了朱媺娖。 南京城上下这些事都还丝毫不知,仍在处在一片畸形的繁华中。 上层的达官贵人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底层百姓浑浑噩噩、艰难度日。 没有人注意到,从江上游下来停泊到码头的一艘艘船只有什么不同。更没人注意到,从里面走出的人有有何特别。 直到又一艘船停下,一个身材高壮、面目粗陋却偏偏画着浓妆的女子下船,才引起码头上一些闲散人员的注意。 “嘶,这女子也太壮了吧?脸上居然还有疤。定然是个母夜叉。” “小声点,没看到她瞪咱们吗?这眼神儿也太凶了,莫非是杀过人的女山大王?” “这种女人不知道跑京城来干嘛。” “说不定是寻夫的。” “那她丈夫可要倒霉了···” 听见这话,虎妞不禁走过去重重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此行身负重任,她绝对过去甩两巴掌,让这俩嘴碎的汉子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287章 特遣队入南京,使者队进马府 , 走出了码头,卢九德就来到虎妞旁边,陪着笑道:“虎把总不必为这种市井小人生气,等完成了监国的任务,回头您一句话就能收拾了他们。” 按理说,虎妞只是一名把总,卢九德作为大太监,不该如此巴结她。 但卢九德却明白,虎妞作为朱雀营的把总,就相当于朱媺娖身边排名前几的侍卫。 这等御前人物,可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前程的。 虎妞粗声道:“几句闲言碎语而已,我还没放在心里。趁着离城门还有段距离,你还是再跟我们讲讲进城时都有哪些要注意的。” “是是,”卢九德连忙应了,“有咱家出面,诸位需要注意的就几点···” 按照朱媺娖和红娘子、黄得功等人商议的计划,在她率水师及大军抵达南京前,便先向南京派出了两支队伍。 一支是使者队伍,领队为总兵翁之琪及禁卫军游击全志旋,以及十名充当护卫及联络人员的禁卫军亲兵。 一支是特遣队,领队为卢九德及虎妞,再加上三十名从朱雀营选出的特遣队员。 使者队伍已经先于他们进入城中,但双方却是约好天黑再行动。 因不知大敌将至,在加上南京城的勋贵、太监沉湎于享受,毫无作为,对进出城人员的检查并不严格。 勋贵、官员等头面人物,进出随意;普通百姓、贩夫走卒,只要交足了钱,也能随意进出。 所以,使者队伍以及特遣队都顺利地进了城。 黄得功作为弘光朝廷的靖南侯,在南京城内自然是有房的,而且不止一处。 翁之琪便将全志旋等人带到了黄得功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宅。 “这个时间,马士英多半还在宫中处理军政事务。我已经派人盯着宫门那边,只要他离开皇宫回府邸,我们便可去拜访。” 全志旋笑着拱手,“那就有劳翁总兵了。” 翁之琪道:“都是为监国办事,全游击不必如此客气。” 全志旋点点头不再多说,随即却是将随行的禁卫军亲兵派出去了六人,让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去皇宫外面盯着,一组去马士英府邸外盯着。 吩咐完,见翁之琪面色有异,全志旋便道:“我这么做并非不信任翁总兵,只不过我等所行之事太过重要,必须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翁之琪知道,此前向黄得功传监国手谕的使者便是全志旋,对此人胆色也是颇为佩服的。 他虽心中略有不快,却也能理解全志旋的做法,便道:“无妨,有全游击派出的人盯着,我们盯漏地可能性也更小一些。” 接着,翁之琪就询问起禁卫军中的一些事来。 只要不涉及机密,全志旋都愿意跟翁之琪说,正好消除了翁之琪心中的小不快··· 太阳下山后,马士英便从皇宫回到了马府。 他坐下来才喝口茶,就听门房来报,总兵翁之琪求见。 ‘翁之琪,他不应该随黄得功在太平府拦截那坤兴公主的大军吗?莫不是芜湖那边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心中惊疑,马士英忙让门子将翁之琪带进来。 翁之琪到正厅见到马志英方行了礼,马士英就迫不及待地问:“可是靖南侯派你来的?你们是否已见到了坤兴公主的大军?” 翁之琪则直接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马士英,并道:“我们确实遇到了监国的大军——监国有先帝遗诏,又是先帝骨血,实为大明正朔,故江防提督黄斐与我们侯爷皆已归附公主。 详情这书信中都有说明,元辅看过便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听见这话,马士英整个人都呆了。 回过神来,便不禁怒喝道:“荒唐!公主监国,岂能成事?!” 口中这么说,可马士英还是结果书信,打开看起来。 这封书信实际并非黄得功所写,而是朱媺娖让人写的,只不过由黄得功签名,并加盖了他的印章而已。 黄得功以往给朝廷的文书,也都是由军中幕僚、文吏代写,故签名及印章便足以代表书信确实出自黄得功。 在这封信中,“黄得功”先是说明了朱媺娖为崇祯骨血,又是奉遗诏监国,纵是女子,亦当为大明正朔,福王则是伪帝。 其次,有讲明了朱媺娖的实力。 如今朱媺娖已掌控四川、贵州、湖南及陕西大部分地区,便是江西袁继咸也尊朱媺娖为正朔。 且朱媺娖在四川、陕西有二十几万大军,在湖广亦有十几万军队,贵州同样有几万兵马。 此番又率领十几万精锐顺江而下,再加上他与黄斐都归附了朱媺娖,如今仅在朱媺娖身边的便有二十几万大军! 且这二十几万兵马一大半都是精锐,绝非南京京营所能抵挡。 所以,请马士英为了大明着想,弃暗投明,控制伪帝朱由崧,携南京归附于监国。 “荒唐!荒唐!”看完书信,马士英脑子几乎一片混乱,下意识地又喝骂两声,随即便瞪着翁之琪道:“坤兴公主麾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军队?更别说还都是精锐。尔等绝对是在吓唬老夫!” 翁之琪这时也挺紧张的,好在他们船上就做详细计划。 他于是道:“元辅若不愿相信,我此番还带了监国的一名使者。元辅与他谈一谈,定会改变想法。” “坤兴公主的人?”马士英终于冷静了些,大脑疯狂运转,略微犹豫便道:“好,老夫倒要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说辞!” 随即让家仆将翁之琪随行的人带进来。 待瞧见进来的是个年轻人,似乎还是武将,马士英不禁微微皱眉。 来人自然是全志旋。 他向马士英抱拳行礼,道:“末将监国麾下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见过马督师。” 听见全志旋的称呼,马士英就有点不悦。 但在崇祯朝,他确实只是凤阳总督,尚且不是首辅,故而也只是冷哼一声,便道:“说吧,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让你带给老夫?” 全志旋听了这话不禁眼睛一亮。 能屡次三番的作为使者,全志旋临场观察与应变能力是很强的。 他敏锐地意识到,马士英既然称呼朱媺娖为“公主殿下”这种比较客气的称呼,极可能说明,其心中已无和朱媺娖对抗之意。 多半碍于其为弘光朝廷首辅,又是拥立威力的主要大臣,担心以后会被朱媺娖清算。 想到这里,全志旋不禁微微一笑,道:“监国说,马总督虽为阉党之首,被清流及东林党人所痛骂。 然能在北京朝廷破灭之后,果断拥立新帝。哪怕拥立的是伪帝,亦足见大担当。 且马督师拥立伪帝时,毕竟不知先帝遗诏之事,故而监国愿意给马督师一个机会。 若马督师愿意控制伪帝,助我等兵不血刃地控制南京,监国不仅不会追究马督师责任,还会在内阁中为马督师留一席之地。” 正文 第288章 见视频马士英醒悟谢监国,幸秀女朱由崧惊起问军情 马士英冷笑,“我如何能信你所说的话?” 其实马士英不仅觉得全志旋的话不可信,就连朱媺娖的许诺他都觉得不靠谱。 况且,为官多年,他可是很清楚,即便朱媺娖不追究他拥立福王的罪责,也真的会让他入阁,可其他人呢? 他在南京朝廷担任阁臣、首辅大半年,又是阉党魁首,得罪的人可不少。 除非朱媺娖将来不用任何东林党人、也不用清流,否则绝对会有人拿拥立福王的事攻讦他。 即便不拿福王的事,也可以拿别的事。大明官场如此,他为官多年,屁股底下哪可能真的干干净净? 所以,在他看来,弃福王而拥坤兴,对他简直百害而无一利。 只不过是因为黄得功、黄斐都归附了坤兴,即便没有二十多万大军,十几万大军肯定是有的。 如此从江上游过来,朝廷根本来不及调其他军队抵挡。 至于说京营的情况,他虽说并不很清楚,却也不觉得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三人所领的军队能是黄得功、黄斐的对手。 所以,马士英头脑虽然还有点混乱,却已在下意识地用“拖”字诀,好多探知坤兴公主那边的底细,以作别的应对。 全志旋见马士英冥顽不灵,人不肯归附,不禁一叹,道:“我再给马督师看一样东西吧,这也是马督师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着,全志旋从携带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不知名材质的平板,一面似是金属,另一面则似乎是玻璃。 马士英也算是见过不少宝物,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造物。 全志旋道:“此为平板电脑,乃是监国从后世带来,里面有监国会见靖南伯黄得功、江西总督袁继咸、湖广总督何腾蛟的影像。” 马士英发现全志旋说的每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明白了。 然而他已没心思多问。 只见那古怪的平板在全志旋的操作下竟然发出了光芒! 接着,全志旋又小心翼翼地在上面一阵点击、划拉,便出现了让马士英惊颤的场景。 只见上面竟然出现了栩栩如生的人,背景则是在一艘怪船上。 其中主要人物有两个,一是英姿飒爽却带着威严的少女,另一人却是何腾蛟! 震撼、惊疑的同时,马士英也猜测到,那少女恐怕就是坤兴公主! 只是··· “你这是什么妖法?竟然能将活人装了进去?”马士英颤声问。 屋中其实还有两个马士英的亲随兼保镖,可此时同样吓得颤抖不已,都不敢靠近全志旋。 一边的翁之琪同样惊疑不已。 见此,全志旋算是明白监国为何嘱咐他,尽量别拿出平板上的视频作为手段了——实在是初见平板电脑及视频的人都很难理解和接受,而解释起来又很麻烦,还未必能解释得清楚。 事实上,全志旋也不知道监国等人影像是如何弄到这上面去的,但却不妨碍他向马士英解释··· 废了好一番口舌,全志旋终于让马士英明白,平板上的并非活人,视频则是类似于画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等马士英看完最后一段朱媺娖许诺“不追究他拥立伪帝罪责”的视频后,仍是等了半个小时才缓过神来。 他忽然想起,黄得功在书信中写到过“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先帝也是因此才立坤兴公主为监国的。 于是瘫坐在太师椅上,喃喃道:“若如此,这南京监国只管拿去便是,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阻拦得了?” 全志旋皱眉道:“马督师怎么还不明白?南京城监国是肯定能拿下的,但却不希望动刀兵,而是要兵不血刃的拿下。 况且,如今清军已南下,徐州、淮安恐怕都已失陷,其下一目标便是扬州。 北上抗清,才是急需我等去做的。马督师若不想让监国的大军于南京徒耗时间,不想见到清军饮马长江,便请配合我等完成任务!” 马士英心中还有诸多疑问,脑子也变得更混乱了。 但他清楚两点。 其一,坤兴公主既有天命在身,他若还坚持拥护朱由崧,便是逆天而行,绝不会有好下场。 其二,清军若真的将攻打扬州,那大明确实该以到江北抵抗清军为要。 若因为他的决定,耽搁了坤兴公主领军北上抗清之事,他恐怕将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罪人! 念及此处,马士英长长吐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无数疑惑、杂思全部抛开,看向全志旋,道:“说吧,要老夫怎么做?” 全志旋听了大喜。 总算劝服这个马士英了。 说起来,他都得到了公主赐予的“神器”,若再劝服失败,他以后就没脸当使者了。 定下心神,全志旋当即道:“马督师要做的事有三件,一是配合卢九德公公让特遣队入宫,控制住伪帝朱由崧。 随后,再让伪帝召掌管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入宫,让特遣队将这三人一并控制住。 最后,马督师再以亲信将领控制京营兵马,待明日监国大军来南京即可。” 说到最后,全志旋又担心地问道:“马督师既在南京担任元辅,京营中应该是有几个亲信将领的吧?” “自然是有。” 马士英回答时神情有点呆。 因为听了全志旋的话,他才意识到卢九德必然也跟着黄得功投靠了坤兴公主。 如此,即便他这边不配合,恐怕卢九德也能带着那什么特遣队进入皇宫,挟持朱由崧。 随后只要翁之琪、全志旋等人稍废些手脚,照样可以兵不血刃地控制南京城。 有他的参与,只不过让这件事更加稳妥,可万无一失而已。 如此说来的话,坤兴公主···不对,是监国,对他真的是另眼相看、格外开恩了。 回过神来,马士英不禁向着江上游方向扑通一声跪倒,流泪拜道:“罪臣马士英,叩谢监国大恩!” 这让旁边的翁之琪、全志旋等人都看呆了。 心道:这马士英怎么忽然就哭了?就算是为了表忠心做戏给他们看,可也表演得太真实了吧? 马士英三拜之后却是立即站起来,道:“走,老夫这就前去汇合卢九德,带你们等人入宫。” 其雷厉风行的样子,将全志旋等人都感染了,立即应道:“好!” ··· 夜幕下的南京城依旧灯火通明,皇宫也是如此。 朱由崧吃过御厨专门为他做的药膳,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药浴,一时只觉得精力充沛。 于是便对随身服侍的太监蔡忠道:“留宫的秀女都确定了吧?朕今夜可能翻她们的牌子了?” 蔡忠笑着道:“秀女前日便选好了,只不过太后那边非要多调教几日。 陛下今晚翻牌子虽不合规矩,但只要瞒着太后,便不成问题。” 朱由崧听了小眼睛一亮,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拿牌子来给朕翻呀!” 蔡忠正要答应呢,就见一宦官匆匆赶来,尖声急道:“启禀万岁爷,卢监军和元辅一起来了,说有紧急军情禀告!” “卢九德回京了?”朱由崧听了一惊,也顾不上想翻牌子临幸秀女了,忙道:“不会是那坤兴公主的大军来了吧?快宣他和元辅进来!” “是。” 宦官应声而去。 没多久马士英、卢九德就进入了殿中。 朱由崧一看,不禁皱眉。 不待他开口,身旁的蔡忠就喝问:“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人来?不知无诏带人入宫乃是大罪吗?!” 正文 第289章 朱雀入宫捕伪帝,宦官传旨泄机密 热门推荐: 跟在马士英、卢九德身后的人有二三十个,朱由崧、蔡忠之所以没生气,只因为那些都是女子。 朱由崧此时心里想的是:这元辅和卢九德就算想进献民间女子给朕,也该提前说一声吧?这么堂而皇之的带进宫来传出去岂不惹人非议? 何况,这些女子一个个穿得臃肿、土气不说,瞧脸蛋儿也没一个好看的。 朕秀女都没来得及临幸呢,怎么会稀罕这些村妇般的女子? 总不会因为那童妃的事,他们便以为朕喜欢“野味儿”吧? 野味儿偶尔吃一次可以,顿顿吃朕可是受不了的呀。 就在朱由崧心里活动丰富、不断吐槽之时,却见后面一个身材最高大、面孔隐在阴影中还没露出来的女子一挥手,前面的那些女子就直向他扑过来。 这时朱由崧、蔡忠终于意识到不妙。 朱由崧一声不吭,直接往后面退。 蔡忠则尖声急喝:“你们要做什么?护驾!护驾!” 其实不用蔡忠喊,殿内八名的锦衣校尉便已冲上去准备拦截那些女子。 谁知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女子忽然从宽大的衣裳里取出一把精致是手弩,抬手就射! 几步远的距离,仓促之下,顿时便有五名锦衣校尉中箭,或是当场毙命,或是哆嗦着倒了下去。 剩余三人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也被弩箭射中。 这弩箭小巧,按理说威力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这三人中箭后仍能跑动,可只跑了四五步,就全都倒下,哆嗦了起来――却是都中了弩箭上的毒。 一切都发生在一两个呼吸间。 朱由崧这时才由蔡忠护着刚跑到该大殿连通另一宫殿的廊门处。 一众特遣队的女兵迅如脱兔,很快就追了上去。 蔡忠也是忠心护住,急切之间用拂尘挥舞,阻挡女兵过廊门,被女兵冲近身一刀刺入喉咙便毙了命。 朱由崧冲到廊道中却是摔了一跤,慌忙大喊,“救驾!快来救驾!” 这皇宫内也算是五步一卫、十步一岗了。 两座大殿间二十几个站岗的锦衣校尉全都冲了过来,想要护驾。 其中几个有些真本事,跑着跳过栏杆,就拦住了最前面几个女兵。 因不想用用短手铳让外面听出此间出事,最前面女兵只能以短刀对战。 另一边,朱由崧被一名锦衣校尉扶起来就向别处跑,尚未跑进另一宫殿,就瞧见一身材高大、面上带疤的凶悍女子跑过来,手持两把短刀如勐虎般扑上。 两名锦衣校尉下意识地拦截,被她穿身而过竟同时毙命! 朱由崧见此直接吓呆了。 那女子却没饶过他,冲过来大脚一抬就将他踹倒在地,喝道:“跑?” 随即又一只手将他拽了起来,以短刀挟持。 这女子自然是特遣队领队把总虎妞。 她本意是要挟持朱由崧,让其他锦衣校尉都放下兵器投降的,却见锦衣校尉都已让其他姐妹杀完了,一时有点小茫然。 马士英、卢九德这时才跟着来到此处,瞧见朱由崧已被控制住,又有二十几个锦衣校尉被杀,这群女子却似乎连个受伤都没有,都不禁暗暗吃惊。 马士英心想:不知监国从哪里招来的这群厉害女兵。 卢九德却是在想:听闻朱雀营有四五百人,若都如此厉害,那可了不得了。 两人却不知,此战朱雀营都未动枪,若是短手铳与45式光明步枪一起上,那才叫厉害。 虎妞见两人发呆,却是不满道:“二位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吩咐这伪帝做事?” “是是是。 ” 两人到底都是带过兵的,立马回过神来。 马士英对朱由崧道:“福王殿下,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又是天命所衷之人,为大明江山着想,你接下来就听我们的话行事吧。” 朱由崧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又怕地道:“元辅――?你竟投了坤兴?!” “叫监国!”虎妞给了朱由崧后脑勺一巴掌,顿时让朱由崧刚起来的怒火都被惧怕给浇灭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委屈地问:“元辅,朕可是你拥立的,为何要弃朕而选???那个人?” 马士英不知道该怎么跟朱由崧说,也不想说,叹了一声便对虎妞道:“其玺印都在前殿,我们要召赵之龙等人入宫,只需令他写一封手谕,加盖印玺即可。” “那便带他去办吧。” 虎妞说了声,然后就指挥特遣队的女兵处理锦衣校尉的尸体。 马士英、卢九德能带特遣队入皇宫,在这皇宫中自然也是有些人的。 但这些锦衣校尉的尸体如果不处理,肯定会让事情在宫中迅速传开、闹大。 当然,此事也无需隐瞒太久,只要别传到宫外,影响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奉召入宫即可。 ??? 马士英逼着朱由崧写好手谕后,卢九德就从一众干儿子宦官中挑选了三个可靠的,让他们带着投效马士英的锦衣校尉出宫去传旨。 一般情况下,宦官加锦衣校尉是传旨的标配,所以这么安排是必须的。 但全志旋却又谨慎地派出了六名禁卫军亲兵,分三组暗中跟着这三队传旨的人。 原本只是以防万一,谁知不到半个小时,全志旋就通过对讲机得知一个坏消息。 他当即来到朱由崧所在的大殿内,对虎妞、马士英等人道:“高起潜那边出了变故――传旨宦官和锦衣校尉进了他的府邸便没出来,反而是高起潜骑马匆匆去了京营驻地!” 听见这话,卢九德顿时脸色煞白,拍腿恨声道:“遭了!定是那李玄吃里扒外,见杂家失势,早暗中投靠了高起潜!” 李玄就是去给高起潜传旨的宦官。 马士英则道:“也可能是那两名锦衣校尉出了问题。” 朱由崧在旁边听到这里,不禁冷笑起来,道:“马士英、卢九德,凭几十个女子居然就想谋反?简直天真! 如今高起潜有二十万京营将士在手,尔等就算挟持了朕,也休想将京城献予那坤???诶?干嘛又打我?!” 却是朱由崧话没说完,uu看书www.uukanshu.com 就让虎妞一巴掌拍后脑勺上打断了。 “屁话任多,不打你打谁?”虎妞不善地瞪了朱由崧一眼,随即就道:“不就是一个老阉货吗?派个人领路,俺这便带人去杀了他!” 一旁的卢九德不禁摸了摸鼻子,心想:你旁边就有个阉货呢,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马士英则道:“京营中虽然有老夫的人,可若高起潜在,大部分兵马都只听他的命令。 重兵环绕之下,虎把总要带多少人才能杀了他?” 虎妞咧嘴一笑,“放心,俺只要带两个人,你则负责把俺们送进京营驻地,让俺们看到那高起潜即可。” 马士英见虎妞如此自信,再联想到朱颇潜咧种植煌凡俗的手段,便选择相信虎妞。 随即,他便招来入宫的亲信进行安排。 待虎妞领了两个特遣队女兵离开,控制朱由崧的任务就落在了全志旋身上。 至于翁之琪,则协助马士英的人控制部分宫门呢。 虎妞离开没多久,猩城侯赵之龙、保国公朱国弼就入宫了。 两人在宫门处碰上,就相互搭起话来。 “朱老哥可知陛下急诏我们入宫为何事?” 朱国弼道:“你我都是管京营的,多半是询问城防之事。” 赵之龙有些无语地道:“这陛下也是瞎操心,南京城周边有那么多军队呢,还能让敌人兵临城下不成? 况且,真要到了那一步,凭借咱们手中的二十万京营能顶什么事?” 正文 第290章 欲投降惊疑太监抢先机,将聚兵哄骗京营上破船 , 热门推荐: 赵之龙、朱国弼作为南京京营的总督、副总督(协理),每月拿着下面将领的孝敬,对京营底细自然是比朝中其他大臣更清楚。 所谓二十万人,不过是纸面上的数字罢了。 实际人数有多少他们也不清楚,估计能有十来万就不错了。 而这十来万人中,近半都是凑数的――这些人领着一两分、两三分军饷,只需在上面进行大校时来应个卯,做做样子即可,平时还有各自的营生需要操持。 不过,南京经营毕竟在去年新帝登基时,才做样子整顿过一番,想来如今能带上城墙作战的兵还是有个五六万的。 至于说能带出城和江北四镇精兵野战的,估计都未必有一万。 想到这些,朱国弼不禁道:“真要是有强敌兵临城下,咱们也不用打,直接投降得了,兴许别人看咱们主动投降的情况下,还能保留咱们的富贵。” “朱老哥说的是呀。”赵之龙对此很是赞同。 两人一路就“如何应对强敌兵临城下”之事深入交流了不少想法,终于是来到了谨身殿外。 大明的南京皇宫格局大体和北京皇宫差不多。 和崇祯喜欢日常呆在宫城西南方的武英殿处理政务不同,朱由崧登基为帝后更喜欢待在谨身殿,不仅因为谨身殿更大,还因为这里离后宫够近。 赵之龙、朱国弼进殿后下意识朝上方看了眼,顿时都愣住。 只见朱由崧身边竟然占了好几个女兵,而且都拿着短刀。 不待他们反应,殿门就被关上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马士英、卢九德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将官也在殿内,此外还有二十来个女兵守在殿中。 赵之龙更年轻,脑子也比已年老的朱国弼反应快,猜测到什么,不禁瞪向马士英,惊恐地问:“马士英,你要谋反?!” 马示意神色平静,道:“先帝遗诏命坤兴公主监国,福王乃是伪帝,老夫如今不过是为监国控制住伪帝而已,如何是谋反?” 这话让赵之龙、朱国弼再次呆愣。 马士英要不说,两人一时都联想不到坤兴公主身上――在他们潜意识中,始终不相信公主能监国,还能率领十万大军来南直隶。 因此,大约过了三四息,赵之龙才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投靠了坤兴公主?卢九德,你也在???莫非黄得功也投了坤兴公主?!” 卢九德笑了声,道:“看来猩城侯不笨。” 全志旋道:“监国大军明日就将到南京,你们两个如果想活命,就在这里写书信给军中亲信将领,让他们控制好京营,听命行事。” 赵之龙问:“你又是何人?” “我是监国麾下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 听了回答,赵之龙眼珠转了转,忽然冲全志旋道:“全将军有所不知,本侯听闻公主殿下奉先帝遗命监国后,便也认为福王该让位。 所以,几位这么折腾干什么呢?本侯是愿意带领京营投靠公主殿下的啊!” 说完,他不忘捅了旁边朱国弼一下。 朱国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忙道:“是是是,我们愿意携京营投靠公主殿下。” 全志旋望着两人没说话,却是想起了临行前监国交代的一件事――朱国弼、赵之龙尽量别收降。 他明白,监国多半是起了心思要除掉这两位拥立福王的老牌勋贵了。 于是他看了马士英一眼,道:“我听马督师说,你们虽是京营总督、协理,可实际平日里并不管京营事务。 所以,你们对京营的掌控力度还没提督太监高起潜高。 而高起潜在你们入宫之时已经去京营了。” 听见这番话,赵之龙不禁怒道:“高起潜那老阉货真是不仗义,要带领京营投靠公主殿下为何不通知我们?” 马士英、卢九德、全志旋闻言都不禁一脸无语,心想:这赵之龙什么脑回路,竟然气恼高起潜抢了他投降的机会? 就连一直冷眼看戏地朱由崧都忍不住了,出声骂道:“蠢货!高起潜是去调京营兵马勤王护驾了,以为都像你们一样,没见到敌人就想着投降吗?!” 赵之龙被骂得一愣,随即就怼道:“骂我们蠢?福王殿下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全志旋却是懒得听几人斗嘴,皱眉道:“别嗦了,赶紧给你们在京营的亲信将领写书信!” “我们自然可以配合着写,但不知此举是否算戴罪立功?”赵之龙问。 全志旋道:“那要看你们的书信送过去后能起多大作用了。别怪我没提醒,书信送去的越晚,能起到的作用怕是越小。” 听此,赵之龙、朱国弼再无二话,立马要来笔墨纸砚写信??? 却说高起潜,因宦官李玄泄露消息,得知马士英、卢九德带着一伙坤兴公主的人入宫挟持了朱由崧后,又想用朱由崧手谕诳他入宫,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控制京营兵马。 当了几十年的领兵太监,他很清楚,不论出现什么变故,掌握兵马都是第一位的。 只要他掌控着京营,进可勤王救驾、守卫南京,事成说不得功业将超过大明所有太监,以阉人之身封公封王! 退也可携京营投靠那坤兴公主,以谋求自保,乃至保住权利与富贵。 好在他和赵之龙、朱国弼那两个终日沉湎酒色的勋贵不同,他对京营还是比较重视的。 自他接手京营军务的几个月来,利用职务之便收服了好几个有意投靠的将领,又安排了一批亲信为中层将官。 另外,他在崇祯年间屡次为监军,乃至领兵作战,对军旅之事也是很懂的,在军中还算有些威望。 于是,来到京营驻地后,高起潜很快联络上了七八名亲信将领,让他们聚兵。 这些将领听了都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就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军门,这大晚上的为何让我等聚兵呀?” “是呀,此时好些儿郎都不在营中,聚兵很麻烦的。” “军门,该不会是敌人接近南京城,陛下要调我等御敌吧?” “???” 听这些将领找各种借口不想聚兵,还反倒向他打探机密,已然须发花白的高起潜不禁气得直发抖。 好在他身边还有些个得力的亲兵可用。 亲兵头领见高起潜神色不愉,立即喝道:“肃静!” 一众京营将领这才安静下来。 高起潜深知,暂时不能向这些人透露实情,不然这些整天只想着捞银子的将领多半会起别的心思,或是不听他的调令,或是预谋通敌。 必须先让这些人上他的船,跟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才行。 于是,他扫视了众将领一眼,道:“近几日应天府出现了一股反贼,原本只是小事,但今日有几十人潜入了皇宫,挟持了陛下。 危急之间,陛下派人向咱家传出口谕,让咱家即刻带兵救驾,同时紧闭城门,加紧城防,防止有贼寇趁机攻入京城。 这可是救驾的大功――只要能救出陛下,挡住可能进攻京城的贼人,尔等封爵亦不在话下。 现在,还有人嫌夜里聚兵麻烦吗?若是还有这想法的,便回去睡大觉吧,正好功劳不够分。” 这些京营将领大多是托关系进来捞钱的,没哪个有真本事。 再加上高起潜如今是弘光朝廷最有权势的太监,这么一说,在场的将领便几乎都信了。 有一两个人心存疑虑,却也不敢多问。 当即就一个个兴奋地表态,要去聚兵。 高起潜则又提醒道:“救驾需及时,咱家只给你们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不论来军营听令的将士有多少,咱家都将率兵进宫救驾。 至于剩余的人,便去负责封闭城门,巡防城墙吧。” 这些将领一听,立马都急匆匆地去聚兵了――很明显,救驾之功最大,还比较容易得到,毕竟挟持陛下的贼人只有几十个。uu看书 www.uukanshu.com 至于负责城防,谁知道会不会有贼人攻城?即便有,守城之功又如何能与救驾之功相比呢? 在功利之心的驱使下,不到半个时辰,这七八个将领就聚集了上万兵马。 这些人肯定不能都带进皇宫去,当即高起潜便在京营大校场上点阅兵马,准备挑选三五千“精锐”带走。 大校场上,灯火通明。 高起潜在几十名亲兵的拥护下走上点将台往下面一看,就不禁紧皱起眉头。 只见下方一片闹哄哄,完全是成团汇聚,根本没有个队列的形状。 绝大部分人都没着甲不说,甚至还有小部分人连兵器都没有,也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忘了带。 那些个将领也觉得面上无光,又怕高起潜看不上他们的不对,不带他们救驾,赶紧带着家丁呼喝着整起队来。 曾有人提议让各部将领带着家丁去皇宫救驾,但被高起潜否了。 如果高起潜真是为了救驾,七八个将领带着几百上千家丁确实足以行事。 可实际上,高起潜却是要以救驾为名,带着这些兵马包围、封锁皇宫,再观望情势,如此自然不是几百上千人能行的,怎么也得三五千才够用。 何况京城城防高起潜也是很重视的――如果能牢牢掌握京城城防,这南京城同样会成为他的政治资本。 就在高起潜与点将台上闭目养神,压着心中急躁等待各部整军时,却不知有四个人偷摸摸来到了距离点将台一百多步的阴影处??? 正文 第291章 高起潜毙命点将台,阮大钺浮想武英殿 热门推荐: 虎妞拿着带倍镜的45式光明步枪,瞄准着点将台,耐心地等待着阻击时机。 一旁两名女兵一个观察着远处,一个则警惕地注意着近处。 其中一人身上还携带了对讲机,好随时和全志旋等人保持联络。 至于第四人,却是马士英在军中的一名亲信参将。 此时他忍不住道:“这里距离点将台可有一百五十多步,你这火铳真能打那么远?” 虎妞头也不回地道:“能。” 参将皱眉,还是不太信,觉得虎妞托大了。 这么远的距离,即便能打过去,也定然不准。 而枪声一响可就暴露了他们,再也没刺杀高起潜的机会了。 “要不我一会儿带人冲进去,给你们制造更近的刺杀机会?”参将提议道。 “不用。”虎妞终于回头看了这人一眼,“只要高起潜被击毙后你们能控制住京营兵马,别让他们乱起来,便是大功一件。” 说完,就继续瞄准。 点将台上立了好几个火炬,一片明亮,高起潜周围却都是亲兵,原本是为了提防暗箭的,此时却给虎妞造成了狙杀阻碍。 好在这些亲兵并不专业,虎妞又等了会儿,终于等到时机,果断开枪。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点将台上刚睁开眼的高起潜脑侧就出现一个血窟窿,整个人一僵,便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在太师椅上。 瞧见这一幕,参将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竟然真的打中了???” 虎妞则低喝道:“愣什么?赶紧通知你们的人进去!” “是!” 参将竟然下意识将虎妞当成了上司,应了声快步跑开。 虎妞则带着两名女兵换了个地方,继续观察大校场内的情况。 来此前,全志旋、马士英等人就说了,若在京营中杀了高起潜,极可能会让京营将士混乱,若让乱兵出了京营驻地便会波及南京百姓。 所以,马士英弄了两份手谕,交给她们一并带来。 大校场上。 枪声响起后,那些京营将领、士卒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查看枪声来源以及冒出烟火处,而是全体愣了两三秒。 高起潜的亲兵们倒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虎妞原本藏身的地方,之所以如此,却是他们没意识到有火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狙杀高起潜。 因此,等回头再看高起潜,才有亲兵惊呼起来―― “军门?!” “军门死了!” “被火铳打死了!” “???” 亲兵们叫声凄厉。 作为亲兵,高起潜对待他们自然是不错的。撇去感情不提,高起潜死了就代表他们没了主家,自然惊怒彷徨。 下方的京营将士则是一片哗然。 原本经过整顿刚有点气色的队伍顿时又乱起来。 很多人误以为有敌人打进了京营驻地,下意识就想逃命,还有的则是纯粹想起哄,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那些将领同样混乱,根本没能力控制住场面。 眼见聚集到这里的一万多京营将士就要失控,成为乱兵,另一大股人马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文官,后面则跟着几位京营高级将领(参将及以上)。 其手中高举着一份明黄色卷轴,大喊道:“我乃南京兵备道、按察副使杨龙友,陛下及元辅手谕在此――高起潜阴谋聚兵造反,论罪处死。 从者未出军营的,皆可赦免。今夜起,若无令出京营驻地者,皆以谋反论罪!” 虽然之前大校场上挺乱的,但杨龙友这群人进来时却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因此杨龙友一番大喊不少人都听见了, 顿时老实下来。 那些将领也意识到,如果纵乱兵出营,不论宫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事后他们都要被追责,因此也竭力控制起麾下将士来。 就这样,因高起潜被狙杀而引起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 不多时,又有赵之龙、朱国弼的手令传到京营驻地。 却是命令一批亲附于马士英的京营将领率兵加强城防,巡逻城中,防止生乱。 至于京营其余各部,则被勒令呆在营地,不得放士兵出去乱逛。 虎妞见京营的局面被控制住,便用对讲机通知了全志旋等人。 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京营驻地继续监视着,以防万一,静待天亮??? 次日。 天色微亮,阮大钺就起来了。 因今日不用上朝,他洗漱后用过早膳,才坐着八抬大轿前往皇城上职。 阮大钺的新府邸在里仁街,距离皇城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如今他已是兵部尚书,入职内阁。 马士英为首辅,王铎为次辅,他虽是唯一的普通阁臣,可权利却极大。 之前几个月,他与马士英等人,通过“东林党预谋拥立潞王桉”、“妖僧桉”、“童妃桉”、“北来太子桉”,几乎将朝堂上的东林党人以及跟他们作对的清流人士等一扫而尽! 所以,如今的朝廷可以说完全是他们这群阉党的天下了,权势比之当年的魏忠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的九千岁虽然权倾朝野,可毕竟是皇帝家奴,皇帝可一言可决其生死,且魏忠贤始终没能真正掌握军队。 可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大臣,并非皇帝家奴,马士英还有拥立之功。 军权方面,与他们合作拥立福王的江北四镇且不提,掌控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刘孔昭三位勋贵亦与他们交好,同样被那些在野的东林党人称为阉党。uu看书 www.uukanshu.com 至于京营提督高起潜,那就不用说了。 没他和马士英,高起潜哪儿能起复?自然也是他们阉党的人。 此外,江北、江南各地巡抚、总兵不是他们的亲信,便是附从的党羽。 今时今日,他阮大钺可谓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于,皇帝以及马士英,如今也分外重视他的意见。 不过,前段时间朝中最后一个敢跟他作对的刑部尚书解学龙也被朱国弼及御使张孙振弹劾,削籍为民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没了对手。 ‘没想到我阮大钺竟然有一天会在官场体会到高手寂寞的感觉,真是人生无常啊。’ ‘嗯,接下来若是实在无事,或许可以找找王铎那老匹夫的错处,让他将次辅之位让于我。 此前,这老匹夫居然敢帮解学龙给东林党那伙人缓刑。 这事也引起了瑶草(马士英)的不满,想必瑶草也有意把王铎弄出内阁吧? 嗯,钱谦益这人倒是不错,说话好听,跟我又趣味相投。此前对付东林党人他也出了不少力,若我当上了次辅,或许可以让他也进入内阁。’ 心里这么想着,阮大钺便来到了内阁值房。 当今皇帝虽然喜欢呆在谨身殿,可那里毕竟离后宫近,宫殿房间也不多,他们这些阁臣不好跟过去,因此内阁值房便设在武英殿的前殿。 进去后,瞧见里面除了些办事、跑腿的文吏,既不见王铎,也不见马士英,阮大钺就不禁奇怪地问:“元辅还没来吗?” 正文 第292章 阁臣入瓮 , 王铎不在,阮大钺并不奇怪。 说起来,王铎并非马士英、阮大钺党羽,与他们只能算是政治合作。 其之所以能一直领户部尚书之职待在内阁,是因为王铎大多数是都依着马士英和他,如同面捏得一般。 这种情况下,王铎上朝以及上职办公自然不会太积极,一般都是到己时(上午九点)才来。 可马士英自入阁后,不论是上朝还是上职,一直都很积极。 往日阮大钺来时,马士英都已经坐在其位置上处理事务了。 今天没见到马士英,阮大钺自然疑惑,甚至怀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在内阁值房办公的一众文吏听了阮大钺的话都摇头。 见此,阮大钺当即遣一名亲信文吏去马府询问,随即他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看属于他分管的各类奏折,一边寻思着如何把王铎弄出内阁··· 然而,阮大钺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一名锦衣校尉来传话。 “阮阁老,陛下与元辅请您到谨身殿议事。” 阮大钺知道这名锦衣校尉实际是马士英的人,因此对其传话并无怀疑,当即起身跟着向谨身殿走去。 半路上,他忍不住问:“元辅可有说商议何事?” 锦衣校尉道:“卑职不知。” 如果是机密大事,锦衣校尉不知道并不稀奇,阮大钺也就没多问。 一路走去,直到进入谨身殿前,阮大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 可一走进谨身殿,瞧见被好几名女兵持刀“护持”着的朱由崧,再瞧见殿内残留的血迹,阮大钺就不禁哆嗦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这时马士英开口道:“集之(阮大钺字)兄走什么?” 同时,大门也被人给关上了。 阮大钺见不仅马士英在,赵之龙、朱国弼也在,心中稍定,便问:“元辅,到底出了什么事?即便你与陛下有所争执,也不必如此啊。” 显然,乍看谨身殿中的情形,他还以为是马士英挟持了朱由崧呢。 马士英道:“集之兄,我昨日方知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如此一来福王便是伪帝。 而今监国率十万大军东下,黄得功、黄斐俱已归附监国。 为了不使大明陷入皇室争斗的内乱,故而我便协助监国所派特遣队,控制了伪帝。 今日监国大军就会来到南京,我让集之兄过来,便是商量如何将南京城好好地交到监国上。” 马士英这一番话,显然极尽可能地向阮大钺吐露其所知道的消息,暗示阮大钺尽快表态,归附监国。 崇祯五年,马士英擢右佥都御使、巡抚宣府,到任后便按照当时官场惯例,檄取宣府公帑数千两,馈赠给朝中显贵高官。 谁知当时的宣府镇守太监王坤却不认可这种官场惯例,向崇祯告发了此事。 马士英因而被判罪,遣戍云南偏僻之地数年。 几年后,马士英回到南京,跟同样失职的阮大钺相交甚欢,彼此引为挚友。 后来,复社与东林党人图谋帮助周延儒入阁拜相,秘密筹集政治资金。 身上打着阉党印记的阮大钺企图和东林党消除敌对之势,便捐献万两白银帮助此事。 后来周延儒顺利入阁成为首辅,便准备报答阮大钺。 可绝大部分东林党人都反对帮阮大钺复官,周延儒只能作罢。 阮大钺见此,便推荐马士英代替他,于是马士英便被复官启用,为凤阳总督。 也即是说,马士英和阮大钺不仅是至交好友,就连他能走到今日,也多亏了当年阮大钺谋来的复官机会。 如此关系,马士英自然不希望阮大钺在此“皇权更替”的时期站错了队伍。 阮大钺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可思议地道:“坤兴公主监国之事竟然是真的?” 一旁同样被女兵看着的赵之龙、朱国弼见状不禁冷笑——感情这阮大钺和他们一样,根本没把坤兴公主监国之事当真啊。 马士英道:“自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阮大钺又愣了一会儿,随即看了眼御座上无精打采、盯着两个黑眼圈的朱由崧,便走到了马士英旁边。 见一旁有个不认识的年轻将领(全志旋)离得太近,阮大钺便走到殿内墙根,并示意马士英也过去。 马士英无奈,但还是走了过去。 “黄得功、黄斐真投了坤兴公主?”阮大钺再次问。 马士英道:“黄得功妻兄翁之琪亲自来告知我的,还能有假?” 听此,阮大钺目光就闪烁起来,看了那边的全志旋一眼,便尽量压低声音道:“你这又是控制福王,又是献南京城的,那坤兴公主究竟许诺了何等好处? 你而今已是元辅,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封爵了。可以依照我大明惯例,封爵者不可入内阁。 莫非那坤兴公主肯为你打破此惯例?” 马士英闻言苦笑,“集之兄,我拥立福王继位为伪帝,监国不怪罪于我便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又怎么会如你所想般重重封赏?” 阮大钺听得一愣,再次露出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道:“元辅怎会如此想?这南京城毕竟有二十万京营呢,且城池高大坚固,如果没有你我帮助,那坤兴公主如何能入主南京? 况且她始终是一女子,若没有你我支持,她如何能坐稳监国之位,又如何可能再进一步?!” 说到最后,阮大钺声音都提高了很多,显然已顾不得被全志旋等人听见了。 马士英却吓了一跳,忙捂住阮大钺的嘴,道:“小声点···集之兄,你想错了。 坤兴公主不仅是奉先帝遗诏监国,更受上天所衷,有大神通,是真命天子。 便是没有你我,她取这南京城亦如探囊取物尔。 何况如今清军已南下,将攻扬州,我等当以抗击外敌为要,自然要助监国尽快控制南京城。” 阮大钺听了却是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唉,”马士英重重一叹,就要详细解释。 全志旋却出声道:“马督师,监国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乱讲。 另外,阁臣不是有三位吗?另一位呢?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此外还有那为右府都督、领操江巡防使之职的诚意伯刘孔照呢?究竟何时能来?” 正文 第293章 谨身殿内坐牢,扬子江上鸣笛 , 弘光朝廷建立后的五军都督府,领有军权的实际只有三位,分别是中府、左府、右府都督赵之龙、朱国弼、刘孔照。 当然,实际提督京营军务的却是高起潜这位大太监。 就如同当初的北京京营,几位勋贵领兵,提督京营的却是大太监王德化。 不过,刘孔照领的却是京营“水师”,实际权力与赵之龙、朱国弼是划分开的。 故而昨晚全志旋、马士英才没有急着召刘孔照入宫。 此时听全志旋问,马士英便道:“刘孔照、王铎多半都在各自府邸,自然不如集之兄从武英殿那边来得快。” 阮大钺此时还没弄清楚情况,再加上认为这殿中局势是由马士英掌控着的,便瞪向全志旋,质问:“你是何人?焉敢对元辅如此呼喝?” 其实全志旋说话语气并不重,可耐不住阮大钺给他戴帽子。 但他的生死荣辱又不受马士英、阮大钺这些弘光朝廷旧臣影响,自然不会在乎。 他澹澹道:“我是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也是此番受监国任命到南京来与马督师联络的使者。” 阮大钺听了冷笑,“区区一游击,居然敢在我等面前拿大?元辅是什么身份且不说,便是老夫,作为兵部尚书,是你最顶头的上司!” 听见这话,全志旋不禁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阮大钺。 马士英则脸色难看地提醒道:“集之兄慎言,我等此前所任都是伪帝封的官职,如何能拿来说事啊?” 阮大钺听了这话,不禁难以理解地看着马士英,问:“元辅此话何意?伪帝是伪帝,我等是我等。 监国即便入主南京,也并非改朝换代,顶多算是新帝继位。 况且她作为公主,即便有监国名号,也未必能继位为帝。 如今大事未成,便想着不认我们这些旧臣了?若真是如此,我们拥立她做什么?” 听见这话,马士英还要再解释。 另一边全志旋眼中却掠过了一抹冷色,道:“马督师,这就是你说的必定会拥护监国的阁臣?” 说完,也不等马士英回答,便示意两个女兵将阮大钺控制起来。 阮大钺见状,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乃兵部尚书···呜~” 后面的话阮大钺没能说出来,却是殿内女兵早就烦了他,将其抓住后,直接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嘴巴。 见此,马士英露出担忧之色,却也不好说什么。 他都说了好几遍了,可阮大钺仍没看清局势,说到最后居然敢议论监国的是非,没被这些这媺娖的亲兵直接杀掉就不错了。 另一边朱由崧、赵之龙、朱国弼却都幸灾乐祸起来。 他们也才知道,朱媺娖居然并没有许给马士英什么好处。如今马士英的至交好友阮大钺又非议朱媺娖,便让他们觉得,将来朱媺娖的监国朝廷必然会不稳。 朱由崧虽然昨晚担忧得一夜没睡,此时却也提起精神,道:“元辅,那坤兴如此待你,你背叛朕而拥立她,岂不是明珠暗投?” “闭嘴!” 女兵中的一名队长呵斥了一声,便让人又弄来一块破布,将朱由崧的嘴也塞上了。 马士英则是闭上了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近半个小时,诚意伯刘孔照以及领户部尚书的阁臣王铎也都来到了谨身殿,被一众女兵控制住。 至此,南京城的军政首脑便都在谨身殿了。 全志旋等人只需守住谨身殿,就能暂时控制住整个南京城。 因为并非上朝之日,所以宫中发生如此大事,弘光朝廷的其他臣子仍不知晓,依旧如常地到各自的衙门上职。 百姓也如往常一般上街,或为一家人的口粮,或为个人前程,奔波劳碌。 作为一座人口近百万的大城市,上午时,除了城内各坊市,人最多、最为忙碌的地方便是城内外各个码头了。 南京有秦淮河穿外城而过,于外城而言,从东到西依次有上元门、佛宁门、仪凤门、定淮门、江东门、外城水门。 其中定淮门、江东门、外城水门因地利关系,算是人流量最大的三道城门。 许多百姓依靠着这三道城门的人流量做各类经营,或出卖体力,以为生计。 南京这边已承平两百多年,如今城外的房屋鳞次栉比,不知居住了多少人。 便是长江边上,亦有不少村落、镇子。 上午己时,正是干活的时候,江上、河上、码头上皆是一片忙碌。 忽然之间,江上游方向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呜——” 很多人不仅循声望去,便瞧见江上游冒出了一片接一片的船帆。 而且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最前面的三艘通体乌黑,冒着黑烟的怪船。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经历过战乱,哪怕听闻了很多其他地方的战乱、兵祸之事,大多数依附南京生活的百姓仍缺乏警惕性。 瞧见这场面,竟然没多少人意识到危险,反而各自跟身边的人议论起来。 “天啊,好多的船,比京营水师的船还多!” “快看,前面那三艘大黑船冒那么大烟,是不是着火了?” “这应该是江防水师黄军门的船吧?怎么不见他们靠岸灭火呀?” “···” 顾炎武刚从船上下来,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便也向江上游望去。 然后便不禁微微皱眉。 虽然对南京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可他隐约觉得,这么多战船出现在南京江面上,绝对有大事发生。 他见周围百姓都眺望着,一副看戏的样子,全无警惕之心,便大声道:“大家都散开些——若真是水师战船过来,恐怕会有众多官兵上岸,诸位切莫在这里挡了官兵的道。” 听见这话,周围的百姓才忽然想起这年头兵比匪还可怕,于是大部分百姓便都散开,乃至匆匆离去。 但仍有小部分人继续看热闹。 顾炎武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想什么。多半是认为京城脚下,即便是官兵也不敢乱来。 若是几十年前,确实可以这么想。 却不知时代变了,乱世已至,以往的经验哪里还能作为凭依? 顾炎武并没有再劝,而是匆匆入城。 他此番是受昆山县令推荐,来南京朝廷入职兵部为司务郎的。还需早些入城,争取在中午之前到兵部报道。 正文 第294章 码头战船泊,兵部军情急 , 等顾炎武离开码头一刻多钟,三艘冒着烟柱的乌黑怪船便领着数不清的战船、民船来到了南京城外的江边。 此时,很多人再向江上游望去,仍看不到帆云的末尾。 有些见识的人不禁感叹道:“此水师战船不下千艘,若算上民船,恐有数千艘之多,莫不是镇守武昌的左良玉来了?” 随着江面停留的战船越来越多,明显有停泊在南京外面的意思,即便心再大的百姓也不敢待在码头附近了,都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但也有些文人、书生,或是有些见识的商人,瞧清那些战船上的旗帜后不禁惊疑出声。 “长江水师第一镇?” “大明监国?” “那是···日月龙旗?!” 等到一艘冒着烟柱地乌黑大船航行到码头前的江面上,其上竖着的日月龙旗顿时令许多有见识之人都惊诧不已。 因为在大明,只有朱明皇室出行才有资格打日月龙旗,并且必须是直系皇室。 也即是必须是太子、皇子或是才就藩的藩王。 再看看那个“大明监国”的旗帜,终于有人想起了之前坊间的某些传闻。 “此前听闻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莫非这支庞大水师是坤兴公主的?” “不会吧?即便那坤兴公主真在四川监国,又怎么会万里迢迢跑来南京?” “怎么不会?别忘了,如今大明朝廷可是在南京,新帝也在南京。” “···”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没心思争论了。 只见那些战船很快就占据了江边的各个码头,随即一队队将士便从上面走了下来。 这些将士皆身披板甲、头戴飞碟帽,少数戴将军盔,身穿火红色衣袍。 下船之后即成队列,行走时气势昂扬,刀甲碰撞声、脚步声甚至隐隐将融为一个声音。 如此军队,直让很多见惯了南京京营官兵之懒散、江北四镇官兵之匪气的人震撼不已。 “精锐!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有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不禁鼓掌叫道。 “这到底是哪位将军的队伍?”有人不禁问。 当即就有答:“没看到旗帜嘛,‘禁卫军第一镇’,额,这番号好奇怪啊。” “···” 这时候,绝大多数普通百姓都因怕事离开了,反倒是一些书生、文人、游侠以及其他有见识的胆大之人忍不住远远地观望。 只见禁卫军第一镇将士上岸后,便有条不紊地占据了码头各个要地,就地布防。 随即后面船只往来航运,更多的官兵上了岸。 里面终于有正常的旗帜了。 “‘江防水师提督’、‘黄’字将旗,这是驻守在镇江的黄斐将军啊。” “哎,你们看后面,还有个黄字将旗!” “‘靖南伯’、‘黄’,这该不会是靖南侯黄得功吧?他怎么降爵成伯了?” “···” 没有人回答。 一时间,随着从码头上岸的兵马来越来越多的,空气也越来沉重。 即便是这些胆大的、有见识的人,也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不敢多呆,纷纷离开。 当这些人要入城时,却发现各个城门早已戒严。倒是没关上,因此并不妨碍这些人进入城中。 同时,码头上来了大军的消息也飞快传入南京城内各个官府衙门··· 皇城。 兵部衙门大堂。 兵部右侍郎李永茂正紧皱着眉头在踱步。 他今早来上职时,便听闻昨夜京营驻地那边有异常动静,便想着询问阮大钺。 谁知阮大钺既不在兵部大堂,也不在内阁值房,派去询问的人说是被皇帝和元辅传到谨身殿议事了。 得此回复,李永茂还以为阁臣和皇帝说的就是昨晚京营异动之事,也就放心了些。 那知不久前又有人来报,说江上游来了许多战船,不知是何人统属。 李永茂一面再派人去谨身殿向皇帝、阁臣通报,一面又派人去诚意伯府询问刘孔照。 南京城临江而建,京营水师是一只相当重要的防卫力量,江上游来了这么多不知统属的战船,刘孔照作为操江巡防使不该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已经犯错了。 当然,李永茂也没忘记让人继续盯着码头那边,及时汇报情况。 兵部其他如主事、郎中等官员,虽然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可如今三位阁臣、几位掌管京营的勋贵以及提督京营的太监高起潜全都找不着,他们这些兵部的属官也只能干着急。 “报——” 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却是之前李永茂派去盯着码头的人回来了。 不待这人气喘匀,李永茂就急问:“情况如何了?知道那些战船是何人统属的吗?” “是···是监国。” “监国?” 李永茂和其他几名兵部官员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人稍缓口气,才解释道:“这支水师船只估计有几千艘,大军已经登陆,打得是‘大明监国’的旗号,还有日月龙旗。 另外,黄得功、黄斐的将旗也在其中···” 听到这里,李永茂终于反应过来“大明监国”是谁了。 正因如此,他不禁呆呆道:“完了,是坤兴公主的大军···” 其他官员也终于明白过来。 此前,皇帝和内阁曾下旨让靖南侯、广昌伯以及黄斐到芜湖、荻港一带拦截坤兴公主的大军。 当时这道旨意还引起朝中不少人的非议。 因为相信“坤兴公主监国”之事的朝廷官员就没几个,至于说公主率军击败左良玉之事更是被当成了无稽之谈,甚至还有人因此弹劾袁继咸,说其“错信谣传”、“误导朝廷”。 哪曾想,坤兴公主竟然真的率大军来了。 且本因授命阻拦她的黄得功、黄斐竟然成了其麾下将领! 李永茂等人都是官员,自然不会如小民一般,意识不到坤兴公主监国和新帝的冲突。 所以,众人一听,便知道坤兴公主率大军而来,必定来者不善。 偏偏朝廷最为依赖的靖南侯又投了坤兴公主,京营的主事者又联系不到,如此一来,如何防得住坤兴公主的大军? 呆愣了好几息后,李永茂觉得不能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干,于是急匆匆往外走,喊道:“来人,随我去京营!” 他要去京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效法于少保,领京营据敌,保卫南京。 然而,他才走出兵部衙门大堂,就见一个小宦官带着两名锦衣校尉进了大院,高喊道:“传陛下及内阁阁臣联合手谕,兵部诸官吏速来接旨!” 正文 第295章 皇帝都投降了,我们还争什么?躺平吧 , 陛下与内阁阁臣联合手谕? 那不就等于正式的圣旨吗? 李永茂与兵部衙门其他闻声而来的官员都不禁疑惑。 待兵部主要官员都来了,这宦官便展开圣旨,念道:“甲申天变,先帝与京城共存亡、殉国难,我南京忠诚念国不可一日无君,方拥立福王继位。 今方得知先帝传诏坤兴公主监国,授予大明皇帝二十四玺,遗命监国复兴大明···” 这份手谕格式的圣旨有洋洋洒洒数百言,其实总结起来就三点。 其一,先帝遗诏坤兴公主监国确有其事。 其二,南京群臣因不知有先帝遗诏,又出于为国势着想,才拥立福王继位为帝。 最后,福王自认德行、能力皆不如坤兴监国,故请退皇位、去帝号,交权于坤兴监国。 听完后,李永茂等官员都呆立当场,一时震惊得无法思考。 尤其是李永茂。 方才他还想着学习于少保,前去带领京营,抵抗坤兴公主的大军呢。 没想到朱由崧以及内阁竟然已经投降了! 其余兵部官员虽然方才已知晓坤兴公主的大军来到了南京城外,却同样没想到朱由崧和马士英内阁会直接投降。 还投降得如此彻底。 这点从手谕上便能明白。 朱由崧与内阁联名下发的手谕,一则证实了坤兴公主监国乃是受先帝遗命,具有正统性。 第二点则是为了南京群臣找好了退路——当初南京群臣是不知道先帝遗诏之事,才拥立福王。所谓不知者不罪,将来朱媺娖监国也不好拿此事来追究他们。 也无法追究。 毕竟弘光朝廷曾受长江以南各大省份承认,总不能把那些曾承认弘光朝廷的官员都以错认伪帝的罪名论处。 真这样做,不用清军来攻打,长江以南各大省份的官员就先被逼反了。 所以,这第二点为的是安这些官员的心。 至于第三点,就是告诉弘光朝廷的官员们,不用想着去反对坤兴公主监国的事了。 朱由崧和内阁都投降了,你们反对又有什么用? 想明白这些,一众兵部官员都不吭声了。 还有人露出了轻松之色。 原本他们正愁该怎么应对坤兴公主兵临城下之事呢。 现在好了,不用烦恼了,和朱由崧、阁老们一样躺平就好。 李永茂回过神来却不愿相信。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宦官,喝问道:“陛下与内阁怎么会发这样的手谕?你这手谕定然是假的!” “是真是假李侍郎一看便知。”小宦官叹声道,“况且后面还会有正式的圣旨,下发到朝廷其他衙门。陛下,不,福王与阁老们是担心兵部这边听闻监国大军到来会无诏行事,弄出乱子,这才让咱家来下达一份手谕。” 说话间,手谕已到了李永茂手中。 他一看,手谕乃是马士英亲笔所写,而后朱由崧用印、签名,阁臣王铎、阮大钺同样签了名。 这一下他再无话可说了。 即便是宫廷生变,这份手谕乃是皇帝与内阁被强迫着发出来的,也说明坤兴公主的人打入了宫廷。 内有宫廷被控制,外有大军兵临城下,他即便想争,又拿什么去争? 于是,李永茂便像被抽去骨头一般,身形佝偻下来,一手捏着手谕卷轴,另一只手则摆着道:“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回复陛下与三位阁老,我李永茂会约束好兵部众人,不会给他们添乱的。” 李永茂如此作态,显然是不相信以公主监国替代朱由崧,会让大明变得更好。 见此,随小宦官而来的、实际是禁卫军亲兵伪装的一名“锦衣校尉”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侍郎老爷神情为何这般垂头丧气?监国乃是仙女下凡,替代了伪帝定会让大明更好,你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李永茂听了先诧异地看了这“锦衣校尉”一眼,随即就不禁冷笑,“仙女下凡?你是坤兴公主的人吧?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凭公主麾下有你这般想法的人,我便知道她尚且不如今上!” “你!” 这“锦衣校尉”气得脸色胀红,当下就想动拳头说服这狗官,却被他同伴拉住了。 “监国如何,这人以后自会知晓,你我何必与他费口舌?” 说完,带着小宦官一起离开了。 其实兵部这边即便有所动作,也造不成什么大乱子。 马士英等人传来这份手谕,纯粹是不想引起朱媺娖误会··· 南京城外,扬子江上。 朱媺娖的御船已经靠岸停泊。 但她却并没有靠岸停泊,而是站在御船阁楼顶上,凭栏望着高大的南京城。 同时也是借用手机摄像头,让郝光明能够欣赏这明末时六朝古都的景象。 “不愧是六朝古都,又是大明的副都啊。从长江上看去,这南京城的气势确实不一般。 对了,你知道这南京城的别称‘金陵’是如何来的吗?” 朱媺娖当初在宫中虽然也读了不少书,但毕竟才十六岁,对此还真不知道。 于是微笑道:“相公何必卖关子?说给我听就是了。” 郝光明在另一边却是拿着平板,查到了相关资料,才念道:“史书载:‘楚子熊商败越,尽取故吴之地。以此地有王气,故埋金以镇之,号曰金陵。’” 接着又道:“不过我们后世有人研究金陵的风水,认为这里确实汇聚王气,可却留不住,往往很快便会随江流散尽。 所以历代在金陵建都的王朝都不长久。即便是你们大明,也经历了靖难之役,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改朝换代了。” 朱媺娖道:“这说法不无道理——如今弘光朝廷才建立不到一年,却将为我所取代。这岂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改朝换代? 如果是这样,相公说说,我日后要不要将都城放在南京?” 郝光明笑道:“你应该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对你们这时来讲,北京、南京选哪个确实有点困难。 但实际上,以北京为首都,以南京为陪都,却是很好的策略。 你们这时,已经有大运河连通南北,说起来南北二京交通已算便利的了。 如果你还嫌不够,日后可以建立一条连通北京、南京的铁路,辅以电台,对南京以及南方诸省的掌控便会比大明以前高出百倍千倍。” 听见这话,朱媺娖不仅沉思起来。 她在想,既然副都有利于掌控地方,那么今后的大明不但要有北京、南京、中都,还要有西都、西京以及东都。 就在她畅想未来时。 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里面传出红娘子的声音,“启禀监国,禁卫军第一镇及边防军第十一镇,已顺利接管南京主要城门。 但一些次要的城门仍由原南京京营部分军队协防。 俺看过了,这些投靠俺们的京营都需要整训,否则不值得信任。 如今俺们要控制整个南京城防,可信兵马还欠缺不少,希望监国能酌情增派些人手。” 正文 第296章 奇女子:武有毕韬文,文有刘淑英! , 将禁卫军第一镇留下,只带禁卫军第二镇及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和黄得功的部分兵马北上对付清军,朱媺娖尚且觉得兵力不足,并不想在控制南京的事情上再多派兵马。 但红娘子所说也是事实。 南京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不仅人口(常住、流动、隐匿加一起)近百万,城池也相当大。 在京营不值得相信的情况下,仅凭禁卫军第一镇、新建的翁之琪边防军第十一镇确实难以掌控整座城池。 想了想,朱媺娖道:“此事稍后本宫再给你答复,现在你当带人速速前往皇宫,进一步控制宫廷,以免生变。” “是。”红娘子应了声,“俺已经在前往皇城的路上了。” “若有别的情况,再来禀报。” “是。” 等结束了和红娘子的通话,朱媺娖便问:“控制南京的兵力不足,相公有什么建议?” “你这哪里是把我当相公,分明是把我当谋士用啊。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当云玩家的感觉。”郝光明笑着道。 朱媺娖也是莞尔一笑。 郝光明随即正色道:“我这里有两个建议:其一,你带领大军在南京这边修整三日。 如此即可令南京这边调集粮草等物资,以助你北上对付清军,还可令红娘子利用这三日对京营兵马进行汰选、整编。 不是说南京京营即便没二十万兵马,十来万也是有的,想来再差也能整编出个一两万兵马吧? 其二,此前在武昌府用俘虏的顺军组建的七个训练营,整训已有半个月了吧。 为了尽快给他们洗脑,改变他们的想法,你可是连电影、视频的手段都用上了,想必如今这些人该能用了。 普通顺军那边,你可以些个人去做个调查,了解他们的想法。 刘芳亮等顺军将领,你可以叫过来问一问,谈一谈。若觉得能用,便大胆使用。” 朱媺娖听完点头,道:“便如此吧。” 随即,她招来连翘、刘珠,让两人将事情吩咐下去。 随后朱媺娖便不禁感慨道:“连翘、刘珠资质终究差了些,不如珍娥姐得力。 江南也算是人文荟萃之地,相公可有什么女子中的英才推荐?” 说起来,朱媺娖担任监国近一年来,越发觉得女子担任一国之君不如男子方便。 别的不说,单是身边的御用近臣,便不好选择男子,否则的话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诽谤之言。 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帝武则天据说有面首多少个,可谁知道里面有几个是真,又有多少是外人不好的臆测与谣传呢?过分者,甚至传武则天和狄仁杰有暧昧关系呢。 不过,朱媺娖了解到后世的情况,对此事倒也没过分忧虑。 她准备一方面收揽大明现有的女子英才,另一方面则穷尽毕生之力,改变大明女子现状,让大明女子也能学文习武,从商、从政、从军··· “若说女子英才,我这里恰好有一文一武推荐给你。但能不能请得到,就看你的手段和运气了。”郝光明笑着道。 “相公快说吧。” “江西女诗人刘淑英,字木屏,安福县甘洛乡三舍村人,庐陵王蔼之妻。 这人1620年生,按史料记载,如今她应该是丧夫不久,带着孩子寡居家中。 她父亲名为王铎,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年间因愤恨魏忠贤乱政,陷于文字狱而死。 后来你父皇登基后,诛魏忠贤等阉党,刘铎冤案也得以平反昭雪,还被追赠为太仆寺少卿,封为忠烈,赐谕厚葬。 王铎算是明朝颇有名的一个画家,他的《罗汉图》在我们后世被列为国宝,可惜被清朝末代皇帝带出宫,在战乱中流失了。 至于刘淑英,不仅饱读诗书,成为女诗人,且自幼攻读经史,虽未女子之身,却有丈夫之志。 历史上,明年江南义军群起抗清时,刘淑英也散尽家资招兵买马,组建了一支义军。 后来她听闻何腾蛟在湖南势大,就率领义军前去投靠,谁知半路上碰到了何腾蛟麾下的军阀头子张先壁。 张先壁既垂涎刘淑英的美色,又想收了她的义军,再加上已有降清的想法,便囚禁刘淑英,欲强纳其为妾室。 刘淑英以死威胁,坚决不从,因此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写了多首绝命诗。 后来张先壁或许是摄于刘淑英的刚烈、正义,又或许是迫于外部压力,终于释放了她。 可惜那时抗清形势大变,刘淑英组建的义军也早就散了,清军攻克江西,屡屡屠戮百姓以巩固统治,刘淑英便带着老母和稚子辗转湖南、四川等地避难。 几年后回到家乡,因江西已为清军占领,她便在尼姑庵出家隐居,一边抚养儿子,一边联络反清之士继续抗清。 可惜南明形势越发糜烂,她一个女子能做的事终究微弱,没能成就大事。 最终,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流离,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在三十七岁就病死了。 这个刘淑英是真的很有诗才,我们后世有很多她的诗,风格慷慨洒脱又壮怀激烈,可以说是明末的女版稼轩诗人了,回头你可以找来看看。” 朱媺娖听完不禁道:“听你说完,我真是恨不得现在便见到刘淑英。 相公也真是,江西既然有这样的奇女子,你在湖广时怎么不告诉我? 那样的话,我提前派人去找她,过江西时便能将她接上了。” 说到最后,朱媺娖竟然忍不住怪起郝光明来。 郝光明无奈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刘淑英这个人啊,不然怎么会不介绍给你?” 朱媺娖并非真生气,也知道这事怪不得郝光明,于是换了个话题,问:“武的那一个呢?” 其实朱媺娖对女武将并不急需,她身边有董琼英领着朱雀营保护,军中又有秦良玉、红娘子老、青两个形象代表人物,足矣。 况且,如果说在大明女子从商、从政等不如男子方便,那么从军就更不方便了。 即便到了后世也是如此。 因此,朱媺娖从未有过大力发展女兵的念头——只需有个朱雀营随身保护她便够了。 但话说回来,真要再有个红娘子、董琼英般的奇女子,她也不会放过。 郝光明道:“这名奇女子叫毕著,说起来其实也是文武兼备,只不过其文才方面的事迹不如武事上的显著。 我这边查到的资料是,毕著1622年生,字韬文,身姿样貌凛然异于常人,幼工文翰,善击剑,还能挽一石弓。 崇祯十六年,清军在冀州、京畿之地肆虐时,她父亲镇守蓟邱,守城拒虏,力劫战死,尸体被清军掳走。 当夜,毕著带领着父亲所留的家丁以及部分精锐袭击清军营地。 该部清军因白天大胜,晚上饮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毕著在战斗中,将该部清军将领斩首,遂将其部击溃,夺回父亲尸首。 当时的督师听闻了这件事,上报朝廷,请授毕著军职。但毕著因要料理父亲后事,请归故里。 再后来,毕著在南京安葬父亲后,听闻清军入关,北京城破,就没有北上了,而是嫁给了昆山一个书生,隐居苏州,相夫教子,安贫乐道。”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又道:“我这里有个猜测——毕著说回乡处理父亲后事,恐怕不仅是现实需要,多半也是心里不想再给大明效力了。 否则的话,她父亲死于清军之手,后来江南抗清义军四起时她为何仍旧过着隐居的生活? 想必是当初他父亲生死,很大可能是受大明这边昏暗的官场政治影响,就像是卢象升之死。 所以,毕著多半是对大明失去了希望,甚至愤恨朝廷昏暗无能。 再加上史料只记载她嫁人后隐居在苏州,并无更详细的记载。你想找到这个人,并劝她为你效力,恐怕并不容易。” 听郝光明说完,言语中又提及到了卢象升之死,朱媺娖也只能一叹。 大明,亏欠的忠臣良将实在太多了。 既有卢象升这般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也要毕著之父这般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的。 往事难追,不可更改。 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快平定天下,让大明兴盛超过之前任何一朝代,变得伟大。 为含冤的英魂正名,为战死的烈士立碑。 如此才能不愧于那些为大明奉献、牺牲的英烈。 正文 第297章 禁卫军进金陵,红娘子镇皇城 , 在郝光明向朱媺娖介绍着刘淑英、毕着这一文一武两位明末奇女子时,另一奇女子红娘子带着禁卫军第一镇第一营、亲兵千总、骑兵哨及一哨女兵,共五千人入了南京城。 其先由江东门进入外城,再过石城门入内城,向南直往皇城而去。 南京城内虽有京营官兵定点设卡警戒,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但并未禁止百姓出行。 故而当红娘子带领着五千禁卫军一入城,便引起了很多百姓的围观。 红娘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一哨女骑兵走在最前面,个个身着精良的火红色布面甲,披着大红披风。 其后则是人人皆着板甲、头戴将军盔的一千总镇亲兵。 再之后便是3500人的禁卫军第一营——其中配备有一哨炮兵,拉着十门新式火炮,抬着三十门虎蹲炮一起入城。 最后则是一哨哨骑,同样装备精良。 百姓们开始瞧见一支陌生的大军入城,都本能的关闭店门、家门,只敢通过窗缝、门缝偷看,或在远处街角巷尾眺望。 见到这只队伍不仅行进间队列齐整,士兵们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没有丝毫骚扰街边店铺、人家的意思,百姓们就放心了些,纷纷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这样的精锐才称得上王者之师啊,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军队。” “没听说吗?是监国公主的大军来了。” “监国公主?” “便是前段时间坊间传闻在四川监国,还会法术的那位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该不会就是前面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吧?” “不清楚。不过看年龄不像,听说坤兴公主才十六七岁呢。这女将军看着明显有二十几了。” “···” 一临街茶楼上。 大半个月前从刑部尚书任上被朱国弼、张孙振等人弹劾,削籍为民的解学龙正带着儿子解诒喝茶。 一刻多钟前,听闻坤兴公主率领大军兵临城下,解学龙还在想着朝廷会怎样应对,是与坤兴公主议和,还是守城与之大战。 没成想,一转眼坤兴公主的大军就如此大摇大摆地入城了。 解诒眺望远处主街上向皇城行进的禁卫军队伍,不禁目露赞叹之色,道:“父亲,您看,这坤兴公主的军队瞧着可比京营以及江北四镇的都像精锐!” 说完,他才发现解学龙愁眉不展,不禁奇怪道:“这公主的大军直接入城,并不曾与京营战斗,说明陛下多半是与坤兴公主和谈了。 能避免一场内乱,无疑是件好事,父亲为何愁眉不展?” 解学龙是万历十年生,今年已64岁,须发花白,面上明显带着病态。 其在崇祯十二年,曾因庇护弹劾杨嗣昌的黄道周,被崇祯视为“党庇”,将其与黄道周一起杖责八十,遣戍贵州,至去年弘光朝廷新立,才被召回任命为刑部尚书。 可惜,解学龙虽然在任上与东林党人并无深交,可最后还是因为降顺贰臣及东林党人定罪较轻,违逆了马士英内阁的意愿,遂被排斥出朝堂。 历史上,今年南京城坡时,解学龙投江殉国,其子解诒亦从死。 听解诒问,解学龙叹道:“以我对今上与内阁那位的了解,若坤兴公主真的在四川监国,他们与其和谈的可能性很低。 而今坤兴公主的大军却直接入城了,恐怕不是宫中那几位有什么阴谋诡计,便是宫廷中出了大变故。” 解诒闻言也皱起眉头。 若如解学龙所言,不论是哪种情况,似乎对大明而言都不是好事。 最后,解诒也只能望着远去的禁卫军叹道:“若那坤兴公主麾下大军皆是这般纪律严明、装备精良且于百姓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那便好了。” ··· 红娘子来到皇城后,因手中兵力有限,便只接手了宫城巡防,皇城则由已投靠马士英的上直军负责巡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红娘子也派了部分兵马参与其中。 却说红娘子接掌宫城巡防后,便带着一哨女兵来到了软禁朱由崧等人的谨身殿。 随着殿门打开,朱由崧等人看着红娘子带兵进来,都不禁猜测:这便是坤兴公主?看着年龄有点大呀? 不过,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朱由崧却没想太多,已经熬成熊猫的眼睛哗地就流起眼泪来,朝这红娘子哭喊道:“堂侄女,我是你伯父啊。 伯父之前既不知你受先帝遗命监国,继位也都是马士英和江北四镇逼的,本身绝没有和你争夺皇位的心思呀!” 听见这话,红娘子柳眉大皱,喝道:“俺是禁卫军提督红娘子,不是监国。你再乱叫,休怪俺让人堵了你的嘴巴。” 其实朱由崧嘴巴先前就被朱雀营的女兵们堵着。 这不是见红娘子要来了吗,怕朱由崧太凄惨不好看,才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 朱由崧没想到红娘子竟然不是朱媺娖,长得挺漂亮,人却这么凶,被喝得缩成一团。 摸了摸被堵得有点肿的嘴,他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座位旁边。 至于谨身殿的皇帝御座,如今已成为朱媺娖的了,女兵们自然不会给朱由崧坐。 之后,红娘子先后跟全志旋、马士英等人交谈了几句,了解了这边的具体情况,便让人将朱由崧、朱国弼、赵之龙等人都带到谨身殿的左配殿去看押。 她则在右配电建立临时指挥部,拿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这边的具体情况。 待红娘子汇报完,朱媺娖便提起之前红娘子请求增派兵马控制南京城的事。 “曾英、杨展、刘文秀可都在?” “臣在。”三人先后应道。 朱媺娖这才接着道:“对红娘子所提请求,驸马给了两个建议,你们听听,参谋一下。” 随即便将郝光明的两个建议说了。 曾英听完立即道:“臣以为驸马爷的两个建议都可行,确能实际解决我们兵马贵乏之事。” 红娘子、杨展、刘文秀同样表示赞成。 朱媺娖道:“既如此,红娘子的责任便大了,必须在三日内将京营进行汰选和整编才行。 这样,刘文秀、杨展都带着你们的兵马进城去帮忙吧。 顺带将五城兵马司、戍卫皇城的上直军等原南京官军全部汰选、整编一遍。” “臣等领命!” 虽然三日时间极短,但红娘子等人都不觉得此举有什么问题。 之前的会议中朱媺娖已经讲得很清楚——此番整顿南京城各类官兵,不求能得到多少有用的兵马,只求瓦解先前的南京各官军,收缴大部分不值得被信任的军队的兵甲。 如此一来,将来红娘子以数万人手控制起南京城来便更安全。 当然,若是真能整顿出一两万乃至更多的有用兵马,那便更好了。 定下此议,朱媺娖又道:“接下来你们便详细讨论整顿南京兵马之事吧。 不过,总得有个了解南京各军情况的人在场才行。 正好本宫稍后还有事与马士英商谈,红娘子便将他叫过来一起参与会议吧。” 正文 第298章 马士英与会议京营,朱媺娖圣裁惩勋贵 , 马士英此时在西配殿,陪着被看押的朱由崧等人,心中很是忐忑。 因为他知道红娘子此时在通过那名为“对讲机”的法宝跟朱媺娖汇报宫里情况。 他也知道,虽然红娘子、全志旋等人没说,实际上他也是被软禁于宫廷的人之一。 哪怕之前看过朱媺娖许诺不追究他罪责的视频,他依旧担心事情会有变化,毕竟朱媺娖这边他了解的太少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完全不懂,就如同一个闯入新世界的稚童。 何况,他还是个热衷于权势的人。 所以,安全并非他的全部追求,甚至不是最高追求,权势才是。 有朱媺娖的大明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可能,他希望能够在朱媺娖建立的新朝占据一席之地。 忽然,西配殿门被打开,一名朱雀营女兵进来道:“马督师,监国传您过去参加对讲会议。” “对讲会议?”马士英疑惑。 猜出应该与对讲机有关,却又不全懂。 女兵道:“你随我去了便知。” 马士英只能跟着女兵来到东配殿。 殿内除了朱雀营女兵、红娘子亲兵,便是全志旋了。 “红军门。”马士英主动向红娘子拱手打招呼,说不上谄媚,但绝对算主动示好了。 红娘子则直接道:“这殿中也找不到座椅,就只能让马督师站着与会了。” 马士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微笑。 这时,红娘子拿在手中的对讲机传出一个清脆而威严的少女声。 “马士英可来了?” 红娘子立即道:“回禀监国,马士英到了。” 马士英这才知道对讲机中说话的是朱媺娖,当即向着对讲机一拜,大声道:“罪臣马士英参见监国千岁!” 对讲机中微微安静。 就在马士英忐忑时,才听见朱媺娖道:“平身。” “谢监国!” 接着,朱媺娖便让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讨论如何汰选、整编南京官兵。 但凡有不了解的,便向马士英询问。 马士英此前曾做过弘光朝廷的兵部尚书,南京各官军他都有插手建设,因此红娘子等人的大部分问题他都能回答。 偶有不知道的,便派人去问朱国弼、赵之龙、刘孔照。 又或者派人去前面皇城的兵部衙门询问。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朱媺娖等人便弄清楚了南京各官兵的情况。 主要有实际人数约莫十二万的京营,有一万左右巡城兵丁的五城兵马司,三千多人的上直军(锦衣校尉),以及五千多人的操江水师。 至于江宁、上元两县的捕快、衙役,不足千人,算不上什么战斗力。 是与原本属于南京城的各卫所兵,早就成寻常百姓了,也算不上兵。 所以说,南京城实际兵马不过十三四万而已。 至于其中精兵、敢战之兵各有多少,现在还不知,但肯定不多。 若真有过硬实力,也不至于历史上在清军兵临城下时直接降了。 眼见着商议完具体如何汰选、整编南京官兵之事,马士英自负对此事已有了全面的了解,又想着向朱媺娖表现出自己的才能,便提醒道:“启禀监国,南京官兵毕竟有十几万,若按此番商议的章程安置淘汰之兵,恐怕靡费甚巨。” 马士英这么说,就是想让朱媺娖问他要钱。 以前弘光朝廷所有库银是虽有不少,但需要支付的款项同样很多,实际仍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如果朱媺娖问他要钱,马士英会说明弘光朝廷户部国库的情况。然后在朱媺娖愁眉不展时,他便会揽下搞钱的事情。 他相信,任何一位君主,都无法拒绝一位能搞钱的臣子。 哪怕这位君主真是仙子,也不例外吧? 毕竟,这年头神佛也是要钱的嘛。 甚至“神佛”为了钱都能干一些无底线之事···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道:“钱的事不是问题——你只需办好本宫吩咐的事,军费自然充足。” 马士英听得一愣。 虽然对朱媺娖没问他要钱感到失望,但好歹能被朱媺娖吩咐事情做,也算是得用了。 于是忙问:“不知监国欲吩咐何事?罪臣定竭力办好。” 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按你所说,京营兵马应有二十万之众,可如今却只有十一二万,且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万。 如此情况,必然是因为负责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贪污渎职。 此番既然要整顿京营,你便负责组织人手将京营贪腐之事一查到底。 赵之龙、朱国弼若却有罪责,至少也要办他们一个抄家削爵之罪。 至于高起潜,意图聚兵挑起我大明内乱,实属乱臣贼子,便办他一个抄家夷族之罪也不为过!” 马士英听完,不禁吞咽唾沫,看着对讲机面露骇然之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尚未谋面的少女监国如此大的杀性。 竟在此会议中,直让他办了赵、朱、高三人——虽然其言语中说是要根据京营贪腐办案,可朱媺娖既然这么说了,又点名让他来办理,他能不办得让朱媺娖满意吗? 除非他不想在朱媺娖这边混了。 不过,高起潜倒还好说,此人屡有罪责,又是皇室家奴,既敢动用兵马掺和皇权之事,办他一个夷族之罪毫不为过。 但赵之龙、朱国弼毕竟是开国勋爵,为何朱媺娖要点名至少办两人一个抄家削爵之罪呢? 想到这里,马士英忽然就想起刚才朱媺娖说有办法解决军费。 莫非指的便是通过查抄这些勋贵的家财? 明悟这点,马士英眼睛便亮起来。 赵之龙、朱国弼此前虽然是他的合作者,甚至可以说是党羽。但作为文臣,哪怕是弄权之臣,他和勋贵实际也是站不到一起的。 朱媺娖要对付南京勋贵,他乐得帮助。 想到京营涉及的勋贵还有一位,他便问:“那右府都督领操江巡防使的诚意伯刘孔照呢?若他也与京营贪腐有关,该如何处置?” “诚意伯···”通过对讲机传出的话看,朱媺娖明显沉吟了下,“看情况罚银削爵吧。” 这一下马士英又疑惑了。 都是南京勋贵,怎么到了诚意伯这边却有要网开一面的意思? 马士英不懂,旁边红娘子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 多半是在后世历史上,那赵之龙、朱国弼是降清了的,而诚意伯刘孔照应是没有,或是殉国。 否则朱媺娖肯定不会对其网开一面。 马士英虽然没领悟到朱媺娖真实想法,但还是应道:“请监国放心,罪臣必定办好此事。” “嗯。”朱媺娖随口应了声,又道:“本宫既然承诺不追究你过去拥立伪帝的罪责,你便不必以罪臣自称了。” 听朱媺娖亲口赦免拥立福王之罪,马士英不禁大喜,忙再次向对讲机拜道:“臣叩谢监国!” 正文 第299章 问后世刘芳亮效忠,自攻略马三宝敌清 马士英接连喜悦之下,难免得意过头,忍不住道:“监国,臣为阮大钺求个情,他虽出言不逊···” “阮大钺的事你就不必讲了。”朱媺娖却是直接打断马士英的话,“有些人本宫能饶,有些人不能。有些人本宫可用,有些人则绝对不会留他在朝堂。” 马士英听了一时愣然,满心不解。 朱媺娖好像明白他所想,又道:“今日你抽个时间来御船觐见吧。” 马士英回过神来,忙应道:“是。” ··· 御船上。 朱媺娖结束对讲会议不久,便见连翘过来道:“启禀监国,刘芳亮、马宝已带到御船下。” 当初刘芳亮带领三万多顺军入武昌府想要袭击朱媺娖,被她一战击败,俘虏了两万好几千人。 但说起来,这三万顺军中的高级将领除了制将军刘芳亮,便是两位威武将军及十名都尉了。 当初金口镇一战,两名威武将军全部被朱雀营的女狙击手当场射杀,便是那十名都尉也战死大半,仅剩四人。 另外三名都尉早已向朱媺娖表示效忠,如今就只剩刘芳亮、马宝这两位后世最有名的没表态了。 朱媺娖准备速战速决,便道:“将他们都带到甲板上吧。” “是。” 很快,朱媺娖便在御船上见到了刘芳亮、马宝。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到朱媺娖——想到当初他们率军绕后突入武昌,不计代价地攻击金口镇,想要擒杀朱媺娖,却连朱媺娖的面都没见到,如今却以俘虏之身相见,不免感慨不已。 半个多月的俘虏生活,终究是磨去了两人不少傲气。 见到朱媺娖后,无需人提醒,两人便略有勉强地躬身抱拳,行了个简礼。 随即刘芳亮就看着朱媺娖直问:“公主真能去往后世?” 过去半月,朱媺娖针对顺军将领和士卒的洗脑方式是不同的。 士卒那边就是老一套,告诉他们,大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他们之所以遭受种种灾难,除了天灾连绵之外,便是朝廷中有贪官污吏及种种不合时宜的制度。 如今朱媺娖监国,会设法抗灾、赈灾,会惩办朝廷上下的贪官污吏,会大刀阔斧地改变过去种种不好的制度,重新给他们及子孙后代太平安乐的生活环境。 但是这些需要他们同朱媺娖一起去奋斗,才能够实现。 绝大多数顺军士卒都是淳朴的,这一套大道理与切合实际的许诺,再加上电影等在明朝人看来近乎仙法的手段,便足以让他们彻底改变想法,对朱媺娖死忠。 而在对待顺军将领上,除了上述手段外,还会更进一步,讲明朱媺娖有往来后世的大神通。 乃至告诉他们,日后李闯必将败亡,他们等大多数顺军将领最终会归顺南明,一起抗清。 这种手段,既是晓以民族大义,又是一种震慑,还有以命运之说洗脑的作用。 正是因此,刘芳亮才会一见到朱媺娖就如此问。 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此事——无人机、对讲机、电灯等种种不可思议的造物他都见过了,对于公主可往来后世又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他只是心中不甘,想听朱媺娖亲口承认罢了。 “不错。”朱媺娖点头。 刘芳亮又问:“闯王真的会败亡?” 朱媺娖道:“历史上确实如此,但如今他被本宫与清军困在湖北,下场会如何便不好说了。 或许会体面的战死,或许会投降清军,谁说得准呢?” “你胡说!”一旁才十七岁的马宝忍不住了,胀红着脸道:“闯王绝不会投降清军的!” 见马宝反应如此激烈,朱媺娖不仅没生气,反而暗暗笑了。 过去半个月,她让人给刘芳亮、马宝等人灌输的信息中,就有大部分清军日后屠杀百姓乃至屠城的事。 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在马宝眼中,清军估计和恶魔差不多。 而闯王则多半是马宝的偶像,至少是曾经的偶像。 可以猜测到,马宝宁愿看到闯王战死,也不愿闯王投降——偶像塌房之事可不是现代人无法接受,古人同样无法接受。 因此,朱媺娖澹澹一笑道:“我也希望不会出现这种事···算了,我还是说说二位在历史上的结局吧?你们不想知道吗?” 听闻这话,刘芳亮、马宝终于转移了注意力。 现代人都爱算命,想要预知命运,更别说迷信的古代人了。 哪怕明白朱媺娖所说的只是一种人生可能,他们还是想听听。 朱媺娖一挥手,直接让连翘、刘珠上平板电脑,播放一份早就制作好的文字加图片的历史人物介绍短视频给他们看。 看完,刘芳亮发现他很悲催,竟然后年就在与明军一起围攻荆州时,被清军突袭,战死了。 不过,将军难免阵上亡,他能死在与清军的战斗中,也算死得其所吧。 马宝的神情就精彩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后半生竟如此精彩,只不过一些事迹让他觉得都不认识自己了。 历史上,他投降南明后,被永历朝廷封为安定伯,随后和原张献忠的三个义子一起保扶南明永历皇帝对抗大清。 这简直不可思议。 须知,此前不论是他所属的闯军,还是张献忠的部队,都是坚决反明的。 哪曾想最后一起保明抗清呢? 只能说人生无常。 然而更无常的还在后面。 永历朝廷败亡,他降了吴三桂,成了吴三桂麾下排名前几的大将。 之后在吴三桂等三番起兵反清过程中,屡立战功,被吴三桂儿子败为太子太傅、挂大将军印、加兵马大元帅之衔。 在吴三桂这边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然而,如今他可是最恨吴三桂那狗汉奸的啊——若非吴三桂投降了清军,闯王又怎么会在一片石大败,他们大顺又怎么会从京畿败逃? 可他日后竟然会投降吴三桂? 这可能吗? 质疑之后,马宝仔细一想,却又觉得真有可能。 因为不论是投降南明永历朝廷,融入大西军,还是后面投降吴三桂,都代表他不愿意融入清庭。 他最后在吴三桂反清的战斗中如此勇勐,必然也是因为心中痛恨清虏! 对,一定是这样! 看完了视频,很自然的,还年少的马宝就将自己今后的人生形象定位成了抗清英雄。 于是,在视频完结后,马宝看了仍呆立着的刘芳亮一眼,便不再犹豫,朝朱媺娖跪下抱拳道:“马宝愿效忠公主殿下,只求能领兵抗击清虏!” 他刚才可是看清了。 后世他虽然在吴三桂那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最终反清之事还是失败了,他也隐匿于海外,就此消失于历史。 既然知道了这些,今世他自然要坚持抗清,不再如后世般逃遁隐匿,抱憾终生。 朱媺娖听了马宝的话,满意点头,道:“你的请求,本宫允了。” 马宝嘛,自然要用在对付清军的战场上。 随即,朱媺娖又看向刘芳亮。 其实刘芳亮在来见朱媺娖前,就已经决定要降了。如今只不过多一些理由,多个台阶而已。 于是,在朱媺娖的注视下,刘芳亮也跪地抱拳,神色颇为复杂地道:“刘芳亮愿向殿下效忠!” “好。”朱媺娖露出笑容,随即肃容道:“刘芳亮听旨,本宫现任你为边防军第十二镇副总兵,领总兵事!” 刘芳亮当即拜道:“末将领旨谢恩!” 朱媺娖又道:“马宝听旨。” “末将在!” “本宫现命你为禁卫军第五镇第一营参将,负责协助总兵官从七大训练营拔选劲卒,组建禁卫军第五镇。” “末将领旨!”马宝先应了,随即却忍不住道:“不知监国要派什么人担任这禁卫军第五镇总兵?若是个文官或者太监,额可不愿认。” 听见这话,旁边刘芳亮先喝道:“监国任命官员岂能容你质疑?还不请罪?” 马宝并非故意,听了刘芳亮的话,才知道他不对,虽不情愿,可还是跪下请罪。 朱媺娖却摆手,含笑道:“无妨,即便你不问,本宫也会告诉你这总兵官是谁。” 正文 第300章 勇将比武,遣兵北望 , 说罢,朱媺娖便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对讲机某个频道。 “艾能奇可在?” 另一边过了几息才有人道:“启禀监国,末将在。” “你来御船一趟。” “是。” 结束对讲,朱媺娖便对马宝道:“艾能奇,原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在四川时曾领数万兵马进犯成都,为曾英所俘,而后归降本宫。 此人虽然只比你大几岁,但十岁前就在张献忠军中,也算是征战多年了。 其既以勇猛善战著称,尤其善射,又有独立统领大军的经验。 怎样,以他为禁卫军第五镇总兵官,你应是能服气了吧?” 马宝不愧是才十七岁的少年将军,虽然注意到刘芳亮在一旁疯狂使眼色,但还是道:“监国说来,这艾能奇也只不过比末将早参军十来年而已。 若问末将服不服他,还需与他比试过了才知道。” 朱媺娖对两位年轻勇将的比试也颇感兴趣,闻言便笑道:“好,等艾能奇过来,本宫便让他与你比试一番。 不过你要与他比试什么呢?须知,本宫此番选的可是领兵的将军。” 马宝道:“末将从军不过两年,将职最高不过都尉,领兵最多时也就三千来人。 如果比领兵的能力,末将自认不如艾能奇,也没想和他争总兵官的位置。 他既然也以勇猛著称,末将便与他比武一场,只要他伸手别太孬,末将便服他。” 马宝这一番话可谓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对于没有读书进学的农民军将领来讲可谓十分难得了。 令朱媺娖、郝光明都颇为诧异。 便是一旁的刘芳亮都惊异地看过去。 刘芳亮此时已经明白了,马宝这哪里是不知进退啊,分明是想抓住机会,在朱媺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武勇,好得到更多的重视。 马宝未必知道有个词语叫做“简在帝心”,但明显有这个意识。 另一边,郝光明则不禁感叹道:“怪不得这历史上号称南明三马之一的马宝最后能有那么高成就,又有那么精彩的人生。 看来他可不只是勇武而已,还足智多谋,是个天生懂得做官的人啊。” 朱媺娖想想觉得也是。 马宝都说他加入顺军不过一两年,却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都尉,怎么可能只是勇武那么简单? 若是单纯的勇武,怕是早在战场上死多少次了。 这样看来,要以领军天赋论,艾能奇可能真不如马宝。 当然,现阶段来讲,马宝的领军经验肯定是差了艾能奇一大截的,让他跟着艾能奇学习,顺便给出谋划策,倒也合适。 不多时,艾能奇便来到了御船上。 待艾能奇行礼后,朱媺娖道:“艾能奇,本宫欲以你为禁卫军新建第五镇副总兵官,领总兵事,你可愿意?” 艾能奇听了立马激动道:“末将愿意!” 最初,艾能奇被编入御林军任骁骑营参将时,还挺高兴的。 虽然参将之职比李定国、刘文秀地总兵官职位低了一两级,可御林军却属于朱媺娖的直领军队,说出去就高人一头。 然而,后面看着李定国、刘文秀都能领兵出去作战,频频立功,而他却只能率领骁骑营呆在成都,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直想跟朱媺娖请求外放,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此番随朱媺娖来南直隶,他本以为能有不少仗打,谁知一路走来,只在刘芳亮率领大军袭击朱媺娖御驾所在的金口镇时才打了一仗,并且还是去收尾的,完全不过瘾。 如今听闻朱媺娖要放他到禁卫军中,还升官为副总兵,自然无比乐意。 朱媺娖又道:“本宫欲以李本高为骁骑营参将,你以为如何?” 艾能奇想都不想地道:“李本高却是员不错的骑兵将领。” 李本高在大西军中原是刘文秀麾下的一员青年骑兵将领,而今为骁骑营千总,此前在金口镇之战也立有功劳,升任骁骑营参将再合适不过。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旁边这位名叫马宝,想必过去这段日子你也有所接触。 此番本宫欲以其为禁卫军第五镇第一营参将,辅助你从七大训练营中挑选兵员组建部队。 马宝听闻你也是以勇猛善战著称,便想与你比试下身手。” 朱媺娖完全无需靠挑起手下争斗搞平衡来维护她的至高权力,故而这番话说得很是妥帖,并没让艾能奇有任何被挑拨的感觉。 不过,作为一名勇猛善战的青年将领,被人挑战,艾能奇自不会怂。 他便看向马宝,道:“你既然要做第五镇的参将,我确实该试下你的身手。说吧,步战、骑马、射箭,任你挑选。” 马宝道:“马战不方便,而且太过凶险,便比步战和射箭吧。” “好。” 见两人说定,朱媺娖当即命人准备比武所需。 主要是两套虎贲营的板甲套装,再加上两人各自所需的兵刃。 马宝虽然只有十七岁,却生得高大魁梧,而且双目隐带赤色,似乎有西域人的血统,看起来就不好惹。 不过他终究年齿不足,体型看着偏精瘦。 艾能奇则已二十三岁,生得不高却很壮,留着络腮胡,身上肌肉块十分明显,说是三十多岁都有人信。 两人穿好盔甲后,艾能奇选了一把雁翎刀,马宝却是选了一把长枪。 两人在甲板上打起来,场面当真是精彩绝伦。 不过郝光明、朱媺娖等人却看得心惊肉跳的,因为两人真刀真枪地打实在太凶险了。 眼见三分钟后,两人还是没有分出明显的高下,只能看出马宝隐约占了上风,朱媺娖便道:“罢了,你二人停手吧?” 其实两人打斗看着虽然凶险,其实都各自拿捏着分寸,并不敢真的在朱媺娖面前见血。 另外,虽然只打了三分钟,可两人却都已认可彼此的近战实力,于是闻声便都收了手。 马宝先抱拳道:“艾总兵果然勇猛善战,马宝佩服。” 艾能奇心说这小子看着年轻,但挺会说话啊,额喜欢。 于是笑着道:“你小子也不赖,我看你长枪的章法应该更适合马战吧?” 马宝点头,“确实是一套马上枪法。” 朱媺娖见两个年轻人没打出仇来,反而惺惺相惜,也颇为高兴,当下又令两人比试射箭。 这一次却是艾能奇表现出了神射本领,马宝射箭技艺则只是平平。 于是马宝对艾能奇彻底服气。 随即,朱媺娖又对禁卫军第五镇另外两营参将做了安排,分别是原李定国麾下骁将高文贵、靳统武。 此二人之前一在刘文秀的第二镇中任参将,一在虎贲军中任千总。 至于刘芳亮麾下边防军第十二镇的三个营参将,朱媺娖准备用训练营选出的试参将。 这三名试参将虽然都是顺军,但原来在顺军中将职最高的也不过是掌旗,且都是原大明官军出身。 虽说训练营的兵员都是经过汰选整编的,其中还渗入了部分出自左良玉部的兵员,但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还是用这三位试参将给刘芳亮上了一道保险。 这并非说她多么不信任刘芳亮,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待刘芳亮、艾能奇、马宝等人离开御船后,朱媺娖又用对讲机联系黄得功、黄斐。 联系上后,她便直接道:“江北军情紧要,如今南京已定,黄将军便先坐江防水师的船前往仪征及瓜州渡驻防。 去了后,立即打探清楚前方军情,然后通过电台小组向本宫发文汇报。” 黄得功、黄斐听了一起应道:“臣遵旨!” 正文 第301章 马士英知后世,钱谦益问虚实 , 按照郝光明这边所查到的史料记载,清军攻打扬州始于四月十八。 最初是已降清的李成栋领数万兵马来到扬州城下。 四月十九,河南总兵许定国引多铎所率领满蒙汉十来万兵马而来,扬州城由是被十几万水陆大军包围。 四月二十一日,清军劝降不果,阴谋唆使城中叛将李栖凤、高凤歧为内应破城而不得,又见红夷大炮已至,方发动攻城战。 史可法作为大军统帅虽然拉挎之极,但城中军民抵抗清军之心却甚烈。 故而,及至二十四日夜,清军以红夷大炮终将城墙轰塌一处,清军才在当夜攻入城内。 随后双方在城内进行了大半天的惨烈巷战,扬州方为清军攻克。 再后面,便是史上有名的清军南下大屠杀事件之一,扬州十日··· 朱媺娖来到南京这天虽是四月十二日,但她与郝光明都不敢保证江北军情会否出现与历史不同的变化,导致清军更早攻打扬州。 因此,今日才到南京,待黄得功、黄斐两部在城外亮相后,她便派两人前往仪征。 为的就是尽快探明江北清军动向,避免不及救援扬州的情况。 ··· 南京城内。 杨展、刘文秀相继率军入城,协助红娘子汰选、整编南京官兵。 刘芳亮、艾能奇、马宝、高文贵、靳统武也迅速分了六个训练营的顺军降兵。 新组建的禁卫军第五镇在南京城外就地训练。 刘芳亮则带着新组建的边防军第十二镇,与翁之琪的边防军第十一镇、禁卫军第一镇的两个营一起负责南京城防。 原本南京城内许多人得知朱媺娖率领大军到来,都在看着。 如今,见朱媺娖虽然没出现,可麾下却有数万精锐兵马先后开入城中,耀武扬威,很多人才意识到,大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一时间,许多在朝的官员,在野的官绅、文人,纷纷寻找门路,希望能够觐见朱媺娖,早些在朱媺娖的新朝廷中谋得官职。 与此同时,马士英则由一队禁卫军将士“保护”着离开了皇宫,招来得力的官员负责清查京营贪腐之事。 等他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却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但他还是匆匆来到城外,上御船觐见朱媺娖。 真正在码头上看见江面上停泊的上千舟船,以及那几艘乌黑却颇具压迫力的怪船,马士英才深刻感觉到朱媺娖麾下军队的强大。 上传之后,见到朱媺娖,他不敢多看,便跪拜行礼,道:“臣马士英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随即,朱媺娖便道:“按理说,你是拥立伪帝的主要大臣,又是伪帝内阁首辅,本宫绝不该用你才对。 然而本宫不仅对你网开一面,更允诺留用你,你可知为何?” 马士英心想:难道不是因为我为元辅,可以帮助你尽快的、兵不血刃的控制南京城吗? 但他口中则道:“臣不知。” 朱媺娖对此回答并不意外,道:“不仅是会因为你能帮助本宫尽快控制南京城,避免江南剧烈动荡。 更因为,本宫从后世史上知你一心忠于大明,坚持抗清,直至兵败身死。”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 马士英却先是露出疑惑之色,随即却是满脸惊容,迟疑着问:“监国说从后世史上知道这些?” 朱媺娖道:“先帝遗诏你也看了,当想必并未将其中内容当回事。 先帝言本宫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文字都是实指。 本宫的神通,便是前往三四百年后的世界。 在那里,我知道了原本历史上要发生的事,心里对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自然有一杆秤。 虽说凡事论迹不论心,后世历史上的事如今也没发生,甚至不会再发生。 可既然知道如朱国弼、赵之龙、阮大钺、钱谦益之流会在清军兵临南京城下时举城投降,本宫又如何放过他们呢? 当然,本宫也不会用未发生的事给他们定罪,所以才让你查京营贪腐,才告诉你阮大钺、钱谦益之流本宫绝不会留在朝中。” 有句话朱媺娖留着没说。 以后她还会派人查阮大钺、钱谦益,只要这两人屁股底下不干净,被抓出来治罪不过是迟早的事。 马士英在一旁听得人都麻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坤兴公主多半真是仙女下凡,至少也是得异人授予了神仙术,才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法宝。 却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真的如崇祯诏书所写的那般,拥有可往来后世的大神通! 理清这些,马士英不禁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在“后世”历史上并未降清,否则怕是连见朱媺娖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成为大军刀下之魂了。 但马士英想想,真到了清军兵临南京城下那一日,他确实是死也不会降的。 大明皇帝对臣子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酷烈,尤其是先帝。 但纵观历史,得国之正无过于大明。 当年太祖驱除鞑虏,方有二百多年的大明江山。他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大明臣子,又岂能降清,看着江山再次沦于腥膻? 在马士英心潮起伏、思绪激荡之时,又听朱媺娖道:“我知阮大钺于你有大恩,但他这人弄乐唱戏有一套,当官却是大有问题的。至于气节方面,更不必说。 所以,你回城中后就老实办好清查京营贪腐,以及筹备粮饷物资之事,阮大钺之流就不要管了。” 马士英虽然没能消化完朱媺娖的一番话,但还是应了,然后行礼,恭敬地退下御船。 眼见太阳偏西得厉害,腹中又饥饿,马士英便准备先回府中吃顿饭。 回家路上,想到阮大钺、钱谦益等人居然举城降清,纵然不知其中详细原委,可马士英仍一阵气恼。 ‘哎,集之兄,你怎么就是这等人呢?’ 到家中不久,门子就向马士英禀告,说礼部尚书钱谦益求见。 “钱谦益?”马士英一听,立马想起了今日朱媺娖曾点名说钱谦益会和阮大钺一起降清,便气得直摆手,“不见!” 门子应了声,正待去打法人,却又听马士英道:“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马士英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意识到,钱谦益这等人,要办好事不容易,可要坏事却不难。 其为礼部尚书,虽说权利不是很大,但在这种关键时刻要是搞出什么事来,他在监国那边就不好就交代了。 不多时,钱谦益就被门子领了进来。 钱谦益乃是万历十年生,今年已六十四了,比马士英还大九岁。 可他看着须发皆黑,面上皱纹虽明显,却并不难看,保养得十分好。 再加上其天生容貌俊朗,又有仪态气质,兼为此时的文坛大家,也难怪柳如是那等秦淮名妓都愿意做他的如夫人。 不过,此时他却是满脸焦急、忐忑,儒雅气质荡然无存。 见到马士英后他匆匆行了个拱手礼,便问:“元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就让那坤兴公主的大军入城了?甚至就连皇城都为其接管。 今日我先是去内阁找你和阮阁老,却都没见着。后来听不少人说,你劫持了陛下,投靠了坤兴公主,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对于钱谦益这个从东林党叛变过来的,马士英本就没多少好感,再见过朱媺娖后,对钱谦益好感度更是成了负的。 他闻言便严肃道:“监国先帝骨血,奉诏监国,本为正统。我今日所做的,皆是顺天应人,问心无愧!” (https:////87_87912/)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02章 钱牧斋欲劝进,柳如是思女帝 , 钱谦益听了马士英的话一愣,然后就不禁震惊道:“元辅真做了那伊霍之事?!” 伊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商朝伊尹、西汉霍光,都是更换过皇帝却没造反的顶级权臣。 钱谦益此时与阮大钺一样,认为马士英才是整件事的主谋,故有此言。 马士英听了大怒,瞪着钱谦益喝道:“你胡说什么?公主监国之事,我已讲得很清楚。你若还不明白,就回去好好想想! 还有,今后京城将由监国的兵马接管,凡事具严,你最好约束好礼部官吏勿生是非,否则脑袋掉下来时休怪我没提醒!” 钱谦益还从没见马士英发这么大火,又是对着他,一时不禁面皮胀红,羞恼而逃,连礼数都懒得顾了。 出了马府,坐上轿子,来到大街上。 瞧见一队队顶盔掼甲、挎刀持枪的将士沿街巡逻,再有冷风吹入轿子,顿时让钱谦益冷静下来。 想起之前马士英所说的话,在看如今城中成队巡逻的监国麾下兵马,钱谦益终于信了马士英所说。 虽然其中一些关窍他仍不明白,可这些精锐甲兵都是坤兴公主的兵马总不会错。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如今既是坤兴公主的兵马控制了南京城,那这南京的天就是坤兴公主了。 再想起马士英最后一番话,钱谦益顿觉脖子都有点凉,忙对随行的家仆道:“让轿夫走快些,速速回府!” “是。” 待回到家中,钱谦益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既然如今南京的天是坤兴公主,就连马士英都投靠过去,那他刚才在马府就不该那么说,应该请马士英带他去觐见公主的。 ‘唉,真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暗叹了声,钱谦益为了纾解心中烦闷,便去寻柳如是。 他的正室夫人在常熟老家,如今在这南京府邸的女眷只有柳如是一人。 先问家中仆人,说柳如是在花园。 钱谦益来到园内,恰好听见丫鬟在与柳如是说笑。 他收敛了愁容,现身含笑问:“不知何事让夫人如此欢悦?” 柳如是四年前嫁给钱谦益为侧室,如今二十七岁,看着仍旧青春貌美。 她笑靥如花地道:“翠柳说今日上街买胭脂水粉时,瞧见了女兵还有女将军。 又说城内传言坤兴公主监国之事是真的,如今率领大军来南京,是要请今上让位,好做女皇帝。 我让她别相信外面人的胡言乱语,我们大明传国两百多年,公主从来都不被重视,出一位监国已是不可思议的事,哪可能会出女皇帝。” 钱谦益听了面色微变,随即慨然道:“方才我去见马士英了···坤兴公主监国是真的,她要做女皇帝恐怕也是真的。” 听见这话,柳如是瞬间呆住,过了好几息,才道:“马士英说了什么?相公别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吧?” 钱谦益摇头,“不是误会——我回来时,街上都是坤兴公主麾下的将士在巡街。 她的兵马已控制了南京城和皇宫,只看她什么时候入主紫禁城了。” 说到这里,钱谦益忽然眼睛亮起来,道:“如是,你说今日监国大军既然已控制了京城、皇宫,却又为何在外面不进来呢?” 柳如是本就聪慧,此前作为名妓有多与文人儒士纵论朝政,因此听钱谦益这么一说,她立即凝眉道:“相公是说,公主再等人请她入主紫禁城?” 钱谦益激动地拍掌道:“定是这样!纵观历代皇位禅让之事,又或者是异常情况下的新皇登基,都需要有臣子再三奏请,才会登上大宝。 监国虽是先帝骨血,又说有遗诏为凭,可毕竟是女子,且福王确实先为南京群臣拥立。 因此,监国要入主紫禁城,登临大宝为女帝,必然也在等人劝进! 我看那马士英竟似乎没有察觉到监国此意,还茫然无知呢,如此从龙良机,岂不便宜了我?哈哈!” 想到即将为朱媺娖解决一件心事,必然立下大功,说不定比在弘光朝更受用,钱谦益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他却没注意到,旁边柳如是正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 确实,柳如是真没想到钱谦益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知钱谦益有些贪恋权势,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钱谦益乃是探花郎出身,又是文坛宗师,她并不觉得钱谦益求官有错,此前甚至还帮着出谋划策来着。 甚至,钱谦益能在弘光朝谋得礼部尚书之职,便有她的一些功劳。 可柳如是没想到,钱谦益竟然官瘾大到了这般地步,竟似乎为了升官要毫无底线了。 她不禁提醒道:“相公,此事还需斟酌。依切身看来,于大明而言,女子监国、为皇帝,终究不够稳妥。 即便如今坤兴公主的军队控制了南京城,可在南京之外呢?焉知诸省官员、士绅、百姓会认同一位女皇帝? 而且那马士英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既然没有行劝进之事,必是有所顾虑。 相公如果现在急着行劝进之事,且不说在给公主那边能否立功,若是将来皇权再生变故,相公必然会遭到清算啊。” 柳如是这番话,仿佛一盆凉水,让钱谦益冷静下来。 他左右踱步,仔细思考,觉得相较于官位终究是性命更加重要。 便感激地看向柳如是,道:“多亏夫人提醒,不然为夫便要做错事了。” 柳如是微笑了下,又道:“其实相公想法也不算错,但可等局势明朗些再决定是否做。 说起来相公毕竟是弘光朝礼部尚书,只要官职尚在,行劝进之事也算是本职。” 钱谦益听了连连点头,瞧见柳如是娇艳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将其拉进怀里。 却被柳如是避开了。 她嫣然笑道:“相公可是礼部尚书,可不要行这非礼之事。” 钱谦益挥手示意丫鬟退开,继续靠近柳如是,道:“孔夫子有言,食色性也。何况这里是自家园子,夫人怕什么?” 柳如是还是不依,道:“相公还是等晚上吧。今日既出了这般大事,趁着天色尚亮,相公最好还是再出去打探一番比较好。” 想起城中严峻却不明朗的形势,钱谦益还真没了兴趣,便点头道:“好,为夫便再出去一趟。” 待钱谦益离开后。 柳如是却不禁问丫鬟,“翠柳,你说我们大明若真出了个女皇帝,那该是何等光景?” 丫鬟翠柳不像柳如是读过那么多书,跟那么多读书人交流过,却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只见她歪着头道:“想必我们女子地位定然会高不少吧?毕竟皇帝都是女子,那些老爷、公子总不能再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吧?” 柳如是听了不禁噗嗤一笑。 她自是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是翠柳这般理解和引用的。 但翠柳所说,大明真出了女皇帝,女子地位将有所提高,却是肯定的。 以史为鉴,以前的朝代中唯有唐朝武则天做过女皇帝,那时女子地位可是不下于男子太多的,未嫁女甚至被称为女公子呢。 更有甚者,还有女子在朝堂中为官,而非是如大明般在后宫为女官。 但说起来,大明也算是有女子做正官的,比如那位战功赫赫却又对大明忠心耿耿的秦良玉老将军··· 这一思考,柳如是的思绪竟仿佛压不住,要飞起来一般。 正文 第303章 朱媺娖钦点审案团,工屯军清扫南京城 , 两日后。 红娘子、刘文秀、杨展三人在两镇禁卫军及一镇边防军地协助下,迅速完成了十数万南京官军的汰选、整编工作。 能这么快,不仅是因为能用于办事的人够多,还因为红娘子等人已有了好几次大规模汰选、整编的经验。 不过汰选兵员的结果却比朱媺娖等人预料的还要糟糕。 十几万南京官兵汰选出的精兵竟然只有八千余人,敢战之兵也只有四万人出头。 真正被汰选退伍的也只有两三万人。 因为还有五六万人符合工屯军的条件——这些人并非年岁、身体方面不符合,而是因为多出自市南京井中的泼皮、无赖,难以调教。 剩余的也多出自市民阶层,胆小怯弱不说,偏偏又善于偷奸耍滑。 在红娘子等将领看来,让这些人加入军队,不仅无法提升军队战斗力,还会带坏军队风气。 但这些人多为无业的青壮,若是直接让他们退伍,反倒会影响南京社会的安定。 朱媺娖干脆让红娘子将这些人编为五镇工屯军,留作他用。 至于精兵、敢战之兵,则被整编为四个南京卫戍军镇,在原京营驻地中接受禁卫军、边防军派遣人员的训练。 至于原京营将官,把总以上几乎都涉及京营贪腐之事,便是亲附于马士英的将领都不例外。 这些人目前被软禁于京营驻地,等待接受调查,自然不会被安排为新军将官。 于是,红娘子便以负责训练的禁卫军、边防军将士为代理营官、千总。 至于千总以下的将官,则在整编之后,由士兵们推选。 当然,推选出来的人同样只是代理将官,需在完成训练后,被认为合格,才能转正。 相较于红娘子等人整顿南京京营的高效、迅速,马士英这边对京营贪腐桉的审查却还没开头。 朱媺娖虽然知道正常情况下大明官员办事就这效率,但依旧感到不满。 四月十五日。 朱媺娖即将率领大军离开南京,前往扬州的时候,便借马士英前来送行之机询问。 “对京营贪腐桉的审查为何还未开始?” 听出朱媺娖语气中的责备之意,马士英不禁额头冒出了细汗,却不敢擦,小心地解释道:“启禀监国,自伪帝在南京继位以来,虽依着原六部班子建立了朝廷各部,但因妖僧桉、童妃桉、假太子桉,各部门皆有不少缺员,尚未充实。 便以刑部为例,而今连尚书都没有。 剩余官员,也多和赵之龙、朱国弼等有牵连,实在不适合审理此桉···” 听马士英说了一大堆,朱媺娖便觉得说来说去都是在为其做事低效找借口。 于是直接打断马士英的话,道:“你不必多讲,只说此桉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审理清楚吧?” 马士英心想,桉件还没查清,审理哪有一定之期? 即便此事朱媺娖已经定了基调,他估计前后也得耗时一个月。 他明白朱媺娖必不会接受如此长的时间,便支吾难言。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瞧见马士英的样子是既气又失望。 他之前看马士英在南京将东林党都斗趴下,还以为是个多么有能力的人呢,现在看来,能力或许有,但着实一般。 郝光明想了想,便提了个建议,“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听这马士英所说,无非是觉得清查、审理京营贪腐桉的官员难选,既如此,你就钦定好了···” 马士英站在御船甲板上,听朱媺娖好一会儿不说话,冷汗都留下来了。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想主动开口时,终于再次听见朱媺娖说话。 “你既然觉得办理此桉的官吏难选,本宫便帮你选。 此桉由你做主审,再恢复解学龙刑部尚书之官职,令其为副审。 从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选取数名年纪在四十岁一下,与此桉无牵连的低级官吏负责具体清查此桉。 定期十日,不论进度如何,都必须有一个结果。否则的话,本宫便要对你彻底失望了。” 听了这番话,马士英明白,朱媺娖是在真的对他不满了。 而此番钦定审桉官吏团体,又定下审桉时期,很有可能是他表现价值和能力的最后机会。 若不能抓住,纵使之前朱媺娖有所承诺,恐怕他以后在朝廷只能做个闲散官员,甚至被迫辞官。 “臣遵旨。”马士英深深拜下。 同时眼中露出了狠色——这回,对那些之前阿附于他的人,他绝不能再心软了! ··· 朱媺娖率大军离开南京的举动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然而,很快这些人就感觉到,即便朱媺娖离开,她依旧在深刻影响着南京城。 就在朱媺娖离开的当日,一队队原属于京营、现属于工屯军的官兵走出京营驻地,在一个个禁卫军教官的带领下走入南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工屯军身上都未批甲,只穿了件火红军服。 手里拿的不是刀枪,而是扫帚、铁锨、锄头等工具。 开始,百姓瞧见官兵成队出巡,看着队列也比往日齐整,颇有气势,却又似乎是原来的京营官兵,都有些害怕。 但瞧见每一队前面领头的都是身着板甲、飞碟帽地禁卫军将士,百姓们又没那么怕了。 虽然禁卫军只进入南京城三日,却已经依靠良好的军纪、与民秋毫无犯的表现,赢得了南京百姓的初步信任。 再见这一队队官兵拿的不是兵刃,而是劳作的工具,百姓们就不禁好奇地观望起来。 很快,观望的百姓就发现不用特别跟随——这些官兵似乎每条街道、巷子都至少会有一队过去。 当然,看官兵们到了家门口,百姓们又谨慎了些,纷纷回屋关门关窗,只留一条缝隙偷偷打量外面,或是在院墙冒头观望。 王阿七此时便搬了个梯子搭在院墙上,然后上梯只冒出一个头向外看。 他是南京人,祖辈留下了些家底,虽然到了他这辈已然过得有些清苦,可作为南京的有房一族,又是大商铺的大伙计,他也混了个贤淑娘子和一双儿女。 此前在店里,瞧见官兵四出,掌柜得担心出事便关了店门,他也得以回来照看家里。 妻子见巷子中来了官兵,本来害怕,瞧见他回来略微放心,谁知他却这般偷窥官兵行事,忙低声喊道:“当家的,快下来!” 王阿七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别怕,我就看看。” 妻子怕再出声反而让外面官兵注意到丈夫,虽然着急,却不敢再喊,只能在小院里不安地搂着一双儿女。 这时外面传来官军的吆喝声。 “都给俺听着,接下来尔等分伍行事——俺已将这条巷子划分为十段,每伍承包一段,把污泥、无用杂物都清理干净。 半个时辰后,看哪一伍完成的最好,午饭便每人加一碗油汤。 哪一伍完成的最差,今日回去便负责给全队洗一次衣服。都听明白了吗?” 大多数京营底层士卒其实之前过得并不怎样,有的甚至是被强拉壮丁,进入京营被剥削。 如今经过整编,进入工屯军虽然只一两天,可所有人都已经领了一个月的军饷,便连伙食都比以前好了。 故而,即便是知道此番是被拉出来清扫街巷,众人依旧颇有士气。 听了这禁卫军教官的话,立即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都给俺开干!” “是!” 随着这些官兵一声大喝,接下来的事情直接让王阿七看呆了。 正文 第304章 疑心索钱财,军民鱼水情 , 只见官兵们竟然清扫起巷子来——有的扫地,有的清理水沟中污泥,还有的则把垃圾往外运。 若有不知道的,定以为是这巷子里出了个什么大官,专门让这些官兵来干活的呢。 但好几代人都住这条巷子的王阿七很清楚,巷子里别说当官的了,便是富户都没有一家,全都是贫民。 再联想回来时,看到官兵四出的场景,王阿七心中不禁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官兵该不会在清扫整个南京城吧? 这想法一出现,就被王阿七理智地排除了。 别看日常京营的官兵被官老爷们呼来喝去,当做杂役一样使唤,可面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时,那就是军爷。 往日里,这些军爷走到街上不对平头百姓吃拿卡要、欺辱压迫就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跑来清扫他们居住的巷子呢? 可眼前这些官兵又确实在做此事。 想不明白,王阿七当即下来跟妻子把外面的事说了。 妻子听了也很惊讶,随即便道:“他们该不会是要以此为名目索要钱财吧?” 王阿七听了不禁嘶了一声。 他觉得妻子说的还真有可能。 他在大店铺当伙计也是有些见识的,进一步想道:“如果他们真是为了索要钱财,如此卖力做事,要的必然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家可没钱给他们啊···不行,我去告诉他们,咱们家门口不用清扫。” 显然,大明官兵以往多年给百姓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百姓们根本不敢把官兵往好的方向联想。 妻子却拉住了王阿七,道:“别去,万一惹怒了他们,把你打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不至于。”王阿七道,“大前天这些禁卫军进城时可都说了,绝不伤害无辜百姓,这两天确实也没见他们欺负人,应当能讲理。 再说我只是问问,不会跟他们冲突。娘子就放心呆在家中好了。” 说完,王阿七将妻子、孩子推入屋中,才去打开院门。 恰好瞧见几个官兵在吭哧吭哧地清理他门前的水沟,他便赔笑作揖,问:“几位军爷这是做什么呢?” “眼瞎啊?这都看不出来?” 听见这不客气、不耐烦的语气,王阿七反而稍稍放松,心想:没错,这就是他往日里熟悉的官兵,京营的那群军爷。 他壮着胆子道:“几位军爷,我家门口不用清扫。” “你说不用清扫就不用了?”为首的伍长瞪过来,“你是故意来妨碍我们干活的吧?” 王阿七道:“我绝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家门前自己能扫。” 一个官兵见王阿七啰里啰嗦,还站在前面挡住他们做事,便上前推了王阿七一下,道:“滚回家老实呆着,再出来骚扰休怪我们不客气!” 王阿七被推得险些跌倒,人也吓到了,正打算关门回家准备钱财认栽呢,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 王阿七顿时站住了。 他扭头一看,就见那身着板甲、飞碟帽的禁卫军大步走来,一只手还扶着腰刀。 心里便叫道:完了完了,看这禁卫军凶神恶煞的样子,该不会过来一刀砍了我吧? 我真傻,真的,怎么会相信官兵不伤害无辜百姓这种鬼话呢?况且无不无辜不是他们说的算吗? 就在王阿七越想越怕,吓得直颤抖时,便听将那禁卫军喝道:“你!给他道歉!” 原来只是让道歉? 王阿七心里松口气,立马就要弓腰作揖,给门前的几个官兵道歉。 却听禁卫军将士道:“你干嘛呢?我让他给你道歉!” 什么意思? 王阿七有些懵圈。 禁卫军教官则对先前推人的工屯军官兵道:“刘福,俺们的军纪里是不是有一条,不得无故对百姓动手? 要不是念你们还不熟悉新军纪,便不是让你给他道歉,而是要挨一顿鞭子!” 几个官兵明显都颇为畏惧这禁卫军将士,刘福虽然不甘,可闻言还是先勉强向王阿七抱拳,说道:“抱歉。” 说完却又忍不住道:“教官,我不是无故动手——刚才我们正干活儿,这家伙出来非要说门前他自己清理,又挡在面前,这不是耽误我们争第一吗?” “那也不是你对乡亲动手的理由!”禁卫军教官喝了一句,随即看向王阿七,问:“这位老哥,为什么不让他们清扫你家门前巷子啊? 你看这臭水沟都要被污泥填满了,下雨天臭水不会流到家里吗? 还有你家门前这垃圾堆,好久没清理了吧?往前天热了那臭得你能过?” 听见这番话,王阿七不禁脸色胀红。 巷子里的臭水沟和门前垃圾堆确实影响生活,妻子都跟他抱怨过好多回了,让他找个时间清理,只是他在店里太忙,有空了又被掌柜叫去家里帮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处理自家事。 支吾了下,王阿七干脆直言,“这位军爷,臭水沟和垃圾回头我会清理,真不用劳累几位军爷。” “为啥?”禁卫军教官皱起眉来,“俺就不明白了,俺们帮你清理你还嫌弃?” 这时旁边伍长却是冷笑道:“教官,这厮定是怕我们借口向他们索要钱财呢。” 能被放出来当教官的,脑袋都算灵活。 这禁卫军教官闻言立即看向王阿七,问:“你真这么想的?” 王阿七沉默着,面上却露出尴尬神色。 禁卫军教官往左右人家一扫,发现不少人正在偷看,便大声道:“巷子里的各位乡亲,今天俺周二毛把话搁在这里,俺们是奉上面的命令,免费来给大家清理街巷的。 要是哪个敢借此向乡亲们索要钱财,不仅俺会教训他,军纪不饶他。 所以啊,乡亲们尽管放心,俺们清理完了这条巷子,立即回营,绝不多留!” 说完,又冲几乎都停下来的工屯军官兵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干活!” 于是众官兵立即又吭哧吭哧地清理起来。 王阿七见此,终于明白他误会这些官兵了,不禁红着脸作揖,“方才是我误会了各位军爷,实在对不起。各位喝水吧?我去给各位倒些水来!” “别。”伍长莫名笑着阻止,“教官没准不让我们喝乡亲的水呢。” 禁卫军教官立即瞪眼道:“何淼,你阴阳怪气个什么?乡亲要是给你送水喝,那是看得起你,怎么不能喝?” 实际这些人在军营中都被禁卫军教官收拾过,因此伍长闻言立即讪讪一笑,道:“能喝就好,喝了乡亲们的水,我们干起活儿来肯定更有劲儿。” “我这就去倒水来!” 王阿七笑着进去了。 其他各家有男人在的,或是上了年纪的妇女,也纷纷送来热水。 虽然绝大多数人未必信任了这些官军,将他们当成子弟兵,而是抱着送些热水讨好,免得被找麻烦的想法。 可这些出自京营的官兵却真真切切头回被百姓如此热情地招待,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臭水沟的味道没那么难忍受了,干得更加热火朝天··· 正文 第305章 解学龙接旨复官,李成栋兵临扬州 , 临街茶楼。 解诒陪着解学龙凭栏而望,瞧见各条街巷中官军清理沟渠污泥、堆积的垃圾,在禁卫军教官的鼓舞下干得热火朝天,都一阵诧异、震撼。 过了好一会儿,解诒回过神来,不禁道:“真没想到,监国的人做事如此雷厉风行,仅两三日便整顿了京营不说,还能调动这些京营官兵清理大街小巷。 父亲,监国治军如此厉害,恐怕传闻中公主先后击败张献忠、左良玉、李自成确有其事啊。 且监国麾下禁卫军、边防军入城三日,与民秋毫无犯。 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也只有当年的戚家军可比了。” 解学龙听儿子连对朱媺娖的称呼都改了,便知其心里认同了坤兴公主监国之事。 他能理解——这三日来所听所见,又何尝不颠覆了他的种种认知呢? 起初,他见坤兴公主的大军直接入城,以为不是今上与马士英欲以奸计夺取坤兴的军队,便是坤兴以阴谋控制了宫廷。 从后来的结果看,显然是后一种情况了。 毕竟如今人人皆知,那两三日间马士英多次出城觐见坤兴,显然已转投坤兴了。 得知这些,解学龙本以为接下来坤兴公主便会入主紫禁城,再待这消息传往各地,则会激起绝大的动荡。 介时将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员不服,又不知有多少野心之辈会趁机拥立朱明其他宗室。 而今大明本就面临北方清军、顺军两大强敌,若内部再出这般大乱,这日月山河还如何能保? 谁知坤兴公主别说入主紫禁城,甚至连南京城都未曾踏入一步。 反倒是派出大军进城,以雷霆之势整顿了南京各部官军。 今日,更是听闻那坤兴公主的御船竟离开了南京——据说是清军南下,故北上抗清。 坤兴公主如此表现,显然说明其眼光、心胸、智计皆非同寻常,别说今上,便是万历以来的数位先帝亦多有不及。 即便解学龙对女子监国、为帝之事固有偏见,也不禁心悦诚服。 今日再见整顿之后的京营官军被禁卫军带领着清理街道,为此益民之事,解学龙只觉得那颗已然麻木欲死的心又注入了勃勃生机。 “大明···有希望了啊。”在听了解诒的话后,解学龙不禁如此感慨。 解诒见父亲愁容散开,不禁高兴。 他正待说什么,便听见楼梯疾响,然后便见家中老仆上来,一脸焦急的望向这边,然后松口气道:“老爷、少爷,还好你们在这边,不然可就耽误大事了!” “什么大事?” “家中来人传旨了,老爷还请速速回去接旨吧?” 听见这话,解学龙、解诒皆是皱眉。 解学龙问:“可知是谁传的圣旨?” 老仆一脸茫然——这圣旨还分谁传的吗? 见此,解学龙便不再问,带着解诒速速回家。 到了家里,发现陪同宦官来传旨的乃是监国的禁卫军将士,父子俩都松口气。 老实说,刚听到有圣旨传来时,解学龙瞬间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那便是福王得知监国离开,图谋反复,所以才传旨联络他这个为马士英一党开革不久的前刑部尚书。 如果是这样,即便他不接受,恐怕解家也会被卷入皇权争夺中,下场不妙。 然而来人既有禁卫军陪同,圣旨显然便不是出自福王了。 不过,谨慎起见,解学龙还是向宦官问道:“敢问公公,圣旨可是出自监国?” 宦官翻了个白眼,道:“而今这京城,能发圣旨的除了监国还有别人吗?” 解学龙不再多说,当即命人摆香案接旨。 待宦官宣读完,解家上下喜气洋洋。 因为解学龙复官了! 解学龙本人也是神清气爽。 盖因这道圣旨不仅恢复了他刑部尚书的官职,更命他为副,与马士英审理京营贪腐案 审理的主要对象便是赵之龙、朱国弼等京营将领。 朱国弼可是之前弹劾他的主要人物,他来审理此案,也算能报仇了。 但想起马士英,他又皱起眉头来。 赵之龙、朱国弼此前毕竟与马士英、阮大钺朋党为奸,此番监国命马士英为主审,莫不是有意袒护勋贵? 可监国若真有此议,何必又让清查京营贪腐呢? 心中疑惑,解学龙决定立即去皇城找马士英试探一番··· 却说朱媺娖率大军离开南京,半日便到仪征。 此时,朱媺娖已经获知江北部分军情。 或许是李自成比历史上早了好几日被清军打得退出陕西,清军二次南下时间也提前了。 据黄得功部探马所获得的情报,昨日便有大量清军哨骑出现在扬州城以南的区域。 黄得功部探马因此难以前往扬州城探查详情。 可既有这么多清军哨骑出现,说明扬州即便还没被围攻陷落,必然也遭遇了清军。 黄得功念及朱媺娖所率长江水师要在瓜洲镇运河港口停泊,担心瓜洲镇为清军抢占,便只留三千兵马驻守仪征,于昨日率领大军前往瓜洲镇了。 既知道了这些消息,朱媺娖便没在仪征停留,若是令水师继续顺江东下,在下午赶到了瓜洲镇。 部署将士登陆、扎营之事自有曾英、杨展等人负责,朱媺娖则是待在御船上,利用对讲机联络上黄得功。 “今日可有什么新的军情?”联系上黄得功后,朱媺娖直接询问。 黄得功道:“今日叛将李成栋派一千骑兵欲抢占瓜州渡,为我军前锋击退。只因其全为骑兵,没能歼灭多少敌人。” “此战可有俘虏,可曾审问出扬州情况?” “自然是有俘虏的。”黄得功领军打仗多年,很清楚了解敌情的重要性,他道:“根据俘虏所说,叛将李成栋十二日便领三万多兵马至扬州城下,在城北十几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扬州守军闭门不出。 前日,原镇守泗州的叛将李遇春到扬州城下进行劝降,为城内守军射箭驱赶。 及至前日下午,多铎所领清军前锋便也到了扬州,与李成栋等叛将汇合。 今日扬州那边的情况俘虏并不清楚,但臣估摸着,清军主力多半会在今日全部抵达扬州城附近。” 正文 第306章 降将跪舔豫亲王,汉奸夜劫史督师 , 听完黄得功的汇报,朱媺娖道:“当前最紧要的是设法联系到扬州城内的文武官员,获知那边的具体情况,对此黄将军可有什么建议?” 黄得功道:“臣以为没别的办法,只有解决当面之敌,尽快率军赶到扬州城附近。” 朱媺娖道:“那好,稍后待曾英、杨展忙完,我们再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明日进军扬州的方略。” “是。” ··· 与此同时。 扬州外,满洲八旗大营。 最大的一座营帐内,今日才赶到的多铎正在听李成栋、杨承祖、张天禄、张天福、李遇春等先期赶到扬州的明朝降将汇报军情。 这些将领全都是此番多铎南下,摄于其军威,或主动或半被迫投降的。 其中李成栋、杨承祖、李际遇本是高杰部下。 开春时,高杰在睢州被许定国所杀,因史可法处置不当,高杰部下星散,几乎失去控制。 几个月来,彼此多有相互攻杀、吞并的,待清军南下时,便以李成栋部兵马最多,约有三万余人。 史可法所指定的提督、原高杰外甥李本深麾下则只余总兵杨承祖、李际遇等数位将领,军队实力尚不及李成栋。 不久前李本深降清后,清军便按照一贯做法,以其军制最高,为高杰继承者,便将其送往北京以虚爵待之。 至此,原江北四镇的第二强军,如今主要的几个将领便都投降了清军。 至于张天禄、张天福,原为陕西官军参将、游击,后溃败至江淮,在史可法整顿江北兵马时被提拔为总兵、副将,领有三千多兵马。 兄弟二人本驻守于瓜州镇,前几日受史可法之命到扬州以北据敌,见清军势大不可挡,各路明军都望风而降,便也跟着降了。 清军收降这些明军后,并未进行改编,只是取主将家人为质,然后驱赶其为前锋,攻城掠地··· “李成栋,你三天前就来到扬州城下了,说说吧,可有什么战绩?” 虽身在军营,可多铎却只穿着一身便服,随意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他今年方才三十二岁,嘴边留着一圈不长却浓密的胡须,五官深刻,眉眼狭长,即便此时神态平和,也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李成栋也是三十四五,可看着却像四十出头,高而精瘦,留着并不夸张的络腮胡须。 他闻言,便按照清军中的规矩,向多铎单膝跪下,抱拳道:“启禀豫王,扬州毕竟是高大坚城,又有两三万兵马把守,我部仓促而来,实难攻克。 不过,过去几日,末将一面命军中督促工匠、民夫制作攻城器械,一面派人向城中劝降。 又借劝降之机,将书信射入城中,谋求内应。 今日或是借了豫王您的运气,已联络上城中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凤歧。 他们表示,今晚便会劫持史可法,开城门归降大清。” “嗯。”多铎点头,“你倒是还有些用处。” 虽然是夸赞,但多铎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显然对此事并不是很在意。 李成栋犹豫了下,又道:“今日末将向南派出了一千轻骑,意图夺取瓜州渡,但遭黄得功所部前锋阻拦。 末将以为,怕是明后日间,黄得功必会率军来支援扬州明军。” “黄得功···”多铎狭长的眼睛眯起来,随即轻笑,“他来了更好——本王听闻,明军江北四镇战力以黄得功部为首。 他既然敢率部支援扬州,本王便将其击败。 如此待拿下扬州后,明国还有什么兵马可用?介时本王便可率军南下,一举拿下南京,彻底灭亡明国!” 下方李成栋、杨承祖等人对视而言,立即一起抱拳道:“豫王神武英明!” 多铎虽然对几人的马屁无感,可想到很快就能拿下扬州、南京,击破明国弘光朝廷,便心情很好。 恰好这时一名戈什哈进来,凑到多铎耳边低声道:“李成栋向您送了二十名汉人美女,杨承祖送了十个,李际遇、张家兄弟各送了五个。” 多铎闻言更加高兴了,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们果然都是我大清的好奴才。 今夜···嗯,今夜既然城中内应有行动,咱们饮宴怕是会耽误事。 这样,待明日拿下了扬州,本王便在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宴请诸位!” 李成栋等人见进献美人果然博得了多铎的好感,也都很高兴,当即一起单膝跪地,抱拳应道:“谢豫王!” 随后,李成栋等人离开多铎的营地,尚未走出去,便隐隐听到多铎大帐那边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几人对视了眼,便露出了彼此都懂的笑容。 至于那些女子越来越凄惨的叫声,并无一人放在心上··· 是夜。 扬州城内,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凤歧勾结四川参将胡尚友、韩尚良,阴谋劫持史可法并迫开城门,献城于清军。 结果尚未行动,便为忠贯营民勇首领何刚识破,并禀告于总兵刘肇基。 随即,刘肇基率本部兵马八千余人,与李栖凤等七八千人对峙扬州北城。 刘肇基、何刚等人本欲在城内歼灭李栖凤等叛军,督师史可法却担心不能速战速决,令清军寻机破城,遂下令打开城门,放李栖凤等人出城。 因李栖凤等叛将行动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大半个时辰,清军没能及时发兵接应。 于是,李栖凤、高凤歧等人只能率领叛军出城降清··· 在李栖凤等叛军出城后,史可法带着史德威、刘肇基、何刚等人登上城墙,望着城外连绵的清军大营,不禁愁眉紧缩、唉声叹气。 何刚乃文人,不仅是忠贯营首领,还是史可法的幕僚之一。 见此他不禁抱怨道:“督师,李栖凤及胡尚友、韩尚良合兵虽有七八千人,却是叛军,殊无半点士气,我军围而攻之,片刻便能将其剿灭,何必放他们出城? 且不说此番增加了清军攻城兵力,叫城中其他意志不坚者作何想?” 被一幕僚抱怨,史可法却并没有生气,他沉默了会儿才道:“外无援军,如今扬州已成孤城,便是我等剿灭了他们,就能守住扬州吗?” 听见这话,何刚、刘肇基等人都是愕然。 怎么没想到如此丧气之话竟然会出自督师之口。 督师是什么?乃是一军主帅。 要让下面的将士们知道主帅都没了守城的信心,如何肯用心守城? 即便史可法说的事实,也不该将此想法说出来啊! 刘肇基当即出声道:“督师何必如此气馁?扬州城高大坚固,且我守军有一两万,还征有数万民壮协助守城,粮草也一时不缺,怎么也可以守個十天半月的。” “十天半月之后呢?”史可法问。 刘肇基道:“此前听督师说,朝廷调靖南侯去江上游拦截什么监国公主的大军。 末将料想,这么长时间此事总该有个结果了吧?朝廷收到督师求援书信后,定会急诏靖南侯来援的。” 正文 第307章 心灰意懒诽朝政,将星荟萃议攻城 , 史可法听了刘肇基的话,回头望了眼南京方向,便摇着头,苦涩地道:“尔等也相信监国公主大军击败左良玉东下这种话吗?便是说左良玉起兵东下,都比此类言语更令人信服。” “督师什么意思?”刘肇基只是领有数千人的小总兵,又比较纯粹,对朝廷上的纷争并不很清楚,闻言不禁皱眉疑问。 史可法没说话。 旁边何刚叹了口气,替史可法解释道:“而今朝中尽是阉党,马士英、阮大钺等奸佞早就想至督师于死地,又如何会发兵来救督师呢?” 刘肇基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不至于吧?便是他们与督师有仇,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弄险吧? 扬州一旦不能守,清军便会兵临长江。长江虽是天险,可江岸漫长如何防守? 清军来势汹汹,若过了长江,京城岂不是危险?” 何刚苦笑道:“刘总兵,马士英、阮大钺之流乃是奸佞,心中哪里有国家安危? 你看他们以什么‘监国公主率军东下’这等荒唐之事为借口调走靖南侯,便知在他们心中,国事与儿戏无异了。” 刘肇基也觉得“公主监国”的事太扯,更别说“公主率大军击败左良玉东下”了。 左良玉那可是以八十万大军坐断长江的大军阀,那公主麾下大军得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将其击败? 听起来就不可信。 也不知道朝廷诸公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调走靖南侯的,莫非真是马士英、阮大钺等要要藉此至史督师于死地? 刘肇基即便不太懂高层政治斗争,却仍觉马士英之流拿江北去换取史可法性命的事同样荒唐不可信。 于是他道:“督师,无论如何,这扬州我们都是要守下去的。末将相信,朝中总有明事理之人,会调兵过来支援。” 史可法不屑于和一个武将争论这种事,又心灰意懒,便敷衍地道:“但愿吧。” 说完,走下城头。 他准备回去写遗书备着。 ‘母亲、夫人、叔父和弟弟各一封,嗯,还要留一封给多铎,让他破城后不要屠戮百姓。’ 史可法觉得,事已至此,他别无可为,唯有于城共存亡,以表忠贞气节了。 ··· 次日。 早饭后,以定国大将军职位统帅征南诸清军的多铎正式升帐议事。 麾下各路兵马主将皆骑快马来其大帐内听令。 昨日移营驻扎到扬州城南边的李成栋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进入帐内扫了眼,不禁心中震叹:此番豫王麾下当真是将星荟萃。 只见多铎高坐在虎皮帅椅上。 下方离其最近,且同样有马扎坐的则是两位觉罗宗室名将。 左边看着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乃是褚英第三子,多罗贝勒尼堪。 右边那位看着才三十出头,高而精壮,留着两撇胡须,乃是阿巴泰第三子,固山贝子博洛。 此二人之后,同样坐了一个马扎的也是位觉罗宗室,乃努尔哈赤之侄满人兵部尚书汉岱。 往下则是满洲高级武官,拜音图、图赖、阿山、努山、阿哈尼堪、伊尔德、马喇希。 再接着则是汉军旗的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以及汉军旗的山东巡抚兼梅勒章京张存仁。 最下手的才是关内一众大明降将。 但这些人位次也有先后高低之分。 最前面的则是在河南早就归附清庭的总兵许定国、李际遇、伪顺南平伯刘忠,再次才是李成栋、杨承祖等才投降清庭不久的大明江淮将领。 李成栋见李栖凤、高凤歧此时都撅着屁股跪在帐内,明显是在向多铎请罪,忙也跪了过去。 却下意识地只是单膝跪地。 “末将昨夜谋划不力,请豫王降罪责罚!” 昨日还心情很好,说要请李成栋等人吃饭的多铎此刻却是神情阴鸷。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帅坐上,俯视着下方,阴沉沉地道:“降罪责罚?有用吗?能轻而易举攻下扬州的机会就这么让你们给浪费了!” 李成栋不再说话。 他请罪只是表个态,并非真认为自己犯了错——昨夜之事明显是李栖凤、高凤歧等人谋划不力,为明军察觉,被逼得提前出城。 整件事前后不足半個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难察觉城内变故,来不及接应,更别说趁机攻下扬州城了。 果然,多铎从帅位上走下来,站到李栖凤、高凤歧面前,道:“此番罪责主要在你们俩,说吧,你们可有将功补过之策?” 李栖凤、高凤歧对视了眼,皆是无言。 最后还是高凤歧试探着道:“下官愿再去城下陈说厉害,劝降史可法。” “此前你在城内都没能劝降得了他,如今再去能有用?”多铎嗤笑一声,随即却话语一转,“也罢,本王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此次劝降要是不成,等到下午攻城时你们麾下的几千人便作为先登吧。” 听见这话,李栖凤忍不住道:“下午就攻城?” 多铎道:“我们的红夷大炮昨夜已运到,既有大炮相助,不尽快攻下扬州城,难道留着过年吗?” 说到最后,多铎语气森冷,明显已露出杀意。 在他看来,这些投降的明军若不堪用,还是早点杀掉比较好,省得浪费军中粮饷。 李栖凤、高凤歧不敢再多说,应了声是,起身站到了大帐靠门的地方。 随即多铎抵达扬州的首次军议才开始。 说是军议,其实大概攻城方略多铎早就与旗人将领们商量好了,李成栋等大明降将过来只有听令的份儿。 而清军对攻城方略也很简单——主攻北面,其余三面则是佯攻,以分散明军兵力,防止明军突围为任务。 先期,清军只出动孔有德部的二十门红夷大炮及其他火炮轰击城墙及城内建筑,攻城则由李成栋等降军负责,等试探出了守城明军的实力,再出动八旗大军,一举攻破扬州。 李成栋、杨承祖等降将听了都不禁腹诽:什么叫等我们试探出了明军实力?有李栖凤、高凤歧在,城中明军实力不早就说了个清清楚楚吗? 这么安排,分明是想让他们这些降军当炮灰消耗明军实力啊。 即便是明白多铎此番军事安排的险恶用意,心中腹诽不已,众降将却无一个敢提出异议。 别看如今这扬州城外,大明降军多达八九万,比满蒙汉八旗军还要多出好几千。 可若是双方打起来,八旗军只需出一两万兵马,便能打得他们大败而逃,甚至逃都逃不了。 因为此番八旗军不仅骑兵众多,更有耿仲明所率领的精锐水师在侧,无论是地上,还是水里,都叫你无处可逃··· 眼见这次军议就要结束,外面却有人大声道:“启禀大将军,李成栋总兵麾下探马来报,言南方发现大股明军向扬州挺进!” 多铎听了不在意的一笑,道:“多半是那黄得功的兵马了···李成栋,你能挡住他吗?” 李成栋想了想黄得功所部兵马的战斗力,当即从心地道:“末将麾下兵马数量、战力皆不如黄得功,恐难抵挡。” “真是个怂货。”多铎淡淡骂了一句,然后就道:“那你先回去设法迟滞其部兵马,待本王派遣八旗大军前往攻其侧翼,定能一战克之! 到时候,临阵斩了黄得功,而后拿着黄得功的头颅到扬州城下劝降,应该就能让那史可法降了。 他不就是个督师么,投降我大清的督师早就有了,他并非第一个,不丢人。” 正文 第308章 李成栋所以为的,黄得功所预料的 , 李成栋出了多铎的营地,与自家来禀报军情的探马一起回去。 路上他便问:“探明黄得功北上兵马数目了吗?” 探子紧张地道:“黄得功所部哨骑颇多,战力也强,卑职等数次往南穿插,皆为其部哨骑拦截,因此未能探明。” “没用的东西!” 李成栋给了这哨探一马鞭,便又打马加速赶往自家营地。 他心里很清楚,不论黄得功率多少兵马北上,他都得去拦截,或迟滞其行军速度。 毕竟这算是他降清后的正经第一战,若显示不出实力来,以后在清国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他刚回到营地,亲子李元允、养子李元胤以及一众军中将官便都迎了上来。 李成栋如今麾下虽然有三万多人,可因为他无论是在大明这边,还是降清后,都只是总兵官之职,所以麾下各营将官最高也只是参将。 因兵马多是继承自高杰,虽将士们对抢掠、残害百姓习以为常,战力却还算不错。 其中,亲兵营三千多骑兵及他直领的中营一万余步卒,于此时可称精锐。 另有东西南北四营兵马,每营皆有五千多人,至少也都是敢战之兵。 多铎虽然是今日才升帐议事,但昨日李成栋得知黄得功兵马至瓜洲镇,便料到黄得功必然会北上救援扬州,也料到多铎必会命他进行拦截。 因此他去多铎大营前,便吩咐军中做好迎敌准备。 如今各营兵将都已集结完毕,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能出营迎敌。 “父帅,据最新一批回来的探马禀报,黄得功前军已至八里镇了。”李元胤快步跟着李成栋说道。 李元胤是好几年前李成栋在河南流民中掳掠来的少年,因见其能识字断文,为人机敏果敢,便动了爱才之心,收为养子。 而今李元胤二十二岁,任亲兵营游击,已成为他的得力臂助。 其长子李元允也跟在旁边,问:“父帅,我们是发兵去打黄闯子,还是打扬州?” 李元允今年才十七岁,因随军好几年,也算是弓马娴熟,颇为善战,但和李元胤比起来就差远了。 只因是李成栋儿子,同样被任命为亲兵营游击。 “黄闯子也是你叫的吗?”李成栋瞪了李元允一眼,随即道:“豫王发令,让我设法拦截或迟滞黄得功,等他派八旗军过来,好一举击败黄得功。 元胤我便不说了,元允切莫不知天高地厚,战场上若遇到那黄得功,尽量避开。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元允应了声,却又偷偷撇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李成栋并没有注意李元允的小动作,走入他的大帐中,一屁股坐下,便看向帐内的简易地图。 明朝时,扬州城离瓜州渡约有三四十里。 李成栋的大营则选在扬州城南的古运河旁边,三湾以北,距离扬州南城墙不过五六里地。 去年他曾随高杰围攻过扬州城,对周围的地形早已了然于心,故而,眼前地图虽简易、抽象之极,可他却浑不在意。 他稍稍思忖,便道:“如无意外,黄得功的兵马总共也就八九万,且他还需要分兵驻守瓜州镇,防止被抄了后路。 如此一来,随他北上的兵马最多也就七万多,前军估计也就两万人左右。 其前军此时恐怕已经过了八里镇,如此,我们最好是在此处拦截他们。” “扬子津渡口?”李元胤看着地图皱眉。 “不错。”李成栋点头,“扬子津渡口到三湾这古运河沿岸的两三里,便是我们与黄得功交战的最好战场。 元胤,稍后父帅会率领大军到扬子津渡口排兵布阵,需要一些时间,得由你领亲兵营前出高旻寺,对黄得功前军进行骚扰才行。” 李元胤听了毫不犹豫地抱拳道:“儿子领命!” “你听我说完。”李成栋道,“我这边还需留一千骑备用,所以只能给你两千骑。 你若遇到敌方小股探马,便吃掉;若遇到大股骑兵,便设法将其引到别处去。千万不要离敌军本阵太近。 另外,不论遭遇何种情况,日上中天前你都要赶来三湾。记住了吗?” 李元胤再次抱拳,“儿子记住了。” “那就即刻领兵出发吧。” “是!” ··· 在李成栋探马所以为的“黄得功前军”中,黄得功本人赫然骑在一匹彪壮黑马上。 整个前军则有三万多人,沿着古运河向北行军。 左翼,也即是古运河西岸,为总兵黄名所率领的一万多人,实际离古运河还有一里多地。 他所领的中军,则是由副将徐冲率领的亲兵营八千精锐,及游击张杰率领的五千人组成。 张杰所部原有八千人,其中三千人被黄得功留在仪征守城了。 中军完全是贴着运河走,河中则有一些四百料以下的战船、民船,皆出自黄斐的水师。 在运河东岸,则是参将陈献策所率领的八千多右翼兵马。 虽然只领了三万多人,便是加上黄斐所分派的水师,也不超过四万人,可黄得功却一点也不慌。 不仅因为他对麾下将士的战力有信心,更因为他明白,他这三四万人只是此番北上大军的前军。 在他的左后方,有曾英所率领的边防军第二镇;右后方,也即是古运河东岸,则是杨展率领的边防军第三镇。 在两者之间,则是朱媺娖亲自率领的中军,由御林军及禁卫军第二镇组成。 还有李占春所率领的上千艘四百料以下的战船、民船,其上搭载着同样能上岸战斗的长江水师第一镇。 而落在中军一两里后的,则是艾能奇所率领的禁卫军第五镇。 这一算起来,此番北上大军约有十万,其中精锐占了六七成。 有这样的后盾,他黄得功没理由慌。 “伯爷,前方出现一只约莫两千人的骑军,吃了我们两支探马小队。” 黄得功闻言,不禁摸了摸挂在马上的八棱九节铁鞭,觉得手痒痒,但他今早不曾饮酒,终究压住了亲自出手的念头。 “徐冲。” “末将在!” “这支骑军肯定是狗日的李成栋派来骚扰我们的,你带三千骑过去将他们驱赶走。记住,别追的太远,超过三里地就回来。” “末将遵命!” 黄得功的八千亲兵由三千轻骑与五千甲兵组成。 徐冲带走了三千轻骑,前军就只剩下数百哨骑了,再难以遮蔽战场,但黄得功并不在乎。 他们此番并非是要去搞袭击,而是要堂堂正正击败当面之敌,救援扬州。 徐冲走后,黄得功想了想,拿出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 “启禀监国,前军遭到李成栋派遣的两千轻骑骚扰,臣已经派三千轻骑去驱赶。 臣觉得李成栋既如此安排,多半是想在扬子津至三湾之间拦截我军。” 过去的一两年中,黄得功率部驻扎在仪征时间颇长,与高杰部多有摩擦。 有这经历,他作为一名打了几十年仗的将军,对扬州的地形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因此,一看李成栋撅屁股,黄得功就大概猜到他要放什么屁了。 “李成栋部大概有多少人?”对讲机中传出朱媺娖清脆地问话声。 黄得功道:“根据近日探子搜集的消息,以及臣往日对那李成栋的了解,大约有三万多人吧。不过,其中精锐应不超过一半。” 其余几位主将也都在这个对讲频道。 闻言,对讲机中传出曾英的话声。 “启禀监国,臣以为李成栋的三万多人不足为虑,但须得防备其他清军,尤其是八旗军在战斗中袭击我军侧翼。” 正文 第310章 洞悉敌情分兵马,临阵痛饮轰他娘! , 李成栋率领大军赶到扬子津渡口立即开始就着小镇布置防御工事。 他专门让李元胤到前面去迟滞黄得功前军行进速度,便是准备在扬子津到三湾一带借着地形跟黄得功打两仗。 他自知麾下兵马战力、数量皆不如黄得功所部,自然要依赖防御工事。 如此,将地点选在扬子津渡口的小镇便于他颇有利了。 李成栋记得去年他第一次率领骑兵来到扬州时,这个小镇还颇为繁华。 此时镇子却破败无比,百姓早就逃得没剩几个了,倒是野狗、狼、乌鸦等以尸体为食的动物不少。 便连野草都从石板缝中长出来,深没脚踝。 他自少年时便跟随高杰做流寇,这般破败的景象见得多了,并无丝毫感慨。 打马在镇子中走了一圈,他便下令道:“把能拆的都拆了,依托镇子建立矮墙、望楼!” “是!” 身边几个传令兵应了,便奔出到各部传达命令。 很快,已经达到镇子的各部将士及随行民夫就忙碌起来——准确说是将士们驱赶着民夫干活。 李成栋视察时瞧见这一幕,立即喝骂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装大爷? 不一起干,把防御工事尽快建立起来,等敌人来了你们拿头去顶吗?!” 随即,李成栋下严令,让各部将士也动手,以最快的速度建立防御工事。 随着三万多将士,两万多民夫陆续进入扬子津小镇,很快一个以小镇为依托的大型防御工事便有了些模样。 不过距离李成栋满意的程度还差得远。 这时候有一小队哨骑带伤仓皇从南边奔来。 为首的小旗寻到李成栋,便滚下马禀报道:“总镇,黄得功的兵马距离此处已不足三里了!” “什么?”李成栋听得一惊,“他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不是让元胤前去骚扰了吗?” 没有人回答李成栋。 “没用的东西!” 骂了李元胤一句,李成栋便往镇子南街口赶去。 这个小镇因扬子津而形成,只有东、南、北三条街。 既然要应对南面来敌,南街口自然是建立防御工事的重点,此时街口几座建筑已经改成了简易箭楼。 李成栋登上箭头往南一看,不禁眉头深皱。 只见旌旗招展,尘土飞扬,黄得功的兵马果然已经不足三里了。 于是对传令兵道:“让炮队准备,待他们靠近两百步时,便给他们来一轮狠的!” “是!” 谁知传令兵才应下,他就瞧见黄得功的兵马不走了。 李成栋倒也不意外。 双方都这么近了,黄得功前军肯定也知道他的大军在此,不可能以行军姿态直接莽过来,肯定是要变阵休息一会儿,再发起进攻。 见又有探马回来,李成栋便将其招过来问:“这么近的距离,总看到这部兵马的主将旗帜了吧?” 探马道:“看到了,打得‘黄’字将旗!” “黄?那这前军定然是以黄得功族弟黄名为将领了。” 李成栋感觉心里轻松了点。 要是一上来就面对黄得功,他还真有些害怕。 毕竟昔日高杰都不是黄得功对手,他只是高杰麾下一总兵,就更不行了。 好在此番他并非是要战胜黄得功,只需将黄得功部拖在这里一两個时辰,便会有八旗大军来援,将其击破。 至于八旗大军打不过黄得功的情况,李成栋没考虑过。 他虽然是流贼出身,可跟着高杰当明朝官军也有好些年了,可是深知八旗大军战力有多强。 在早几年前官军还能撵着流寇到处跑时,在野战中遇上八旗大军便有败无胜,如今就更不用说了。 黄得功所部明军虽然精锐,但跟早几年的大明边军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且此番最多来七八万人,一旦在战斗中被八旗大军袭击侧翼,必败无疑! 在李成栋眺望黄得功的军阵时,却没注意到,小镇上空有两只怪鸟正在盘旋··· 镇子南边两三里处,黄得功正挤在吴良辰旁边看平板电脑。 只见徐伦、蒙乾各自操控一架普通微型无人机,将整个小镇以及周边三四里的画面都传输过来了。 连李成栋在镇子中的兵力布置都看得一清二楚。 “二十几门虎蹲炮全都放在南街口?还藏得挺好,这小子是想阴我啊。”黄得功看着南街口的航拍画面笑起来,“有监国派来的两个炮兵哨在,老子怎么可能让他的虎蹲炮打出来? 来人,告诉禁卫军的两个炮兵哨,对准南街口给老子轰他娘的!” “遵命!” 吴良辰则迅速查出了炮兵哨到南街口的距离,然后派人告知炮兵哨。 黄得功则拿出对讲机,向左右两翼的黄名、陈献策发布命令。 “陈献策,李成梁在码头那边只布置了三千多人,等我们这边炮响后,你带领右翼兵马立即上水师的船,从码头向镇子中攻打。” “遵命!” “黄名,你即刻率领左翼兵马向镇子西部边缘靠近,李成梁在那搞的防御工事还不成样子,且只布置了五千多兵马。 待南街口打起来后,你便率精兵猛攻,争取一鼓作气打进去!” “遵命!” 待黄名、陈献策都领命后,黄得功便对身后的张杰等中级将官道:“有监国的神器相助,而今我们对李成梁那狗日的兵力布置一清二楚。 又有监国派来的跑哨帮忙,可一举毁掉敌军炮队。 这般大的优势,我们要是不能在两刻钟内将李成梁部打崩,便枉称江北四镇第一!” 说完,黄得功又一招手,喊道:“拿酒来!” 黄得功不好财,不好色,唯好酒。 其每战必饮酒,身先士卒,甲衣浸染敌血而归。 此番自然也是如此。 亲兵很快抱来一探好酒,黄得功当即抱着痛饮。 恰好此时两个跑哨也校准了目标,四十门光明式火炮向南街口一起打发开花弹! 轰轰轰··· 震天的炮响声中,酒水也咕噜噜地直往黄得功肚子里灌。 其身后一万多将士皆顶盔掼甲,刀枪在手! “敌人的虎蹲炮被我们一轮炮弹全给毁了!”旁边的吴良辰激动地禀报。 黄得功将喝了个干净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摔,斜举八棱九节铁鞭,声如雷鸣地道:“众将士,随某破敌!” “杀——” ··· 小镇南街口。 李成栋并没有听见黄得功所部的喊杀声——他此时正坐在地上,灰头土脸,耳边尽是嗡鸣。 原来刚才有几发炮弹恰好落在了他所站的箭楼下,直接将这座简易箭楼炸塌了。 箭楼不高,李成栋身手也不错,滚落下来原本并没有受什么伤。 谁知又有一发开花弹落在附近,直接震得他耳鸣了。 嗡鸣声中,他扫视周围,几乎所有将士都面带仓皇之色,其中一部分甚至直接往后面逃去。 横死的、受伤惨叫的更是不知凡几。 更重要的是,先前才有些规模的防御工事此时全都垮塌下来,就连布置在后面的炮队也全遭了秧。 回过神来,李成栋脑中就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看刚才这轮炮击的威力,起码得是三四十门红夷大炮才可能造成的吧? 然而,黄得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红夷大炮? 更别说刚才打得都是开花弹了。 这一切让李成栋感觉跟做梦一样。 但他到底也是征战沙场十数年的宿将,没再深想,而是一跃而起,举着刀凶狠地大叫道:“督战队呢?方才逃跑的全都斩了!其余人立即整队,给我迎敌!” 正文 第311章 令敌我双方都措手不及的溃退 , 李成栋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自然是很有威信的。 再加上后面的亲兵督战队将逃兵尽数斩杀,对其他兵卒产生很大的震慑,剩余兵卒便在将官地喝令下整队备战。 这时候李成栋却是退到了督战队后面。 他刚才也怕了,毕竟那几颗开花弹差点炸死他。 而且他很清楚,既然黄得功有几十门红夷大炮,即便他们依托小镇为阵地,也绝难守住。 因此他已经在考虑撤军逃跑了。 不论是流寇的出身,还是做大明官军的经历,都让他对逃跑很擅长。 然而,他才投降清国,后方又有数万八旗大军在,他要是就这么逃了,别说在清国混不下去,怕是还有可能被多铎论罪斩首。 ‘不行,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坚守一个时辰!’ 心中这么想,李成栋当即道:“传令,让前面的队伍后撤三百步,准备依托镇子里的建筑打巷战! 再派快马去找八旗军,就说黄得功部火炮凶猛,我们难以抵挡,请豫王速速支援!” “遵命!” 几个传令兵得令奔去。 李成栋再看前方兵马缓缓退下来,并没有溃乱,便松口气。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又听到一连串的轰轰声。 一抬头便瞧见一颗颗冒着火花的开花弹直往这边落下来! “他娘的!这黄闯子的炮弹长眼睛了不成?!” 李成栋一边仓皇往后跑,一边大骂。 这第二轮炮弹在他看来太不合常理了。 一则打发得太快,距离第一轮炮弹过去不过几十息而已。 二则,炮弹落点竟然又往后延伸了,恰好落在他们人最多的地方。 简直邪门。 就在李成栋心中骂娘时,一颗炮弹落在他身后,震得他再次跌倒,更让他二次体验到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他起来后,一边跑一边高呼:“撤!都给我往镇子里撤!” 这第二轮炮弹落下时,因为南街口的兵马本就在往后撤,人比较集中,再加上周围有不少房屋,居然让三四十颗开花弹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 再听见李成栋撤退的命令,便再也稳不住阵脚,直接溃败向镇子中。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逃向东西两边的建筑群中。 后方负责观察的飞鹰队徐伦等人从平板电脑上看到这一幕,都一时呆愣。 他们都没想到,李成栋的人竟然这么不经打,才挨了两轮开花弹就溃退了。 不是说李成栋原是高杰部下,麾下兵马是江北四镇第二精锐的吗? 结果就这? “坏了!”回过神来,徐伦先皱起眉头,“靖南伯他们离镇子还有一里地呢,这李成栋的人就已经溃退向镇子里了,让他们怎么追得上? 还有黄名、陈献策的兵马,恐怕已经开始攻打镇子东西两边了。 他们打进去后,会不会因为遭遇李成栋溃退到镇子中的兵马而遭受巨大伤亡?” 三人自加入飞鹰队后,虽然学过一些战场军情分析,但并没有学习战场指挥,也无相关经验,因而此时无法判断接下来战场情况会如何发展。 蒙乾道:“还是禀告监国吧。” “只能这样了。” 当即徐伦便拿出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了此事。 朱媺娖得知后,先是联系黄得功,发现根本联系不上,便又联络黄名、陈献策。 这回终于是联系上了。 “参见监国!”虽然是隔着对讲机,可两人还是像当面一般见礼。 朱媺娖则直接道:“李成栋布置在南街口的一万多主力在两轮炮击后就溃退向镇子中了,但黄得功、张杰所部离进镇子尚且有一里地。 你们若是攻入镇子,须得小心遭遇李成东部主力。” 朱媺娖并没有进行遥控指挥,只是告诉两人战场情况。 黄名、陈献策听了都是一愣。 随即陈献策便问:“监国,李成栋的主力确认是溃退,而非主动撤退吗?” 朱媺娖根据徐伦汇报的详细情况,道:“确是溃退,跟在李成栋身后听从指挥的估计已不足五千人。” 听见这话,黄名、陈献策都是心中一动。 随即陈献策便有些激动地道:“启禀监国,既然李成栋的兵马溃了,我们更该快些攻入镇子中,如此才能尽量多歼灭其兵马,甚至是将其全部留在扬子津!” 此前,陈献策和张杰一起闹事被罚后,心中对朱媺娖、黄得功是有些怨气的。 可在了解朱媺娖的种种法宝,又知道朱媺娖乃是“天命所衷”后,他的想法就彻底改变了。 此时察觉到立功的机会他自不愿放过。 朱媺娖道:“本宫只是告知你们战场情况,具体如何应对得靠你们自己。” 黄名、陈献策当即先后道:“末将这便下令猛攻。” 朱媺娖道:“去吧。” 其实两人麾下的兵马已经在攻打镇子西部和东边码头了,只不过没尽全力而已。 但结束和朱媺娖的对讲后,两人立即下令全力猛攻。 再加上负责防守镇子东西两边的李成栋部兵马此时听到了南街口的动静,都惶惶不安,没多大会儿居然也被打得溃败。 另一边,黄得功眼见南街口的敌军直接溃退了,立即做出了应变。 他让步卒停止冲锋,以正常速度进入镇子。 又让人挥舞令旗聚集军中的五百多骑兵,随他加速冲入镇子中,追杀李成栋的溃兵。 ··· “怎么会成这般模样?” 退入到镇子中的李成栋,骑在一匹马上,望着南边以及东西两边不断溃退过来的兵马,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两轮开花弹的威胁下,他的战术性撤退直接演变成了大溃退。 同时,东西两边竟然也没顶住,让明军攻了进来。 放眼望去,如今能聚集在他身边听从指挥的兵马不过五六千。 并且还在不断受到溃兵冲击。 他知道,如今要是下令狠杀一批溃兵,是可以控制住局面的。 可这么做之后呢? 凭借残余的兵马在这镇子中跟黄得功死磕吗? 那与找死何异? 想起先前观望时,似乎没瞧见“黄名”部有多少骑兵,再联想李元胤至今未回的情况,他猜测多半是明军骑兵都被李元胤引走了。 想到这里,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传令让各部兵马立即撤出扬子津,退往三湾!” “是!” 待传令兵离开,李成栋便带领着千余轻骑以及四千多本部精锐步卒,继续往北退去。 路上遇到溃兵、乱兵拦路,则都被他下令斩杀。 如此,他竟然很快就退出了扬子津的小镇。 作为一名逃跑经验丰富的将领,李成栋知道这么闷着头跑肯定不行,毕竟他身边还有四五千披甲步卒,速度快不了。 于是他下令步卒继续向北退,他则带领千余骑兵撤到官道两旁隐蔽,准备袭击一波后面的追军。 只要打败追军一次,剩余明军必然会谨慎起来,不敢再穷追猛打。 就在李成栋的骑兵撤下官道不过百息,便有一大队骑兵追来。 李成栋匆匆看了眼,便冲身后的一众骑兵道:“敌骑不过四五百,随我击败他们!” 说完挥舞了下长刀,带头冲了出去。 这些骑兵皆是李成栋的亲兵、精锐,忠诚、战力都还行,此时便一起喊杀着冲向官道。 “杀呀—” 李成栋正喊杀着,却瞧清了这数百骑兵的为首者,顿时惊得差点摔下马背。 “黄得功?!” 正文 第312章 黄闯子身陷敌阵,无人机扭转乾坤! , 李成栋一直都以为攻打他的是黄名,却没想到竟然在追兵中看到黄得功,很是吃惊。 但随即他便露出狠厉神色,加速向面前的敌骑队列冲去。 刚出镇子北街口的官道附近足迹混乱,黄得功显然没注意到他藏在侧面的一千轻骑,率着数百骑兵直追前方的数千步卒。 又因为是刚从街道中冲出来,队列拉得较长,东西向相当单薄,不过两三骑。 突遭侧面的一千骑袭击,顿时队伍便被截成两段! 黄得功骑着大黑马冲在最前方,扭头瞧见这一幕,虽然惊讶,却并没有丝毫慌乱,见跟在身后的仍有三百骑左右,便大吼道:“别管后面,随我杀穿前方数千步卒!” 作为一名能征善战的猛将,黄得功很清楚,他这时候回头,只会让自己及身后的三百骑也陷入敌骑阵中。 反倒是继续向前冲,不仅可以击垮那数千敌军步卒,也可避免被敌骑缠住。 北街口外,李成栋眼见只留下了黄得功两百骑,而黄得功本人则继续冲向前方步卒,不禁恨恨地道:“留四百骑绞杀此处敌骑,堵住街口,其余人随我追杀黄得功。 只要能杀了黄得功,斩其首级,此战我们便能反败为胜!” 说完就调转马头,向北奔驰。 身后六百多骑紧追而上··· 另一边,张杰率领着黄得功中军的一万多步卒也杀入镇子中,配合着黄名、陈献策迅速绞杀镇子中仍在抵抗的李成栋部兵马。 因过去黄得功部与高杰部多有仇怨,这时打起来,三名将领竟然都默契地没提投降不杀之事。 唯有那些主动跪地弃械投降的,才会被他们留下一命,捉为俘虏。 就这,还是一众将士知道天空有神鸟巡视的情况下才控制住自己的。 若是凭着他们以往的性子,定会将所见之敌斩尽杀绝。 在上空,飞鹰队第九小组的两架微型无人机一架巡视着镇子内的战斗情况,一架则随着黄得功的骑兵飞向北边,将黄得功数百骑遭袭击之事看得一清二楚。 徐伦、蒙乾当即将情况告知吴良辰,再由吴良辰向朱媺娖汇报。 朱媺娖了解之后,果断下令道:“蒙乾操控无人机在镇子上空播放录音,令镇子中的敌人投降。 徐伦换鸟瞰无人机前去跟随靖南伯——若靖南伯陷入险境,本宫准许你以牺牲无人机为代价,击杀李成栋,救援靖南伯!” “遵命!” ··· 扬子津北边的官道上。 随李成栋冲出来的四千多精锐步卒并没有走多远,很快就被黄得功追上。 因是败逃,来不及列阵迎敌,果然给黄得功的三百骑杀穿了军阵。 但这些精锐步卒到底出自李成栋中军,并没有因此溃散——事实上也没被黄得功三百骑杀掉多少人。 中军副将杜永和、参将吴文献眼见后方李成栋率领骑兵来援,当即便大声喝令周围中低级将官,重整军阵。 “都别慌,敌人只有三百骑,只要我们稳住阵列,他们便不敢再冲过来!” “总镇已经率骑兵来援了,都给我稳住,稳住!” “刀牌手、枪兵都到外围去,弓手、火铳手都到阵中来···” 两人都是跟随李成栋征战多年的宿将,竟然很快就重整出两个军阵。 当然,这与黄得功兵少,且李成栋回援有很大关系——若不是看出反败为胜的机会,士气大增,这些人八成也是要溃散的。 黄得功这边冲出去半里多地,调转马头正准备再穿插几次,将这数千步卒彻底击溃,便瞧见了两个两千人左右的军阵,不禁勒马,浓眉紧皱。 旁边一把总劝道:“伯爷,没机会了,咱们先绕回去吧?” “绕?”黄得功浓眉皱得更紧,“没看见李成栋正往这边来吗?你要往哪里绕才不会被他截住?” “那咱往北?” “北?往北你不怕碰到八旗军吗?” “额···” 这把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黄得功大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诸位,随某往回冲!” 吼完,黄得功当先向南边冲去。 麾下骑兵紧紧相随。 不过黄得功并没有傻乎乎地去冲击稳住阵脚的几千精锐步卒,而是绕了过去,反插要截击他的李成梁六百多骑军侧翼! “杀!” 这一次的骑兵对冲相当实在。 李成栋率领的是亲兵骑军,黄得功率领的也是精锐哨骑,都是轻骑。 只见双方尚未接触,军中便各有数十名善骑射者,张弓撘箭。 一阵箭雨,双方各有七八个骑兵落马。 这时黄得功已经杀到敌骑前,手中铁鞭挥舞,便接连打杀了三个敌骑。 “不要管别人,杀黄闯子!” 李成栋深知他不是黄得功对手,并没有冲到最前面去,而是在边缘大声呼喝。 仗着人多,李成栋的后续骑兵全都刻意往黄得功所在处冲撞! “都给我死!” 黄得功呼喝如雷,八棱九节铁鞭下几乎无一合之敌。 可来撞他的敌骑太多了,很快他的马便跑不动,身边的明军骑兵也被分割,便陷入了敌骑阵中。 李元允也跟在李成栋身后,在边缘掠阵,瞧见这一幕不禁兴奋道:“父亲,黄得功不行了,儿子去取他首级!” 少年人谁没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哪怕是当了汉奸。 黄得功乃是当世名将,李元允如果能阵斩其首级,必定一举名扬天下。 这样的诱惑,一个少年人自然是忍不住的。 “别!” 李成栋身手一抓,却没抓住儿子,再瞧黄得功确实被围住了,便也打马靠近,要加入围攻。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尖啸声,却被下方的喊杀声、马嘶声压住,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徐伦带着vr眼镜,才操控着鸟瞰无人机飞过来,就瞧见黄得功被敌骑围攻。 想起朱媺娖的命令,他没有犹豫,立即操控着无人机俯冲下去。 李成栋手持一杆大槊,瞅见几個亲兵被黄得功击退的缝隙,便要猛冲上去,一槊将黄得功捅下马背,却忽然听见怪异的尖啸声飞速靠近。 不及他反应,便觉凛冽如刀的劲风划向脑侧! 凭借着不错的身手,李成梁险之又险地低头避开了,正待去瞧情况,便听见尖啸声又一次靠近! 同时周围亲兵骑军也发出惊慌的大呼—— “什么东西?!” “保护总镇!” “妈呀!好快!” 一片惊呼声中,那东西第二次袭向李成栋脑袋,他手中大槊太长,反而不方便格挡,只能再次侧身躲避。 哪知那鬼东西却在高速飞行中诡异地拐了弯,继续撞向他的脑侧,迫得他本能躲避,一下子掉落下马! “总镇落马了!” 徐伦看到李成栋落马,知道再想杀他不如马背上那么容易——他操控鸟瞰无人机的水平比之红娘子终究差了一截。 再见周围敌骑一片慌乱,顿时心中一动,开始威慑性地袭击这些敌骑。 这些骑兵中身手赶上李成栋的只有少数,被徐伦这么一吓唬,不仅更加混乱,更有不少人跌落马下。 就连李元允,都被吓得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竟来不及起身,就被其他乱跑的骑兵马蹄踩踏至死! 李成栋刚稳住心神,便瞧见这一幕,不禁心痛悲呼:“我的儿!” 另一边,黄得功及剩余的一百多明军骑兵绝境逢生,瞧见敌骑被一架鸟瞰无人机弄得大乱,也是一时震惊。 但黄得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绝佳的战机,当即大吼:“随某杀敌!” 随即驾着大黑马,直冲向李成栋那边! 此时李成栋亲兵骑军一片慌乱,甚至被无人机吓得四散奔逃,无人有心保护他。 再加上李成栋注意力都在刚被踩踏死的李元允那边,一时没注意,竟被黄得功冲过来,一铁鞭扫中额头! 嘭。 只听一声闷响,李成栋的额头便瘪了下去,双目眼珠凸出,身子也倒向后面。 一鞭结果了李成栋,黄得功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将方才胸中积累的郁气尽数吐出。 随即又冲周围没逃远的两三百敌骑吼道:“李成栋已死,尔等速速下马受降!!” 正文 第313章 此战之败,全因明军有飞剑相助 , 人类最害怕的往往是未知的、无法理解的事物。 这时,很多李成栋亲兵骑军虽瞧清了那飞舞袭击他们的乃是一仿佛人造又绝非人间能有的怪鸟,却更加的胆寒。 其中一部分听过某些神仙故事的人甚至联想到了传说中的飞剑。 再加上这怪鸟上偶尔还会闪烁出异芒,在阳光的照射下周身几乎都泛着金属光泽,就更让这些骑军误会了。 听见黄得功如雷般的大吼,又见李成栋确已倒毙,这还没逃远地两三百骑便纷纷滚落下马,弃械投降。 黄得功见此,让人收缴他们的兵刃、马匹。 然后向着盘飞在空中的鸟瞰无人机抱拳道:“多谢相救!” 无人机中传出吴良辰的声音,“靖南伯,监国叮嘱你切莫再轻敌冒进。” 黄得功心中一凛,忙道:“是。” 他看北街口那边的敌骑或死或逃,原本还准备纠集己方剩余骑兵去追杀敌骑或杜永和所领的数千步卒。 如今听了无人机的传话,再见杜永和、吴文献的数千步卒已经逃到了两三里外,便只能作罢。 随即命人打扫战场,他则回往镇子中查看战斗情况··· 刚入关时,八旗军将士的战斗意志、素养都还是十分不错的。 因而,在李成栋离开八旗军营地不过一刻钟,多罗贝勒尼堪及贝子博洛便各率领一支蒙古骑兵出发,绕过扬州城向南。 为了方便攻城,如今清军大营离扬州城都不过五六里地。 一两万骑兵调动又声势浩大,烟尘冲天,扬州城头的明军自是轻易看到了。 史可法虽然对守住扬州已不抱希望,可仍频繁巡视城墙,其余城内守将,如刘肇基、马应魁、史德威等,更是长时间呆在各段城墙上,谨防清军偷袭。 因城东紧挨着古运河,故蒙古骑兵是绕城西而走。 若本着让扬州城守军无法猜测意图,蒙古骑兵应该先向北,跑出扬州城头能观察到的视野,再绕去南边。 可尼堪、博洛偏偏不这么做。 因为他们正是想让扬州守军知道他们要去截击南边来的明军。 这既是看不起扬州城的明军,也是想诱使扬州守军出城。 让若扬州守军真的出了城,必定会让他们击败,如此,缺兵少将的扬州城就更好打了。 可以说,清军将领不是追随努尔哈赤起兵的老将,便是在数十年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将二代、将三代,对各种战术的运用已然像吃饭喝水那般平常。 扬州城新旧两城东西并立,故南北城墙是东西城墙的两倍有余,为防守重点。 防守北城墙的乃是史德威以及刘肇基的一部兵马。 两人此时都跟在史可法身边。 瞧见冲天烟尘自清军大营而出,绕城西向南而去,刘肇基便紧锁眉头道:“督师,清军至少出动了上万骑···恐怕是南边来了援军,他们要去拦截!” 史德威虽为副将,领着五千多装备不错的督标营兵,可实际只因是史可法家仆出身,又颇为武勇,才成了督标营副将,本身并没有多少领兵征战的经验。 但他为人倒也忠厚老实,知道自家能力,也知道刘肇基的能力,闻言便点头道:“是啊是啊。” 史可法也紧皱着头,目光随着那冲天烟尘移动,叹道:“如之奈何?我们总不能冒险派兵出城支援南边吧?” 刘肇基其实是想集中城内精骑去南边的,却也知道此举颇为冒险。 他想了想道:“总得派出一队精锐哨骑尝试突破封锁,联络到南边的援军,知道彼此情况才好。” 这种小事,史可法竟然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行,鼎维(刘肇基字)你去办便是。” 哪怕得知来了援军,史可法依旧不觉得扬州城能守住。 毕竟如今城外清军可是号称二十万,其中更有七万多八旗军。 如此强敌,即便是黄得功来援,也不过是为扬州徒增数万战死的将士罢了。 ··· 尼堪乃褚英之子。 褚英本是努尔哈赤长子,却因各种缘故先遭努尔哈赤软禁,随后又坐罪处死。 如此,尼堪等几个褚英的儿子手下连半个牛录也无,每次出战才让其率领某只部队。 这次尼堪率领的便是蒙古正黄旗。 该旗固山额真为恩格图,此番因知是征江南,早听闻江南富裕的恩格图便征发了一万部落骑兵。 博洛情况与尼堪略有不同,其父阿巴泰因母亲出身不好,故在努尔哈赤儿子中地位较低,手中不过三个牛录,前不久在山东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但对于八旗子弟来讲,什么都大不过随军出征。 况且八旗子弟父子兄弟关系永远是个未知数,博洛自然不会如汉人一般在病重的老父亲前殷勤服侍,而是选择建功立业。 他此番乃是以梅勒章京之职,率领三千余蒙古镶白旗骑兵。 至于蒙古镶白旗的另外四千骑兵,则随汉岱待在大营,听多铎调用。 一个半旗蒙古骑兵加起来约有一万五千,出动时自然是哨骑四出。 刚过扬州城南没多久,哨骑便带来了李成栋的求援信使。 被带到尼堪、博洛、恩格图面前后,这信使也不知几人具体如何称呼,只能扑通一声跪地道:“几位将军,我家总镇正在扬子津拦截明军。 可明军运来大炮数十门,火力凶猛,我家总镇恐怕难以支撑多久,还请几位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受惯性思维限制,尼堪几人下意识地将运送困难地红夷大炮排除在外,只以为信使所言的是弗朗机、虎蹲炮、将军炮等轻型火炮。 恩格图忍不住嗤笑,“汉人真是懦弱无能,遇到几十门小炮就顶不住啦。” 他说的是蒙语,信使并不懂,只能继续哭丧着脸。 尼堪倒是没嘲笑之意——汉人如果不懦弱无能,他们满洲如何能入关,如何能横行无阻? 作为偏师主将,他先用有些生涩的北方汉话对信使道:“不必担心,我们这就去支援你家总镇。” 又对恩格图、博洛等将领道:“我们快些过去,总不能让李成栋的人真被消灭了。 到了地方,恩格图的人先冲散明军军阵,博洛带着绰贝的人找到他们的火炮所在,将操炮的人尽数杀了。” 博洛等人立即应了,随即加速行军。 骑兵跑得快,很快就到了三湾附近,正好遇上杜永和、吴文献率领的数千溃兵。 杜永和等人是远远瞧见了无人机的,又从其他溃逃的骑兵口中得知李成栋被杀之事,已然仓皇丧胆。 为了尽快逃跑,此时虽未丢盔弃甲,却也早已没了军队的样子。 尼堪、博洛等人瞧见这支溃兵,都不禁眉头大皱。 便令身边的白甲精骑去将杜永和、吴文献带了过来。 尼堪因出身问题,怕受人轻视,故治军甚严,军法严厉。 故而见了杜永和、吴文献,他直接抽了几鞭子,厉声喝问:“你们领的什么兵?简直就跟逃跑的猪狗一般!” 杜永和、吴文献脸上都被抽出了鞭痕,却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但又不得不辩解。 杜永和声音喑哑地道:“将军,并非我等领军不力,而是我家总镇在扬子津大败。 明军不仅火炮众多,威力凶猛,还有异人以飞剑相助,非我等凡俗能匹敌呀!” “对对对,”吴文献跟着道,“我家总镇本来以优势骑兵围住了黄得功,眼见就要将其阵斩,哪知却有异人飞剑来援,不仅救下了黄得功,更杀了我家总镇···” 正文 第314章 以身做饵,引君入瓮! , 啪啪! 吴文献话没说完,就让尼堪一鞭子打断了,旁边的杜永和也同样挨了一鞭子。 “混账东西!”尼堪神色冷厉地看着两人,“以为本贝勒是你们明国的昏聩官员不成?竟敢以这样可笑的理由来糊弄! 还异人以飞剑相助明军,你怎么不说关羽、张飞复生呢?!” 一旁博洛则狭长的双目放着冷光,森然道:“如此糊弄我们,不如杀了以儆效尤。” 杜永和、吴文献闻言皆吓得两股发颤,却仍坚持道:“真不敢欺骗两位将军,明军确实有飞剑相助,军中将士都看见了,将军可随意让人查问。” 尼堪、博洛根本不信,但为了名正言顺地处置两人,仍派了几个得力的汉人包衣去溃兵中询问。 不一会儿,这几个包衣就相继回来了。 “启禀贝勒、贝子,那些溃兵确实有很多说见到了飞剑,但也有人说是一只怪鸟。” 听见这话,尼堪、博洛不禁对视了眼。 随即尼堪便道:“怪鸟?莫非明人中有能驭使海东青的?可就算是海东青,也不至于吓得一支军队溃败吧?” 为首的包衣道:“溃兵说那怪鸟速度极快,而且还会闪现出异芒,披着金甲,也因此有人认为那是传说中的飞剑。” “简直胡说八道!” 尼堪眉头皱得更深,显然仍旧不信。 却也没说要处置杜永和、吴文献,而是让人押着他们去收拢溃兵。 随即率领一万多蒙古骑兵继续向南奔去。 在两人看来,即便李成栋战败,也是他们袭击黄得功的好机会。 毕竟他们有一万五千骑,有些还是一人双马。黄得功部又是刚刚获胜,多半会疏于防备。 ··· 扬子津小镇。 在无人机盘旋喊降后,镇子中少部分仍在抵抗的李成栋部将士便纷纷弃械投降,镇中的战斗也就此结束。 明军将士在黄得功等将领的喝令下,以颇快的速度打扫战场,并做了战后统计。 黄得功则拿着对讲机,向朱媺娖做临时汇报。 “启禀监国,此番我军歼敌六千余人,俘虏敌军一万三千多,民夫一万八千余。 另外还缴获了战马五百多匹,粮草、车架、骡马等物资若干。 至于我军伤亡,战死者目前已有八百三十三人,伤员还在统计中。” 朱媺娖听了后,道:“将伤员尽数送上舟船,让医护营救治。” “臣明白。” 汇报完,黄得功正要结束对讲,却听朱媺娖道:“左军曾英部飞鹰队第十小组侦查到扬子津西北十里处有一万五千蒙古骑兵,本宫已让曾英部向小镇靠近,靖南伯也需组织将士准备迎战。” 黄得功听了本要直接应了,却心中一动,道:“监国,这些蒙古骑兵多半已知晓李成栋被我击败的事,如今很可能是冲着我部来的。 臣觉得,或许可以让左军先后退数里,避开这些蒙古骑兵的侦查,让他们来扬子津小镇。 臣会示敌以弱,引他们攻入小镇,介时监国再左右中三军合围,方有机会重创这些蒙古骑兵。 否则的话,他们见我军在扬子津严阵以待,怕是会退走。” 这个频道是各方主将都在的,朱媺娖当即问:“彦侯、玉梁以为如何?” 曾英道:“臣以为可用靖南伯之策——根据飞鹰队侦查,此番来敌皆是蒙古轻骑,如果不引他们攻入小镇,我们很难对其造成多大杀伤。” 杨展则道:“臣可率领边防军第三镇加速向北,再请水师跟着,掐着时间渡过古运河,从北边堵住他们。 东边有运河与水师,南边有监国中军,或许有望重创这些蒙古骑兵!” 听左右两军主将都同意黄得功的计策,朱媺娖自然不会再阻止,道:“那便依靖南伯之策行事——此战关键在于各军协作,你们当用对讲机随时保持联络,及时听飞鹰队汇报战场变化。” 黄得功知道,朱媺娖这番话主要是对他说的。 谁让他之前率领骑兵冲锋,连朱媺娖的对讲都没听到呢。 于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 ··· 为了充分利用全员骑兵的机动性,以及保证袭击的突然性,尼堪、博洛故意率军绕到扬子津的正西方,准备袭击扬子津的西侧或者南边部队。 当然,两人都是从军征战十数年的宿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哨骑已派到了三里之外。 可惜的是,两人虽听杜永和等人禀报了“飞剑”、“怪鸟”之事,却完全没将其联系到侦查方面,因此并没注意到,在七八百米的高空就有一只“怪鸟”在盘飞。 事实上,此时太阳已经偏向中天,阳光照射下他们即便看到了,也颇难看清那是一只“怪鸟”。 眼见扬子津小镇在望,并没有遭遇任何意外,博洛不禁笑道:“看来黄得功也不过是泛泛之辈,胜了一场,对周围敌情的侦查就有了疏漏。” 旁边镶白旗梅勒章京绰贝笑道:“怕是他将探马都派去了北边,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西边过来。” 尼堪却是殊无笑意。 他还在想“飞剑”的事。 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杜永和、吴文献不至于蠢到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推诿战败之过,更别说有众多溃兵作证。 可要说明军真有异人操控“飞剑”、“怪鸟”相助,他又难以相信。 在这个疑问没解开前,他的心就放不下来。 如此情况下,扬子津小镇西面若真的全无防备,反而让他觉得可疑。 就在他这么想时,前方有一队哨骑奔了过来,大声道:“报,我们在距离前方镇子不足一里的地方遭遇了明军哨骑。 他们很警惕,一见到我们就直接逃回镇子里去了。” 博洛干笑一声,“这黄得功倒也没忘记派人侦查西边,可惜我们已经距离扬子津不足五里,他此时发觉又能怎样呢?” 尼堪瞥了博洛一眼,道:“他若依托镇子据守,我们可不好打。” 同为觉罗宗室,博洛可不怕尼堪,闻言故意扬声道:“那就加速行军,别给敌人太多准备时间。 他们刚跟李成栋打了一场,猝然遭遇我们攻击,肯定无法发挥出全部战力。 前方的镇子又很小,绝对挡不住我们骑兵的铁蹄!” 博洛所言是有一定道理的。 何况此番南下,清军所过之处,明军皆望风而逃,或是直接投降,就没遇到一支能打的军队。 黄得功虽然有些名声,可尼堪、博洛等人都没真的放在眼里。 尼堪见恩格图、绰贝两个蒙古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便道:“传令,加速行军。另外让队伍都散开些,提防明军火炮。” “嗻!” 随着尼堪命令的下达,一万五千余蒙古轻骑立即提速前进,并在此过程中散开成一個一里多长、凹进去的扇形松散阵列。 从天空中看,就仿佛是一张要将前方小镇吞没的巨口··· 正文 第315章 轻骑绕阵抛箭雨,铁甲藏炮灭鞑虏! , 轰轰··· 在蒙古骑兵逼近小镇两里以内后,里面便打发了一阵火炮。 尼堪作为主将,并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在最后面。 前方带队冲锋的乃是恩格图与绰贝。 发现明军打的都是开花弹,而且射程可达两里,他略微惊讶,但还是看向一旁随行的杜永和、吴文献,冷声道:“不过是十几门大炮,这就是你们所讲的火炮凶猛?” 杜永和道:“先前明军攻打镇子时,确实用了三四十门炮呀。贝勒爷,明军这是在隐藏实力,多半是有诈啊。” 博洛在一旁哼道:“我骑兵来去如风,他们便是有诈又如何? 况且,猎人要是实力不足,被猛虎吃掉也是常有的事。” 吴文献则道:“两位将军还是得当心他们的飞剑,传说中的飞剑可是能隔空取人首级的呀。” 博洛顿时神色不善地瞪向吴文献,“你在恐吓本贝子?” “末将不敢!” 吴文献忙低头抱拳请罪。 随即和杜永和交流了个眼神,都露出无奈神色。 两人算是看出来了,不亲眼看到,这两位女真贵胄是绝不会相信明军有飞剑相助的。 前方。 蒙古骑兵在十几发开花弹的轰击下伤亡了二十几骑后,便在第二轮炮弹打发前逼近了小镇西边的建筑物。 这时,里面的明军开始以貌似不多的虎蹲炮、火铳、弓箭还击。 蒙古骑兵分成许多队,或引弓射箭,压制建筑中的明军火铳手、弓手,或是成明军远程兵被压制时冲向建筑间的空地或巷子。 小镇原来是有围墙的,可在这几年的战乱中早已塌毁。 之前李成栋的人进行了一些简单修整,可黄名从西边攻入时,又摧毁了很多处简易栅栏、围墙。 此时恰好方便了蒙古骑兵。 只见这些蒙古骑兵试探了几次,先后丢了几十具尸体,终于是冲了进去。 再见明军向镇子里溃逃,顿时后面的蒙古骑兵都兴奋地怪叫起来,纷纷打马冲锋。 小镇围墙塌毁且不说,建筑大多低矮,空地也不小,对轻骑们的阻碍并不是非常大。 眼见蒙古骑兵顺利攻入了镇子,尼堪却并没有将兵力都压上,而是留了五千骑兵在身边。 另一边,负责在最前线领军的恩格图、绰贝同样老辣、狡猾,只让连两三千轻骑冲入镇子,他们则各带三千多轻骑分别绕向镇子南北两侧。 这时,好几个哨骑带伤向尼堪、博洛这边奔过来。 “报!”哨骑来到阵前,大声道:“南边发现上万明军,据此已不足三里!” 尼堪听了并无丝毫惊慌,而是淡定地问:“他们有多少骑军?由谁率领?” 哨探略迟疑了下,道:“只有数百哨骑。看将旗似乎是由一位姓曾的将军率领。” 博洛闻言冷笑道:“一万步卒也敢过来?尼堪,给我两千骑,我去击溃他们!” 尼堪没搭理博洛,而是看向杜永和,问:“你们可知来的是明国哪位将领?” 杜永和、吴文献面面相觑,随即杜永和道:“此前并未听闻黄得功军中有姓曾的将领,或许是南京那边派来的。” 尼堪又问:“南京明军实力如何?” 杜永和犹豫了下,道:“照以前看,应是不堪一击。但我等已经大半年不知江南情况,不敢保证没有变化。” 旁边博洛拿着马鞭虚抽了下,哼道:“净说些废话!” ‘这是指桑骂槐吧?’独、吴二人低下头心想。 尼堪深深看了博洛一眼,道:“我给你两千骑,但你须得先试探那支明军实力,不要把兵马一下子葬送了。” 博洛闻言怒道:“你安敢如此小看我?” 尼堪淡淡道:“我是主将。” 博洛哼了声,不再多言,领了两千蒙古轻骑便往南奔去。 这时候,南边来的明军已经绕过一座长满林木的矮丘,出现在清军视野内,而双方的距离已不足两里。 瞧见博洛的两千骑冲来,这支明军立即停下,很快就变成一个规规矩矩的防御型大方阵。 瞧见这一幕,博洛已经意识到这支明军不简单。 但想起之前尼堪的话,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于是领着蒙古骑兵继续冲。 心想,万一这些明军都是样子货呢? 当然,这般严整的军阵,他也不会真愚蠢地冲阵。 他准备逼近敌阵两百步,或是一百步,试探出其真实实力,再绕阵而走。 明军阵中,曾英正淡然地下达一项项命令。 “告诉个炮兵哨,敌骑若不接近到百步以内,不许开炮。” “一旦虎蹲炮打发,光明式火炮便做好准备,待敌骑逃跑时延伸炮击,最后猛轰三里之外没动的敌骑。” “敌骑逃跑时,分哨追击,但不得追出小镇三里之外。” 曾英的边防军第二镇,对讲机早已配备到了千总一级,跑哨则等同千总。 因此曾英拿着对讲机,很迅捷地就将战术给麾下将官们说清楚了。 随后,他又跟朱媺娖、黄得功、杨展说明了他这边的情况。 这么会儿功夫,博洛领着两千蒙古轻骑已然逼近了曾英军阵三百步内。 大地猛烈地震颤,军阵中的边防军将士都不禁紧张起来,尤其是前排的刀牌手、长枪手,以及隐藏在后他们后面的炮兵们。 这些将士以前多出自大西军或内地明军,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蒙古骑兵冲锋,自然很紧张。 不过,过去大半年中的多次胜绩,以及身上精良的装备,还有被认为是“仙子下凡”的公主,却给予了他们充足的勇气,让他们坚定地站在各自的位置。 另一边,蒙古骑兵们眼见都要进入两百步内了,明军军阵仍不动摇,同样紧张起来。 他们都是轻骑兵,身上顶多一件皮甲、或者缴获的残次布面甲,甚至还有无甲的,可不敢真冲入这样一只不动如山的铁甲军阵中。 一些将官乃至骑兵甚至打定主意,等到了百步内,即便博洛不下命令,他们也要绕阵而走。 作为最前线的骑将,博洛自是冲在最前面,这不仅是为了展示武勇,也是率领骑兵的需要。 所以,此刻他同样承受着很大压力,紧张不已。 甚至不禁在心里骂道:如此精锐的步甲,都能赶上当年的戚家军了吧?那两个败军汉将居然说南京的军队不堪一击,由此看来他们嘴里的话根本就没一句可信! 心里如此想,博洛已经逼近明军军阵百步内。 又前冲了十几步,他便不敢再靠近了,当即张弓向敌阵上空射出一箭。 骑弓若直射,有效射程只有一二十步。可若是抛射,却能射出百步之远。 但抛射殊无准头,要想取得杀伤力,只能上规模的骑军一起抛射。 博洛率领两千骑,既进入敌阵百步内,自然是要抛射一轮箭雨的。 后面的蒙古骑兵见此,纷纷跟着张弓抛射。 然而边防军第二镇将士都配备了钢制飞碟帽,只需站着不动,便可配着身上的板甲,防住绝大多数从天而降的蒙古骑兵轻箭。 只有少数倒霉蛋才会中箭受伤,倒霉之极的才会中箭而死。 有这一身钢盔板甲依赖,在蒙古骑兵射箭时,军阵便迅速进行着变动。 一门门虎蹲炮露了出来,连续不断地向着绕阵的蒙古骑兵喷发! 冲在最前面最先完成抛射、绕阵这一战术动作的博洛倒是幸运地避开炮击,可他后面的大多数蒙古骑兵却惨了。 只见一发发散弹如网般罩过去,无数碎铁片、瓷片激射开,顿时绕阵的蒙古骑兵成片倒下! 正文 第316章 幸运博洛险逃生,倒霉尼堪中炮弹 , 博洛扭头瞧见身后大队蒙古骑兵人马俱毙,不禁大惊失色,忙扯着嗓子喊道:“撤!撤!” 其实不用博洛说,后面的蒙古骑兵也知道该撤。 奈何明军虎蹲炮打击范围远达两百步,此时很多蒙古骑兵都冲进了这范围内不说,后续的蒙古骑兵也是在高速冲锋中,前后都是人,想转向都难。 于是,很多蒙古骑兵明知冲到前面会被虎蹲炮打死,却还是冲了上去。 也有在冲锋中强行勒马的,却几乎都被后面骑兵冲得人仰马翻,被当场踩踏至死。 两三里外,尼堪等人瞧见这一幕,同样震骇。 “这支明军的虎蹲炮怕不是有上百门!” 尼堪更是愤怒地鞭笞杜永和、吴文献,质问道:“明军有如此多的虎蹲炮你们之前为何不说?难不成有心看我军吃此大亏?!” 尼堪这次下手很重,两人被打得连声痛呼,却不敢不解释。 “贝勒爷,打我们的明军并没有用这么多虎蹲炮啊。” “对对对,他们用的是打开花弹的红夷大炮,方才贝勒爷都看到了啊。” 尼堪其实也知道这是另一支明军,并非黄得功部,但他就是要迁怒这两个汉人败将,不然难道向女真族人或者蒙古安达发火? 狠抽两人一顿后,尼堪再去看,便见博洛正带着千余骑往这边跑,仓皇犹如丧家之犬。 战场周边还散落着上百骑,也在向这边跑。 也就是说,方才明军一顿虎蹲炮击,杀伤了七八百蒙古骑兵! 尼堪正在想该怎么向多铎交代,或者干脆完全甩锅给博洛时,便见那明军阵列中再次发出轰鸣声。 轰轰轰··· 只见三四十发带着火星的炮弹精准地落入博洛所领骑兵中,或是落地爆炸,或是凌空爆炸。 顿时又有很多蒙古骑兵人仰马翻。 或许是因为博洛跑在最前面,又或许是他运气好,竟然依旧没事。 可他身后的蒙古骑兵却又少了一两百骑。 就这,还是骑兵们阵型比较松散的缘故,若是阵型紧密些,死伤恐怕会翻倍。 尼堪脸色苍白,忽然想起什么,立即给了杜永和一鞭子,问:“明军红夷大炮能打多远?” 杜永和犹疑了下,道:“两里吧?” “真的只有两里?” “黄得功打我们时,是在两里内打的。” 听了这话,尼堪正判断这两个汉人败将话有几分可信时,便又听到火炮轰鸣声。 此时,博洛率领着千骑左右,已经接近了尼堪这边。 尼堪望去,不禁瞳孔猛缩,忙大喊道:“散开!都给我散开!” 大喊间,尼堪当先打马奔出。 其身后的三千蒙古骑兵一片混乱,皆奔向四面八方。 然而不待这些人完全散开,三四十发开花弹就落了下来。 因自认为在安全距离,这三千骑兵阵型可比博洛领的骑兵紧密多了,哪怕提前散开几息,仍旧显得颇紧密。 此时便被炸得人仰马翻,甚至是人马俱碎! 尼堪奔出上百部后回望,不禁胆战心惊。 明军红夷大炮如此之多,能打发得如此之远,如此之快,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须知,不论是当年孔有德带来的红夷大炮,还是他们后来缴获的,最远也就打发三里而已。 并且这种红夷大炮不过几门,重达数千斤,极难运送,一般都是放在如北京、山海关这等重城、要塞城墙上不动的。 谁能想到,明军竟然运来了三四十门这样的红夷大炮,还藏在军阵之中呢? 想到这里,尼堪立即意识到,之前小镇中明军的败退绝对有诈! 于是忙对身边几名白甲精骑道:“速去寻找恩格图、绰贝,告诉他们明军有诈,速速北撤!” “嗻!” 谁知这几个白甲精骑还没跑远,就有几名狼狈不堪地蒙古骑兵从镇子那边奔过来。 老远就大喊道:“尼堪贝勒,南边出现数万明军,火炮极为凶猛,将我们堵在了镇子里面,大队人马难以冲出,还请速速发兵支援!” 喊完,他才瞧清这边的情形,顿时一脸懵。 怎么回事? 这边也被打败了吗? 尼堪则怒骂道:“恩格图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小心行事,不要轻易深入镇子里面吗? 还有,南边有数万明军你们竟然没提前探查到,都干什么吃的?!” 为首的蒙古骑兵回过神来,解释道:“贝勒,并非我家大人不谨慎,实在是明军太过狡猾。 明军在镇子中不断败退,还抬着很多银箱,族人们都是为了发财来的,怎么可能不冲? 南边的明军则是从三四里外迅速逼近到镇子两里处的,然后就对着南街口打炮,只要我们有大队人马往外冲,便会遭到炮击。 而且他们用的都是开花弹,威力太吓人了。 后来又派出很多甲兵、火铳兵封锁了街口,我们根本出不来啊。” 尼堪听了更怒,“蠢货!你们不会从北边或西边出来吗?” 这汇报的蒙古骑兵哭丧着脸道:“北边也被明军堵住了,两位大人正在向西撤,但被镇子里地明军死死缠住。 那些原来很怯弱的明军,突然变得很勇敢善战,就连绰贝大人都被打死了。 还请贝勒快些派兵支援、接应,不然恩格图大人,还有我们数千族人恐怕都要陷在里面呀。” 周围的蒙古骑兵听了都骚动起来。 尼堪见此神色阴沉,他正要说说什么,便再次听到大炮轰鸣,顿时神色惊惶,打马就跑。 结果,就在那求援的蒙古骑兵注视下,尼堪向北跑出不过几十步,正好撞上一发落下来的开花弹。 轰! 一声爆响。 开花弹凌空爆炸,尼堪所骑骏马顿时被轰倒,尼堪则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跌飞出去,落地后滚了两圈便毫无动静了。 这已经是第四轮炮击,远超三里的射程,以及几十息一论的打发速度,已经让蒙古骑兵们完全丧胆。 再瞧见边防军第二镇的将士们喊杀着向这边冲来,残余的蒙古骑兵顿时四散而逃。 没有人再去提什么接应恩格图的事。 甚至没有人去管尼堪那不成样子的尸体。 尼堪只是他们的临时主将,并非他们的主子,这种危亡时刻,自然没哪个蒙古骑兵去管他。 至于尼堪的亲兵,原本不多,战斗中被他派出去不少,剩余的也都在炮击中或死或伤。 于是,当边防军第二镇地将士们冲过来后,发现来不及追那些逃跑的蒙古骑兵,便开始打扫战场,准备堵截镇子中的敌人。 很快几個小兵就惊喜的大叫起来。 “这儿死了个鞑子将军!” ··· 恩格图靠着强令麾下骑兵抵挡明军追杀,终于是领着三千余骑兵从镇子中退了出来。 可当他看到外面的情况后,便满脸绝望。 只见西边的战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上万明军,分成了九个千人队,每隔百步一个,虎蹲炮、火枪手皆严阵以待,拉出了两里多的封锁线。 正文 第317章 大胜!战后 , 如果是在来扬子津之前,恩格图绝对有信心率领三千多骑兵突破这种看起来有些单薄的战线。 可现在他却是半点信心也无。 且不说如今他和麾下骑兵都已被打得丧胆,单是这些明军那尽量的盔甲,数目众多的虎蹲炮、火枪,都让他发憷。 可后方的明军已经追至,根本容不得他迟疑。 就在他准备拼一把时,天空中出现古怪的嗡鸣声,随即就洒落下一阵阵蒙语喊话—— “蒙古骑兵们,想要活命就放下你们手中刀弓,下马跪伏···” 恩格图瞧见空中的“怪鸟”一呆,随即就想起先前那两个汉人败将的话,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们所说竟然是真的?明军真有怪鸟相助! 不,这鸟竟然还会说蒙语,这是神鸟! 这个年代可不止汉人迷信,蒙古人更愚昧迷信。 只见许多蒙古骑兵抬头瞧见反复用蒙语喊降的无人机,先是一呆,随即就纷纷滚下马,扔了刀弓跪伏在地,用蒙语喊了起来,一片纷杂。 “天神啊,请饶恕我的罪过。” “神鸟,我投降了,千万不要吃我。” “神鸟啊,请接收我的跪拜···” 恩格图回过神来,瞧见这一幕,便知道他没了选择。 于是也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向那怪鸟求饶。 镇子南边,朱媺娖坐在伞盖下,瞧见飞鹰队传回来的航拍影像,再听到身旁一位懂蒙语的御林军的翻译,不禁微微一笑。 随即用对讲机道:“将这些蒙古骑兵都收降了吧。” “遵命!” 曾英、黄得功同时应道。 显然,两人确实一前一后堵住了这三千多蒙古骑兵。 对于朱媺娖这一决定,众将领没有任何质疑。 大明对蒙古骑兵及其他少数民族将士的使用程度,在汉人历代王朝之中可以说是仅次于唐朝。 朱元璋开国时便收服过大量蒙古骑兵,即便后来朵颜三卫叛出,仍有不少蒙古人在北方边军中服役。 比如吴三桂的关宁军,最精锐的便是一千夷丁骑兵,既蒙古骑兵。 在南方颇为著名的广西狼兵,兵员则主要取自壮族。 此外还有秦良玉的白杆兵,各地土司兵,等等。 如今朱媺娖麾下又正好缺少骑兵,自然要尝试收服这些蒙古骑兵。 就算最终没能收服,此时让他们投降,也可以避免他们拼死突围给明军造成伤亡,更可避免战马死伤··· 随后各部开始打扫战场,统计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 不到半小时,统计结果就相继通过对讲机汇集到朱媺娖这边。 在扬子津的第二战,清军出动了一万五千余蒙古骑兵。 结果被当场击毙六千多人,其中包括满洲八旗贝勒尼堪、蒙古八旗梅勒章京绰贝这样的高级将领。 被俘虏的则多达四千余人。 逃走的则有四五千骑。 这个结果在朱媺娖及各军主将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此番对付的都是蒙古轻骑,以来去如风著称。 若非清军此番南下太过顺利,导致上下皆骄傲自满,真未必会中黄得功的诱敌之计。 若不是一万蒙古骑兵中计陷入镇子里,明军不可能取得这般好的战果——谁让明军骑兵比清军少太多呢。 在物资缴获方面,因敌人都是蒙古轻骑,并未携带粮草辎重,故价值最高的就是战马,经统计约有五千多匹。 剩余的就是马尸以及蒙古骑兵的刀弓、甲胄了。 相较而言,还是马尸价值高一点,可以让军中吃上几天的马肉大餐。 至于蒙古人的刀弓、甲胄,品质实在一般,对朱媺娖的军队来讲根本用不上。 ··· 轰轰! 红夷大炮的铁弹时不时便打在了北城墙上,有的甚至直接落到城里,砸毁房屋。 每一发炮弹落在城头,都让守军感觉城墙在颤抖,让他们的心胆也跟着颤抖起来。 城内守将都没想到,明明南边来了援军,清军也去攻打了,这边竟然又猛攻起扬州城来。 只能说,清军人多,又有红夷大炮,才会如此任性。 史可法最初上了城头鼓舞士气,但让史德威、刘肇基等人给劝下去了。 这北城墙上太危险。 清军以二十门红夷大炮,分两组轰击城墙以及城内,让扬州城几乎半刻钟就会挨一轮炮弹。 谁也不知炮弹会落向哪里,万一史可法运气不好,被炮弹打死,这扬州城想守住就更难了。 何刚瞧着一发炮弹落入城内,又砸毁了一间房屋,不禁忧愁道:“督师,这么下去不行啊。清军红夷大炮太多,威力太大,这扬州城墙怕是经不住几天轰打。” 史可法叹道:“我有何尝不知?然如之奈何?” “唉!” 何刚也叹了口气。 眼前情况确实没办法应对。 他们既无红夷大炮还击,也难以出城毁坏清军的红夷大炮——城外清军十数万,又都是精锐,他们守城都未必能打得过,更别说出城野战了。 想了想,何刚道:“也只能指望靖南侯打败清军,来支援我们了。” “不可能的。”史可法摇头,“黄得功打不过清军的,朝廷中那些人也不会让他打过。” 史可法这话才说完,就有一千总匆匆奔来,大声道:“启禀督师,方才我们在西城墙上瞧见有数千蒙古骑兵狼狈而过,似乎是在南边打了败仗。刘总镇特遣末将前来告知此事,以振奋军心!” 什么? 史可法、何刚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然后何刚就急问:“你所言可是真的?真有数千蒙古骑兵败逃向北边?” 千总道:“末将亲眼所见!” 史可法回过神,便怀疑道:“莫不是清军演戏给我们看,诱使我们出城吧?” 何刚听了一叹,心想:看来史督师是真不知兵啊。 于是道:“督师过滤了,即便是靖南侯在南边打败了清军,我们也无需冒险出城,等他率领大军过来就是了。” “哦哦,那就好。”史可法放下心来。 随即,扬州守军就发现清军的红夷大炮停了,这让刘肇基等将领都露出喜色。 因为这多半说明清军真的在南边吃了败仗。 ··· 清军满洲八旗大营。 多铎的大帐前。 博洛金钱鼠尾鞭都散开了一半,灰头土脸,单膝跪倒在地,满头大汗。 后面跪着的杜永和、吴文献不仅满头大汗,更颤抖不已。 他们本来能逃跑的,谁知半路又被博洛和蒙古骑兵追上,便给带到了这里来。 在几人面前,多铎一张长脸上肌肉因愤怒而抖动,怒喝道:“说!为什么会如此大败?尼堪、恩格图、绰贝呢?都死了吗?!” 博洛眼中异色一闪,便道:“大将军,都怪这两个汉人误导我们,让尼堪错判了形势,才会让恩格图、绰贝领兵陷入扬子津小镇。” 杜、吴两人听了更慌,忙叫喊道:“大将军,我等冤枉啊!” “冤枉?”博洛扭头瞪向两人,“若非你们一直反复强调明军有什么飞剑、怪鸟相助,尼堪又怎么会忘了提防明军火炮? 还有,你们只说明军疑似有几十门红夷大炮,怎么不说他们有上百门虎蹲炮?怎么不说他们人人皆穿重甲铁盔?!” 吴文献哭道:“我们也不知道啊。而且明军真有飞剑相助,我们亲眼看到的。” 多铎旁边的还有好几位别的清军将领。 其中一位乃是山东巡抚兼汉军旗梅勒章京张存仁。 他闻言冷笑道:“居然将战败之过推给鬼神之事,还说你们不是居心不良? 大将军,此番折损上万蒙古骑兵,必须斩了这两個别有用心之徒,才能提振军心士气!” 闻言,杜永和、吴文献都又惊又怒地看向张存仁。 两人都没想到,同为汉人的张存仁不提他们求情就罢了,还落井下石。 多铎没说话,而直接拔出了旁边一位戈什哈的腰刀,左右一挥,就将杜、吴二人斩杀了。 随即又一脚将博洛踹翻,冷喝道:“来人,将博洛拉到军前抽三十鞭子! 再将这两个狗奴才的首级传送各汉军营、绿营,告诉他们,再有作战不利者,本王决不轻饶!” “嗻!” 正文 第318章 军议,布置 , 多铎明白,鞭笞博洛,将杜、吴二人传首,并不能解决问题。 因此他随后就招来满蒙汉八旗各军主将议事。 当然,中间这个蒙,如今也就剩博洛,以及正红旗梅勒章京鄂罗塞臣了。 “博洛,你先说说,南边来的黄得功究竟实力如何。” 听多铎询问,博洛顾不得身上鞭伤疼痛,咬着牙道:“南面之敌不止黄得功一部,还有南京来的明军。 根据攻入扬子津镇子中的蒙古骑兵所讲,黄得功此番所领兵马不过三万余。 其余的都是从南京过来的明军,这支明军至少有三万,人人皆着重甲、铁盔,且火炮众多。 我回来时多方了解,这支明军恐怕有红夷大炮六十门以上,虎蹲炮一两百门,实力极强!” 听到这里,帐内很多人都皱起眉头,包括多铎。 正黄旗昂邦章京图赖忍不住道:“博洛,你别是因为战败才故意夸大明军实力的吧? 六十门红夷大炮?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恭顺王,你觉得明军可能带六十门红夷大炮来打仗吗?” 孔有德本不愿得罪博洛,但战争不是儿戏,在众人注视下,他想了想还是道:“常理来讲,明军是不可能带这么多红夷大炮来打仗的。 且不说运送问题,红夷大炮每一门都价值昂贵,以前明国连如我们这般集中二十门红夷大炮都不曾做到过,更别说拉出六十门来野战了。” 博洛怒视孔有德,“难道本贝子遭到那么多红夷大炮轰击是假的吗?大将军,此事随我回来的蒙古骑兵皆可作证!” 后一句话却是对多铎说的。 多铎道:“努山出去问一问那些蒙古骑兵。” “嗻。” 努山出去后,孔有德又改口道:“大将军,红夷炮有大有小,我们用的基本都是大炮。 明军所用或许是小一些的红夷炮,又或者是弗朗机也未可知。” 众人一听,就知道孔有德这是怕之前说错话担责任。 博洛却不愿放过他,冷哼道:“寻常的红夷炮能打三里远吗?!” 孔有德不言。 努山很快回来,向多铎行了个军礼,道:“启禀大将军,根据那些蒙古骑兵所讲,明军确实有很多红夷大炮,虎蹲炮则更多。” 图赖冷笑,“都是败兵,怎知不是路上博洛教他们这么说的?” “图赖!”博洛气得双目发红。 “行了。”多铎终于开口,“本王相信博洛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说假话,如果他敢,事后本王必将他斩首。” 这算是给博洛最后一个机会了。 博洛自觉没撒谎,怡然不惧。 见此,帐中众人才算基本相信博洛的话。 兵部尚书汉岱道:“大将军,若明军实力真的如此强大,或许我们该先撤军比较稳妥。” “开什么玩笑?”图赖立即出言反对,“我等入关之后所向无敌,岂可因蒙古骑兵输了一阵就撤退?” 镶黄旗固山额真拜音图也开口道:“这次我们八旗军及各绿营共十数万人南下,目的是攻破南京,灭了南明朝廷。 如果是因为在扬州遭遇小挫就退兵,确实不像样子。 事情要传到后方,恐怕那些明国及伪顺的降官降将都会蠢蠢欲动。” 汉岱哼道:“那你们倒是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图赖道:“这还不简单,北边、西边各留数千兵马看住,让绿营军集中到南边去攻城。 我们八旗军则在一旁看着,等南边来的明军攻打绿营军,我们便攻打其侧翼,定能一战将其打垮!” “那东边呢?”汉岱问。 “东边让怀顺王领水师看着呀,这还用我说?” 汉岱乃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资格很老,但在满洲并无兵权。 图赖则是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儿子,天聪元年就追随努尔哈赤征战,三十余年来为清国立下无数战功,自然不怕汉岱这个没兵权的觉罗宗室。 多铎听到这里,已经决定跟明军打,但他还是问:“拜音图、阿山,你们怎么看?” 此番多铎南征,镶黄旗、正蓝旗几乎是出动了全部牛录,此外便是出动了一半牛录的正黄旗、镶蓝旗。 清国如今还习惯以实力为尊,故多铎颇为重视拜音图与阿山的意见。 拜音图道:“我觉得图赖所言可行。” 阿山就比较低调了,跟着点头道:“我也觉得可行。” 多铎当即起身,提高声音道:“好,那我们便照图赖说的,跟南边的明军好好打一场! 这支明军如此精锐,想必是明国最后的依仗了,只要击败了他们,我们便能踏平江南!” 多铎既然做了决定,其他人不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听命行事。 很快,满蒙汉八旗各军营,以及个绿营,都根据多铎的军令动起来··· 当朱媺娖率领的明军打扫了扬子津战场,吃过午饭,来到扬州城南时,发现原李成栋的营址,已被其他清军占领。 于是在于其相距约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并命令三個飞鹰队小组侦查周围情况。 有无人机航拍侦查,朱媺娖与黄得功、曾英等各军主将很快就掌握了扬州城周边的清军布置。 随后,朱媺娖便利用对讲机跟几位主将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董琼英拿着写好军情汇报以及对讲机,先进行解说。 “根据无人机侦查,清军在扬州城南布置了五座大营,基本封住了东起古运河到扬州城西的一大片区域。 其中三座大营离扬州城南护城河不足三里,两座则离南护城河约四五里。 此外,扬州城北、城西也各有一座大营,城东则有一支清军水师占据着古运河河面,并在东岸立有一营寨。 最后,在我们西面约五里处,还有一片布置极为松散的营地,其中皆是满蒙八旗军。” 听了这话,杨展不禁问:“难道说围着扬州城的都是清军绿营?” 董琼英道:“城南最中间的一座是汉军旗孔有德部,城东水师及河边营寨中的则是汉军旗耿仲明部,其余围城各部皆是绿营。 但城西及城北的绿营军都只有几千人而已,应该是只是想威慑城内守军,不让他们从城西、城北出来。 也就是说,清军意图在城南,以绿营军攻打扬州城,诱使我军出兵攻打绿营军,然后再以八旗军攻打我军侧翼。” 曾英道:“我看过飞鹰队的航拍影像,西面满蒙八旗营地布置得并无隐蔽之意,也即是说没想能瞒过我们的侦查。 因为,即便我们知道他们在这里,选择先攻打八旗军,也会被城南几个绿营军威胁到侧翼。” 黄得功道:“我军近十万,只需分出一偏师应对侧翼的敌人,就可以放心攻打正面的敌人。” 听到这里,朱媺娖终于开口,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其实是我们应该主攻哪里,城南绿营还是西边的满蒙八旗军?” 这一回,曾英等人还没答话,郝光明便通过蓝牙耳机道:“我认为应该主攻满蒙八旗军,至于城南绿营及汉军,一万人的偏师就能够应对了。 因为,城南绿营、汉军旗的兵马虽多,可实际战力并不如满蒙八旗,战斗意志就更不如了。 此外,城南的清军还需要担心后面遭受扬州守军袭击。” 郝光明刚说完,黄得功、曾英就表达了类似的意见。 刘文秀、杨展、艾能奇听了,也都表示同意。 听到这里,朱媺娖便拍板道:“好,那我们便主攻西面的满蒙八旗军!” 正文 第319章 造楯车以抵枪炮,驱民船以为浮桥 , 在黄得功所领的前军接近扬州城十几里时,明军与清军哨骑交锋的激烈程度便直线上升。 边防军、禁卫军以及黄得功麾下几乎都是精锐,明军哨骑论单兵素质、装备,或许不差于清军多少,但人数上就差太多了。 待明军在扬州城南约十里的地方立营扎寨,清军靠着哨骑数量上的绝对优势,终于是突破了明军哨骑封锁,探查到了明军诸多军情··· 清军满蒙八旗的新营地选得很刁钻,在与扬州城西南角相对的一片低矮坡地上。 这里原本有不少树木,但都被清军驱使随军民夫、奴隶砍伐了,用于扎营及构建各种必要的营寨防御设施。 因时间紧迫,清军营地各类设施离完善还差不少,民夫、奴隶们仍在紧张忙碌着。 这些自然是与旗人主子们无关。 但旗人主子们也并不轻松——得到哨骑探知的一系列明军军情,他们正在进行战事相关的讨论。 “原来这次领军的竟然是明国皇室,一位监国。” 听见这消息,对大明制度多少有些了解的汉岱当即道:“明国一般只会让太子监国,或是藩王。 但那弘光帝本就是藩王继位,定不会再让其他藩王担任监国。 可要是朱由崧的儿子,年纪应该不大吧?如何能压服黄得功这样的大将?” 正黄旗梅勒章京伊尔德则疑惑道:“我曾听汉军将领说过,弘光帝原来有个几岁的儿子,当年洛阳被李自成大军攻破时死了,如今他还没儿子呢。” 图赖冷笑,“我看八成是明国哪个藩王想篡位,自命为监国。” 多铎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争论,一挥手道:“这个监国是谁,跟弘光帝什么关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监国带了多少兵马,我们该怎么攻打。努山,你来说说。” 努山为正黄旗人,目前官职则是葛布什贤营固山额真。 所谓葛布什贤营,选取的皆是满洲八旗年轻的勇士,或八旗贵族中的优秀者,乃是清朝前锋营的前身。 其实际作用,多为担任实权贝勒、王爷乃至皇帝的侍卫,同时也是八旗军官培训营。 多铎作为目前清国权力排名前三的亲王,身边自然是带了几百人的葛布什贤。 甚至连努山这个固山额真,都让多尔衮派来给多铎当保镖兼助手。 努山道:“明军除黄得功麾下有三万人左右,另外还有打‘边防军第几镇’、‘禁卫军第几镇’旗帜的。 这或许是那位监国的亲军,陆上有四镇,运河上还有一镇,每镇兵马大概是一万出头。 也就是说,此番明军大概有七八万人左右。 又因为他们是沿运河而来,倒是没见着带多少民夫。” 听到这里,正黄旗梅勒章京阿哈尼堪先出声道:“既然他们只有七八万人,我们何必打得这么保守?不如让汉军旗、绿营配合发动总攻,一举击败他们算了。” 没人接阿哈尼堪的话。 因为他这话太蠢了——既然已经得知明军火炮、火枪众多,他们再主动去攻打岂不是找难受? 多铎干脆直接吩咐任务。 “这一战还需要骑兵打头阵。”说着多铎看向博洛,“明军不动,我们也不动。明军如果敢打攻城的汉军、绿营,你和鄂罗塞臣便率领骑兵冲向他们的侧翼。 记住,不是让你们真的去冲阵,而是要逼出明军的炮火。 得让我们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各类火炮,到底能打多远。” 博洛犹疑了下,道:“大将军,这些明军都是精锐,列阵时根本不惧骑兵,我们恐怕很难试探出他们的实力。” “试探不出你不会想办法吗?”多铎不悦道,“记住,你此战是戴罪立功。 难不成你以为折损了上万骑兵,将责任都推到尼堪和那两个汉将身上就能逃过责罚了? 此战你要是不立功,回到北京后最轻也得夺爵罚银!” 博洛被骂的脸色通红,低沉地应道:“我明白了。” 多铎又对拜音图、图赖、阿山等各旗额真、章京道:“明军火炮占优势的仗我们不是没打过——我父汗在位时,以及先帝早年孔有德等汉军没归顺时,哪一仗不是顶着明军炮火作战? 此番,我们只需寻旧例,多用楯车即可。 你们现在就下去检查各牛录所需携带楯车,若不够就让民夫加紧赶制,再将楯车多覆盖铁皮、牛皮,加强其防御力。无需体恤人力物料,开战前能造多少就造多少!” 拜音图等人都是宿将,一听就明白多铎是让他们将民夫、奴隶往死里用。 毕竟,若累死一批民夫、奴隶,能换来这场战役的胜利,与他们而言是十分划算的。 因为清朝乾隆时期开始的错误宣传,寻常人都以为满人靠骑射夺取了天下。 却不知满人从入关前,到入关后统一天下的一系列的战斗中,靠得乃是重甲步骑兵、火炮以及楯车这三样军备。 火炮就不多说了,乃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三大汉奸王带过去的。 至于重甲步骑兵与楯车,则是自努尔哈赤借鉴了原大明东北边军的打法,在起兵后与大明边军多年作战中总结出的一套战法。 虽称不上无往不利,却也足以应对明军在火炮、火铳方面的优势。 因此,此番确定明军火炮众多,还有很多火铳手,多铎便想到了老一套战术。 根据后金时期的军中规定,军中每百人便须得有四辆楯车随行,甚至还有“遇敌若无楯车,切勿出战”的说法。 如今满洲八旗中楯车数量虽然因为有了火炮优势而减少,却也到达了每牛录(300人)至少四辆的程度。 但多铎等人都知道,仅凭这個数目的楯车,仍难以抵消明军火炮优势,这才让加紧制造更多楯车。 当然,这也得亏清军入关不过一两年,仍保持着入关前的战斗力。 若是再过几年,等多尔衮去世,满洲八旗开始堕落,战力直线下滑,军中怕是一辆能用楯车都未必有了··· 这一下午,明军、清军将剩余的时间都花在了稳固营寨上。 及至次日,也即是四月十八日上午。 汉军旗孔有德部,及绿营杨承祖、许定国、李遇春,携李成栋部的近万残军,于辰时中(八点)开始攻打扬州城南墙。 孔有德此番不仅携带了二十门大口径的红夷大炮,还带有其他红夷炮、弗朗机等远程火炮一百多门,虎蹲炮也有两百多门,与之配备的炮兵有三千多人。 此外还有三千多人的精锐火枪手,用的乃是从红夷处购买的火绳枪。 另有使用大明旧式火铳、三眼铳、碗口炮等火器的部队三千多人。 再便是精锐步甲五千余人。 也即是说,此番其所领汉军正红旗有一万五千人。 昨日孔有德已试探出扬州城并无多少守城火炮,故而今日他不仅动用了二十门红夷大炮,还将其他一百多门远程火炮运到城下一里多的地方,以猛烈炮火轰击城头。 与此同时,数千民夫受绿营军及耿仲明的水军驱使,将一艘艘民船从古运河驶入南护城河,又铺上木板、沙土,欲形成一条可供清军通过的浮桥。 扬州城头虽然有明军冒着炮火以弓箭、投石、虎蹲炮等攻击这些民船,意图阻挠。 奈何清军炮火太猛,让守城明军都不敢露头,少数人的攻击根本难以对那些民船、民夫造成太大损伤。 于是,一道道由民船所构建的浮桥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形··· 六七百米的高空中,两架盘飞的鸟瞰无人机将这些影像都传到了十里之外的明军大营中。 朱媺娖并没有急着让己方兵马去攻打城南的绿营军、汉旗军。 直等到浮桥铺成,两三万清军扛着云梯冲过护城河,开始蚁附攻城,她才拿起对讲机,道:“靖南伯,准备出兵吧。” “遵命!” ··· 扬州城,经过二十门红夷大炮及上百门其他远程火炮的轰击,南城墙上已是一片狼藉。 不仅有不少明军被炮弹打死,此前准备的守城物资也有很多遭到了损坏。 正文 第320章 莫非明军有天助? , 南城墙原本是由马应魁部防守,但清军既然昨日就摆出一副主攻南城墙的样子,刘肇基、史德威自然也都过来了。 见清军过浮桥而来,刘肇基立即喝令城头守军以不多的远程武器攻打。 如强弩、火炮、投石机,该有的都有,但数量却太少了。 在经过清军炮火后,完好的更是不足半数。 此时即便全部运用出来,给清军造成的伤亡仍旧不大,根本难以阻止清军攻城意图。 “看来只能等他们攀城了。”刘肇基紧锁着眉头道。 马应魁提着一柄大刀,小心地望了眼下面,便缩回马面之后,笑道:“就让他们上来,额们好杀个痛快!” 史德威也点头道,“我也觉得让他们蹬城来打更好,不然一直挨炮子,不被打死也憋屈死了。” 刘肇基没多说。 被动挨炮固然不痛快,可要真让清军蹬上了城头,这扬州城可就危险了。 若一不小心城墙失守,扬州城便会陷落。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眺望向南方。 如今,他们已经确定南边来了援军,并且实力还不差,否则不会让清军摆出这般大的阵势应对。 可惜的是,援军离他们还是太远,即便是在南城墙上,也难以看到什么。 现在他反而更担心南边援军的情况——如果这支援军被清军击败,恐怕不仅扬州城没了希望,就连南京都难保了。 “清军到城下了!” 听见史德威提醒,刘肇基自己向城墙西段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滚石、金汁、擂木都准备好了,记住,扔出去的速度一定要快···” 正说着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明显的开弓声,立即大喝道:“小心箭雨!” 说完,当即冲向一个被炮弹轰破了的挡箭板。 这扬州城头上的各类防御设施原本在史可法和他们的操持下相当完备,可惜不论是挡箭板、露布或者其他种种防守工具,都被之前的炮火摧毁很多。 只见乌泱泱的箭支落下来,顿时便有一些明军因为挡箭板破损而中了箭。 这些人中多是民勇,根本无甲,即便带着木盾也因不善使用而难以在箭雨下保全自己。 少数官军虽然穿着布面甲,却多是没夹多少铁片的劣甲,同样难以护得周全。 唯有经验丰富的老卒,可以利用一面藤牌挡下保护自己及身边同伴。 “敌人开始攀城了!”有人叫道。 刘肇基立即从挡板下出来,喊道:“弓箭手、火铳手、炮手注意压制敌人,把敌人的云梯都推倒。” “将军,云梯有钩子,推不倒啊。”有没经验的民勇焦急呼道。 才说完,就肩膀中箭,惨叫着倒地。 刘肇基拿起一个特制的推杆,和几个家丁配合着,迅速推倒了一架云梯。 随即又亲自抱起一块石头,顺着另一架云梯砸了下去,顿时将梯子上的几个清军全都砸得惨叫跌落。 城下弓手有好几個盯住了他,嗖嗖几支箭先后射来。 大部分落空,但仍有一支射中他肋下。 好在他穿了一身鱼鳞甲,只是肋下被射得有些疼而已。 在他的带动下,以民勇为主的守军节奏渐渐好起来,但刘肇基仍旧愁眉不展。 他很清楚,对他们而言威胁最大的始终是敌军火炮——若是敌军不顾忌可能误伤友军,在此时开炮,他们想守住城墙就只能靠人命堆了。 他才这么想,就听见炮声响起。 立即大喝道:“小心炮弹!” ··· 咚咚咚! 擂鼓阵阵,黄得功麾下副将徐冲领着亲兵营的五千步甲不疾不徐地向北边打着“张”字旗地汉旗军营地。 在他右翼,则是陈献策所领的七千余步卒。 往东去两里多地,黄名、张杰也各领着麾下将士逼向另一座打着“李”、“刘”两面旗帜的绿营军营地。 与此同时,后方黄得功领着三千骑兵以及四哨炮兵,临阵以待。 这四哨炮兵就不是禁卫军或边防军调过来的了,而是黄得功利用朱媺娖给的火炮临时组建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他麾下的炮手,但也有少数边防军调来的炮手。 眼见徐冲、黄名等率领的步卒已经进入敌营两里之内,黄得功当即道:“传我军令,各炮哨发炮摧毁敌营火炮、火铳部队!” 旁边的两名传令兵立即骑马奔向东西两侧的炮哨阵地,大声传达黄得功的命令。 这四个炮哨各有二十门光明式火炮,早已通过无人机侦查,获知了南边两座清军大营内的布置,并在边防军炮兵的指导下调校好了射击角度。 此时得到军令,便纷纷拉绳开炮。 轰轰轰! 随着火炮轰鸣声,数十发开花弹越过两三里的距离,落入了靠南边的两座清军大营内··· 打着“张”字将旗的,乃是汉军镶蓝旗张存仁的大营。 此番他虽然只率领的五千汉军旗兵,却都是在关外与明军作战多年,乃至数次入寇大明的真正精锐。 既然知道明军火炮多且凶猛,他自是有所防备。 他在营中撅了诸多战壕——自努尔哈赤时期起,八旗军便开始利用战壕战术,前期时为了防备明军炮弹,后期则是为了配合火炮、骑兵来封锁明军,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当然,八旗军对战壕的运用还比较疏浅,只是简单地掘沟堆土,主要用于防备大炮的实弹。 既没有后世战壕那么深,那样的纵横相通,更没有散兵坑、避弹坑等功能结构。 张存仁不清楚以往的战壕在开花弹面前能起多大作用,所以他还是让三千重甲步卒尽量分散。 唯有三个牛录的火铳手需要靠密集射击打出伤害,被他按牛录分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 另外便是五百炮兵,分别集中在大营东西两个方向。 张存仁觉得,除非是运气特别差,他的炮兵、火铳手才会遭到明军炮击。 就算真的运气差,他估摸着也就是一两处被炮弹击中——总不可能五处全都被明军炮弹打中的。 因此,他还特别吩咐炮兵、火铳手,要等明军开始后抵近大营百步内再发炮、发铳,好给明军一轮狠的。 然而此时,瞧见几十发开花弹落下来,不是落在炮兵阵地上,便是落在三个铳手牛录中,只有十几发是落在这五处地方的周围,他人都傻了。 众多炮手、火铳手的惨叫声,他仿佛都听不到,脑海中只剩下一连串的疑问—— 怎么可能? 为何明军运气如此之好? 莫非是有天助? 这时他旁边的亲兵将领大声道:“将军,明军怕是提前获知了我们营中的布置。” “绝不可能!”张存仁立马否定了,“此番营中布置是我今日临时起意吩咐的,明军怎么可能知道?” “这···”亲兵将领也是一脸想不通的神色。 张存仁没再去深思,当即去看几处炮兵、火铳手的阵地。 瞧见前方死伤的火铳手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或是没了气息,或是惨嚎不已,他心疼啊。 这些火铳手也都是精锐,培养一个可是需要不少银子的。 就在张存仁呼喝着救人时,却再次听到熟悉的轰鸣声。 他神色猛变,这时才记起博洛提过一句,明军火炮打法颇快。 于是再顾不得心疼那些死伤的将士了,慌忙让亲兵们护着他向别处跑。 轰轰轰··· 又是几十发开花弹落下,先前幸存下来却没及时转移的炮手、铳手们又死伤一大片。 倒是张存仁跑得快,只是被附近一发炮弹爆炸惊得摔了一跟头,弄得灰头土脸,鼠尾辫都散开来。 正文 第321章 绿营汉旗皆不敌! , 大约七八十息后,张存仁大营又挨了第三轮开花弹。 这一次所剩无几的炮手、铳手没再被特殊照顾了,反倒是营地中的栅栏、拒马、箭楼等防御设施遭了不少炮弹,损毁过半。 张存仁在一牛录亲兵的保护下,直接退到了大营北面,瞧见营地中烟火处处,甚至一些营帐都着了起来,不禁喃喃道:“这该如何打?” 偏偏这时派去前面观察敌情的亲兵跑过来大声道:“将军,明军到营外了!” 张存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对一亲兵道:“速速去恭顺王营中求援,让他至少派三千兵马过来!” “嗻!” 清军在城南主要布置了五座大营,以北三、南二的方式排列。 根据此前的军事会议,在北边正中间的孔有德部,主要负责以炮火压制城墙上的守军,以及监督绿营军攻城,还有就是随时支援南边的两座大营。 所以张存仁才第一时间找孔有德求援。 待亲兵打马北去后,张存仁立即带着亲兵回到营地,以应对攻营的明军。 他身边这一牛录亲兵,堪比满洲八旗白甲兵,是可以作为依赖的。 何况之前的炮击中,三千步甲折损并不算大。 因此,在张存仁看来,依据营中剩余设施、沟壕,是可以抵挡明军一阵子的。 结果他才进入营中,就又听到一阵炮响,吓得他一个激灵,好险没摔个狗吃屎。 ‘这个时候明军竟然还敢发炮?不怕误伤友军吗?’ 他心中先这么想,随即就意识到炮声不对。 “将军,是虎蹲炮,明军带了好些虎蹲炮来攻营!”前面一个亲兵跑回来道。 张存仁当即登上旁边一辆大车,垫着脚向南眺望。 他这里本就地势较高,又站在车上,倒是真将外面的明军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明军都穿着以前那种布面甲,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札甲,倒是头盔仍以毛毡制的飞碟帽居多。 将并非那些身着板甲、铁飞碟帽的明军,张存仁稍松口气。 随即便注意到了那些被明军或抗或抱的虎蹲炮。 他发现这些虎蹲炮都明显反光,看着口径不小,却跟三十多斤的小口径虎蹲炮一般,让明军能抱着跑起来。 嘶,莫非明军虎蹲炮都是精铁(钢)所制? 这一猜测,让张存仁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又疑惑。 明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又这么舍得花钱在军备上了? 按他的了解,即便大明朝廷真拨出了军费,也该被下面经手的官员及大小军头瓜分大部分啊,怎么能用到了实处呢? 这还是他所了解的那支明军吗? 惊讶归惊讶,张存仁倒也没更加忧虑——他不认为局面会更加败坏了。 明军的虎蹲炮就算多、轻便,可他营中遍布沟壕,还有一些楯车,他就不信虎蹲炮能发挥出多少威力。 果然,只见明军护着上百门虎蹲炮一轮轮地打发,却因为土堆、沟壕、楯车阻挡,并没有给旗军造成多少伤亡。 反倒是一些果敢的旗军借着沟壕、楯车掩护,接近了明军,以重箭射之,令明军出现了一些伤亡。 徐冲见此,有些不知所措,急躁起来。 恰这时他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拿到耳边,就听见黄得功臭骂道:“蠢货,虎蹲炮效果不大,就让将士们冲进去仍手榴弹! 我们人比他们多,不尽快冲上去击溃他们,难道要等他们的援军过来吗?!” 徐冲忙应道:“末将明白了!” 明军抵近敌营后,瞧不见成规模的敌人,用的自然不是散弹,而是实弹。 但虎蹲炮终究不是后世鬼子的小钢炮,打发的并非开花弹,在这种情况下的威力终究差了些——这也是因为朱媺娖此番来南直隶太急,等不及成都那边研制出用于小口径火炮的开花弹。 这里面涉及到火药问题——以黑火炮配置的大开花弹威力尚可,但如果制作虎蹲炮这种较小口径的开花弹,还不如让将士们用手榴弹呢。 黑火药的手榴弹虽然威力也小,比后世的还笨重,但终究要比用虎蹲炮打发的开花弹威力大些,用起来也更方便。 便如此时,徐冲一声令下,这些出自黄得功亲兵营的步卒便仗着身着两层甲,凶猛地冲入了营地。 然后拿起从后面运进来的手榴弹,点燃了就往沟壕中扔。 以这些手榴弹的個头,就算息了火,也能砸得敌军脑壳疼。 事实上,手榴弹熄火只是极少数,大多数落入沟壕中都爆炸了。 要说伤害吧,在汉旗军同样着重甲的情况下,致死率极低。 但被惊到的,被炸懵的,以及受伤的,却是一大片。 徐冲、陈献策所部携带的手榴弹并不多,扔一轮后两人下令冲杀。 陈献策比较猥琐,躲在后面在亲兵保护下偶尔用弓箭射杀一两个冒头的敌人——能做到总兵,他箭术还是不错的。 徐冲就比较猛了。 他身着布面甲、锁子甲、札甲,头顶钢制飞碟帽,手持一把厚背开山刀,跳入沟壕中就开始大杀四方。 汉旗军突遭手榴弹轰击,本就散弹,被徐冲领着重甲步卒这一顿乱杀,竟然溃了,纷纷往后面逃去。 徐冲率领麾下重甲步卒紧追不舍,到了其他壕沟,也不用手榴弹,直接就莽了上去。 陈献策麾下重甲精锐不多,便在后面指挥兵马绕到两翼袭击,又让辅兵继续搬运手榴弹,或用虎蹲炮轰击聚集起来的汉旗军。 两人配合下,竟然打得张存仁的汉旗军根本难以立住脚跟。 即便有沟壕、楯车作为凭依,依旧被打得连连败退! “顶住!都给我顶住!” 张存仁口中如此呼喊,本人却在亲兵拥护下先一步后退到大营北面,这让其他汉旗军如何顶得住? 张存仁其实也有心身先士卒的,奈何他在满清当了几年文官,瞧见明军凶猛,人便怂了。 况且他如今身手也远不及当初在祖家军中当将领时,上去估计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最后,他只能一咬牙,派出一百人的亲兵作为督战队。 “再有后退的,立斩不饶!” 威胁之后,他又鼓气道:“再给我坚持一会儿,恭顺王的援兵马上就到了!” 在张存仁多种手段并用下,丢失了四分之三营地的汉旗军终于堪堪稳住了阵脚。 却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已经相当集中了。 徐冲将虎蹲炮调上去,实弹、散弹轮番猛轰,顿时打得汉旗军再次溃败,只剩一千多人,随着张存仁向北边逃去。 徐冲本要追杀,却瞧见一支三千多人的兵马从北而来,便只能按下心思,让将士们依托张存仁的大营构建临时阵地。 ··· 西南角坡地,满蒙八旗军大营。 一骑手飞奔而至,来到多铎面前便滚落下马,报道:“大将军,南边两座大营都支撑不住了,恭顺王请速速发兵支援!” 此番城南清军却是以孔有德为五大营主将的,张存仁为副将。 至于其他绿营军将领,只能听命行事。 多铎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脸色难看,眼神森冷。 他这支单筒望远镜乃是缴获所得,据说是海外夷人所制。 他在这坡地上,居高临下,虽然看不清城南情景,却也勉强能看到双方大规模的人马变动。 因此,在孔有德的人来求援前,他已经看到南边两座大营先后被攻破,绿营军、汉旗军被明军打得狼狈北逃的情景。 虽然绿营军、汉旗军敌不过这支明军在他预料中,却也没想到张存仁、李际遇、刘忠会败得如此之快。 尤其是靠得东边的李际遇、刘忠,几乎是在明军冲入营地中不过片刻,近万人便溃逃出营,简直就是废物。 一旁努山看出多铎很生气,便劝道:“王爷,绿营兵、汉旗军败退本在您意料之中,何必为这个生气? 要打败明军还得靠我们满洲八旗勇士,还请速速下令发兵吧。” “嗯。”多铎闷声应了,随即就举起一只手,高声道:“传本王军令,出兵!” “嗻!” 正文 第322章 多铎:炮火犀利就想胜我八旗大军?简直天真 , 随着鼓声响起,满蒙八旗军漫山遍野的出现了。 分布得很是松散,拉出了一套长达两三里的战线,缓缓向明军大营西侧逼去。 朱媺娖坐在一架由马车改装成的伞盖御辇上,通过平板电脑看着前方无人机传回的影像,不禁神色凝重。 仅从这条战线看,便知清军已经对她麾下的禁卫军、边防军有了基本的了解,并极其重视,毫无轻敌之意。 当然,她这边对清军更加重视。 此番,她将城南的绿营军、汉旗军都交给黄得功所领官军对付,只是支援了一批火炮和少数熟练炮手作为教员。 东边的后路则因依靠古运河,便交给了长江水师第一镇的舟船及水兵负责。 原本在古运河对岸的杨展被调到了西边来。 故而,如今她西侧用来与满蒙八旗军对阵的有曾英所领边防军第二镇、杨展所领边防军第三镇、刘文秀所领禁卫军第二镇、艾能奇所领禁卫军第五镇,将近五万人。 至于她的御林军,一则负责守护她的御辇及营地,二则作为预备军使用。 朱媺娖将满蒙八旗军缓缓逼近的影像传给了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 看过后,郝光明觉得八旗军要比他所想象的更加精锐,更难以对付,他只看着画面,便感觉到一股子压力。 于是道:“你其实你可以用一种不要脸的打法——直接让飞鹰队用fpv无人机去袭击八旗军重要将领,甚至是多铎。 要是能击杀多铎和这些八旗军的其他重要将领,估计他们即便不溃,也会退兵。”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还是先正面和清军打过一场再说吧——以前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如果动不动就用无人机搞袭击,会让军队对无人机产生更大的依赖,无法成为真正的精兵。 不过,如果正面真打不过八旗军,我会考虑让飞鹰队进行自杀式袭击的。” 过去这些日子,朱媺娖基本也会每天回竹林老宅,如此自然可以携带货物。 如今一般的东西已难以在但时间内影响到大局,又或者大明这边可以提供,比如说军粮。 因此朱媺娖从成都到南直隶这段时间,主要运送的便是对讲机、无人机、望远镜等现代科技产品。 如今她队伍中已经积累了不少普通微型无人机、fpv无人机,即便让飞鹰队拿去消耗一波也不心疼。 至于说让清军打下来,捡了去——那又怎样?他们又操控不了,甚至都难以理解。 真捡到了,也只会增加清军对她的敬畏。 郝光明就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如果清军了解了她的种种事迹,即便不吓得举国投降,恐怕也会害怕得退回到关外去。 但话说回来,不把清军打疼了,清军恐怕很难相信朱媺娖的种种神奇之事。 何况,若不把清军打疼了,乃至消灭掉,又如何对得起清军历次入寇杀戮的无数冤魂? 在朱媺娖与郝光明交谈之间,清军前锋已经进入明军阵地三里以内。 考虑到清军八成已知晓光明式火炮的射程,以及清军较为坚定的作战意志,曾英、杨展都下令各跑哨开始打发光明式火炮。 此番,曾英、杨展的两镇边防军布置在西侧最前面,后面则是艾能奇所领的禁卫军第五镇。 至于刘文秀的禁卫军第二镇,则被摆在了南面,以防清军绕到南面攻打大营,同时也可以作为生力军随时支援西面的阵地。 军令之下,炮哨炮组将官纷纷呼喊指挥,各自瞄准清军中行进的楯车、跑车打发开花弹。 之所以不进行炮火覆盖,自然是因为清军太过分散。 不过,即便是各炮组自由炮击,对楯车、炮车等重要打击目标的命中率仍旧不高。 边防军、禁卫军的炮兵炮击精准度虽然因为朱媺娖带来的后世经验、技巧以及工具,有了明显的提升,远超同时期其他军队的炮兵。 但因为炮兵们训练、实战的时间都还短,所用火炮性能也就那样,所以打了一会儿,也不过命中清军中两三成的楯车、炮车而已。 朱媺娖、曾英、杨展等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怎么满意,却不知,清军这边已经感到了极大压力。 四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 多铎用单筒望远镜瞧见有一辆楯车被明军开花弹击中,虽然楯车损坏较轻,仍能使用,可楯车后面的上百八旗兵却倒下一大片。 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受伤的,身死的不过几个,仍让多铎脸色发黑,越来越难看。 想他满清八旗大军往日里对战明军都是战无不胜,在崇祯十三年后的野战中更是鲜有敢与之对阵者。 甚至经常出现几十个八旗兵,撵着几百上千明军跑的场景。 所以,这些年来,八旗军即便死伤十几个、几十个,那都是大事了。 如今前锋才不过推进到明军阵地两里内,就多铎所看到的,在明军开花弹下倒地不起的八旗兵已然多达数百人,至于伤者更是上千! 即便多铎对下面那些奴才并没有什么感情,打起仗来也不吝惜士卒性命,这时也不禁感到心疼。 更多的则是愤怒。 于是他对旁边传令兵道:“传本王令,让各甲喇、牛录都加速前进,尽快突入明军阵地!” “嗻!” 待传令兵打马奔山坡后,多铎不禁冷哼道:“以为炮火犀利就能战胜我八旗大军,简直天真!” 在多铎看来,这支据说是来自南京的古怪明军,定然是从西夷那里买来了众多红夷炮,才能借炮火逞威。 可明军定然还是原来的明军——只要被八旗勇士突脸,以厚甲重箭战之,必然会顶不住伤亡而崩溃。 随即多铎又想到:此战之后,定然又能缴获诸多红夷炮。不过这次不能都给孔有德等汉旗军了,满洲八旗军也得掌握一支火力足够的炮兵才行。 否则以后攻城、作战都得等孔有德等人的汉旗军带火炮过来,那像什么样子? 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滋生了这些汉军旗狗奴才的野心。 战场上,章京们虽然心疼在炮火中死伤的八旗兵,可接到多铎军令后,仍旧督促着麾下包衣、努力尽全力推动楯车、炮车前进,迅速逼近明军阵地一里内。至于八旗正兵,则只是跟着楯车前进,以保持体力。 这个时候,很多楯车便都暂停下来。 然后靠着楯车的遮挡,让包衣、奴隶们挖掘壕沟,堆积土围。一则用于保护八旗兵,二则用于保护炮位。 满蒙八旗军中并没有红夷大炮,但口径稍小的其他红夷炮、弗朗机还是有一些的,至于虎蹲炮更是多达一两百门。 毕竟这些炮用起来并不算太难,八旗军用得虽不如孔有德的汉军正红旗好,却也勉强能用。 此番便是要用炮车,将这些射程只有一里多、甚至不足一里的火炮运过去,置于炮位中以打击明军,或压制明军的炮火。 清军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当他们实施起来却成了另一回事··· 正文 第323章 临阵! , 清军的楯车、炮车之前处于移动中,明军炮手不好瞄准,尚且能够击中两三成。 如今它们停了下来,光明式火炮的命中率立即明显提升,达到了四五成。 光明式火炮用在战船上,多为加农炮,也即是平射炮。 但为了方便用于陆战,朱媺娖在成都时便让工匠们制造了一批专用炮车。 通过调整火炮仰角,使得光明式火炮在陆战中大部分时都属于抛射炮弹,只有将仰角调到水平时,才属于平射。 眼见清军楯车、炮车进入一里左右,有的炮组不信邪,先尝试以实弹平射。 可是,这个距离实弹平射固然威力颇大,击中楯车后,甚至可以让其位移数米之远,但想要打垮楯车,乃至打到后面的清军,就得看运气了。 一般而言,只有击中楯车关键且脆弱的部位,才可能实现。 但这种概率很小。 因此试了两炮,各个炮组便用回开花弹。 想要开花弹以抛射的方式,落入楯车后面的清军中,则需要相当高的技巧和经验,以及一些运气。 一旦成功,便可让躲藏在楯车后面的清军倒下一片,出现不少伤亡。 开花弹落到楯车两侧,同样能达到一些杀伤效果。 可若是开花弹落到楯车前面,威力甚至不还如实弹··· 不过,明军还有一个优势,那边是火炮众多。 依照编制,边防军、禁卫军每营都有一哨炮兵,同时又有一个军镇直属炮哨。 就是说,一个军镇有四哨炮兵。 每哨至少拥有光明式火炮二十门,那么摆在前面的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拥有的光明式火炮总数至少是一百六十门! 所以,现在进攻的满蒙八旗军便感受到,仿佛被一两百门红夷大炮用开花弹“热情照顾”。 多铎用千里镜瞧见前方八旗军伤亡猛然提升,不禁怒道:“博洛还在后面磨蹭什么呢?这個时候,他就该率领蒙古骑兵越过前锋去逼近明军阵地! 他还缩在后面,难道是要本王下令教他怎么临阵指挥吗?!” 按照之前的军议,是要用蒙古骑兵先抵近明军阵地试探其火力的,同时也是对八旗重甲步卒的行进做一些掩护。 但进军时并非一开始就让蒙古骑兵冲在最前面——如果这样做,以蒙古轻骑之迅速,前锋楯车、重甲步卒之缓慢,两部很容易在战场上脱节。 所以,实际战斗中,蒙古轻骑是摆在八旗军前锋后面缓缓前进的。 在靠近明军阵地一两里时,蒙古轻骑就该提速,越过前锋军,先抵近明军阵地。 故而,眼见前锋伤亡明显提升,多铎才会怒骂博洛。 或许是感受到了多铎的怒气,又或许知道必须这么做,就在多铎骂完,博洛、鄂罗塞臣便率领着蒙古骑兵提速了。 因为分布得都很松散,他们很快越过八旗军前锋,并迅速抵近了明军阵地。 这个时候,博洛双手直冒汗,紧张不已。 因为他想起了昨日绕明军军阵时,遭受一两百门虎蹲炮散弹轰击的惨烈场景。 紧张情绪驱使下,他不仅没减速,反而让战马跑得更快了些··· 明军阵地上,各炮组将官正按照曾英、杨展的军令,向炮兵们吆喝。 “都听好了,一会儿虎蹲炮只用一半。若是全用上的话,吓跑了清军,我们后面的仗可就不好打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于是,在博洛领着蒙古骑兵抵近明军阵地百步时,便只有一半炮组借着壕沟掩护,打发散弹。 瞬间,一张张死亡之网便罩向外面绕阵地蒙古骑兵。 虽然蒙古骑兵要比昨日更加松散,但仍有不少骑兵被散弹打死打伤。 随后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出现了——不少蒙古骑兵在离明军阵地两百步时,就拐弯了,根本不冒险进入百步内,更别说到更近的距离射箭了。 这些怯战的蒙古骑兵多是昨日逃回来的,早已被明军众多虎蹲炮打得胆寒。 多铎通过千里镜瞧见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用鞭子虚抽了下空气,怒道:“这些蒙古狗才,收兵之后本王定要问他们一个怯战之罪!” 一旁汉岱道:“豫王何必动怒,蒙古人向来欺软怕硬。他们昨日损失了那么多人,知道明军火炮散弹厉害,自然不肯再上去卖命。 不过好在还是有部分人冲了上去,试出了明军虎蹲炮多寡。 看着有三四百门的样子,确实众多,却也并非不可战胜。” 多铎冷冷看了汉岱一眼,没好气地道:“还用你说!” 说完,他拿着千里镜继续观看。 汉岱、努山都露出羡慕神色——他们也想有一个千里镜,奈何目前清国只有一路大军主帅才有。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能有,就得看后续对明国作战的缴获了。 多铎通过千里镜狭窄的视野,只见趁着骑兵绕阵,多少分散了些明军炮火,八旗军前锋迅速构造了炮位,随即多达上百们的红夷炮、弗朗机等远程火炮开始先后打发。 而楯车则在包衣、奴隶的推动下,继续向前逼近明军阵地。 可以看得出,八旗军的炮手也在有意识地轰击明军火炮阵地,并且真的很努力了。 奈何此番明军是各炮组自由炮击,而非集群炮击进行火力覆盖,因此炮位就如同清军一样,松散地分布在长达两三里的西侧阵地上。 这就让每个炮位都成了很小的目标,八旗军炮手想要击中极难。 以八旗军炮手的炮击水平,还有他们那些火炮的性能,想要打中明军炮位,可以说完全靠运气。 另外,清军火炮用的都是实弹,也即是铁弹。 而两镇边防军早在西侧挖掘了诸多战壕、土堆,甚至还有反炮弹斜坡。 清军上百门火炮先后打发,表面上看和明军打得似乎有声有色,可实际上根本没给明军造成多少伤亡。 只有少数倒霉蛋,才会被实弹击中,或是当场身死,或是重伤。 至于轻伤——火炮实弹之下基本不存在轻伤的情况。 多铎无法看清明军阵地里的情况,见八旗军上百门火炮打得有声有色,甚至隐隐有压制住了明军炮火的样子,终于露出了笑脸。 暂时放下千里镜后,他便扭头冲身边努山、汉岱笑道:“谁说咱们满洲八旗不会用大炮来着?就该让孔有德那老小子来看看,咱们八旗炮手打起火炮来,也不比他的天佑军差。” 所谓天佑军,是汉军旗建立前,黄台吉给孔有德麾下兵马的称呼。 这些跟随孔有德叛变兵马中有一支火器部队,原是孙元化购买西夷火枪、火炮,又专门去请来西夷军官来训练的,故而对火枪、火炮的运用在明末时可称天下第一。 此前清军则在辽东战事中屡屡吃明军枪炮犀利的亏。 孔有德麾下有这样一支精锐的火器部队,来投满清后,自然很受黄台吉重视。 因此当时的天佑军虽是汉人组成的军队,可在清国众军队中却一时风头无两。 多铎向来蔑视汉人,甚至可以说敌视,自然见不惯孔有德一个汉人降将如此风光。 所以,他一直都想将火器部队从孔有德麾下夺取过来,或是建立一支满洲人的火器部队。 眼瞧着今日八旗军的临时炮手们能立大功,他觉得等此番大胜明军,便可以写信给多尔衮,让建立满洲八旗火器部队了。 在多铎心思转移到清军上层的博弈、角逐中时,八旗军前锋终于进入了明军阵地百步内。 这时,明军虎蹲炮散弹在楯车的遮挡下,似乎已无法对八旗军造成太大伤亡。 于是,作为临阵指挥八旗前锋的图赖便喝令各楯车队继续前进,争取一举突入明军阵地,让明军火炮再无用武之地。 “冲啊——” 喊叫声中,人数众多的奴隶、包衣半推半抬地带着楯车徒然加速。 不过几十息,便有十几辆楯车先后抵达明军阵前的土堆后面,与战壕中的明军不过十几步之隔! 清军楯车前端以厚实的木排为盾,又在上面蒙以数层铁皮、牛皮、泥巴,且表面呈圆弧状,不利于滚石、实弹着力。 被放下来后前端翘起,构建了一个近乎四十五度角的厚实挡板。 这厚实挡板上甚至还留有射击孔位。 故而楯车一停放好,八旗军立刻通过射击孔位向明军阵地内射箭。 正文 第325章 反攻!反攻! , 博洛觉得明军败得太突然,可能有诈,因而迟疑。 一旁受了轻伤的鄂罗塞臣却催促道:“贝子别再发呆了,明军确实已溃。按照王爷的计划,咱们得赶快绕到南边去袭击明军!” 说完,鄂罗塞臣竟不再管博洛,率着剩余的六七千骑兵绕着战场奔向南去。 博洛见状,也只能率领十几名充当亲兵的白甲精骑跟上。 但他心里已经上了根弦,暗自决定,若情况不对,立即驾马跑路··· 苏哈本是图赖帐前一名代子,满语又称分得拔什库,同时还是一名红巴牙喇,既红甲兵。 此番作战,他被图赖派到牛录中,领三十马甲、七十步甲,及包衣与奴隶一百多人,携楯车、炮车各一辆攻打明军阵地。 他所领这一队八旗兵十分幸运,在抵近明军阵地前并没有被炮弹正中过,倒是曾有几发开花弹打在侧翼,死伤了几十名负责推车的包衣与奴隶。 一些楯车队的惨状苏哈看得清楚,所以很珍惜这一份幸运。 在冲入明军阵地沟壕中,看明军开始逃跑,他立即率领麾下八旗兵狂追不舍。 今天如果不砍下十几个明军头颅,他就发不出一路挨炮弹所积存的闷气。 也不知追过了几道沟壕,苏哈忽然发现前方明军不逃了。 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明军累了,或是被上官强令留下拒敌。 于是露出凶狠的神色,大喊一声,“杀!” 张弓就射去一箭。 谁知那个穿着全身铁甲跑了好一会儿的明军竟然依旧伸手敏捷,抬手就用一面镶着铁片的藤牌挡住了那一支重箭。 同时,其旁边土堆上忽然冒出几十个明军,抬手就扔出了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玩意儿苏哈见识过,落地或不落地就会爆炸,即便不炸,砸到人也疼。 于是慌忙喊道:“快散开!” 然而沟壕并不宽敞,他们为了尽快追到明军,已然拥挤到一起,一时哪里散得开? 苏哈眼见没地方躲,眼中凶光一闪,就扯过前面的一個包衣、一个奴隶,挡在面前缩向土墙墙角。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中,苏哈只觉得早饭都要被震得吐出来。 同时没着甲的左胳膊也有两处地方刺痛。 更糟糕的是,上面的土堆都被炸得塌毁,压了下来。 好在有包衣和奴隶在前面,挡住了众多手榴弹碎片及部分塌方泥土。 爆炸停歇后,苏哈本想挣扎出去。却又忽然听见一阵啪啪啪的清脆枪响,然后便是周围人的惨叫声。 ‘是明军的火铳手!’ 苏哈心中一惊,便不敢动了。 他感觉到抓在手里的包衣、奴隶都在抽搐,血液直接流得他满手都是,但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手。 因为他怕这两个狗奴才挣扎开,暴露了他。 很多脚步声靠近,同时还有明军的喊话声,苏哈恰好能听懂部分。 “女真鞑子狡诈,大家挨个补刀,都小心些,别让漏网之鱼伤到了。还有,动作都快点,后面的鞑子还多着呢。” “是!” 随即便是噗嗤噗嗤地利刃刺入尸体的声音,让一向自认为勇士的苏哈都不禁害怕得头皮发麻,手心冒汗。 “呀!” 忽然一声爆喝想起,随即就是一阵惊呼。 苏哈不用看,就知道是有其他幸存的八旗勇士暴起发难了。 他做好准备,想要跟着动手。 却只听见两声金铁交击声,然后便是噗嗤的利器入肉声,以及鲜血飚射的嗤嗤声。 这让苏哈息了心思,缩得更紧了。 随即他又听见有好几个汉人包衣、奴才求饶,都让明军当俘虏抓了起来。 又有其他未死的八旗兵从尸堆中起来,或是逃跑,或是与明军拼命,都未能成功。 很快明军便靠近了他这里,并直接将他面前的两具尸体掀开。 苏哈意识到,想要靠装死尸逃过一劫不可能的,于是立即站了起来。 “小心!” 周围明军纷纷爆喝。 苏哈却是赶紧跪倒在血泥中,用有些生涩的汉话大喊道:“别杀我,我投降!” 一个明军队长已经用火枪上的刺到捅了过来,闻言便手一顿,一脚将苏哈踹翻,随即一枪托砸到了苏哈后脑上,没把他砸晕,却也砸得眼前一黑。 “弄个真鞑俘虏不容易,快把他绑起来,绑死了!” “明白!” 被绑起来后,苏哈被连同十几个包衣、奴隶一起送去后方。 他扭头向西一看,只见那边炮声、枪声响成一片,却是明军开始了大反攻。 这时,作为一个八旗基层将官的他,已然明白,前面明军溃退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诱使他们深入阵地。 只是此时他依旧想不通。 怎么就出现了一支如此精锐善战的明军呢? ··· 在明军特意留出来近半里沟壕阵地上,不知有多少队八旗兵如苏哈这样,遭到了明军的埋伏、反攻,迅速被歼灭。 后面的八旗军再想撤退,却已经迟了。 这沟壕阵地虽然纵向不足三百米,却纵横交错,宛如迷宫。即使能爬到土堆上,可想要在土堆埂之间跳跃,却极难。 这便让进入其中的八旗军只能选择从战壕里撤,却又因为对战壕线路不熟,动不动迷路,甚至跑东边去了。 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则化身虎狼,分队分哨行动,依仗对沟壕的熟悉,以及一些预先布置好的军备,如埋藏的手榴弹、过沟壕的木板等,迅速地绞杀沟壕中的八旗军。 图赖刚冲入明军阵地沟壕内,便感觉到不对劲,在听见前面喊杀声一变,火炮也猛地响起,顿时意识到中计了。 于是忙大喊道:“撤!快撤!” 一时间,图赖身边鸣金声大作。 这却是提醒了边防军的各炮组,这边存在八旗军的高级指挥官,顿时便有十几个炮组向这边打发开花弹。 图赖才刚撤出明军的沟壕,站在土堆上正要向东边张望情势,便瞧见十几个开花弹从天而降,不禁惊吓得眼睛瞪圆。 仓促之间,他果断扑进了刚爬出的沟壕。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图赖只觉得无数重物砸到了身上,又有什么砸到了后脑勺,顿时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在昏迷前,他心中只剩两个字——完了。 ··· 在两镇边防军与沟壕阵地中不断绞杀或败逃或顽抗的八旗军时,原本于两镇之后待命的艾能奇接到了朱媺娖的命令。 让他率领禁卫军第五镇从北面绕了出去,直接前去攻打西边坡地上的满蒙八旗大营。 因为通过无人机探查,朱媺娖清楚地看到,之前多铎将满蒙八旗几乎都派遣出去。 如今其大营中最多只剩下一个甲喇的满洲八旗兵,以及一百多葛布什贤。 诱敌之计既然大获成功,将一两万满洲八旗军都陷在沟壕阵地中,朱媺娖自然希望进一步扩大战果。 所以,此番她不禁派出了禁卫军第五镇,更将扩充到两千人的骁骑营也派了过去。 “冲!” 艾能奇率领着第五镇的一哨哨骑以及骁骑营的两千骑从北边绕到西边战场上后,见已有部分八旗军撤出来,便打马带领骑兵冲杀过去。 无论是禁卫军哨骑,还是骁骑营骑兵,都是能骑射、骑砍的精锐骁骑。 在艾能奇这位勇将的带领下,让不少刚仓皇撤出沟壕阵地的八旗兵命丧当场。 艾能奇并没有在某处过长停留,而是带领骑兵迅速穿插战场,以骚扰、迟滞八旗军撤退为主。 被他这么一拖,禁卫军第五镇也完全进入了西面战场。 身着板甲、飞碟帽的禁卫军当即分营分总,列队前进,从北向南,开始排枪击毙一伙伙败逃的八旗军。 满洲八旗作为当世精锐军队,自然不只是会逃跑。 很多八旗兵回到楯车旁边,便依据楯车就地抵抗起来。 可是他们过往依赖的中箭,面对禁卫军钢制的板甲、飞碟帽,伤害有限。 反过来,明军则是在逼近楯车后,先仍出几十个手榴弹,随即便一大群冲过来,一顿排枪,将顽抗的八旗军打死部分。 剩余的则被禁卫军将士悍勇地冲上来,以刺刀刺死。 这些八旗军中虽然多有着双层甲的马甲兵,乃至着三层甲的红甲兵、白甲兵,可却根本挡不住禁卫军以好钢制作的锋利刺刀。 更何况,每攻打一个据楯车顽抗的八旗兵队伍,禁卫军这边都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于是,即便有数千后进入沟壕阵地的八旗军第一时间撤出来,也被多半被禁卫军第五镇留在了西面战场上。 ··· 西山坡地,清军大营前。 多铎看着沟壕阵地中明军迅速而猛烈的反攻,又瞧见西面战场上逃出来的八旗军被明军凶残绞杀的场景,一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正文 第326章 多铎袭营! , 据称,多铎因少年时期一夜丧父、丧母,导致性格偏激,个性叛逆,即便年长,行事仍狂放不羁。 按常理讲,如今两三万满蒙八旗尽出,其中大半陷于明军战阵之中,眼见覆灭已成定局。 而营中只剩下镶白旗一甲喇兵马,不过一千多人,余者尽是没用的民夫。 顶多再加上随行侍卫的一百多个葛布什贤。 这点兵马,已然难以挽回大局,为个人安全着想,多铎该选择退兵才是。 可他偏不。 “传本王军令,营中旗人尽数着甲,一人双马,准备出兵。 说到这里,多铎扭头看向正要说话的汉岱,只一个眼神,就让汉岱将劝告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汉岱觉得多铎此时仿佛一个人形冰块,整個人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如果他要劝多铎改变主意,怕是可能被多铎当场斩了。 多铎见汉岱没说话,才接着道:“你就不必去了一一本王给你十名马甲,一百个包衣奴才,你去驱赶营中民夫携带所有骡马、驴子等,冲向东边的战场,吸引明军注意力。 汉岱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先点头,然后问:“豫王要去做什么?”多铎看向明军大营所在,狭长的双眼微眯,散发着冷光,道:“为今之计,只有直取明军大营,威胁到那个大明监国的安危,方可让明军各部回援。 这样才可能让陷入明军阵地中的八旗勇士撤出来,甚至是反败为胜 说到最后,多铎直接上了旁边的战马,驾马就向一旁走去,并冷声道:“努山,没听到军令吗?速速聚集旗兵!” 努山明白,到了这一步无法再劝多铎。 何况,此番若是两三万满蒙八旗尽数被明军歼灭,将会对大清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甚至入主神州的国策都可能被迫更改。 因此,努山只一叹,便照多铎军令去办了。 大战之中,营中剩余的八旗兵其实早就着甲待战,所以很快努山便将剩余的一千五百多骑兵,以及一百多个葛布什贤聚集起来。 并按照多铎吩咐,一人双马,整装待发。 对多铎这一冒险战术,努山并不觉得毫无希望,因为营中剩下的这一甲喇八旗兵,乃是镶白旗的阿礼哈超营,也算是多铎的亲兵营。 其中兵员最差也是马甲兵,更有三四百红甲兵,一百多白甲兵。此外,他所率领的一百多个葛布什贤也都是满洲勇士,要比白甲兵还精锐一些。 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一人双马,在正面战场的明军注意力被赶出大营的数万民夫吸引时,是有可能攻入明军大营,威胁到那位大明监国安全的。 毕竟,按他们之前探查到的明军兵力配置,如今明军应该也各军尽出了。 汉岱的动作要慢些,过了小片刻,才带和十名马甲和一百多名包衣驱将数万民夫驱赶向东面的战场。 这些民夫皆是清庭依靠河北、山东降官征发来的大清顺民,因早已+he被八旗军吓破了胆,又担忧家中亲人安危,民夫们即便知道八旗兵是要赶着他们去送死,也不敢反抗。 都哭哭啼啼、磨磨唧唧地向东面战场走去。 汉岱带着十个马甲、一百名包衣,骑着马在后面奔驰驱赶,瞧见走得慢的便一箭射过去。 民夫们见走得慢的被清军射死,就不敢磨叽了,逃命似地向东边战场跑去。 另一边,多铎眼见数万民夫奔下了坡地,吸引了明军注意,这才一挥手,带着一千六百多人,三千多匹战马,从正面战场的北边向明军大营绕去。 方才多铎通过千里镜看得清楚,原本留在后方的一万多明军,才从北边绕到正面战场。 为了绞杀逃出沟壕阵地的八旗兵,此时这些明军已经进入正面战场的中间,并且颇为分散,便是注意到他们从北边绕行,也来不及回防了。 至于说原本在北面与绿营军、汉旗军打的黄得功部,此时早已攻入了靠近扬州南城墙的孔有德部等三个清军大营内。 其部兵马,同样离明军大营有数里地,也是来不及回防的。 满蒙八旗军大营与明军大营之间的这一大片正面战场上,艾能奇所领的禁卫军第五镇确实是被从西面坡地上冲出的数万人吸引了注意力。‘清军怎么可能还有数万兵马?‘ 心中疑惑,艾能奇便驻马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向西边望去。 他这个望远镜可不是多铎手中那个只能放大八倍的千里镜,而是后世仿军用望远镜。 他调节焦距,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数万人”的具体情况。 ‘看样子是都是些民夫,可清军将这些民夫赶入战场能有什么作用 c ‘以这些民夫的速度,等他们赶到,我们怕是都将八旗军杀得差不多了。 就在艾能奇疑惑时,他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他拿起来凑到耳边,便听见朱嫩娖道:“艾能奇,这些民夫是清军特意驱赶出来吸引你们注意力的,多铎本人已率领一千多骑绕行北边,多半是想要突袭我军大营。’ 听到这里,艾能奇一惊,马上道:“臣这就率领骁骑营回防!”他正待放下对讲机,却听朱嫩妮笑道:“你不必着急,多铎要来便让他来。 他如果不来袭击我军大营,本宫还真未必能拿得下他。他既然敢来,本宫便让他有来无回。” “可是.”艾能奇虽然不像李定国、刘文秀那样善于思考,却也觉得朱嫩妮安及大营的安危最为重要。 朱妣妮却是打断他的话,道:“莫非你认为御林军近万将士还护不住大营?’ 当初在湖北战胜李自成的大军,朱嫩妮便从禁卫军、边防军中抽人补充并增加御林军人数。 所以,如今随行的御林军虎贲营有四千人,神机营则有五千人。倒是朱雀营人数没增加,仍是四百人。 艾能奇自不会质疑御林军实力,当即便道:“那臣该怎么做?” 朱嫩妮道:“继续绞杀满洲八旗兵,直至再无一人反抗!” 艾能奇神情肃然,应道:“遵命!” 随后,朱嫩妮又在对讲频道中跟曾英、杨展、黄得功、刘文秀讲明了情况。 满洲八旗军的确是一支劲旅,即便陷入沟壕阵地中,一时无法逃出,很多八旗兵仍在进行着激烈地反击。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快速适应地形,以及明军在枪炮、盔甲方面的优势。 当然,这些满洲八旗兵表现再怎么好,在绝对的劣势下也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曾英、杨展如今都已亲自入阵,带领部下杀敌,以期尽快歼灭这些满洲八旗兵。 另一边,黄得功与孔有德、许定国、杨承祖等人打得正激烈。刘文秀这边却是刚遇到五六千蒙古轻骑袭击。 几人虽然同样表示了该以朱嫩妮及大营安危为重的态度,但最终还是遵从了朱嫩妮的命令,先继续各自的任务,将多铎所领这支骑兵交给御林军对付。 多铎率领着一千多满洲八旗精锐,很快就穿过了北边,果如他所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瞧着明军大营已出现在视野内,多铎不禁稍稍放缓马速,对左右大笑道:“这大明监国绝对想不到,本王敢率一千多精骑穿插战场,直取。 其大营。 诸位,今日本王便要带领你们一起擒了那大明监国,再南下灭了大明,擒了那弘光帝,回京一起献给睿王、太后和小皇帝!” 一众八旗勇士也因这一路的顺利而对袭营之事信心大增,闻言纷纷跟着大笑。 然而,不等他们笑完,便听见了一连串的火炮轰鸣声! 正文 第327章 女帝杀意,多铎秒怂! , “散开!冲锋! 听见明军大营打炮,多铎不仅没害怕,反而露出癫狂神色,大喝着打马冲锋。 说起来,这些八旗精骑原本就不是紧密的阵型,听见炮响立即散得更开,并加速向明军大营冲去。 明军炮手却似乎预判到他们会冲锋袭营,足有六十枚开花弹正好落在八旗精骑冲锋的路上。 哪怕他们散得很开,仍有不少人、马被开花弹炸死、炸伤。 不过,冲在最前面的多铎没停下,后面的一众八旗精骑自然也不会停下,如此只挨了一轮炮击,便抵达明军大营前。 “蒙马眼!刺马!’ 多铎又是一声大喝,在接近明军大营不足百步时,先用黑布条蒙住马眼,再用马刺狠狠刺了备用马臀一下。 这些马匹都是受训过的战马,会根据马刺刺激的位置冲向不同方向。 如今马臀被狠刺了一下,便都猛地冲上明军大营辕门及栅栏!一千多战马嘶鸣狂奔,竟然隐隐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不过,就在这些战马猛冲时,明军大营再度响起了一连串的火炮轰鸣声。 这一次炮声较小,却多达两三百声。 努山等八旗精骑望去,便瞧见两三百枚铁弹从明军大营栅栏的缝隙中射了出来,尤其以辕门处最多。 很显然,这是明军再以虎蹲炮打发实弹。 近三百枚拳头大小的铁弹被打法出来的场景同样壮观恐怖。 铁弹破空的呼啸声仿佛龙吟,眨眼间便射入马群中,犁出了两百多道或长或短的血痕。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无辜战马倒毙在明军大营外。 更不知有多少战马因之绊倒,被同伴无情践踏。 如此众多的火炮轰击,让本来接受了一些炮声影响训练的战马都疯狂了。 有小部分战马向旁边,甚至后面跑去。 但其中的大多数却再次提速,直撞到辕门、栅栏上。 一匹撞不破,后面的却紧跟着撞上来。 两匹、三匹...终究明军建立栅栏用时不足一日,并非坚固的土木围墙,发狂的战马靠着血肉之躯撞破了一部分栅栏,于是后续战马便直奔入营。 然而营内靠近栅栏处却尽是陷马坑、沟壕,顿时又让这些马匹陷入进去,一阵嘶鸣,受伤殒命。 不过这些战马到此也算是完成了清军强交给它们的“任务”。 因为就在战马冲击大营时,多铎所领的剩余一千多八旗精骑同样如同疯了般,践踏着马尸,冒险冲向明军大营。 “下马!从缺口冲进去,别让明军再开炮!’ 随着努山用满语大声喝令,一些因马尸而速度骤减的镶白旗阿礼哈超营勇士便下马,踏着马尸奔向被战马冲破的栅栏缺口。 这一批人约有两三百。 其中着三层甲的红甲兵数十,余者亦尽是着双层甲的马甲兵。 这些满洲勇士皆具勇力,身着重甲,踏行在马尸血泥中速度依旧不慢,很快就到了一处被撞塌的栅栏前。 顶在最前面的红甲兵仗着重甲坚盾,直往里面突进。 后面的众多马甲兵则张弓向营地中射出一阵箭雨。 与此同时,明军大营中也有上百个黑乎乎的东西扔过来,赫然是手榴弹。 八旗精锐的重箭落入明军大营中,只听见铛铛一阵金铁交击声,惨叫声寥寥。 可明军的手榴弹落下来,却炸得冲营的八旗红甲兵、马甲兵四仰八翻,死伤累累! 见此,努山终于忍不住,道:“王爷,我们在此佯装攻营,吓唬明军各部回援就行了,不必让勇士们如此舍命冲营啊 “狗屁!”多铎扭头瞪向努山,目露杀气,“只是佯攻,怎么可能让那大明监国感到危险?他如果不调明军各部回援怎么办? 要只是在大营外佯攻,本王还不如不来!让前面的人拖开马尸,然后我们骑马冲营!’ “王爷. 努山发现这明军大营似乎仍有不少守军,且都很精锐后,想法已彻底改变,觉得多铎再冲营就纯粹是送人头。 然而他才开口,多铎就用刀指向了他,“再多说半个字,本王先要你狗命!’ 努山只能闭嘴不言,满脸苦涩。 此时随行的满洲勇士们已经没了之前的信心,甚至忧心忡忡,但还是执行起多铎的军令,并且动作迅速麻利。 这过程中,明军又用虎蹲炮向外面打发了一轮实弹。 即便这些满洲勇士有了防备,依旧死伤上百人。 好在道路终于被完全清开,多铎便让麾下红甲兵打头阵,打马冲入明军的大营。 随后是一千余人的马甲兵,他则率领上百白甲兵、上百葛布什贤押后. 朱嫩妮端坐在一座普通营帐中,拿着平板电脑,通过微型无人机传回来的影响,看着多铎率领满洲八旗精锐冲营。 见其以骑兵冲营,朱嫩妮拿起一个对讲机,打开御林军各千总级别将官所在的频道,“放他们进来,否则还真未必能一网打尽。’ “遵命!” 频道中虎贲营、神机营九位千总轰然应命。 骁骑营被朱嫩妮派去西面战场了,而多铎此番所领又都是骑兵,她想要将其尽数留下,选择诱敌深入是最好的办法。 另一边,郝光明也通过朱嫩妮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战事。 得知多铎率领骑兵冲入明军大营,郝光明不禁摇着头笑道:“这多铎此前肯定是没能侦查到御林军的人数,甚至可能不知道御林军的存在,以为保护你这位大明监国的只是一支样子货军队。 否则,他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会进行这种毫无胜算的军事行动。在他看来,他这可能是军事冒险;不过在我们看来,他这可就纯粹是送人头了。” 朱嫩妮闻言先微微一笑,随即望着平板电脑上的多铎,想到此人已经给大明造成的伤害,以及其人在历史上造成的扬州大屠杀,她凤眸不禁闪过一抹寒光,道“此番,本宫必要擒杀此獠!” 郝光明听了不仅赞叹:老婆可真是越来越像一代女帝了啊,虽然她只有十六七岁。 另一边,当头的满洲红甲兵、马甲兵冲入营地后并没有立即遇到阻拦,竟然很快冲进去两三百步,不知不觉就深入了明军大营。 他们觉得不对,便勒马放满了速度。 后方多铎才进入明军大营,见前方骑兵速度慢了下来,不禁大怒,喝骂道:“都停下来做什么?冲进去,见人杀人,见不到人就放火烧帐篷!” 骂完他仍不解气,正要让随行的葛布什贤去将前方领队的牛录章京斩首,便听努山道:“王爷,这是陷阱,快撤!” “狗屁 多铎才骂了一句,话就断了。 只见周围帐篷后绕出了一队队身着明晃晃板甲、飞碟帽的明军重甲步卒。 同时诡异的呼啸声也出现在天空中。 多铎等人下意识抬头一看,便瞧见两只仿佛怪鸟的东西,在半空中高速飞行,并照射下刺目的强光! “飞剑!” “怪鸟!” 多铎、努山脑海中出现了之前那两个汉人败将所说的名词。 更多的他们便来不及想了。 只见众满洲八旗精锐因为两只怪鸟的出现,以及投射下拉来的强光,全都惊慌混乱起来。 与此同时,一连串的炮声响起,便见五六十发开花弹从天而降,落向多铎等人所在地方! 回过神来,之前还很猖狂,执意要攻入明军大营的多铎却莫名害怕了。 并且这种恐惧、害怕的情绪一出现,就完全支配了他的行为,让他下意识地向大营外面跑,连身边的军队都不顾了。 说到底,多铎之前选择袭击明军大营,皆因个性叛逆、偏激,行事张狂,而非真的有大智大勇 所以,眼瞧着死亡将要降临,从小被努尔哈赤宠溺,长大又被哥哥多尔衮偏袒照顾的多铎忽然怂了,并且一怂到底。 多铎骑术精湛,调转马头逃跑的动作很快。 眼见他就要冲过进来时的栅栏缺口,却有数发开花弹从天而降,尽数在其周围爆炸,直接将他与战马一起掀倒在地! 正文 第328章 清军溃逃,全线追击! , 轰轰轰. 五六十枚开花弹爆炸的尘土、烟雾直接将多铎及与大营北栅栏较为靠近的努山等一百多葛布什贤、一百多白甲精骑淹没掉。 这些在冷兵器作战中,能够以一当十,昔日甚至一个人追杀上百明军的满洲八旗勇士,尚未来得及挥刀与明军接战,便有很多被炸死炸伤。 在靠近大营中央的地方,却有一队队神机营将士扛着虎蹲炮越过虎贲营的士兵,隔着不足百步向一千余恐惧慌乱的马甲兵、红甲兵打发散弹。 足足两三百发散弹打过去,顿时形成了一张又一张的死亡之网罩过去! 哪怕这些满洲八旗精锐最差也穿两层甲,并且人人皆有丝绸内衬,更有两三百穿三层甲的红甲兵,可在这么多散弹的轰击下,仍是死伤一大片。 尤其是处在外围,离虎蹲炮只有几十步的一些红甲兵,甚至被散弹轰得不成人形! 可以说,对于这些满洲八旗精锐来讲,先是下了一阵狂暴的铁弹子雨,随后又下了一阵血肉之雨。 他们脚下的土地也瞬间变成一片血红,就像往昔他们每次进入关内,抢掠、屠杀过的一片片土地。 再经历两三百门虎蹲炮一轮轰击后,活着的满洲八旗精锐已不足三分之一,仍骑在马上的更是不足五分之一。 且基本都处在原来的中间区域--是外围的人挡了炮子,才让他们侥幸活下来。 御林军的虎贲营、神机营瞧见光明式火炮、虎蹲炮两轮炮击所造成的修罗地狱般场景,也都微微一愣。 随即最靠前的虎贲营将士便发出了呐喊-- “杀鞑子!’ 于是,四个千总的重甲步卒从四个方向冲向剩余的八旗精锐,进行近身搏杀。 其实此时应当让神机营将士在以手榴弹、排枪犁过两轮的。 但虎贲营将士都很清楚,真这样搞,他们恐怕都捞不着出手的机会了。 再加上朱嫩妮并不指挥现场的具体战斗,只做较大的兵马调动、布置,所以虎贲营众将士就莽上去了。 也不知是这些满洲八旗精锐都被火炮打蒙了,还是被天上两架鸟瞰无人机吓傻了。 一些人竟然没怎么反抗,就那么呆呆的任由虎贲营将士斩杀掉。 当然,大部分满洲八旗精锐仍下意识地抵抗起来,并表现出了很强的个人战斗能力。 即便是处在士气低迷之极的状态,往往也能一个人打两三個虎贲营将士。 须知,御林军虎贲营将士也都是从各军中选取的善于近战的劲卒。由此可知,这些马甲兵、红甲兵以及白甲兵确实凶悍善战。 可惜时代变了,在这个火器比重大大增加的战场上,个人武勇已经没了多大作用。 某顶帐篷中,朱嫩妮见多铎所领的八旗精锐只剩下了几百人还在战斗,便用对讲机向飞鹰队的两个小组道:“播放录音,让这些人投降。 之所以如此决定,一则是因为朱嫩妮发现战场上已看不到多铎,不知是被刚才开花弹炸死炸晕了,还是逃了,便想尽快结束战斗清理战场。 二则,剩余这数百八旗精锐分明是在顽抗,虎贲营并无与其战斗的必要。非要去打,只不过是徒增伤亡,并无军事上的意义。 最后,若能俘虏这些人,这好歹也是几百壮劳力呢。 大营内的战场上,剩余的三百多满洲八旗精锐在虎贲营将士的逼迫下,已缩成一个圆阵,却一时并无人投降。 实在是这些八旗精锐脑海中还没出现投降的选择。 但是,当两架鸟瞰无人机在他们上空盘旋,投射强光,并播放喊降的话语时,一些懂得汉话的人终于挺不住了。 让他们惧怕、失去支撑的并非外面包围他们的数千明军重甲步卒,而是天空中的两架无人机。 在他们看来,这确实说明大明有神灵相助,他们只是凡人,岂能与神灵为敌? 最开始,只是少数懂得汉话的满洲八旗勋贵三代或将官扔下兵器,跪伏投降。 大多数满洲旗兵虽然不懂汉语,可瞧见少数人投降,却也猜到那两只怪鸟在喊什么了。 之前这些人战斗完全就是潜意识地反抗,很多人脑子甚至一直是懵的,并非对清国多么地忠贞不屈。 此时有了投降活命的选择,他们自然不会再顽抗赴死。 没捞到多少人头的虎贲营、神机营将士虽有些不满足,却不敢对朱嫩妮的命令有丝毫违逆。 当即虎贲营将士就冲上去收缴这些满洲战俘的兵刃,并粗鲁地剥下他们的盔甲,还用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 同时,一些人也在打扫战场。 因为多铎袭营引起的这一战范围并不大,将士们很快就找到了昏迷并受了轻伤的多铎,以及被炸死的努山。 另外还有三个镶白旗阿礼哈超营的牛录章京一一两死一伤,受伤的那个名叫宁尔佳,跪伏投降了。 解决了多铎这支兵马,朱嫩妮才有心思了解另外几个战场上的情况。 首先是南边。 博洛、鄂罗塞臣率领四五千骑兵袭击大营,被刘文秀率领的禁卫军第二镇留下一千多骑后,两人便率领剩余的三千多骑逃走了。 在西边的战场上,沟壕阵地外面的战斗基本收尾,反倒是那数万民夫给艾能奇的禁卫军第五镇造成了一些麻烦。 好在他们有两三千骑兵,很容易就将这数万民夫驱赶到了战场一处,用少数兵马看守起来。 随后,艾能奇通过飞鹰队获知西面坡地的满蒙八旗大营已经没了人,便率领骑兵前去查看,发现果然人去营空。 至于禁卫军第五镇,只让他排到沟壕阵地中,配合曾英、杨展的两镇边防军,解决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八旗兵。 沟壕阵地中的八旗兵是越到后面,越坚韧难打。 甚至沟壕地形有时反而妨碍边防军发挥人数优势,这才让战事拖延下来。 但即便没有禁卫军的加入,这些八旗兵被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见此,朱嫩妮当即命令曾英、杨展用无人机喊降这些八旗兵,并派人将努山的首级以及昏迷的多铎送过去,加强劝降效果。 至于北面,当朱嫩妮让负责监控北面战况的飞鹰队小组将航拍影像传回来,恰好看到汉旗军、绿营军大溃逃。 原本,黄得功所部兵马,分三路分别攻打杨承祖、孔有德、许定国三人的大营。 因之前靠南边的李际遇、刘忠的大营,及汉军镶蓝旗张存仁的大营被攻破时,都有不少人退向北边,所以剩余这三个大营兵马颇众。 再加上孔有德、张存仁的汉军旗兵马都颇为精锐,尤其是孔有德部,不仅有众多火炮,更有三千火绳枪部队。 黄得功部虽然前面接连攻破两座大营,士气高昂,又有朱嫩妮支援的一批火炮、手榴弹,军队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黄名、徐冲、陈献策、张杰等将领更是几度率兵攻入三大营中。可终究只有三万兵马,又因汉旗军战力强悍,几次攻进清军大营后都被赶了出来。 所以,之前北面的战场整体呈焦灼之势。 可在此时,不知是否是获知了满蒙八旗军大败的消息,三大营的绿营军、汉旗军竟忽然就溃逃了。 通过微型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可以瞧见一些绿营兵将领骑着马带着几十、数百家丁就往西北面跑。 如孔有德部,却是向东面突围,想要去与古运河上的耿仲明部汇合,坐船逃跑。 便是那二十门红夷大炮,孔有德部都抛弃了。 原本暂时修整的黄得功麾下各部将领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就纷纷发兵追击! 朱嫩妮虽然一时不确定这些汉奸军溃逃的原因,却是果断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李占春,你率领长江水师第一镇火速沿古运河向北,务必击垮耿仲明部水师!” “末将领命!” “艾能奇,本宫现命你率领骁骑营及禁卫军第五镇哨骑,由西北面追杀溃逃之清军!‘ “臣领命! “飞鹰队第十三小组,操控无人机前往扬州城南墙,要求扬州守军分派部队出南城门,协助黄得功部拦截溃逃之清军! “飞鹰队第十三小组领命!’ 正文 第329章 无人机传喻,孔有德溃逃 , 扬州城头,史可法、刘肇基、史德威等人瞧见三大营清军忽然溃逃,也感觉莫名其妙。 此番扬州大战,分成数个战场,战线绵延一二十里。 边防军、禁卫军与满蒙八旗军交战的主战场离扬州城有十几里之远。 因此史可法等人即便是在扬州城南墙上,也看不到主战场的情形。 倒是多铎率精骑穿插战场边界,三千多匹战马带起的烟尘他们模湖地瞧见了。 又听见明军大营那边一阵炮响。 至于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是半点也猜不到。 史可法甚至曾悲观地道,此番来援明军大营恐怕是被清军精骑给袭击了。认为攻打城南清军三大营的黄得功部不久就要因此退兵。 所以,瞧见三大营仍有四万多人的绿营军、汉旗军忽然就溃逃了,史可法完全不理解。 “这清军方才不是将靖南侯的兵马赶出了营地吗?怎么忽然就溃逃了?”史可法紧锁双眉,满头雾水。 刘肇基同样难以理解,但他却认为清军不像是演戏,而是真的溃逃。 于是向史可法抱拳道:“督师,此实乃我们与靖南侯合击清军的良机,还请督师下令,让我率一部精兵出城,截击溃逃的清军!” 这并非刘肇基第一次请求带兵出城了。 之前黄得功部攻打得三大营,清军再无攻城余力时,刘肇基就两次请带兵出城,谋求与黄得功一起击破清军三大营。 奈何史可法始终认为清军留有余力,且扬州城守军太少,若损失了刘肇基一部,再难守城,以此为由不让刘肇基出兵。 如今虽看到清军溃逃,可听到刘肇基的请求史可法还是犹疑起来。 “这清军溃逃的实在莫名其妙,其中怕是有诈。况且鼎维麾下如今不过三千能战之兵,便是出城截击敌人,也未必能见到取得多大效果啊。” 旁边马应魁看不下去了,抱拳道:“督师,若刘总兵麾下兵马不够,额愿意带兵随他一起出城。” 史可法听了却是瞥向马应魁,冷声道:“区区一个参将,此等重要军事如何轮到你发言?” 听见这话,马应魁顿时气得老脸胀红。 刘肇基紧皱眉头,既替马应魁感到不忿,又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劝史可法。 偏偏军情紧急,机会错过就没了。 正在他着急时,头顶忽然出现一阵怪异的嗡鸣声。 随即便有士卒惊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怪鸟?” “怎么看着像是人造的木鸟?” “木鸟能飞吗?你看那上面反光还冒光,分明是金子和宝石做的。” “···” 在守城将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史可法、刘肇基等也向半空中望去,便瞧见一只怪鸟盘旋在城墙上空一两百米的地方。 正如将士们所讲,这怪鸟看着绝非自然生灵,像是人造,材料却非木非金,看着奇妙无比。 不待史可法等人多想,就听见那怪鸟中传出了洪亮的人声—— “我乃大明飞鹰队第十三小组观察员唐龙,现传监国口谕:兹令督师史可法即刻分派兵马出城,协助靖南伯黄得功围剿溃逃之清军!” 无人机传出话语声后,整个扬州南城墙都是一片安静。 如果先前的无人机只是让众人想起某些传说、神话后,此时在听到无人机口吐人言,所有人便是一片震惊了。 大约安静了十几息,出乎观察员唐龙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某个民壮忽然把手中物事一扔,喊道:“怪物啊!” 然后便向仓皇向楼梯跑去。 城墙上很多人被这一声叫喊醒过神,几乎所有民壮乃至守城官兵都露出了恐惧神色——那是出于对未知的、不理解的事物的恐惧。 眼见着很多民壮有跟着一起溃逃的趋势,甚至可能连官兵都受到影响,马应魁见最先逃的民壮经过身边,便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大喝道:“这里是战场,无军令溃逃者斩!” 这一声大喝立即让许多人从恐惧中恢复了些理智。 刘肇基跟着大喝道:“所有官兵、民壮皆不得乱动,若引发溃逃,立斩不饶!” 史可法却仍盯着无人机,吞咽着口水,明显也害怕了。 飞鹰队的微型无人机并不具备声音接收装置,更别说它还在一两百米的空中。 因此唐龙只能通过航拍影像大概猜测城墙上的情况,他并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再次重复朱媺娖的命令。 并且让无人机又降低了几十米,做出威压姿态。 刘肇基虽然也惊疑不定,可瞧见史可法一副呆呆的样子,口中喃喃着“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会有这种神鸟”之类的话,便知道这位史督师是指望不上了。 他于是装着胆子问:“你们可是陛下派来的?大明监国又是哪位?” 唐龙道:“大明监国乃先帝之女,坤兴公主。” 至于南京的事,他却是谨慎的没回答。 刘肇基也没追问,而是又问:“南边战事如何了?城下三大营清军为何会突然溃逃?” 唐龙道:“满蒙八旗大军已在西面战场上被我军全歼,估计绿营军、汉旗军正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会溃逃。 尔等莫要再耽搁时间了,若是误了战机,监国事后必然会怪罪责罚!” 刘肇基听了却是又惊又喜,自语道:“八旗军竟然败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激动之余,他当即嘱咐史德威守好扬州城,他则与马应魁率领麾下兵马出了南城门。 却说三大营清军溃逃之后,主要分为两股。 一股从西北面绕城而逃,以河南、江北绿营军为主。 另一股则向古运河奔去,以孔有德、张存仁的汉旗军为主。 黄得功通过对讲机与艾能奇沟通,知道其将率领骑兵追杀从西北方向逃的绿营军,便率领麾下主力追杀汉旗军。 因清军逃的太突然,并且刻意靠近扬州城南墙走,黄得功麾下步卒追赶不及,唯有他率领的两三千骑兵能追上。 可城南多小河、溪流,骑兵并不好发挥,再加上孔有德部还携带了不少轻炮,又有火枪部队,黄得功一时真不敢追得太近,只能边追边骚扰,迟缓其逃跑速度。 眼见着刘肇基、马应魁带着三四千兵马出城,贴着城墙向东急赶,欲从北侧袭击汉旗军,黄得功也令骑兵加速,准备冲击汉旗军的队伍。 虽然此举颇为冒险,可能兵马损失会比较大,但黄得功认为,只要能留在孔有德的部队就是值得的。 在此前的几次军事会议中,朱媺娖曾说过,孔有德部的火器部队对清军是莫大主力。 此番如果能将孔有德部消灭,至少也等于断掉了清军一根大拇指。 决定冲阵前,想起那日无人机对李成栋部的惊吓、骚扰效果,黄得功便拿出对讲机,联系到朱媺娖,道:“监国,臣请飞鹰队以鸟瞰无人机惊吓、骚扰汉旗军,协助我们破敌!” “准!”朱媺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事实上,即便黄得功不说,朱媺娖也准备让飞鹰队协助。 毕竟孔有德、张存仁两部汉旗军加起来还有一万好几千人呢,而且战力不俗。 她可不想为了追杀、歼灭这支汉奸军队,麾下将士有太大伤亡。 ··· 孔有德、张存仁都脸色难看地闷头向东赶路。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满蒙八旗军在主战场上竟然败了——若非汉岱派人来通知,他们都未必知道。 虽然汉岱的人还说,多铎已率领两千精骑去袭击明军大营,有可能扭转战局。 但两人都是打了许多年仗的宿将,很容易就判断出,明军大营不可能没防备,多铎仅凭一两千人去袭营,纯粹就是送人头。 因此,他们与绿营军将领略一合计,就趁着打退黄得功部一波的机会逃了。 可惜众人麾下士卒也都奸猾,哪怕他们什么也没透露,这些士卒也猜到多半是主战场败了。 于是,原本该是有计划的逃跑,直接成了溃逃。 好在他们汉旗军还有耿仲明水师可依赖,比靠双腿的绿营军多了一份逃出生天的希望。 正文 第330章 汉奸王疯狂立旗,顺天意家丁噬主 , “张抚台,咱们再走快些,到古运河便就能坐船了。”孔有德骑在马上,还不忘鼓励受了箭上的张存仁。 张存仁中的这一箭扎在左胳膊上,并不深,只是轻伤。 但他此时却满脸忧虑,对前途充满悲观。 “恭顺王,这扬州守军也出来了,若是与黄得功夹击我等,可就麻烦了呀。” “放心,他们不敢的。”孔有德颇为自信地道,“我军中尚有轻炮两三百门,又有火枪兵三千。 那黄得功的大部队落在后面,他若是只凭两三千骑兵就与扬州守军来攻打我部,本王便叫他有来无回!” 见孔有德如此有信心,张存仁也松口气,道:“若真能败黄得功一场,回去我等对摄政王也能有所交代了。” 孔有德哼道:“此番本就怪豫王轻忽大意,才招致兵败,与我等汉旗军何干? 张抚台就放心吧,摄政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怪罪我等的。” 两人没就这个问题多谈,因为他们都明白,只要他们还有用,多尔衮就不会严惩他们,尤其是在满蒙八旗军损失惨重的时候。 孔有德更觉得,此战明军展现出了火器犀利的一面,日后清庭当更加依赖他们三顺王才对。 旁边张存仁却又担心起另一个问题。 “我看这南京来的明军也有水师,舟船颇多的样子,怀顺王该不会打不过明军水师吧?” “不会的。”孔有德对耿仲明也颇有信心,“怀顺王所领乃是原大明登州水师精锐,海洋之中所向披靡,又怎么会栽在古运河这般小水沟中呢。” 孔有德才说完,便听见南边马蹄声迅速接近。 于是又冷笑道:“这个黄闯子还真不怕死,也罢,今日我便叫他知道,任他再勇武,在我的火枪兵面前也得跪!” 说完,孔有德当即调动军中炮兵、火枪兵做好迎战敌骑的准备。 谁知他还没有完成兵马调动,便听天空中出来奇怪的呼啸声。 抬头一看,不禁双目圆睁,大惊失色。 “这是···那李成栋部败将所说的怪鸟?!” 张存仁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天空中高速盘飞的两架鸟瞰无人机,骇然失色。 “竟然真的有异人以飞剑襄助明军?!” 两位主将尚且因为无人机的出现失魂落魄,其他汉旗军将士就更不用说了。 许多人抬头瞧见那两架高速飞行的鸟瞰无人机,都惊慌起来,不是所措。 “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两只怪鸟哪里来的?怎么在我们头顶不走,莫不是想要吃我们吧?” “娘咧,这怪鸟有好几只眼睛,还会发光!” “···” 因为无人机尚且没用音响外放讲话声,汉旗军的人虽然惊慌,倒还挺得住。 孔有德回过神来,便露出凶狠神色,大喝道:“军中神射手何在?将这两只怪鸟射下来!” 这里的神射手自然并非那种传说级的神射手,只是普通神射,一般军队中都会有几个。 眼见两架无人机偶有掠过百米低空的行为,孔有德麾下几个神射手便先后弯弓射箭。 可惜鸟瞰无人机速度太快了,他们的箭支全数落空。 这时黄得功的骑军已经逼近,孔有德便大喝道:“两只怪鸟而已,慌什么?别管这两只扁毛畜牲,先给本王迎战明军!” “嗻!” 汉旗军还是颇为精锐的,不少将官应了声,便吆喝着整队待战。 谁知这时空中的鸟瞰无人机发出了洪亮的讲话声。 “尔等本是大明官兵,却投靠清虏助纣为虐,如今已陷入末路,还不扔下兵器俯首受降? 所有汉旗军将士,如果绑了孔有德、张存仁投降,尚且有一条活路。 但要是顽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番话反复播放三遍。 直让下方一万多汉旗军震惊得呆住。 如果说被高速飞行、能发微光的怪鸟盯住,他们还勉强能绷得住;可怪鸟开口说话,还说他们罪孽深重,让他们投降,这就没人能绷住了。 怪鸟能口吐人言,那就不是怪鸟,而是神鸟。 是上天以此神鸟向他们传达天意啊! 于是,先回过神的八旗军顿时便有一些特别迷信地跪倒在地,叩头不已。 “神鸟饶命!” “我们愿降啊···” 孔有德、张存仁回过神来,也是惊惧不已,肝胆欲裂。 然而孔有德却又不甘心就此失败,便强自稳住心神,想要喝斥麾下将士听令。 谁知他还没开口,天上便有两道强光照了下来,直将他与张存仁罩住,弄得他们根本无法睁眼。 张存仁甚至惊叫着跌落下马! 这般情形直让孔有德觉得危险无比,汗毛直竖,再也不敢存有侥幸心理,喝了一声:“随本王向东突围!” 便果断打马向东,仓皇奔逃。 虽然无人机展现出了“口吐人言”、“目发强光”的神异,但一部分孔有德家丁仍潜意识地跟着孔有德一起驾马奔向东边。 至于一万多汉旗军,早已陷入了混乱之中。 有不少人仍在向无人机叩头求饶。 还有些人向其他方向逃去。 又有人想要于乱军之中拦截孔有德,临阵反正搏一个富贵。 然而孔有德带着两三百家丁却很快奔出了乱军。 先前他是要领军,纵然骑马,也是慢行。 如今只待两三百骑马的家丁,反而很快就到了古运河西岸。 抬头望了眼,瞧见一只怪鸟一只在头顶盘旋,孔有德不禁头皮发麻。 他在靠近扬州城东南角的古运河岸边不见耿仲明舟船,便又率领家丁们沿岸向北跑。 那里,耿仲明的舟船正沿着运河向北驶去! 孔有德又气又急,赶紧打马去追。 仗着马匹在岸上跑得比大批舟船航行得快,他竟然真的追上了耿仲明水师舟船的尾巴。 于是忙在岸上挥刀大喊:“怀顺王!云台兄!我是孔有德,快派船来接我啊!” 然而,也不知是耿仲明没听到孔有德的声音,还是有所顾忌,竟然没有一艘船回来。 古运河并不是很宽,孔有德觉得,即便耿仲明听不清他的喊话,也该能看到他这两百多人的。 这时一个家丁将领惊呼,“王爷不好了,后面有大明水师追过来了!” “什么?!” 孔有德惊慌去看,果然瞧见无数舟船从古运河下游快速航来。 同时,天空中的鸟瞰再次以强光不断照射孔有德,并发出洪亮的人声。 “尔等还不擒了孔有德受降?!” 这一句话反复播放,先是让两百多家丁一阵惊慌,随即却都看向孔有德,一个个神情异样。 孔有德被家丁们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禁用腰刀指向周围,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本王可是你们的主子!” 他不提“主子”这个词还好,一提顿时家丁们便都露出了明明白白的凶狠神色。 其中一个前段时间因冲撞了满洲将领而被孔有德鞭笞的家丁队长冷声道:“主子?你不过是清虏的一条狗而已,还真当自己也是八旗贵族了?” 随即又对周围的家丁道:“弟兄们,孔有德自己给满洲老爷当奴才,又让我们给他当奴才,那咱们就是奴才中的奴才,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今大明有神鸟襄助,必能扫平流寇、驱除鞑虏,我等正该顺应天意,擒了孔有德反正归明!” “大胆!” 惊怒之间,孔有德打马就要杀向那讲话的家丁队长。 却不想他马匹才一动,就被一杆长枪扫落下马。 随即周围家丁大半都扑了过来! 正文 第331章 战后统计,扬州文武 , “启禀监国,伪清恭顺王孔有德、伪山东巡抚兼汉军镶蓝旗梅勒章京张存仁被生擒,一万三千多汉军旗清兵投降。 另缴获汉军旗战马两千余匹,骡马五千多头,红夷大炮二十门,其余红夷炮、弗朗机、虎蹲炮等火炮五百多门!” 对讲机中传出黄得功兴奋的汇报声,朱媺娖听了也不禁露出笑容,道:“好!” 没过多久,负责西面主战场的曾英、杨展也通过对讲机进行了战况汇报。 先是曾英道:“启禀监国,经无人机劝降,又见到努山头颅及被俘的多铎,沟壕阵地中顽抗的三千余八旗军今全部投降受俘! 另外臣等已经派人接管了清军大营及伪清征发的三万余民夫。 经初步清点,从沟壕阵地、西面战场以及清军大营,共缴获战马三千余匹,骡、马、驴八千多头。 另有粮草三千多石,盔甲、刀剑、火炮、火药等军备物资若干,战马、骡马尸体若干!” 虽然朱媺娖对此有所心理准备,但听了依旧感到高兴,点头道:“很好,本宫知道了。” 接着杨展汇报斩获。 “启禀监国,我军正打扫沟壕阵地及西面战场,初步统计,此战击杀满洲八旗兵一万五千多人,俘虏两千余人。 目前已确定击毙的伪清满洲将领有镶黄旗固山额真拜音图、甲喇章京班代,正黄旗梅勒章京伊尔德、甲喇章京固山,以及镶蓝旗梅勒章京马喇希。 另俘获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正蓝旗昂邦章京阿山及一等甲喇章京阿尔津。”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又问:“边防军伤亡如何?” 曾英先道:“据目前统计,我边防军第二镇战死将士四百八十三人,有轻重伤员一千一百多人。” 杨展跟着道:“我边防军第三镇,战死五百七十五人,有轻重伤员一千三百多人。” 朱媺娖听了一时沉默。 她知道满洲八旗军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在如此优势下,两镇边防军依旧付出了约一个营的伤亡,其中更是牺牲了千余名将士。 郝光明也听见了曾英、杨展汇报的伤亡人数,猜测朱媺娖应该是有点难接受,于是劝慰道:“这一时期的满洲八旗军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况且边防军将士多是初次与满洲八旗军接战,以三千多人的伤亡,歼灭近两万满洲八旗军,已经很不错了。” “嗯。”朱媺娖先点头,随即却是拿起对讲机道:“曾英、杨展,一定要让医护营照顾好受伤的将士,阵亡将士的遗体也要妥善安置。 待回到南京后,本宫要建立大明英烈公墓,厚葬这些与清虏战斗牺牲的将士!” 曾英、杨展虽然都已做到顶级武将,可毕竟是武将出身,因此听到朱媺娖的话都不禁心中感动,一起道:“臣领命!” 至于刘文秀那边,之前已经汇报了战果。 博洛、鄂罗塞臣率领四五千骑去袭击大营南边,结果在禁卫军第二镇的炮火、排枪下,留下一千多具蒙古骑兵的尸体逃了。 因刘文秀还负有守护明军大营后路的重任,麾下也没多少骑兵,便没追击。 至于负责截击从西北面逃跑的绿营军的艾能奇,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甚至是飞鹰队也因距离问题,无法跟踪监控,传达消息。 这倒是让朱媺娖略有些担心。 郝光明则道:“此战大局已定,你是时候进扬州城了。”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 此前为了让扬州守军出城协助黄得功拦截汉旗军,朱媺娖便让飞鹰队传喻,向扬州官员、守军透露了她的身份。 她可以想象,即便明白此战已胜,如史可法等扬州官员的心思也未必安稳。 虽然大军就在城外,城内不太可能生出大乱子,但为了安稳扬州人心,她还是尽早过去比较好。 于是传令御林军及禁卫军第二镇,随其御驾进入扬州城。 至于禁卫军第五镇则留在城外,暂由曾英代管,与两镇边防军继续打扫战场,肃清残敌,处理战后诸事宜。 ··· 午时间,扬州城南门外聚集了很多人。 一边是黄得功和他麾下的黄名、徐冲、陈献策、张杰等将领,另一边则是扬州城内的文官武将。 文官主要有领兵部尚书衔、内阁大学士兼江北诸军镇军务总督史可法。 领兵部右侍郎衔,任兴平镇(原高杰麾下诸部)军务总督的卫胤文。 此外还有扬州知府任育民、屯田道应廷吉、兵部司务郎中陈于阶等。 武将便是刘肇基、史德威、马应魁、何刚等人了。 这时收押汉军旗俘虏的工作还在继续,清理战场缴获地事情也在继续。 但这些工作自有中低级将官去做,黄得功及其麾下高级将领却是空出时间,押着孔有德、张存仁这两个大汉奸,在扬州城南门外等待朱媺娖到来。 说起来,黄得功最先准备直接进城的。 但陈献策及时提醒了他,说监国必然会进扬州城。此战大胜,又生擒了伪清两大汉奸,应该将带着大汉奸进扬州城的荣耀让给监国才对。 黄得功虽然为人粗爽,却不代表完全不懂政治。 因此一听就接受了陈献策的建议,在南门外耐心等待起来。 至于史可法等扬州城内的文武官员,却是在黄得功、刘肇基擒了孔有德、张存仁过来时,便下令打开城门,出来迎接了。 史可法如今已经恢复正常思考能力。 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迫不及待地要向黄得功询问。 虽然不知南京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但他觉得黄得功定是可信的——以前的江北四镇,真正支持南京朝廷的也就黄得功了。 见到黄得功后,史可法便急问:“靖南侯,坤兴公主监国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怪鸟,究竟是何物?莫非是什么妖法?” 听史可法现在还纠结无人机的事,一副拎不清轻重的样子,黄得功不禁暗笑。 面上却是神色严肃地侧向南边抱拳,道:“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真命之主。 我等之前因不知先帝遗诏存在,才拥立福王践位。 如今福王已经退位,虽还未有明旨发布天下,但南京内外我等臣子却都以监国为尊。” 这样一番文绉绉的话,自然不是黄得功能说得出来的,而是让军中书吏教的,为的就是能直接镇住这些从扬州城出来的官员。 果然,史可法等人听了全都呆住,一时思绪乱如麻,脑子成了浆糊。 但也有脑子转得快的,能抓住重点的。 屯田道应廷吉最先出声道:“此番在南边与清虏大战的是何人军队?可也是靖南侯麾下兵马?” 黄得功道:“我军中哪有这么多火炮,又哪有能与满洲八旗对战的精兵?那是监国从四川带来的禁卫军、边防军。” 正文 第332章 御驾临,揽军心! , 禁卫军、边防军? 怎么从未听过这两个军队的番号? 扬州的文武官员听了先是疑惑,随即就有人反应过来,这定是坤兴公主新组建的军队。 最重要的是,若这位监国的坤兴公主手中掌握着数万强军,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如今可不是崇祯初年,而是真正的王朝末世,在场的这些位官员可都清楚,这般乱世中,掌握着强大军队有多么重要。 于是,一时间卫胤文、应廷吉、任育民等神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史可法却道:“女子如何能监国呢?于礼不合啊。” 黄得功听到后眉头一皱,脸发黑。 他以前觉得,史可法这个阁老虽然迂腐了些,但到底是个正人君子,与其他朝廷中蝇营狗苟的文官比起来算不错的了。 此时却觉得这人好不知趣。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公主监国于礼不合,这不是要拆公主的台吗? 他正要怼史可法一句,却听史可法又问:“那能说话的怪鸟呢?莫非是有妖人在公主身边?” “放你娘的臭狗屁!”黄得功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史可法的鼻子破口大骂,“监国身边哪里来什么妖人?那是监国以大神通从后世带来的无人机!” 说着,黄得功见史可法满脸懵逼的样子,便知道史可法根本没明白“后世”、“无人机”的意思,黄得功就哼道:“说了你也不懂,懒得跟你啰嗦!” 史可法身后的几位幕僚中,则有人露出气愤之色,道“粗鄙武夫!怎可对史督师如此无礼?!” 黄得功瞥了这人一眼,根本不搭话——对这类连官身都没有的文人,他都懒得搭理。 这反而让史可法的几位幕僚更加气愤了。 倒是刘肇基、马应魁等武将,瞧见这一幕心中舒爽——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武将吗?现在却被一位武将瞧不起,感觉如何? 就在城门口气氛越来越不好时,一快马奔至,大喊道:“监国御驾已至五里外!” 听此,卫胤文道:“此处离扬州城不过一里,我们在此迎接监国会不会不合礼数?以我看,至少也得到离城三里的地方才好。” 这话一出来,顿时便有不少文武官员点头。 显然,在场的大多数官员心中都已认了坤兴公主任监国之事。 史可法却皱起眉头道:“公主銮驾,我们出城一里迎接已是大礼,如何还用出城三里?” 另一边,化身狗头军师的陈献策却凑近黄得功道:“伯爷,那个卫督师说得对啊,咱们最好到离城三里的地方去迎接监国。” 黄得功点头,“就这么办——史可法这老小子不是说不行么?我非得这么干!” 当即,黄得功便带领着麾下武将,以及俘虏的孔有德、张存仁向南走去。 卫胤文也带着大部分扬州城的官员跟上。 最后史可法身边竟然只剩下几个幕僚,以及何刚、陈于阶等屈指可数的几个官员。 而且说来,何刚也是史可法幕僚。 史可法到江北任督师,麾下幕僚可是多达十几人,而今还有人在城中做事呢。 何刚凑到史可法身边劝道:“督师,监国携大军而来,又歼灭了十数万清军,军威凛凛,督师最好不要触其眉头啊。” 史可法闻言却不悦地看向何刚,“你怎么也称其为监国?须知,这是大明,不是五代十国——就算她掌握大军,也不该以女子之身监国,更不该觊觎帝位!” 何刚听了愕然,随即彻底沉默。 他觉得,作为幕僚他已经尽力了,奈何这位史督师实在带不动··· 史可法等人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瞧见朱媺娖的御驾,同时也瞧见了随行的御林军、禁卫军第二镇。 别看史可法之前义正辞严,可此时瞧见盔甲明亮、刀枪在手的御林军、禁卫军将士们,却紧张了起来。 直到朱媺娖御驾来到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随众人一起行跪拜大礼,高呼:“参见监国千岁!” 等这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也称呼朱媺娖为监国了,顿时又羞又恼,老脸胀红。 他以为朱媺娖定会第一个叫他起来答话,却听到一个很清脆悦耳又带着威严的少女声,道:“扬州知府任育民可在?” “臣在。” 任育民起身出列,又重新跪下。 在这位监国公主的赫赫军威面前,他也是生不出任何异样心思和杂念的,更别说这位公主还有诸多神秘奇诡之处,叫人敬畏。 “城中百姓可还安好?”朱媺娖问。 “这···”任育民犹豫了下,道:“算是安好。” “什么叫算是安好?”朱媺娖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悦,“清虏围城,百姓必定惶惶不安。你作为扬州知府,得知本宫歼灭了清虏,解了扬州之危,难道没第一时间派人发布安民告示吗?!” 虽然从始至终,任育民连朱媺娖的脸都没看到,可听见这话,仍控制不住的紧张、害怕,忙叩首颤声道:“微臣失职!” 周围其他扬州官员此时也都紧张起来。 这些人都在想,周围监国公主怕是要拿任育民立威了——任育民乃是扬州知府,官职不小,却也不算大,正合适立威。 然后又不禁想,这位带着神秘奇诡色彩的监国公主不知会怎么惩罚任育民。 总不至于让那怪鸟将任育民吃了吧? 正在很多人胡思乱想,任育民本人冷汗也流了满脸时,却听朱媺娖道:“既知失职,那在此处磨蹭什么?还不先行入城去让人张贴告示以安民心?!” 其余人听了都感到意外。 任育民却如蒙大赦,忙道:“臣这就去!” 说完又匆匆向朱媺娖叩首,才带着几个属官急忙进城。 见朱媺娖并没有拿任育民立威,很多人都不禁松口气。 他们觉得此事可见朱媺娖之宽仁,能在一位宽仁的君主下面做官,自然是好事。 史可法对朱媺娖的看法也略有更改——公主能以百姓为先,属实难得。 ‘不过再难得,也不该以女子之身监国。’ 在史可法这么想时,朱媺娖又开口了。 “此番守卫扬州城的将领可都在?” 闻言,刘肇基、史德威、马应魁、何刚等人立即激动地出列,齐声道:“末将在!” 几人也不敢抬头看朱媺娖,却听朱媺娖用和悦的语气道:“此番若非本宫与靖南伯带兵来援,扬州便是孤城无援的险地。 几位能够据险地不退,为大明尽忠职守,当此国家危难之际,属实可贵。来,说一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听见朱媺娖这番话,刘肇基只觉得在沙场磨炼得坚硬如铁的心忽然就破防了。 没忍住眼里就泛起泪水,想起往日作为一个小总兵的种种委屈,再想到今日被监国公主所理解重视,不禁哽咽道:“末将扬州总兵官刘肇基!” “末将史督师督标营副将史德威!” “末将参将马应魁!” “末将民勇忠贯营头领何刚!” “末将民勇头领樊纲···” 随着几位守城将领依次报名,并纷纷哽咽,甚至流泪,周围的文官看了都不禁默然。 有的人心想:公主,我也守城了啊,我也有功啊,怎能把我们放在这些武夫之后呢? 却不想,待刘肇基等人报了名,朱媺娖依旧没提他们,而是微微点头道:“你们的功劳本宫都会记着,不过守城不仅是你们之功,更是诸多普通将士的功劳。 此番入城后,你们当全力理清守城将士之功,阵亡者、受伤者,朝廷皆会有所抚恤。 上至总兵,下至小卒,功赏朝廷绝不会短缺一分! 此外,你们须得替本宫向守城将士们带一句话——本宫绝不会让将士们为大明流血又流泪!” 这话一出来,周围所有将士,包括黄得功所部,全都绷不住了,皆齐声高呼“谢监国!” “大明万岁!” “监国万岁!” 最后,连远处那些没听见朱媺娖话的将士也跟着高呼起来,声音震天彻地。 一时间,旁边史可法、卫胤文等文官、文人不禁脸色苍白。 很多人都在想:这坤兴公主一来便收拢了扬州守军之心,又得其麾下将士如此拥护,恐怕即便没有那会讲人话的怪鸟,大明也难有人能阻挡她了。 正文 第333章 朱媺娖直言数学大道,史可法乱言女帝亡国 , 之后,朱媺娖让禁卫军先行入城。 主要是净街,既将百姓驱离朱媺娖要经过的扬州城主街道。 至于说像许多电视剧中那样,主君出行,无数百姓站在街边夹道围观、参拜,相隔不过十几步,甚至是几步,是根本不可能的的。 君主真这样出行的话,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徒刺杀。 所以,一般君主出行都会先派出军队净街。 即便是让百姓观看、参拜,也至少隔着一箭之地,不可能让百姓们靠到十几步内。 扬州城目前刚经过战乱,人心不稳,朱媺娖进城就更需要净街了。 趁着这个功夫,朱媺娖才让一众扬州城的文官上前来自我介绍。 却并非是从史可法、卫胤文这样的督师高官开始,而是从最低级的绿袍小官开始。 反正只是让他们自我介绍下,朱媺娖也无需说什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到最后只剩下应廷吉、卫胤文、史可法三人。 “微臣应廷吉,原为江北屯田道御使,现兼任史督师军中监纪。” 无论是屯田道、还是军中监纪,都属于监察御史的差遣,属于品级低却权利颇大的官。 朱媺娖看着应廷吉微微点头,耳中却在听郝光明念着刚才查到的相关资料。 “应廷吉,字棐臣,浙江鄞县人,天启七年进士。 曾任砀山知县,淮安府推官,福建巡按。精通天文算学,尤善勾股之论,足智多谋。 历史上,扬州被围后,就在清军攻城的前一天夜晚,奉史可法之命缒城而出,求援兵,集粮饷。 可惜扬州城五天不到就被攻破了,且扬州周围的官军得知清军南下,不是望风而逃,就是干脆降了清,应廷吉也只能成为侥幸逃过扬州大屠杀的一个幸存者。 他后来还写了一本名为《青磷屑》的书,详述记载了史可法经营江北,为协调诸军镇、守扬州所做的努力。 相较于外界因史可法身殒扬州、壮烈殉国,而视其为南明脊梁、抗清英雄、抗清名将。 在应廷吉的《青磷屑》史可法十分真实,就是一个因为时势突然变化,骤然被推到风口浪尖,却才不配位的普通人。 尤其是在军事方面的见识,史可法甚至还不如一普通低级军官。” 朱媺娖听着郝光明的话微微点头,便问:“听闻你精通天文数学?尤善勾股?” 应廷吉听了诧异,显然是没想到朱媺娖竟然知道这事。 随即答道:“不敢说精通,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朱媺娖也不知道应廷吉究竟是谦逊还是确实自觉懂得不多,便勉励道:“数学亦是国家所需之大道,你若于此有天赋,日后当精研之,若有成就,本宫必不吝封赏。” 听见这话,不仅是应廷吉诧异,就连旁边史可法、卫胤文都感到惊讶。 明末学术文化思想虽然颇为开放,但儒学四书五经之外的其他学问仍被视为小道、杂学,只配做读书人学习四书五经之余的兴趣爱好。 朱媺娖却在广众之下,说数学是国家所需要的大道,还向应廷吉允诺封官,这显然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 她朱媺娖,大明监国,极可能是未来的大明女帝,很重视数学! 所谓“上行下效”、“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无数典故都说明,在这片大地上,若是君主喜好什么,必然有许多人向这方面钻营,以期能够踏上一条富贵的终南捷径。 不过这种现象的存在未必就是坏事,还得看君主怎么运用。 自己的兴趣爱好能够得到君主的认可乃至重视,应廷吉自然是很高兴的,回过神来,便激动之色难掩地道:“微臣必不负监国期望!” 谁知他才说完,史可法就出声道:“殿下可知今日此言一出,日后读书人必定视钻研数学为终南捷径。若学数学者蔚然成风,儒家经书大道何存?!” 闻言应廷吉不禁脸色惨白。 因为他明白,一旦史可法这话传出去,他必定会成为儒生们眼中靠数学小道幸进的佞臣! 就在应廷吉惶然之际,却听朱媺娖冷笑道:“没想到在史督师眼中,儒家经书大道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啊。” 这次轮到史可法脸色发白了。 他并非是个善于辩论的人——如果是,他就不会被马士英那么容易赶出朝堂了。 须知,善辩之人必定心思机敏。 史可法显然不是。 “臣···”他一时呐呐,“臣并非此意。” “那史督师方才又为何危言耸听?”朱媺娖声冷依旧。 “臣···臣只是觉得殿下不该如此当众允诺封赏,须知‘上有所好,下必幸焉’。”史可法说着,言辞终于又顺起来。 朱媺娖听了却语气铿锵地道:“这正是本宫的目的——本宫就是要通过今日之言,让大明读书人都知道,数学乃国家所需之大道。 历法、水利、工造、军器乃至民生经济等等,无不需要以数学之道为辅佐。 难道史督师要说,历法、水利、工造、军器以及民生对国家不重要吗?” “这···”史可法再次结巴了,“臣并非此意,只是···” 史可法只是了好几次,却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媺娖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恰见禁卫军将官来通报城内已完成净街,便挥手道:“进扬州城!” 眼见朱媺娖的御驾起来,史可法仍在皱眉苦思,一旁的卫胤文却急了。 心中大呼:监国,臣呢,怎么把臣漏掉了?臣好歹也是个督师啊! 卫胤文急得冒火,却不敢拦朱媺娖的御驾。 可有一个人拦了。 却是史可法。 “殿下!”史可法直接跪在了御驾前,“臣还有一事相禀!” 在朱媺娖示意下,御驾停下。 她淡淡道:“何事。” 史可法道:“臣听闻殿下奉先帝遗诏任监国,臣以为,不论先帝遗诏是否存在,殿下皆当自请去监国号,交军权于朝廷。 从古至今,臣从未听闻有公主监国者。 今日公主监国,明日是否要践位大宝?殊不知,牝鸡司晨,乃亡国之兆! 臣今日观殿下所言所行,皆是为大明着想,既如此,何不听臣之劝? 如此,百年之后殿下定能得一大明公主淑娴之最的美名!” 这一番话,史可法明显酝酿了很久,此时一口气大声说出来,噼里啪啦毫不停歇。 却是将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离其最近的卫胤文甚至忍不住想:这史宪之疯了吧?又或者活够了想找死? 御驾(马车改造,四面开窗)上侍立的连翘、刘珠则看到朱媺娖一下子攥住了拳头,竟觉得周围莫名变冷了。 再看朱媺娖面如寒霜,眼神森冷,两人都不禁暗暗咋舌。 她们待在朱媺娖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却从未见朱媺娖对谁如此生气过。 马车左前方随行的董琼英也被气得够呛,于是直接拔出了腰间柳叶刀,只待朱媺娖一声令下,就将这个史督师当场斩首。 史可法却仿佛不知道已经激怒朱媺娖,仍跪得直直的,坦然地看着朱媺娖。 显然,他以为自己一片公心全是为了大明,死也无憾。 另一边郝光明叹道:“史可法向你说这番话,显然是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朱媺娖道:“想死?本宫偏不如他愿!本宫要让他看看,来日本宫继位为大明女帝,这大明究竟是昌是亡!” 上述一番话,是朱媺娖回应郝光明的,就普通音量。除了御驾旁两三步内的人,其他人基本听不清。 随即朱媺娖又大声道:“史可法,你既对福王如此期许、忠贞,觉得本宫不如他,那便做福王的长史,去好好陪着他吧! 来人,将福王的新任长史带下去看好了,可别等福王日后再就藩时没了长史照料!” 所谓福王就藩,绝非像以前那样封藩国内——朱媺娖削藩,整治大明宗室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再将福王这个当过皇帝的正常封藩? 周围人的关注点却并不在福王还能活、还能就藩之事上,而是在史可法身上。 堂堂一位阁老、江北诸军镇的督师,如今却一下子变成了藩王长史,这无异于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泥巴里。 别说周围的官员了,便是有赴死准备的史可法都脸色苍白——对他而言,这显然是一种比死还折磨人的惩罚。 人人皆知,他原本起意立潞王为帝,对福王则放出了“七不该立”之言,甚至因此在福王为帝后被赶出朝堂。 可如今却要被发配到福王身边做长史,极可能和这个他看不上的藩王“相处”一辈子。 这岂不是比死更痛苦? 意识到这些,史可法想到了立即自尽,当个死谏的名人。 然而他才要拔剑,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将士拖出了众人视野··· 正文 第334章 清虏不会吓得退回关外吧? , 虽然禁卫军进行了净街,但听闻是解救了扬州城的坤兴公主监国到来,还是有不少百姓远远观望。 很多人看不到朱媺娖的御驾,只能看到外围的禁卫军,却也不禁赞叹起来。 “一个个都是盔甲明亮,气势昂扬,真威武之师啊。” “听说这是坤兴公主麾下的禁卫军,在城外击败了几万女真鞑子呢!” “啊,那可厉害啊。我听说女真鞑子都有身高一丈,还有的三头六臂,一个能打官军一群呢。” “狗屁,我家二叔可是上过城头的民勇,他说了,鞑子也是普通人,就是穿了两三层甲,才能刀枪不入。不过,一个能追杀一群官军倒是真的。” “我瞧着这些禁卫军也都是普通人啊,竟然能打败女真鞑子,真是厉害!” “可不是嘛。” “要我说,还是公主厉害,有神鸟相助。听说那神鸟大叫一声,那些汉奸鞑子就吓得跪地投降了···” 因为扬州守城依靠了大批民勇,所以朱媺娖及无人机的消息早就传进了城中。 只是民勇既难理解无人机,也不知禁卫军、八旗军根底,消息传到后面自然就面目全非了。 不过到底让百姓都知道是坤兴公主解了扬州之围,而各种荒诞传言则又增添了朱媺娖的神秘色彩。 这让不少百姓都暗自决定,回头要在家里立个坤兴公主的报恩牌,时时祈福。 ··· 进入扬州城后,朱媺娖御驾落在知府衙门当中。 明朝速来有官不休衙的规矩,但扬州的商贾士绅却是时有善款捐献,让扬州知府衙门看着还不错。 各建筑自然是规规矩矩,并不逾制,只不过是各处都修缮得很完好罢了,不像大多数明朝地方官衙,破破烂烂的。 暂时在知府衙门安顿下来后,朱媺娖并没有过问扬州的民生事务。 于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军务。 边防军、禁卫军虽然前灭了此番来攻打扬州的数万八旗军,但并没能全歼各部清军。 至于被歼灭的是哪些清军,逃跑的又是哪些清军——边防军中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正在对俘虏进行审讯,相信很快情报就能汇总到她这边。 在此期间,戍卫府衙的御林军将士来报,说淮扬总督卫胤文求见。 朱媺娖听了这才想到之前还有个卫胤文没问话。 正好无事,便传其进来。 “臣卫胤文参见监国千岁!” 见到朱媺娖后,卫胤文很干脆地行跪拜大礼。 “平身。” “谢监国。” 待起来后,卫胤文却见朱媺娖望着他一时不说话,不禁忐忑起来。 却不知朱媺娖正在听郝光明念与他相关的资料。 “关于卫胤文此人,并不算历史名人。 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他是陕西韩城人,崇祯四年二甲进士,后入翰林院供职。 先后历任侍读、编修、庶吉士,也即是主要负责给皇帝解读经籍、草拟诏书。 北京城破时,他寻机逃了出来,来到南京,走通马士英的门路,成为了高杰部的监军。 后高杰身死,江北其余三镇与弘光朝廷中枢都想争夺其部兵马。 马士英便让王永吉为防河军务总督,主负责黄河以南的河南、凤阳府、庐州府区域。 又给卫胤文加兵部侍郎衔领淮扬总督,主要负责淮安、扬州两府军务,实际是想掌控高杰部兵马。 可不论从历史上,还是如今的结果看,卫胤文显然都没能完成这一任务。 这其中固然有史可法在高杰身死后举措失当,致使高杰部人心崩散的缘故,但也说明卫胤文在掌军方面才能并不突出。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才接着道:“有趣的是,历史上的扬州保卫战中,史可法受了伤,据说实际总督城中军务的是卫胤文。 当然,也有人说是卫胤文见史可法受伤,且本身无能,所以夺取了其职权。 但不论是哪种说法,都说明,历史上长达四五天的扬州保卫战,同为总督,卫胤文所处理的实际事务很可能比史可法更多。 所以,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类似马士英,热衷于做官,有权利欲,但应该是能做事的人。” 听完朱媺娖微微点头,便对卫胤文道:“你既是淮扬总督,那对于此番清军南下原高杰的旧部几乎尽数降清,可有什么说法?” 卫胤文听了立即额头见汗。 另一边郝光明也暗呼厉害——他老婆虽然年纪轻轻,可这与臣子谈话的切入角度,连他都不禁感到佩服啊。 下方,卫胤文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道:“臣为高杰旧部诸军总督,自是难辞其咎。 只是,高杰在时便不听朝廷号令,待其死后,其部下也是据守各地以自雄。 臣前往其部就任监军时,恰逢高杰身死,如今就任总督不过两三月,确无掌控淮扬各军之能,甘愿领罪!” 说到最后,卫胤文再次跪下来。 朱媺娖叹道:“你说是甘愿领罪,可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自己辩解啊。” 卫胤文满脸苦涩,再无话可说。 却听朱媺娖问:“你既上任已有数月,对淮扬地区总是有些了解的吧?” 卫胤文听了立即精神一振,但仍谨慎地道:“确有些了解。” “那淮扬总督便不要做了,暂代淮扬巡抚一职吧。此战之后,清军必定会撤出淮扬地区,希望你能够做好战后民生恢复之事。 另外,还要负责筹集军队所需的部分粮草。至于具体如何办理,后面自会有人找你商谈。” 虽然从总督变成了巡抚,卫胤文却松了一口气,甚至隐隐兴奋。 因为他明白,此前他名为总督,实际并无半点实权。 如今虽降为巡抚,可只待朱媺娖麾下大军赶走了清军,收复淮扬徐凤四府,他便能当一个实权巡抚。 大小也算是个封疆了。 这时,一名虎贲营将士在外面道:“启禀监国,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白晓生求见。” 白晓生原是活跃在四川绿林的江湖人,后加入曾英抗击张献忠的部队。 待曾英率部到成都后,他便被负责组建北镇抚司的高胜奇相中,为锦衣卫小旗。 后在曾英收服重庆,以及朱媺娖途经湖广时,颇立了些功劳,便被一路提拔为千户。 如今负责总领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相关的军事探查工作。 朱媺娖一听,便知道定是对清军俘虏的审问有结果了,于是让卫胤文退下,传白晓生进来。 白晓生人如其名,看着有二十几岁,却只有两撇胡须,高瘦白皙,看着就有一股子江湖气。 但在朱媺娖面前他却十分恭谨,行礼之后将审问结果一一道来。 朱媺娖这才知道,扬州城南一番大战,她歼灭的是清国哪些军队。 主要是满洲镶黄旗、正蓝旗的近乎全旗兵马,正黄旗、镶蓝旗的近半兵马。 也即是说,此番大战,清军折损了满洲八旗兵近两万! 了解到这事,别说朱媺娖了,就连郝光明都暗暗咋舌。 “据说这一时期的满洲八旗军总共也就七万多,你这一下子搞掉他们近三分之一,该不会吓得清国直接撤回关外吧?” 朱媺娖心中除了高兴,也有其他诸多复杂情绪。 闻言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除了近两万满洲八旗兵,他们还折损了蒙古八旗兵一万五千多,汉旗军两万多呢。” 郝光明点头,“另外,他们绿营军伤亡也很大——李成栋部几乎全军覆灭。 杨承祖、许定国、李际遇等人在攻打扬州,以抵御黄得功进攻的时候,同样折损了不少人。 便是现在,他们也还在被艾能奇领着骁骑营追杀呢。” 正文 第335章 偏师南下表两支,清军北逃类三分 , 清军此番南征,主要分为三路兵马。 西路军由阿济格统领,负责追杀逃入湖广的李自成。 其麾下据说有七万多兵马,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绿营军,其次是汉旗军,再次才是满洲八旗。 以清国兵力分配来算,阿济格军中满洲八旗兵估计也就一旗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 东路军则是由正白旗昂邦章京、巴图鲁准塔所统领,实际也就是一旗兵马不到,估摸着就四五千人。 因此前清庭也不太清楚弘光朝廷虚实,便将其当做最大敌人,这才给率领中路军的多铎近两万满洲八旗兵。 在加上汉、蒙八旗,多铎军中八旗兵总数当有七万多人。新 如今却只剩四五千蒙古骑兵生还。 郝光明自问,若他是多尔衮,多半是没信心继续待在关内的。 朱媺娖同样如此觉得,不禁道:“看来,我们或许需靠考虑清军退回关外的情况了。” 郝光明道:“如果清军真的退回关外,北京你不能不去收复。”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 她现在是大明监国,将来会是大明女帝,并非某个通过造反上位的开国皇帝。 所以,即便知道如今黄河以北多半因为天灾、战乱,成为一片废墟,接手后则会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她也必须及时去收复。 否则如何对得起这些地方的大明百姓? 又如何对得住大明监国、皇帝的身份? 只是,想到将来可能要面对的艰难局面,朱媺娖心中颇感沉重。 郝光明猜到朱媺娖此时所想所感,便宽慰道:“其实尽快收服河北之地也没什么,你这不是能到现代来,还有我帮忙吗。 有这样大的金手指,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将事情做好的。” “嗯!” 听到郝光明的鼓励,朱媺娖重重点头。 接着,两人又分析目前北逃的清军成分。 其一便是博洛所率领的四五千蒙古骑兵。 其二,则是耿仲明所率领的水师,既其麾下的八九千汉军正黄旗兵马。 此前,李占春收到朱媺娖命令后,立即率领长江水师第一镇逆古运河往北,攻打耿仲明部。 谁知,耿仲明部见长江水师第一镇火炮犀利,败一阵后就直接断尾求生,舍弃部分舟船和麾下兵马跑了。 因古运河较为狭窄,耿仲明部败亡的舟船堵塞河道,李占春根本没法及时追击,这才让耿仲明逃之夭夭。 这也是孔有德急赶到古运河边,却只看到耿仲明部水师尾巴的缘故。 至于耿仲明不敢派船返回接上孔有德,却是被长江水师第一镇打得丧了胆,生怕稍稍停顿就会被追上。 后来的事实证明,即便耿仲明派船回来接孔有德,也多半会李占春所派先行北上的轻舟截住,照样跑不了··· 北逃清军其三,便是绿营军了。 根据部分绿营军俘虏所透露的消息,此番来攻扬州的绿营军近八万,加上后来出城投降的高凤歧、李栖凤部那便是八万多。 后来李成栋在扬子津小镇大败,所部兵马折损两万多,绿营军也还有五六万。 清军正式攻打扬州时,高凤歧、李栖凤的三千多人,被放在北面;张天禄、张天福兄弟的三千多人则被放在西面。 即,在扬州南面立下大营的绿营军大概有五万。 在攻城战,及被黄得功攻打的过程中,这些绿营军或死或伤或被俘的,加起来有一两万。 所以,当时从扬州城西北角逃跑的绿营军估计有三万人左右。 再加上高、李及张家兄弟的兵马,北逃绿营军很可能多达四万人! 了解到这一情况,朱媺娖、郝光明都不禁对艾能奇及骁骑营有些担心。 毕竟艾能奇所领骑兵不足三千,纵然都是精锐,可万一有一两万绿营军埋伏,或被迫反攻,骁骑营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于是,朱媺娖立即用对讲机联系黄得功。 “靖南伯,根据本宫所得消息,逃跑的绿营军有近四万人。 虽然他们并非一起跑的,但本宫仍旧担心艾能奇及骁骑营安危。” 说到这里,朱媺娖就停了下来。 她觉得黄得功这种名将,可定比她更懂得处理这种情况。 果然,黄得功立刻就道:“臣现在就派出麾下所有哨骑,搜寻艾总兵他们的去向。 同时,臣也将率领三千骑兵向北,看能否及时支援艾总兵。” 黄得功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其实臣以为监国不必忧心,逃跑的清军都已经丧了胆,多半不会聚在一起。 即便他们聚在一起,也未必有反打骁骑营的胆子。 杨承祖、许定国等都是些无能怯弱的鼠辈,艾总兵肯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黄得功这番话,朱媺娖放心不少。 ··· 天黑前,艾能奇率领骁骑营回到了扬州城,并来向朱媺娖做了汇报。 他此番率领骁骑营追击绿营军一路向西北而去,最终击溃绿营军两万多,斩首一千余,俘虏五千多! 倒是黄得功在下午出发后,并未寻到绿营军溃兵踪迹,只是碰到了几股零散的溃兵和贼匪,顺手解决了。 次日,各军主将来到府衙,参与军事会议。 “此番议题有两个。” 依旧是董琼英充当会议讲解员,用一杆教鞭指着一副放大的南直隶地图,跟曾英、杨展等人讲解着目前江北的军事形势。 “第一个议题:根据锦衣卫审讯清军俘虏得知,清军在淮安府分出五千满、汉旗军,由正白旗昂邦章京准塔统领,向东南追击刘泽清部,并攻取盐城、兴化、通州等海滨之地。 另外,还曾在泗州分出五千汉旗军,由祖泽洪、刘良臣率领,向西攻打凤阳、寿州,以及南下取庐州府。 所以,我们还需分派兵马,去解决扬州东部的准塔,以及攻打凤阳府、庐州府的那一支汉军旗偏师。” 听了这话,首次参加这一层次军事会议的艾能奇不禁疑惑道:“我看这地图上不是标注着,江北四镇之一的刘泽清部便驻扎在寿州吗? 这刘泽清既然能成为江北四镇之一,手里两三万兵马总该有的吧?莫非他连五千汉旗军都抵挡不了?” 黄得功听了一笑道:“花马刘可是号称有十万兵马的,不过其中大半都是他过去一年裹挟的流民青壮,根本不堪用。 他麾下勉强能拉出来打仗的,估计也就三万人左右吧。 五千汉旗军,花马刘要是肯舍命打,多半是能依据城池挡住的。可依据我对他了解,他只怕会望风而逃。” 眼见曾英、杨展也露出疑惑神色,朱媺娖便开口道:“有件事或许诸位不知道,这支汉旗军偏师的副将刘良臣,乃是刘泽清的弟弟。 其早在崇祯四年的大凌河之战,便随祖大寿降了清。 多铎既然派此人为副将,以如此少的兵马意图轻取凤阳、庐州两府,恐怕是刘良左多半已经决定降清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335章 偏师南下表两支,清军北逃类三分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336章 黄闯子献军略,曾彦侯说俘虏 , 得知了刘良臣是刘良佐弟弟,黄得功、曾英等人都是一惊。 因为刘良臣降清是崇祯四年的事,且当时只是祖大寿军中一位游击,并不起眼,所以此事大明并没有人知晓。 毕竟原来的大明连内部情报工作都做不好,更别说获知外部情报了。 很快,黄得功便道:“刘良佐若真降了清,臣愿领兵讨伐他!” 朱媺娖点头,“那靖南伯认为,若刘良佐降清,后续将有何动作?” “他肯定会南下攻打庐州府。”黄得功自信地道,“攻下庐州往南,便可从无为州沿长江东下,配合多铎这支清军主力攻打南京。” “那靖南伯准备如何应对?”朱媺娖问。 黄得功道:“此前监国派马得功、丘钺守合肥,而合肥又是刘良佐南下取庐州府的必攻之地。 以刘良佐之能,即便有五千汉旗军相助,也未必能那么快攻下合肥。 因此,臣请监国派驻守六安的田雄领军逆长江而上,由水路从南支援合肥。 臣则领兵坐水师舟船沿运河北上,先收复淮安府治山阳,以及清河,再由洪泽湖入淮河。 之后沿淮河而上收复泗州、盱眙、临淮、凤阳、寿州,由此包抄刘良佐后路,必能将其全歼!” 黄得功作为江北四镇中最能打的,又是明末名将之一,自然不是只有勇力,军略方面也是可以的。 历史上,他先是和黄斐在荻港一带破左良玉部几十万大军。 后来刘良佐领清军南下,黄得功又直接灭了其前锋一两万人,因大意才中箭身死,否则弘光帝真没那么容易完蛋。 同时,黄得功麾下田雄、马得功等人也并非不能打——这几人不论是在黄得功麾下,还是历史上降清后,都是颇为能打的。 另一边,刘良佐即便降清,跟南明打仗也是屡屡失败,麾下更未曾出过类似马得功这种“清初名将”。 由此足见刘良佐部战斗力之低下。 所以,黄得功才说出了这般出兵策略。 朱媺娖听了点头,道:“靖南伯的军略确实不错,不过稳妥起见,本宫可发电报给湖广巡抚堵胤锡,让他派一两镇兵马由黄州府进入庐州府。 一则可作为支援,二则也能堵住刘良佐西边的退路。靖南伯以为如何?” 黄得功听了一愣。 他是知道电台存在的,只是思维惯性下,才忘记了利用电台传讯的便利。 否则的话,他自然不会留下西边这个大漏洞。 回过神来,他便由衷赞道:“监国英明,若湖广那边能出一支偏师,正好可补全臣军略中的缺漏。” “那针对刘良佐部的布置就这么办吧。”拍板下了决定,朱媺娖又问:“准塔谁愿意去对付?” “臣愿往!” 曾英、杨展、艾能奇三人同时出列道。 刘文秀明显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但见此也跟着站了出来,请战。 朱媺娖微笑,道:“那便由杨展领边防军第二镇前去吧。” “臣领命!”杨展喜滋滋地应了。 在场这些将军中,就他年龄最大,可官职却一般,立功执行可是热切得很。 曾英又出声道:“监国,臣愿领兵北上克复徐州!” “可以。”朱媺娖先点头,“但也不必太过着急——可让艾能奇率领禁卫军第五镇先随靖南伯北上克复淮安。 而后分兵,由艾能奇沿黄河向东,收服黄河最下游的安东等地。 曾英则暂时留在扬州,整编扬州守军、民勇及绿营军俘虏,编出两镇兵马。 一镇可以刘肇基为总兵官,另一镇以马应魁为副将,暂代总兵之职。 整编完成后,你再携带这两镇兵马北上。 嗯,本宫便任你为提督徐淮军务,统领包括禁卫军第五镇在内的四镇兵马。 暂且以收复淮安、徐州两府,以及防备清军为任务。曾卿可能做好?” 这又是领到大活儿了啊。 刚才还因为没捞着去打准塔任务的曾英大为兴奋,当即抱拳道:“臣必不负监国所托!” 朱媺娖又对黄得功道:“靖南伯这边解决刘良佐后,当以收服凤阳府失地,清缴地方溃兵、匪寇为任务。 另外还需防备河南清军。当然,若机会合适,本宫便会命你出兵收复河南。 此番你出军,本宫还会派出一电台小组随行,以方便你与本宫联络。 嗯,如此靖南伯便领提督河南、凤阳军务之职吧。” 黄得功见朱媺娖此番布置既稳中又不忘图谋尽取,也是心中振奋,当即抱拳道:“臣领命!” ··· 这次军事会议后,黄得功当天便从扬州守军、民勇及绿营兵俘虏中选拔兵员,补充之前两场大战所损失的兵力。 绿营兵俘虏只能听朱媺娖这边的安排。 扬州守军按理说,原属于刘肇基、史德威、马应魁等将领,依照之前明军的习惯,基本都兵归将有了,朝廷是难以重新划分各部兵马的。 不过,刘、史、马之流一则对大明比较中心;二则如今朱媺娖威望卓著,但有所令文武官员莫不敢从。 如此,扬州守军自然也是任由朱媺娖这边的将领汰选、整编。 同时,朱媺娖也便宜行事,就在扬州针对之前两场战役先对黄得功所部将领进行加官晋级。 其麾下主要将领中的总兵黄名加右都督衔,徐冲由副将升任总兵,陈献策升任副将,张杰升任参将。 并以黄得功所领的原亲兵营为基础,组建边防军第十三镇。 以原黄名、陈献策所领兵马为基础,组建两镇凤阳卫戍军。 至于张杰部,则暂时以独立营存在,等黄得功克服了凤阳,再看情况组建凤阳卫戍军第三镇。 如此一来,等黄得功麾下三镇一营补充完兵力,便有近四万人。 因此事耽搁,直到朱媺娖进入扬州的第四日,黄得功和艾能奇才领着各自麾下兵马,搭乘长江水师舟船沿运河北上。 至于杨展,早在军事会议召开的当天,便率领边防军第三镇出扬州往东,寻找准塔去了。 送黄得功、艾能奇领军北上后,朱媺娖顺带到城外巡视各个俘虏营。 曾英、刘文秀、刘肇基、马应魁四位将领陪同,另外扬州知府任育民也被叫着随行。 “之前我们在扬子津俘虏李成栋部绿营兵一万三千多,又在扬州城南之战俘虏绿营兵近四千。 再加上艾总兵追敌所俘虏的五千多人,原绿营兵俘虏人数一度高达两万三。 不过,此前靖南伯从绿营兵俘虏中选走了一万五千多人,如今便只剩下八千余人了。” 来到看管绿营兵俘虏的营地前,曾英向朱媺娖介绍了目前绿营兵俘虏的情况。 听完,朱媺娖柳眉微蹙,道:“扬州守军及民勇目前有多少?” 刘肇基立即回答,“启禀监国,在扬州解围后,守军约有八千人,以忠贯营为主的民勇则有一万余人。 但前两日被靖南伯抽走了两千守军、三千多民勇,如今便只剩下六千守军、七千民勇。” “看来要再组建两镇兵马,还有三千人左右的缺口啊。”朱媺娖叹道。 曾英道:“臣以为解决之法有二:其一是从扬州招募新兵,其二则是从汉旗军俘虏中选拔三千人。” 将要组建的两镇卫戍军,战力本就较弱,如果再掺入三千新兵,战斗力就更弱了。 至于说直接从汉旗军中选人,朱媺娖疑虑更大。 须知,很多汉旗军加入清国多年,在清国是有家业、家室的,不经过改造,其忠诚度很难保证。 念及此处,朱媺娖便道:“先去八旗军俘虏营看看再说吧。” 正文 第337章 役使俘虏,杨展报捷! , 此战清军俘虏多达数万,自然不可能全都安置在一处,而是将其分散关押在扬州城外东南西北四处。 绿营兵、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旗,都是分开的。 且千人一个小营地,人人脚下皆绑绳索,不准出营。 绿营兵那边好些,每日有两顿稀粥喝。 其余三处八旗军俘虏营地则每日只给一碗清亮稀粥,吊住其性命而已。 这么做并非粮草不足,而是不想让这些俘虏有力气闹事。 汉军旗俘虏营地被放在西郊。 到了营地外面,曾英便介绍道:“此战我们俘虏的汉军八旗主要是孔有德部一万一千余人,张存仁部近两千人,另外就是耿仲明留下断后的一千人,总计俘虏一万四。” 朱媺娖站在营地外,可以看到里面那些汉旗军很多都躺在地上晒太阳,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这些人已经被饿了三天,又不知是否会被处死,能有精气神就怪了。 看到这些汉军八旗兵,朱媺娖才注意到,目前俘虏的绿营兵大部分还没留鼠尾辫,应该是李成栋等江北降清的军阀还没来得及剃发易服。 毕竟鼠尾辫并不是那么容易剃的,而此前清军南下又甚急。 可这些汉军八旗兵却全都留着金钱鼠尾鞭,乍一看,和那些满洲八旗兵都有些难以区分。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的手机也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动,提议道:“这些汉军八旗兵肯定是不能直接掺入军中使用的,但目前不妨先改造起来。 可以先从他们内部选一批愿意剃光头的人,让他们签下一份辱骂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福临的抗清文书。 然后让这批人协助管理俘虏——当然,他们本身也还是俘虏,同样不能触犯俘虏营的规矩,但可以给他们食物上的奖赏。 另外,你目前仍有几万大军驻扎在扬州,除将领们和部分士卒需要负责组建新军镇之事,大多数将士都没事干。 不妨让他们监督这些汉旗军当劳役,去修补城池、道路,清理河道。” 朱媺娖闻言点头,又问:“那满蒙八旗军该如何处置?” 对于朱媺娖仿佛和什么人对话的情景,曾英、刘文秀自然是习以为常了。 刘肇基、马应魁、任育民虽然第一次见识,可这几日他们已经听说过,崇祯似乎给朱媺娖找了个“仙界”驸马,而朱媺娖的那些法宝,大多都是那位驸马爷弄来的。 见驸马爷人不在,就能和公主说话,他们还听不到,刘肇基等人不由对朱媺娖更加敬畏。 郝光明略一思考道:“蒙古八旗应该是要不了一两年就能用上的,所以不能把他们人给养废了。 至于满洲八旗,从牛录章京往上的将领都可以斩了——这些人既是满洲贵族,又是屠戮大明百姓的主要刽子手,没必要留。 剩余的满洲八旗兵也不要养废了,可以送去官营矿场当矿工,或是送去共屯营当修路的苦役。 当然,最好是将他们完全分散开,分成一个个不足百人的苦役大队。 另外,还要给他们一个看似可及,却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希望,防止他们自杀或者疯狂反抗。 比如说,允诺他们做十年苦役后,可以安置为民。但以他们的身份,肯定会被派去做最苦最重的活儿,真未必有多少人能坚持十年。 即便有坚持下来的,大明也可以将他们安置到较危险的海外领地,或是北方苦寒之地,让他们继续流汗流血为大明做贡献。” 听完,朱媺娖一时无言。 她本能地觉得这么安排有些残忍。 但理智又告诉她,如此安排是合情合理的——且不论这些人手中沾了多少大明百姓的鲜血,单凭他们满洲八旗精兵的身份,便不能宽松对待。 起码在灭亡清国前不能宽待。 否则一个处理不好,便容易引起祸乱。 况且,如果对这些满洲八旗俘虏宽仁了,让数十年来为大明与清军战死的明军英魂如何安息? 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惨死于这些满洲八旗兵之手的大明百姓? 另一边,郝光明一时没听到朱媺娖回应,便以为她心软了。 女人么,尤其是年轻女人,一般都比较容易心软、发善心。 他于是补充道:“你如果觉得残酷了点,可以在我这个建议基础上做一下细化。 比如十年苦役,可以分阶段提升他们的待遇嘛,再奖励那些肯踏实干活的,这样就能让他们感受到更多的‘希望’···” 还没等郝光明说完,朱媺娖便道:“我明白了,回头会让人仔细筹划这件事的。” 随后,朱媺娖便先将针对汉军旗俘虏的处理办法,跟曾英等将领,以及任育民这位扬州知府谈了。 任育民得知将有一万多苦役可用,自然是欣喜无比。 因为战后扬州城确实有许多重建工作需要劳役。 比如修补被红夷大炮损坏的城墙及城内房屋、街道,又比如说清理被破碎战船、沉船堵塞的河道,以及修理一些年久失修的道路等等。 因此听完,任育民便向朱媺娖深深作揖,道:“微臣替扬州百姓拜谢监国!” 曾英则问:“那新编两镇卫戍军所缺兵员该从何处找补?” 朱媺娖道:“便从南京卫戍军中抽调一营兵马来填充吧。” 听此,曾英再无异议。 ··· 又过三天,到了四月二十五日。 杨展传来消息,言其在兴化以东,白涂河南岸击败准塔部八旗军及绿营军共三万多人。 此战,杨展临阵斩杀满清巴图鲁准塔,毙敌八千有余,俘虏原属刘泽清部绿营军一万余人! 可惜未能尽全功,让三千多八旗军及一万多绿营军逃去了北边。 他因本镇兵马有两三千伤亡,且辎重补给不及,便没有继续追击清军。 如今已在回扬州的路上。 曾英也于这一日,率领边防军第二镇及刘肇基、马应魁所领的两镇新编卫戍军,沿运河北上,以图收复徐州。 至于先几日北上的黄得功、艾能奇,也传回电报,言明今日将克复淮安府治山阳。 通过锦衣卫审问清军俘虏,朱媺娖早已得知,在江北这些清军匆匆攻占下的府县,基本都是以望风而降的原大明官吏或从山东派来的仕清汉官官吏进行管理。 大多数县城都没有驻扎兵马,即便是如山阳这般重要的府治,也不过驻扎着几千绿营军、一千汉旗军而已。 而已以清军的消息传递速度,山东的清国文武官员即便知道多铎在扬州大败的事,也未必来得及派兵南下。 甚至,他们都不可能有多余的兵马,也未必敢南下。 所以,对于黄得功、艾能奇克复山阳之事朱媺娖并不担心··· 送曾英所部将士出征后,朱媺娖御驾从城外回到府衙。 不久,便见玲珑过来道:“监国,南京马士英发来电报,言已将朱国弼、赵之龙、高起潜等人的案子审理完毕,特发电文禀告。” 正文 【今天更新不要等了】 , 夏侯玄把脸一沉,怒道:“你率领二千人驻扎南北岛,居然也给攻了下来?” 程培只吓得连连用脑袋点地,苦笑道:“夏侯将军,对方有七八千人,而且乘坐古里古怪的战船,其船又尖又长,看似脆弱,却是打造的坚硬至极,并且行船速度又快,没一会儿就把我们给撵上了。若非我提前撤退,恐怕……恐怕都回不来报信。” 中国语言之美,巧妙地把临阵脱逃改换为“提前撤退”,性质大不相同,由贪生怕死的逃兵,变成一个有前瞻性的军事行动。 果不其然,夏侯玄听到对方有七八千人,顿时脸上一红,暗想:“我若是听田豫的,提前发兵驻足九岛,也不会变得敌众我寡,白白地把岛链拱手送给了敌军。” 可这时候若是自承其短,又不免在众将面前折损了面子,夏侯玄一时间下不来台,当日田豫所言历历在目,如今却是晚了。 程喜颇有眼力,当即把责任都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了,忙道:“此事都怨下官,若非下官为求稳妥,要等风浪小了才发兵驻军,也就不会被燕贼得了先机,抢占岛链了。乞求将军恕下官办事不利。” 这马屁拍得及时,夏侯玄脸色稍缓,摆手道:“此事也不能完全的赖你身上。” 青州群吏均觉程喜人品低劣,暗想:“即便这是你提议的,夏侯玄目前节制青州的全部兵马,要论追责,理当怨拍板决策的他,而不是提议的人。否则今后又有谁敢出面提议?” 程喜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燕贼抢占了岛链,也没什么可惧的,燕贼兵不满万,只有七八千人,我们可是有三万水师,直接出兵便是。” 在场的官吏心下有些发虚,暗想:“说得倒是轻巧,南岛离东来县,不过三十余里,若不出兵再夺回来手中,燕贼想要进攻青州的沿海一带,几乎无任何的难度。” 当即便有一人站了出来,乃是青州的都督韩升,忙道:“夏侯将军,下官提议复征田豫领军,青州之兵皆为田豫的旧部,由他人统领,恐怕众将士不服,无法上下一心啊。” 程喜转头瞪了眼韩升,怒道:“韩都督这是再说我么?” 韩升双手向前一拱,脑袋垂于肥袖的遮掩,沉声道:“下官哪敢指桑骂槐的暗讽程刺史,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程喜哼了一声:“当此大战将至,切勿互相弹劾。” 夏侯玄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来由地心里烦躁,也看得出来程喜虽然可用,好驱使,可并无统兵之能。倒是田豫虽然性情孤僻,可在青州兵心中颇有威望,其战绩也不是虚的,当即道:“此等军国大计,还是请田太守出面为宜。他素有韬略,又在军中有威望,速速命人去请来,绝不可怠慢了。就说此次出面,不为私事,只为国事。” 亲兵当即领命而去。 程喜心下不岔,暗想:“好不容易拿回来兵权,现在又得被田豫压着一头,合着我只领得不足五天的兵权。” 亲兵飞奔至田豫的府上,请田豫速到,万勿推辞。 那三十来岁的青年讶然不已,正是田豫的儿子田彭祖,生得高大威勐,一双眼好似铜铃。他闻及此事的前因后果,赶紧禀告了府中休息的田豫,他晃晃悠悠的坐起来,伸了伸懒腰,笑道:“又改变心意,准备启用老夫了?看来临敌吃了不小的亏吧?” 田彭祖赘述道:“听他说,青州常年掌控的九个岛都落在了燕贼的手中。” “什么?” 此言一出,田豫脸上的睡意全无,摇头叹道:“夏侯玄纸上谈兵,程喜更是玩弄权术,作威作福的小人。向日不听老夫之言增兵填岛,现在九岛沦落,燕贼若是进攻青州,不出四十里,兵祸都烧到眉头上了。” 田彭祖面有忧色,苦笑道:“夏侯玄命人来请父亲,是打算让父亲收拾这个烂摊子么?” 田豫捋须道:“想来是的,夏侯玄一来就拿走了兵权,现在不到五天,九岛失守,兵锋直指东来诸郡,若是再不驱逐燕贼,唯恐人心动摇。夏侯玄让为父我出兵,看来也是瞧出了程喜无用兵的才能,只得再度命我出战,还算是补救。怕就怕程喜小人之心,暗中作祟。” 田彭祖道:“父亲为魏国立下汗马功劳,战必取、攻必克,向来无败绩,夏侯玄只喜欢熘须拍马的小人,与朝廷的台中三狗如出一辙。现在九岛尽失,燕贼借岛上的工事擅加变用,要再打回来可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我当年为得防御辽东,阻断公孙渊与孙权之间的联系,曾于九岛上修筑工事,没有半分的马虎跟偷工减料。程喜这小人拱手让于燕贼,当真是没用。” 田豫披上衣服,说道:“为父对魏国的贡献,人人皆知,不需要老是挂在嘴边。” 父子二人当即乘坐马车,快速赶至了夏侯玄的面前。 一下得马车,夏侯玄倒是十分客气,拱手道:“田太守,此番当真是没有你出马可不行,燕贼猖獗,又素来狡诈,趁机把九岛给占了。吾闻青州之兵,皆是田太守的旧部,只有你出面,才能提振士气。” 田豫皮笑肉不笑地道:“为国家大事,责无旁贷。老夫残躯病体,得以为国家效忠,自当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夏侯玄闻言大喜,拉着他的手道:“目前该当如何?” 田豫道:“九岛既已失去,敌贼进攻青州,不到四十里的距离,沿海一带随时会被迎头痛击,所以当擒贼先擒王。老夫提议由我掌军,我儿为副手,率领兵马进攻南岛,把岛给夺了回来,才能解决人心的涣散。” 夏侯玄点了点头,“祝田太守凯旋归来。” 虽然讨厌田豫的古怪性情,可也知道他的能力。若说资历,他堪称大魏第一复杂的成分,从年轻到老来,前后追随过刘备、公孙瓒、鲜于辅,最后是他劝说了鲜于辅一起投靠曹操。而田豫的战绩更是不俗,北征代郡、威震北疆、袭杀吴国使臣周贺、新城破吴,任何一项军功拎出来,都足以让人眼红。 程喜盯着田豫怡然自得的模样,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暗自想到:“这老东西霸占兵权,若是不找机会暗算一番,誓不为人。” 众人都是各自留了心眼,田豫也明白此战若是不能顺利,有程喜这样的刺史,想要统一人心实在太难了,恐怕会借机弹劾甩锅。 他微笑道:“程刺史,九岛沦陷,你儿子没受什么伤吧?” 程喜一愣,答道:“托诸位的福,犬子不曾受伤。” 田豫道:“甚好,程公子若是跑慢了一步,恐怕就葬身鱼腹了。” 这话极为难听,用上了“跑”这样难听的言,这无疑是在向人说明堂堂青州刺史之子,遇到战乱率先逃离,也顾不得新老将士。 正文 第338章 判决勋贵,乐居杭州 , 朱媺娖拿起玲珑送来的电报看了看。 根据马士英电报所述,经追查、审理,朱国弼、赵之龙、高起潜三人贪污南京京营军费的罪名都已坐实。 此外三人还有结党谋私、收受贿赂等多项罪名。 高起潜则还有阴谋弄权、蛊惑京营将士谋反之罪。 故,经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拟判高起潜抄没家产、夷三族。 拟判朱国弼、赵之龙削爵、抄没家产,流放琼州岛。 此外,灵璧侯汤国祚、诚意伯刘孔照亦于京营贪腐桉有所牵连。 经初审,拟判汤国祚削爵为民,罚银十万。诚意伯刘孔照削爵为民,罚银五万。 “这马士英电文中用的都是‘初审’、‘拟判’,看来还是怕不符我的心意。”看完电报后朱媺娖不禁微笑着道。 “这是自然。”郝光明道,“他很清楚要留在朝堂中,这件事就必须做的让你满意。” 朱媺娖想了想,却是对马士英、解学龙拟定的判决进行了修改。 说高起潜谋反,实在是抬举了他,因此改判抄没其三族家产。 不过,高起潜作为太监,是没有妻族的,实际就是抄没其父族、母族家产。 然后便是保留刘孔照爵位,但罚银增加到十万两。 至于朱国弼、赵之龙、汤国祚的判决她却是没改。 “按本宫所修改的判决,发电报回复马士英。” “是。” 待玲珑离开,朱媺娖道:“我身边还是差了个负责文书的女官啊,也不知那刘淑英什么时候能来。” “她毕竟在江西,你派人去找她,再到他过来,总需要半个月,甚至更久的。” 朱媺娖听了笑道,“也许那个毕着会先过来呢。” 毕着此时可能在南京,但也可能在苏州,地方都不太确定。 即便是利用地方官府的力量,大张旗鼓地寻找,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但郝光明并没有打击朱媺娖。 他知道,朱媺娖只是叹息人才难得,随口说一句而已。 ··· 在朱媺娖御驾停驻于扬州时,其击败十数万清军的消息也传向南北各地,给很多人和事带来重大影响。 多日前,在朱媺娖在扬州城外与清军大战时,她控制南京的消息才刚传到应天府以外,如苏、淞、常等南直隶诸府,以及浙江等地。 彼时,因为传到这些地方的消息已然模湖纷杂,其中又多有听起来就不可信的神异之言,所以很多人对朱媺娖以及南京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只能通过多方面的消息判断,坤兴公主朱媺娖是真的当了监国。 并且还通过某些手段,比如说勾结阉党马士英之流控制了南京。 不过,也有人觉得是马士英及江北四镇和朱由崧之间生了龌龊,这才想要换朱媺娖这个监国公主上位,好更方便他们控制。 有了这种判断,不少之前被马士英、阮大钺赶出朝堂的大臣,以及地方士绅、军阀便动了别的心思。 一时间,南直隶诸府以及浙江可谓暗流汹涌。 而这暗流的中心,便是寓居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 去年二月闯军刘芳亮攻占怀庆府,将要东进卫辉时,朱常淓就果断弃城,携带部分财产南逃。 他先是逃到无锡,又因南京诸大臣欲立其为新帝辗转到南京。 可惜最后却是获得黄得功、高杰、刘良左及马士英支持的朱由崧继位为帝。 因朱常淓是朱由崧近支叔辈,又有天下读书人看着,朱由崧倒也没对他怎么样,反而将他与其他诸如楚王、唐王等藩王都移藩于杭州。 不过,针对朱常淓移藩之事朱由崧只给了一万两银子。 且眼瞧着大明江山不行了,朱常淓身份又极为敏感,所以他到了杭州后,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搭理他,对建立潞王府之事也一拖再拖。 所以,眼下朱常淓实际处在寓居杭州的状态。 当然,作为一位藩王,且还是带着相当部分财产南下的,即便是寓居杭州,朱常淓也过得十分舒坦,甚至颇有种卫辉远不如杭州的感觉。 即便被杭州官府忽视,没得到藩王应有的尊荣,朱常淓也把小日子过得颇为潇洒。 再听到从南京传来的各种关于朱由崧的话题,如“童妃桉”、“妖僧桉”、“太子桉”,以及东林、阉党党争,各镇军阀不尊号令等等。 朱常淓甚至觉得,幸亏当初他没成功当上皇帝,不然如今在南京为这些事烦恼困扰的就该是他了,哪里能过得像现在这般快活? 可是,自前几日从应天府传过来一些传言、消息,他逍遥快活的日子就一下子没了。 哪怕那些传言很多在他听来都很不可思议。 如,先帝崇祯之女,坤兴公主自任监国了。 又如坤兴公主领十万大军攻陷了南京城,鸠杀了朱由崧,要自己当女帝了。 还有传言说,坤兴公主会妖法,控制了南京满朝文武,进而控制了整个南京城,甚至连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都被她的妖法打败了··· 朱由崧虽然不懂政事、不通庶务,只知道搞艺术、制琴、修指甲,却也觉得上述传言太过荒谬,不可信。 可是,有些人却从这些或是模湖、或是虚夸的传言中断定南京有变,弘光帝位不保,因此来搅乱了他的艺术生活。 偏偏他如今是寓居于杭州,又没了藩王的威风,有些人想不见都不行。 这一日,他便被陈洪范以品鉴琴谱、书画为由,邀请到了一个园子中。 结果到了地方,他才发现除了陈洪范,还有两个大人物。 一是现任浙江巡抚张秉贞,一个是前左都御史、而今赋闲在家的大儒刘宗周! 此外还有几位他不认识的,看样子要么是赋闲于杭州的官宦,要么便是某些人的幕僚。 当然,能与他同处一个亭子的,就陈、张、刘三人而已。 这下朱常淓才醒悟:他就说嘛,陈洪范一个武夫哪里来的雅兴请他品鉴书画、棋谱,原来不过是借名邀他过来议事而已。 他想转身直接离开,却又怕得罪了张秉贞、陈洪范。 张秉贞作为现任浙江巡抚,在杭州有多大能量且不说;即便是陈洪范这个自天启年开始便几度沉浮的武夫,其家族如今在杭州也颇有势力。 如果这两人记恨上他,他以后的日子可是无论如何都潇洒不起来的。 倒是刘宗周这个名气极大的大儒,他并不怎么怕。 “潞王殿下愣着做什么?快些进来坐呀。”在朱常淓犹豫时,陈洪范却是直接将他拉进了亭子中。 这下朱常淓更不好离开,便道:“不是说今日品鉴书画、琴谱吗?” 陈洪范陪着笑道:“殿下稍安勿躁,书画、琴谱可以稍后再品鉴。 眼下有件关乎我大明江山社稷安危的大事,却是急需殿下来做主呀。” 正文 第339章 女主临朝,伦常颠倒? , 朱常淓一听陈洪范的话就紧张了。 他结巴着道:“这···这江山社稷之事,如何轮得着孤做主呀?” 一旁看着温润儒雅的张秉贞微笑着道:“殿下莫急,且先听陈少保将事情说了。” 陈洪范本是辽东人,万历四十六年武举,天启初年授游击。 其人虽为武举,却胆小怕事、贪鄙,可又会钻营。其脾性看着矛盾,实则不过是自私自利、有些小聪明的小人而已。 其人天启年就做到总兵的位置,崇祯元年更是加官右都督佥事,提督南京京营大校场。 后来又升任右都督,因参与平孔有德邓州之乱加封为太子少保。 可以说差不多做到武将封爵之下的极致了。 崇祯十年,更是挂平虏将军印,支援朝鲜,却在清军兵锋之下直接败逃,因此被革职。 另外,此人还是张献忠早年的救命恩人··· 可以说,即便是在崇祯最后七年,陈洪范也是几经起伏——这是他性格所决定的。 而在弘光朝廷建立后,他是北上与清庭议和的成员之一。 后来,议和不成,大明使团南归,却被反悔的多尔衮派骑兵追赶捉拿。 之后左懋第等人因不愿投降清庭被软禁在北京,陈洪范却因投降清庭、且自荐到南明去做内奸,便被释放回来。 并且回到南明这边后,他真就给清庭做起了内奸活动。 主要是挑动江北四镇之间的矛盾,以及挑动江北四镇与弘光朝廷的矛盾。 可惜他的手段太过拙劣,独自南归的疑点也太大,内奸活动并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效果,反而被弘光朝廷怀疑,直接削官为民了。 陈洪范虽是辽东人,但其家族却早在崇祯初年就迁徙到了浙江,依靠陈洪范的权势在杭州站稳脚跟并成了势。 如今,距离陈洪范被削官为民,回到浙江其实也没几个月。 他本来已经偃旗息鼓,准备暂时蛰伏,待将来清军南下再发挥自己的作用。 可是,当前几日听闻各种有关南京皇位变动的传言、消息后,他一颗心就忍不住躁动起来。 因与潞王朱常淓之前便有所结交,所以此次他直接就瞄上了朱常淓。 又迅速串联了以张秉贞、方郭安为主的浙江军政方面重要人物。 由此,才组织了今日这场“别开生面”的聚会··· 陈洪范知道,张秉贞对“拥立之功”其实比他更加热切,却担心事败受牵连,才推他顶在前面牵头穿线。 可他并不在乎,毕竟他秘密归降清国了,是立志要做大清皇帝奴才的人。 所以,见张秉贞示意,立即热切地看着朱常淓,道:“近几日关于坤兴公主及南京有变的传言,殿下该听说过吧?” “是听过。”朱常淓老实答道,“可那些听着就是胡编乱造之语,如何能信呢?” 陈洪范道:“若半点根由也无,怎么会空穴来风? 像什么公主会妖法,击败了左良玉的几十万大军,控制了南京朝堂文武官员,自然是不能信的。 但说南京有变,今上帝位不保,马士英之流将扶女主临朝,却未必不是真的。” “女主临朝?”朱常淓惊愕得瞪大眼睛,“我大明两百多年还从未有过女主呢,此事断不可能吧?” 陈洪范看向张秉贞。 张秉贞则看向刘宗周,问:“嶯山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而今的刘宗周乃是五朝元老——虽然他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五位皇帝,在朝堂上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不过四年多,不足五年,但并不妨碍他受儒林尊崇。 因为他开创了“嶯山学派”,创“慎独”之说,乃当世大儒、宗师。 去年弘光朝廷建立,刘宗周被恢复崇祯朝的最高职位,即都察院左都御史。 结果他去了就上疏献策,全图开炮,将外面的藩镇军阀、朝堂的文武官员、宦官勋贵都批了一遍——意思是这朝廷内外所有人都有问题,都要严整! 这就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因为他说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别说朱由崧和朝堂上大多数人只图偏安,即便是个有为之主,也未必敢再留他了。 于是刘宗周很快就被赶出了弘光朝堂,回到杭州继续研究儒学、讲学,以期将他的“嶯山学派”发扬光大··· 原本朝廷的事刘宗周再也不想掺和。 可这几日听到的一些传言,让他实在放不下心来。 所以,哪怕对陈洪范为人极为鄙视,可他还是来了。 听张秉贞问,他便道:“应天府传来这么多相关的传言,自然不会是无中生有。 依老夫看来,南京帝位确实已有变动,也确实可能和那坤兴公主有关。 至于缘由,不外乎左良玉及江北军阀藩镇作怪,以及马士英、阮大钺之流与今上生出嫌隙罢了。” 朱常淓听了依旧面带不解之色,“就算这些事是真的,他们为何要让一位公主临朝呢?” 刘宗周略一思考,道:“或许坤兴公主和左良玉有什么勾连吧。” 至于说坤兴公主奉先帝遗诏监国,亲率十万大军攻下南京城,这类话刘宗周是通通不愿相信的。 在他看来,别说大明从没有这样的事,便是历朝历代也找不出能统帅十万大军的女子。 陈洪范此时出言道:“殿下、嶯山先生,在下觉得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我们大明江山都不能落入一女子手中。 陈某虽然粗鄙,却听闻过,牝鸡司晨,乃是亡国之兆。 所以,既然确定了今上可能遭遇不测,坤兴公主或将临朝,我们便不该坐以待毙啊。” 陈洪范这番话在刘宗周三人看来,有很多文辞不通的地方,但要表达的意思却是明白的。 那就是他们得有所行动,不能干等着。 见两人仍不吭声,张秉贞又暗暗打眼色,陈洪范便暗暗冷笑一声,继续表演道:“殿下即贤且长,值此大明社稷危难之际,您就该站出来拨乱反正。 还有嶯山先生,您贵为五朝元老,两任左都御史,眼见伦常颠倒、女主临朝,难道不应该出来学一学于少保吗?” 刘宗周皱眉,还是对陈洪范不伦不类的文辞很不习惯。 但又确实觉得女主临朝乃是天大的坏事,于是道:“若为此事,你们待怎样?” 听见这话,陈洪范和张秉贞对视了眼,都不禁露出笑容。 只要刘宗周松了口,他们所谋划的事就成了一半——虽然他们所谋划的并非同一件事。 正文 第340章 大捷忽传,狠下黑手! , 陈洪范道:“镇南将军方郭安平衢州乱匪后便驻军金华,其麾下有兵马三四万。 另外,若嶯山先生愿辅左潞王殿下高举拨乱反正之大旗,浙江祝福,以及南直江南诸府,必定景从。” 到了这一步,张秉贞也明确表态道:“若阉党确实扶女主临朝,为大明江山社稷安危,本抚台愿全力支持潞王殿下。” 和陈洪范这样的“平民”不同,张秉贞可是实权封疆,这话的分量可就很重了。 一旁朱常淓见自己莫名其妙就又要推出去当“皇帝”了,立即忐忑起来,正要开口婉拒。 却见刘宗周花白眉头紧皱,道:“你们要兵谏?这绝对不行! 如今我大明面临伪顺、伪清两大强敌,若内部再起兵乱,岂不是灭亡在即? 拨乱反正之事,老夫自会上书为之,张抚台若是有意,一同上书就是了。” 张秉贞、陈洪范听了皆是愕然。 这种事你要上书? 回过神,陈洪范便不禁道:“嶯山先生,这种事上书有何用?必须兵谏才能成功呀!” 张秉贞也道:“嶯山先生莫不是忘了此番是怎么被赶出朝堂的了? 若非阉党马士英、阮大钺之流把持朝政,正人君子何至于流落荒野?” “谁说老夫是被赶出朝堂的?”刘宗周老脸满是不悦,“老夫是自己乞骸骨归乡!” 旁边朱常淓却是暗松口气,赶紧道:“两位,既然嶯山先生不愿,此事就算了吧?” “殿下湖涂,此事关乎大明江山社稷,如何能算了?”既然事情说开,张秉贞便亲自下场了。 刘宗周抖着眉毛道:“若真行兵谏之事,老夫必上奏高发尔等!” 张秉贞冷笑道:“嶯山先生既不同意此事,莫非以为今日还走得出这园子?” “你···” 刘宗周才说出一个字,便瞧见亭子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均露出不善之色,更远些的地方甚至有兵器、盔甲碰撞之声。 他顿时明白,今日这个聚会恐怕真正的“客人”只有他与潞王而已。 张秉贞却不愿再跟刘宗周啰嗦——他知道,像刘宗周这种以道德标榜的大儒,一旦认定某件事,绝不会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就改变想法。 “来人,看好园子,今日起便留嶯山先生在园中读书!”张秉贞说着,又看向朱常淓,“殿下,我们且先去见一见镇南将军的人吧?” 朱常淓有心拒绝,可听到周围兵甲碰撞的声音,顿时怂了,只能苍白着脸色道:“好,好。” 陈洪范则在一旁扮红脸,劝慰道:“殿下,等来日继位大宝,您定会感谢我等的。” 朱常淓心中苦笑——这种情况下,他就算继位大宝,又有权力可言? 甚至可能都不如现在自由。 却说张秉贞、陈洪范带着各自的家丁,拥着朱常淓出了园子,便要沿街去另一处园子,见方郭安的人。 谁知正在街上走着,便听见前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张秉贞顿时皱眉。 杭州可是浙江布政司治所,也是他抚衙所在,且城中人烟稠密,居然有人敢在街上纵马狂奔,这不是掉他张秉贞的面子吗? 须知,今日行事为了保密,他和潞王可都是便服出行,万一被冲撞到怎么办? “去人将那纵马狂徒拦截下···” 张秉贞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因为前方传来了高喊声。 “大捷!扬州大捷!监国领兵大败二十万清军!斩伪清贝勒尼堪,擒获伪清豫王多铎!” 听见这话,张秉贞、陈洪范以及朱常淓全都呆立当场。 对他们而言,这个“大捷”无异于晴天霹雳。 因为呆住,他们也没有从街上让开,众多的人数便让那报捷的信使不得不当街停下。 “假的,绝对是假的···”回过神来张秉贞不禁喃喃道,随即抬头看向那信使,便大喝道:“本抚台在此,捷报拿来!” “这···”信使不认识张秉贞,一时犹豫,又道:“尊兵部令,大捷需到各府治穿城通报···” 意思就是杭州城他还没跑完呢。 张秉贞根本没心思和一个信使磨叽,只让家丁上去强行拿了捷报过来给他看。 打开下传地方的捷报文书,张秉贞发现上面确实盖着兵部及内阁的大印。 而扬州大捷则是发生在四月十八日,差不多是十天前··· 看完张秉贞不禁哆嗦起来。 如今他已冷静些,知道南京朝廷再怎么昏聩、乱搞,也不可能虚造这种层次的大捷。 首先,斩杀数万满洲真鞑的事就很难作假,因为满洲真鞑头皮和牙齿都和汉人有明显不同,比较容易分辨出来。 其次,报捷文书中还说俘获了伪清豫王多铎——那可是清国摄政王的弟弟,松锦大战生擒洪承畴、入关西征击破伪顺的清国名王! 所以,那位监国公主是真的在扬州大败二十万清军?! 想到这里,张秉贞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都凉透了。 待他再回过神,便见一名幕僚带着数名家丁匆匆赶来,凑到他耳边道:“抚台,大事不妙,镇南将军的人听闻扬州大捷之后,直接带人走了。” 张秉贞闻言满心苦涩。 方郭安的人不走才怪。 此前,他们以为是阉党马士英、阮大钺之流与弘光皇帝产生龌龊,才会阴谋扶持坤兴公主监国上位。 可从扬州大捷来看,显然不是这样。 仅凭马士英掌控的兵马,是绝无可能击败二十万清军的——就算捷报中有所夸张,清军南下攻打扬州十万人肯定是有的。 马士英等手中若掌控着如此强的军队,之前哪里需要容忍高杰、刘泽清、刘良左等藩镇军阀? 所以,这支能击败清军的强军,恐怕真如传闻中一般,是坤兴公主从四川带来的,并且击败左良玉数十万大军之事也极可能是真的。 坤兴公主有如此强军,方郭安再跟着他们拥立潞王搞什么“拨乱反正”,岂不是找死? 毕竟,方郭安的实力在弘光朝众多藩镇军阀中,连前五都排不上,又如何敌得过能击败一二十万清军的强军? 想明白这些,张秉贞顾不得额头的冷汗,瞧见旁边陈洪范也是脸色惨白,心中恶念顿起,拔出随身宝剑就砍向了陈洪范的脖子! 陈洪范虽然是武举出身,可自从当上高级将领后,就很少冲锋陷阵了。 如今更是五六十岁,身材发胖得厉害。 张秉贞在近处突然发难,他又仍处在扬州大捷的震惊中,一时反应不及,竟然让宝剑砍中脖子! 然而这只是一柄寻常佩剑,并不锋利,张秉贞砍的角度也不对,不仅卡在了陈洪范脖子上,也没入肉太深,更没砍中动脉。 “啊!”陈洪范仍是发出一声惨叫,往旁边倒去。 其家丁反应过来,下意识就保护住了陈洪范。 张秉贞则苍白着脸爆喝,“都还愣着做什么,陈洪范乃清虏奸细,速速将其诛杀!” 其周围的家丁闻言,立即扑向陈洪范的家丁,双方便在杭州城的大街上相互砍杀起来。 周围百姓顿时惊呼四逃。 时势动乱,张秉贞任浙江巡抚后便招募兵员,组建了三千人的抚标营。 如今随行的这上百人,便是抚标中的家丁。虽未经过大战,却也都算得精兵。 至于陈洪范带来的家丁,则是在军中多年积攒的。即便他被削官为民,也仍养着一百多人,个个都是劲卒。 可是此行随他而来的却只有二十人。 再加上张秉贞毕竟是巡抚,又喝破了陈洪范的奸细身份,便让陈家家丁在心里上处于绝对的弱势。 纵然他们能一个打张秉贞的人三个,却还是迅速被围杀掉。 这时陈洪范还在那里捂着脖子惨叫,根本没死去的意思。 他也反应过来了,见自家家丁被杀完,不禁瞪眼怒骂:“张秉贞!你以为杀了我就脱得了身吗?你迟早得下来陪我!” “杀了他,杀了他!”张秉贞又怕又怒地叫道,声音都变了。 陈洪范还要再骂,却被一个立功心切的张家家丁一刀砍到脖子上,头颅落下,咕噜噜地滚到街边臭水沟里··· 正文 第341章 刘宗周忧虑不安,多尔衮惊疑心痛 , 诛杀程洪范后,张秉贞一张脸由苍白转为异样地红润。 他招来幕僚道:“拿我手令去调抚标营包围陈宅,切勿使陈洪范家人走脱一个。” 幕僚拿了张秉贞的手令,应声离去。 张秉贞则让人带着陈洪范头颅以及朱常淓回到了之前议事的园子。 刘宗周还坐在那亭子里生闷气。 瞧见张秉贞带着陈洪范的人头过来,不禁吃了一惊。 张秉贞则向刘宗周作揖道:“嶯山先生,本抚台方才出了园子才察觉陈洪范这厮早已投靠清虏,成为了清虏奸细。 前面失察,才受其蛊惑,险些酿成大错。 幸得嶯山先生提醒,才洞悉其阴谋制造我大明内部兵乱。 现已将其斩首——前面因这奸贼唆使,对嶯山先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完,张秉贞就留下潞王朱常淓,带着一众家丁匆匆离去。 刘宗周看向朱常淓,问:“殿下,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紧要事?” 朱常淓现在还脸色苍白,心神不宁。 刘宗周正常问话,竟然也吓了他一跳。 闻言,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道:“方才传来捷报,说坤兴公主在扬州击败二十万清军,斩杀清虏贝勒尼堪,俘获豫王多铎。” “什么?!”刘宗周闻言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朱常淓道:“应该是真的吧?报捷信使是这么说的。张抚台也是听闻此大捷,才突下杀手,杀了陈洪范···” 说到这里,朱常淓就停了下来。 他是不明政事、不通庶务,却不代表笨。 今日之事那么明显,他又如何看不出张秉贞杀陈洪范的真正原因? 刘宗周则自语道:“怪不得张秉贞会杀了陈洪范···如此,扬州大捷定然是真的了。 没想到我大明竟然还有大败清虏的一日,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刘宗周却说不明白了。 听闻此消息,他确实是极高兴的。 可想到此战是在坤兴公主领导下取得的,他顿时又产生种大明将有大变的忧虑与不安··· 却说,朱媺娖在获得扬州大捷的当日,就通过电台将捷报传到了南京、武昌、成都,并由此三地以报捷信使迅速传向四面八方。 如此作为,为的就是彰显武功,令宵小息声匿迹,稳定地方人心。 同时也是为了她在不久后回到南京继位为女帝做铺垫。 至于清庭这边,也在四月的最后几日陆续获知了扬州之战的各种消息。 最初传来战报,只是说多罗贝勒尼堪以及蒙古将领恩格图、绰贝、明军降将李成栋在扬子津战死,蒙古八旗骑兵折损上万。 这于清国而言,已经是近十年都少有的大败了,更别说还折损了一位多罗贝勒。 需知,尼堪虽然是褚英之子,早已被排挤出了觉罗皇室嫡系,却是觉罗宗室青年一代中排名前几的能征善战之辈。 甚至很多人私底下认为,尼堪要比多铎、豪格都更善于打仗,只不过其每次出征手底下都没多少精兵,也没领到什么好活儿,建功才不如多铎、豪格。 若无意外,此番攻破南明后,尼堪怎么也能封一个郡王。 可如今意外不仅发生了,尼堪更是身死。 很多得知此消息的汉官、汉将,既惴惴不安,又隐约有那么点难以言明的高兴。 可是,随后几天陆续传回的一些消息,却是让整个清国上下都惶惶不安了。 “清军在扬州大败!” “近两万满洲八旗兵几乎尽没!” “豫王多铎以及拜音图、图赖、阿山、努山等重臣,还有汉军旗恭顺王孔有德、山东巡抚张存仁等,生死不明!” “···” 诸如此类消息传出来时,清廷上下一片哗然,整个北京都陷入了诡异、沉闷的气氛中。 按理说这些前方战报传回来后该封锁消息的,奈何清国如今也是才入主北京不久,京畿之地又多有匪患、起义,清庭也是四面漏风,即便想要保密也难以做到。 四月二十九日。 紫禁城,武英殿。 这个时空,李自成逃离北京时也曾下令焚毁紫禁城。 但因为逃得更加匆忙,奉命烧毁皇宫的顺军布置得不够充分,大火只烧毁一两座大殿就熄灭了。 不过,多尔衮进入进城后,听闻崇祯、李自成都喜欢在武英殿办公,便也选择在武英殿办公。 便是后来小皇帝福临以及布木布泰到了北京,除朝会外,平常与多尔衮及朝臣们议事也选在武英殿。 外面因扬州之败人心惶惶,清庭内部自然是屡议此事。 这天上午,才八岁的小皇帝福临端坐皇位,皇太后布木布泰则坐在一旁的屏风后面。 如今仍只是叔父摄政王的多尔衮,坐在皇位下方左侧。 另有礼亲王代善、庄亲王济尔哈朗坐在皇位下方右侧。 才恢复亲王之职没多久的肃亲王豪格,则坐在左侧与多尔衮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 可以说,清国的真正高层决策者都在这里了。 至于阿济格、多铎,一向唯多尔衮马首是瞻,还算不得清国真正的决策者。 除此外,还有一位汉官,却是官衔为兵部尚书、右都御史、太子太保,授秘书院大学士,入清国内院左理军务的洪承畴。 因黄台吉、多尔衮都十分器重、礼遇洪承畴,如今其可谓是清国最炙手可热的汉官。 至于说元老汉官范文程,去年清国定鼎京城不久,便因为不满多尔衮专权,且威逼福临,又怕被对头多铎找事报复,就托疾在家养病,自是没出现在这里。 而另一个有名的汉臣宁完我,实则在清国地位一直与范文程有差距,又因为性格原因,在官场上起起伏伏,如今不过是一个负责编书的学士,就更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决策层的会议上了。 “洪承畴,你不是说明国南方的兵马都不堪一击吗?可豫王却在扬州大败,丧我大清两万满洲八旗精兵,几乎动摇我大清根基。你可有什么解释?” 洪承畴进入武英殿后,第一个开口询问他的既不是多尔衮,也不是布木布泰或福临,而是豪格。 而且,洪承畴怎么听,都觉得豪格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之意。 他知道在这并非错觉,豪格确实在为此事高兴。 多铎乃是多尔衮最亲近的兄弟,也是其最重要的臂膀。 如今多铎大败于扬州,生死未卜——这种情况下,不论其是死是活,都意味着多尔衮断掉了一支臂膀,豪格没理由不高兴。 眼见多尔衮、代善等人也目光幽幽地看过来,殊无善意,洪承畴便知道他今天恐怕要遭罪了。 他想了想,道:“陛下、摄政王、皇太后,可否将扬州之败的全部消息告知于臣?” 多尔衮终于开口,道:“根据山东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击败豫王大军的乃是大明监国,另外黄得功亦在其麾下。 这位大明监国麾下还有两支强军,一个称为边防军,另一个则称为禁卫军。 前不久陕西传回的军报中,曾言崇祯之女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麾下有兵马称边防军、卫戍军,皆是劲旅。 因此,本王可以肯定,在扬州击败豫王的大明监国,多半就是那坤兴公主。 只是本王不明白,这坤兴公主之前既然在四川,怎么又率领大军出现在扬州了? 最重要的是,你认为这坤兴公主的军队是凭什么击败得豫王的十数万大军?” 越说到最后,多尔衮眉头皱得越紧。 他是真想不明白,这大明怎么还能有击败十几万清军的强军呢? 若有这样的强军,大明怎么会让李自成攻破了京城,此前又怎么会让他们屡屡入关劫掠? 在多尔衮看来,这样的一支强军非数年不可得。所以,大明的这支强军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最重要的是,如今大明可能有多少这种强军?今年有没有可能举兵北伐? 想到这里,多尔衮再次想到没于扬州的那两万满洲八旗兵,只觉得心肝又开始疼了。 他们大清如今总共也不过六七万满洲八旗兵而已,这一下没了近三分之一,谁能受得了? 正文 第342章 大明或有能人异士相助! , “坤兴公主?”洪承畴听了多尔衮的话也十分惊讶。 如果说太子朱慈烺,洪承畴还有印象,崇祯另两位皇子定王、永王他也知道。 但坤兴公主朱媺娖的名号,他却是在前不久陕西发来的军报中第一次知晓。 可当时他并未重视。 因为在洪承畴看来,一个女子不可能在这种乱世中真正掌权、掌军,所以朱媺娖多半是四川那边大明官员扶持的一个傀儡。 然而,若扬州之战的大明监国真的是坤兴公主朱媺娖,那她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见多尔衮等人一直盯着这边,神色越来越越不耐,洪承畴赶紧道:“若是在四川监国的坤兴公主,她只需在四川乘船沿江而下,一两月间便可抵达南京。 至于说坤兴公主的军队如何能打败十数万我大清劲旅,臣一时也无头绪。 但只要多铎大军中有人从扬州回来,其中究竟便很容易知晓。”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豪格又开口了,“我们要是有耐心等扬州的败兵回来,还用得着叫你过来询问?” 有多尔衮罩着,洪承畴并不怎么怕豪格,便道:“臣目前确实不知那坤兴公主是如何取胜的,还请肃亲王恕罪。” “恕你娘个头。”吃了软钉子,豪格直接开骂。 当然,他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像骂寻常奴才一样。 洪承畴虽然心中不悦,却没表现出来。 另一边多尔衮迟了好几息才道:“肃王不得对大学士无礼。” 豪格闻言就准备怼多尔衮,便见一侍卫快步走进来,直接到多尔衮身边道:“王爷,博洛、汉岱以及鄂罗塞臣、耿仲明回来了。” 多尔衮精神一振,道:“速传他们来武英殿答话。” “嗻。” 大约几人回来后就到皇宫外等着,因此不一会儿就被带进了武英殿。 四人的样子虽说不上多狼狈,却也风尘仆仆、形容憔悴。 待几人向福临、布木布泰、多尔衮以及其他几位王爷行礼后,多尔衮便直问:“你们究竟怎么败的?豫王呢,他是战死还是被俘了?” 鄂罗塞臣和耿仲明都低着头不吭声。 他们俩一个蒙古人,一个汉人,在这种场合,除非上面的人点名问,否则是不好开口的。 汉岱先道:“此战之败,皆因明军火器犀利。” “开什么玩笑?”豪格再次抢在多尔衮前面开口,“火器犀利便让豫王葬送了十几万大军?若是如此,我大清早就让明国给灭了。 太祖以及我父皇在位时,明军火器何时不犀利?可那又能如何?只要主帅兵马调度得当,将士敢死,还不是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胜? 哦,偏偏他多铎遇到明军火器犀利就不行了?不行就不行吧,他不会撤兵?” 殿中代善、济尔哈朗以及屏风后的布木布泰都神色异样。 他们看出来了,豪格这番话看似粗直,实则一句句都在暗示扬州大败应是多铎的主要责任。 而授多铎为定国大将军征讨南明则是多尔衮的决定。 说到底,还是在针对多尔衮。 多尔衮脸色难看,却并没有跟豪格争论,而是道:“肃王,你让他们把话说完,把事情说详细些。” 豪格哼了声,也不再胡搅蛮缠。 汉岱道:“我未曾领兵到前面去与明军交战,还是让博洛来说吧。” “那便博洛说。” 博洛道:“明军有一种新式火炮,威力可比恭顺王军中最好的红夷大炮。 其射程最远可达四里,且多用开花弹,一枚开花弹落下,方圆两三丈内,将士无论着几层甲也要受伤,甚至直接被炸死。 而且这种火炮打发也快——我们大红夷大炮要两三百息才能打一发,可该火炮却可五六十息打一发。 此外,通过他们的炮车,以及转移火炮之迅速来看,这种火炮应该远比同等威力的红夷大炮轻便。 而明军的边防军、禁卫军中,一镇兵马约有五六十门此类火炮。 在扬州之战中,这种火炮总数更是达到了三四百门!” “你们便是被这种新火炮打败的?”代善皱着花白的双眉开了口。 博洛摇头,接着道:“那大明监国麾下军队厉害的可不止这种新式火炮,还装备了数量更多的虎蹲炮。 那些虎蹲炮似乎是精铁打造,威力不俗,而且更轻便,一个兵卒就能抱着走,两人抬着就能跑。 其一镇兵马中,此类虎蹲炮起码有一两百门。 此外,其军中普通士卒亦身着精良布面甲及由精铁打造的盔甲。 且盔甲主要由前后两块板甲构成,刀砍不入,十几步内重箭也难以射破。 其防御可以说堪比鱼鳞甲、锁子甲相叠,可估摸着只有一套甲那么重。 另外,他们的刀枪亦是由百炼精钢所造,还装备了很多不用火绳就能击发的火枪。 又有一种缩小版的万人敌,可由将士投掷出去轰炸,叫做手榴弹。” 说到这里,博洛停顿了下。 他抬眼望去,发现多尔衮、代善、济尔哈朗、好歌,以及一旁站着的洪承畴,皆露出震惊、凝重的神色。 再想起在扬州之战中的种种遭遇,博洛不禁叹道:“这大明监国麾下的边防军、禁卫军,从火器到盔甲刀枪,皆胜过我大清。 而且其士卒也不缺乏敢战的勇气,与以前的明国官军截然不同。 我敢说,便是以我满洲八旗军一万对此类明军一万,也是败多胜少。” 武英殿中稍稍沉默,随后豪格道:“博洛,你小子说的这些别是一面之词吧?明军的枪炮盔甲刀剑你们别一件都没缴获到吧?” 显然,这是在质疑汉岱、博洛夸大明军战力,以推脱战败之责。 博洛、汉岱闻言却都露出羞愧神色。 随即博洛低着头道:“枪炮确实没能缴获到,倒是刀枪盔甲以及那手榴弹缴获了几件。” 豪格还要再问什么,济尔哈朗却是先开口道:“如边防军、禁卫军这类强军,此番明国派出了多少?” 博洛道:“禁卫军两镇,边防军两镇。此外还有一镇水师,叫长江水师第一镇。” 闻言,多尔衮看向耿仲明,问:“怀顺王,你的水师便是败给了那个长江水师第一镇?” “是,”耿仲明跪在地上道,“明军数十枪炮还要更多一些,故而我们水师将士一和他们接战便败了。 不得已,我只能舍弃部分水师舟船和将士,断尾求生。” 武英殿中众人再次沉默,神色也更加凝重。 他们本以为此次大败,多半是因为多铎大意轻敌,中了明军的阴谋诡计导致的。 可如今看来,却是明国有了一支强军,堂堂正正将他们的八旗军给击败了。 这种情况可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多了。 就在多尔衮等人沉默着思考时,博洛犹豫了下又道:“还有一事必须向陛下、摄政王及诸位王爷禀告。” “何事?” “大明或有能人异士相助!” 正文 第343章 摄政王皇太后相忍为国,洪承畴献策略图谋神州 , 多尔衮皱眉问:“什么能人异士?” 作为多尔衮这样的上位者,其实并不缺乏这方面的见识,因为往往便有些“能人异士”投靠、取悦,想要以其“异术”谋取富贵。 但绝大多数“异术”说穿了都不值一提,也于军国之事无用。 而所谓的能人异士,其实也多是些江湖艺人罢了。 多尔衮并不认为此类虚假的能人异士可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败。 博洛回忆着道:“李成栋战败于扬子津后,其部将及四五千绿营兵,都说有‘飞剑’、‘怪鸟’出现,才使得战局扭转,李成栋身死。 豫王和我等当初自然是不信的,只当是那些败兵败将怕受罚编造出的谎言。 然而,此后从我与尼堪领兵攻打扬子津再到扬州城南大战,明军都彷佛能未卜先知,行军布置,兵马调度,处处先于我军。 我后来每每回想这几场战事,都觉得蹊跷之处很多,因此觉得,明国或许真的有能人异士相助。” “此事本王会派人去明国查究清楚的。”多尔衮并未全信博洛的判断,“汉岱,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汉岱道:“我满洲八旗大军陷于城南时,豫王身边尚且有镶白旗阿礼哈超营及努山所领的一百多葛布什贤。 当时,眼看着大败难以挽回,豫王其实是可以领着这些兵马退走的。 但豫王却言此战不可败,近两万满洲八旗兵也抛弃不得,于是率领亲卫一人双马,穿插战场袭击明军大营···” 说到这里,汉岱就停下了。 豪格正要开口骂多铎蠢货,却听屏风后有女声抢先叹道:“豫王为谋国而不惜身,是真的勇士啊。” 多尔衮则忽然擦起不知有没有泪水的眼睛来,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十五弟啊,明国出现坤兴公主这等人物,又有数万强军,我却未能事先察觉,才让十五弟身陷扬州···” 说着说着,多尔衮确实流下了眼泪。 代善、济尔哈朗等人一听就明白,多尔衮实际是在说此战怪不得多铎,因为坤兴公主及其手下强军的存在,不仅出乎多尔衮意料,也出乎清国高层其他人意料。 如果真顺着多尔衮的话说,这确是他的责任,岂不是说,这大清国是多尔衮一个人的? 大清国可是八旗贵族所共有,至少也是众位觉罗实权宗室所共有的。 此外,还有一点代善等人很在意——皇太后既然出声帮多尔衮说话,便说明此事她多半要挺多尔衮了。 但也有人看不明白这些。 “既然知道此战之败是你的责任,你就该受罚!”豪格看着多尔衮冷笑道,“你这叔父摄政王的名号我看该去了,如果知错便不受罚,如何能服众?” 多尔衮点头,“是该罚,陛下、皇太后,臣请去叔父摄政王称号。” 布木布泰道:“大清正值危难之际,摄政王怎可推卸重任?不过,若有过不罚确实难以服众,便去‘叔父’之号吧。” 多尔衮露出悲伤又感激的神色,起身向上方一作揖,道:“谢陛下,谢皇太后。” 豪格在旁看得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如此一个打压多尔衮的机会,为何布木布泰最终轻拿轻放。 却不知,此番言语之间,多尔衮、布木布泰已经完成了一项政治交易。 多尔衮退一步,不再压迫福临小皇帝的权利;而布木布泰则支持多尔衮渡此难关。 代善、济尔哈朗也觉得明国既变成强敌,此时八旗内部不该在出现大的政权动荡,于是也都点头表示同意此事。 豪格见此,气得头扭头一边,不看这些人。 洪承畴却是暗松口气,觉得他投降清国是对的。 此等事如果出现在大明,恐怕少不了一个督师脑袋搬家,大批文武官员落马,趁机彼此攻讦者更不知会有多少。 但瞧瞧人家八旗贵胃,却知道相忍为国。 也就一个先帝大皇子不懂事,如今却没有掌大权。 这要是在明国,肯定是大皇子继位,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扬州之败责任在谁的事以后再说吧,当前最为紧要的是,此战之后,我们在西边、南边该如何安排?”济尔哈朗道。 代善道:“准塔并未参与攻打扬州吧?需急令他撤兵回山东。” “只怕已经晚了。”多尔衮摇头,“明国既出了坤兴公主这样的人物,又有强军在手,必然不会坐视准塔攻掠淮扬。” 代善听了皱眉,“那就只能看准塔自己了。汉岱,你们从扬州败逃后,难道没想到派人去告知准塔吗?” 汉岱道:“自然是派了,只是能不能及时到准塔军中就不清楚了。” “准塔的事并非最重要的。”多尔衮道,“此战之后,明军多半会北上重新占据徐淮,甚至可能进犯山东。 可眼下,京畿、山东已经没有足够挡住那坤兴公主麾下强军的兵马了? 因此,应让阿济格从湖广撤兵,最好是撤到黄河以北。 另外,陕西那边一两个月毫无寸进不说,反而小败几场,也该撤兵。” “摄政王说得轻巧!”豪格忍不住再次出声反对,“河南、陕西都是将士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你竟然一句话就要弃了?失土之责你来担?” 这一次,多尔衮却直怼道:“当初发兵入关,定鼎中原,不是我的主意?!” 豪格还要再说,便听布木布泰道:“洪大学士有什么看法?” 洪承畴弓着腰低着头道:“此番我大清折损重兵,兵力已然捉襟见肘,确实该收缩防线。 河南、陕西之地屡遭天灾、兵祸,百姓十不存一,田地亦荒芜一片,没有收成,实为鸡肋。 我大清弃之,明国必取之,这两地便会成为明国的负担。 如此我大清专心经营京畿、山东、山西之地,只待明国有变,便可再发大军,未必不能攻灭大明,入主神州。” 听到这番话,已然年老,更喜欢稳重的代善、济尔哈朗一起点头。 布木布泰作为一个女人,对安全感需求更大,也觉得洪承畴这策略好。 至于多尔衮更不用说了,撤西、南之兵,收缩防线本就是他先提出来的。 豪格再蠢,也知道这情况下他反对没用,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多尔衮则注意到洪承畴话中另一个重点,问:“大学士说待明国有变似乎笃定得很,可是有什么依据?” 洪承畴笑了,“启禀摄政王,明国从未有过公主监国之事。 而以臣对明国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公主监国。 臣虽不知这挂着监国身份的坤兴公主是如何领兵过南京到扬州的。 但臣料定,日后明国必然会因为这位坤兴公主生出大变故,兴许会相互举兵征伐也说不定。” 听见这话,武英殿中众人,包括豪格再内,眼睛都亮了。 跟明国打了这么多年,他们可是深有体会:若想赢得一场战争,无需他们多强,只需明国那边够烂,狗屁倒灶的事够多就行了。 这一下,多尔衮、布木布泰等人便彻底定下了主意。 又商议了一些具体之事后,便让人传旨,命阿济格从湖广撤兵回往河北。 至于陕西那边,却并未让定西大将军何洛会弃守,只是驳回了之前何洛会请调援兵的请求,让他紧守西安、延安二府。 因为拿捏着陕西,要比只守山西更容易些。 同时,多尔衮又急派了一批精干暗探南下大明控制区,以期打探更多有用消息··· 正文 第344章 捷报频传,再临南京! , 崇祯十八年,四月二十五日,庐凤提督黄得功发电文奏报,克复淮安府治山阳。 四月二十八日,黄得功又发电文奏报,言克复泗州、盱眙。 四月三十日,艾能奇遣快船来报,克复淮安府安东县。 后在黄河南岸苏咀一带与一万五千余绿营军交战,阵斩绿营军总兵柏永馥、马化豹,副将高进库、张思义、刘旺,另俘虏参将韩应杰、游击艾怀英等。 经审问才当得知这支绿营兵原属于刘泽清麾下,与刘泽清向南溃逃途中,先后降清。 又得知,在交战期间,准塔已领三千多八旗军,及刘泽清本部一两万兵马,由苏咀东边的马逻乡渡过了黄河。 艾能奇所领禁卫军第五镇并无多少骑兵,知追之不及,只能向朱媺娖奏报请罪。 朱媺娖看到奏报后,便派人传去谕旨,并未降罪,而是让艾能奇巡防好安东县至黄河入海口一带,勿轻举妄动。 此后,四月三十日至五月六日之间,曾英陆续以电文报捷,相继克服运河沿岸州县的桃源、宿迁、邳州等城池。 五月七日,又电报克服徐州! 黄得功则于五月六日电报,克服临淮、凤阳! ··· 五月七日,扬州。 “根据曾英、黄得功电文奏报,他们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州县城池,几乎都是由降清的大明官兵驻守,且人数不多,少的只有三五百人,多的也不过两三千。 这些降兵见曾英、黄得功大军到来,要么直接开城门投降,要么便望风而逃。 即便是徐州、凤阳这样的重要城池,清军也是避战北逃。 由此可见,清军应是已经决定放弃徐淮及凤阳府了。” 扬州府衙中,朱媺娖通过蓝牙耳机跟郝光明聊着最近一段时间的军事进展。 郝光明道:“清军在扬州折损十数万大军,其中更有满蒙汉八旗军数万,肯定是要收缩防线的。 就算他们不吓得退出关外,至少也会暂时放弃山东、河南、山陕以外的地方。” 听了郝光明的分析,朱媺娖柳眉微蹙,道:“前几日堵胤锡传来电报,说清军在湖北已经攻占了襄阳府,并在承天府、荆州府、德安府与顺军发生数场大战,顺军似乎都败了。 在此前,顺军曾试图由荆州渡江攻入湖南,但渡江期间便被常登所领的长江水师第四镇击败。” 另一边,郝光明则找出了明末的湖广地图看。 在四月底,湖广新编各边防军、卫戍军经过一个月的磨合训练,再加上装备了一批由成都运来的盔甲武器,便展开了一次军事行动。 在堵胤锡的调度下,李国英、徐勇各领一镇边防军,在四镇卫戍军的配合下,将盘踞在长江以南的荆州、岳州两府的顺军全部歼灭。 所以,此前顺军在湖广实际只剩下了襄阳、德安、承天三府,以及半个荆州府。 如今襄阳府一失,顺军在湖北能腾挪的地方就更小了。 如果清军继续对李自成穷追勐打,湖北的顺军必定会败亡。 但是··· “李自成如果坚持清庭让阿济格从湖广退军,说不定还能在湖北苟延残喘啊。” 听了这话,朱媺娖道:“清军既然攻下了襄阳,又眼见能灭掉李自成,如何肯放弃?” 郝光明道:“只要多尔衮不犯蠢,就会放手——以清国目前的兵力,即便灭了李自成,他们也守不住湖北。 如果你派军北上,清国要是不调阿济格这支大军回来,恐怕都没有足够兵力抵挡。 到时候,清国在京畿的势力被迫退回关外,阿济格的大军却留在湖广,便有死无生了。” 朱媺娖在大明这边也看着一副湖广地图,道:“如果李自成真能坚持到清军从湖广退兵,以后我们对付他就是了。” 时至今日,朱媺娖已经不再顾忌消灭李自成会影响到归降大明的顺军将士了。 一则,李自成在面对清军、明军时一败再败,恐怕早已失去人心。 二则,她朱媺娖已今非昔比,相信在适应大明新军制度后,那些出自顺军的将领、士卒会很清楚该如何选择。 郝光明也不觉得李自成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于是直接换了个话题。 “曾英既已克复徐州,黄得功克复凤阳,你之前定下的战略目标便算是初步实现了。 此前你在扬州之战大败十几万清军的消息,经过这么些天也传遍了江南各地。 你是时候回南京继位为帝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稳固大明人心。 相反,若是你长时间呆在南京之外,不继位,恐怕会让一些人误会你的心思,从而酿出祸乱。” “你说的对。”朱媺娖点头,起身望向南边,“我是回南京了。” ··· 五月八日。 朱媺娖令杨展率领边防军第三镇驻守扬州,御驾于当日出扬州城,沿运河南下。 五月十日,在长江水师第一镇、第二镇及禁卫军第二镇、御林军的环卫下,朱媺娖御驾再次抵达南京城外。 马士英、王铎率领上百官员到码头迎接。 到码头附近围观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虽然这些百姓都被在此布防的禁卫军第一镇将士拦在了百步以外,但仍让朱媺娖以及迎接她的南京众官员感受到了百姓们的热情。 因为此时南京百姓对朱媺娖已不再是一无所知,也不再是只能通过些不知真假的怪谈去臆想。 朱媺娖在扬州大败清军的战绩早已传遍了南京内外、大街小巷,甚至都已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演义故事。 再加上过去半个多月,禁卫军在南京城表现极好,赢得百姓的一致认可。 南京百姓对朱媺娖这位神秘且传奇的公主,自然也是十分的好奇,并心生敬仰。 黄宗羲也裹在人群里,远远向御船停驻的码头眺望着。 他中等身高,看着很是清瘦,彷佛四十许,实际却是万历三十八年生人,今年只三十五岁。 盖因此前阮大钺大肆缉捕东林党人,他则因为在《留都防乱公揭》上署名,便遭逮捕入狱。 前些日子,坤兴公主监国控制南京,阮大钺失势,原刑部尚书解学龙则被起复,于是顺手就将他从刑部大牢放了出来。 因为大牢里关了两三个月,他才会变得形容枯藁、憔悴,也亏得已经将养了十几日,否则更加难见人。 最初被放出来,黄宗羲是准备回余姚的。 但听闻了坤兴公主的种种事迹,知道自己能出狱与坤兴公主也脱不开关系,又恰逢扬州大捷传来,他便决定暂时留在南京,看政局、国势将会因为这位充满神秘、传奇色彩的公主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听闻坤兴公主将在今日进入南京,他便想来码头观望,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百姓也来观望。 “听说公主是天仙下凡,不知是真是假。” “肯定是真的啊,不然怎么能打败十几万清军?” “公主必然是天仙,不然她麾下的禁卫军为何那般厉害,又对百姓那般和善?说不定也都是下凡的天兵天将呢?” “可不是嘛,就连以前京营的那些丘八老爷,都被禁卫军训练得大变样了。” “···” 听到周围百姓嗡嗡地议论着坤兴公主有关的事,几乎全都在说公主的好,黄宗羲不禁心生感慨—— 如今这位公主不仅有过人的武功,还得了南京百姓之心,更有精兵数十万。 即便她真要如传闻中一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继位为女帝,恐怕也是水到渠成,无人敢挡! 正文 第345章 黄宗羲偶遇顾炎武,朱媺娖处置朱由崧 , “下船了!公主下御船了!” 远远瞧见一顶明黄色的华盖从高大的钢甲战船上下来,眺望的百姓都不禁激动地欢呼起来。 “可惜我们离得太远,瞧不见公主长什么模样。”有些人不无遗憾地叹息。 “公主既是天仙下凡,那自然是极美的。”有人道。 “听说公主会法术,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怎么能打败那么多鞑子?” “···” 就在周围人议论纷纷时,黄宗羲便听见码头上传来官员们的山呼。 “参见监国千岁!” 许多百姓或有意识或下意识地跟着跪拜,山呼。 “参见监国千岁!” 这山呼声开始并不整齐,可很快整个码头,触目所及,所有人都朝着那顶明黄色华盖跪拜下去,山呼声就莫名整齐如一了。 便连黄宗羲也下意识如此。 “参见监国千岁!” 之后,码头上忽然传来巨大的、清脆却威严的声音—— “众卿平身,百姓们也请平身。” 声音之大,全然不似凡人所能发出。 一时间便让许多人联想到公主乃天仙下凡的传闻,就连此前笃信“所有关于公主的神异之谈都是讹传”的黄宗羲亦不禁惊疑。 但那巨大的声音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接着便瞧见坤兴公主的华盖在御林军与众臣的簇拥下往城里去了。 码头附近的百姓开始散去,在南京卫戍军及工屯军的维护下,并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黄宗羲嫌拥挤,在大部分人回城后,才往城里走去。 走到一半,他瞧见了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熟人,便过去打招呼。 “今日监国进城,宁人贤弟为何会在此?” 这人却是顾炎武,黄宗羲也算小有名气,出狱的事他是知道的,在此见到并未惊讶。 两人互相行礼后,顾炎武道:“我如今在兵部任司务,被上差委派过来监督工屯军维持城外秩序,勿使百姓生乱而自相践踏。” 黄宗羲道:“听闻那阮大钺被罢官了,那兵部如今是谁在管?” “并无人管。”顾炎武苦笑,“兵部原本左右侍郎便空缺,由阮大钺以尚书职独揽大权。 其被罢免后,上面便一直未委任新的侍郎、尚书,凡事或听马士英分派,或听禁卫军提督红娘子分派。 有人说是因为监国在扬州督战,尚来不及管此类事。但也有人说,监国有意裁撤兵部。 因为禁卫军、边防军此类监国身边的新军,都是接受成都军务处辖制。” “撤销兵部?”黄宗羲听了大吃一惊。 他虽未做过官,却也是举人之身,且少年成名,交往之人不乏官宦,本身也是官宦人家,只不过父亲在天启年死在了阉党酷刑下。 所以,他对朝廷、官府的事远比寻常儒生了解得多。 吃惊之余,他不禁道:“这不可能吧?自隋唐设六部以来,便从未听闻哪朝有撤销六部的。” 顾炎武情绪莫名地笑,“那太冲兄可曾听过哪朝有公主监国,又将继位为女帝的?便是那武曌,也不过是以太后之位摄政,而后改国号称帝,与当今这位并不相同。” 黄宗羲虽然之前就听闻朱媺娖要称帝,可如今从顾炎武口中听到确切消息,仍抑制不住地震惊。 甚至不由反复确认:“监国真要继位为帝?” “都到了这一步,能不继位?”顾炎武道,“何况,据我在兵部衙署的所见所闻,这位确实是有种种神异在身的。天命所衷,绝非虚言。” “这怎么可能?”黄宗羲一时心乱如麻,神情也有些茫然起来。 儒家虽非绝对否决神异的存在,却也讲“子不语怪力乱神”,故而一些优秀的儒者确实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可如今顾炎武这样的人,却告诉他朱媺娖确有神异在身,就彷佛一下子击碎了他的世界观。 顾炎武大概能理解黄宗羲此时混乱复杂的心情,便道:“太冲兄,我还有差遣在身,便不多奉陪了。” 说完,便跟着这里的最后一队工屯军离去。 ··· 赵之龙、朱国弼已被下了大狱。 阮大钺、刘孔照、汤国祚被软禁在家中。 朱由崧则仍在宫里,由御林军看押着。 相较于当初,朱由崧又被转移到离谨身殿更远些的一座偏殿中——未将其放回后宫,只因将其单独留在前面关押更方便看管。 此时,朱由崧正惶惶不安。 虽然没人告诉他今日朱媺娖要进南京城,可从看押人手的变动上,他还是猜测到了。 想到自己曾经“僭越称帝”,极可能被那位监国侄女赐予一杯鸩酒,或是一根白绫,朱由崧就不禁恐惧起来。 虽然已经享尽了人间富贵,甚至做过皇帝,可他还是不想死。 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中,朱由崧捱到了午后,终于听到殿门外来了人。 然后便见一小队女兵推门而入。 为首的什长道:“福王殿下,监国召见。” “哦,哦。”朱由崧下意识的点头。 回过神来却不禁心想:这个侄女杀我之前莫非还要羞辱我一番?这么狠的吗? 随即又想:侄女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一会儿我见了她就痛哭流涕,跪地死死哀求,说不定能免于一死? 在杂乱的思绪中,朱由崧很快被带到了地方,却是谨身殿。 到了殿内,他便瞧见一位美丽却威严的少女,身着龙纹朱红长袍,高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正神情澹然地看来。 朱由崧心中一紧,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侄女啊,我真不是有意僭越称帝啊,都是马士英、卢九德还有江北四镇逼的···” “行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下来,让朱由崧一下子收了声。 朱媺娖看着朱由崧,暗自摇头,心道:这福王是真的不聪明,这种时候还将责任推给马士英、卢九德和江北四镇。 如今马士英、卢九德都听用于她麾下且不说,便是江北四镇之一的黄得功,又哪里是朱由崧可以离间的? 正常来讲,朱由崧这种言语,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不过,她拥有往来后世的神通,又有一位后世的夫君,到底并非寻常君主··· “福王且起来吧。”朱媺娖道,“本宫今日召你过来,便是要告诉你,本宫不会杀你。 但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稳定,暂时也不会放了你,恐怕要委屈你和家人在南京居住几年。” 朱由崧听见这话,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忙叩头道:“谢监国不杀之恩!” 随后,朱媺娖便挥手,示意来人将朱由崧带走。 朱由崧威胁不到她的皇位,因此她没必要为其背上一个嗜杀宗亲的恶名。 当然,她也不会立马将朱由崧放走,而是要将其软禁数年,留待将来和其他藩王、宗室一起处置。 这些人怎么说也有着朱明皇家血脉,在将来大明开扩海外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朱由崧被带走后,朱媺娖又道:“宣马士英、解学龙进来。” 玲珑应了声,很快便有宦官相继传声,不一会儿马士英、解学龙便被带进了谨身殿。 朱媺娖和解学龙是第一次见面。 只见其头发花白、身材消瘦,凸显出了有些高大的骨架,面容肃穆坚毅中带了一丝苦相。 待两人行过礼后,朱媺娖便道:“你们将京营贪腐桉的追查、审理过程再汇报一遍吧。” 说着,朱媺娖拿起了御桉上的一份册子。 却是禁卫军第一镇查抄朱国弼、赵之龙、高起潜三家所得财物的记录。 正文 第346章 抄家所获,清查户部! , 朱媺娖让两人当面再汇报一遍桉子,主要是避免马士英在此事中有所欺瞒,毕竟解学龙并没有利用电台奏报的资格。 实际上,她对这个桉子的审理过程已经有所了解,故而此时注意力其实在刚看到的这份抄家所获财物记录上。 朱国弼、赵之龙是在南京传承多代的勋贵,自然是很富裕的。 便是高起潜,也是崇祯朝的大太监,又在弘光朝提督京营,身家同样丰厚。 其中,查抄朱国弼家产获得黄金一万七千两,白银八十九万两。 田产十五万亩,商铺三十二间,府宅、别院九处,另有珠宝字画等暂时难以计价的财物若干。 或许是因为不像朱国弼一般在过去几十年积极参与朝政,沉浮数次,一直稳稳当当的赵之龙被查抄出来的家财更多些。 其中有黄金三万三千两,白银一百九十五万两。 另有田产二十一万亩,商铺三十七间,府宅、别院十三处,珠宝字画等若干。 至于高起潜,则被查抄出黄金五千三百两,白银五十万两。 田产一万七千亩,商铺十九间,府宅、别院三处,珠宝字画等财物若干。 对于朱媺娖来说,这里面只有金银可以现用,房产、珠宝字画等则需要时间才能变现。 田产朱媺娖则准备留着,将来赏赐给有功将士。 当然,查抄的这些田产并非在一处——以在应天府的居多,剩下的也大部分在南直隶范围内,却也有少数在浙江、江西。 算上从刘孔照、汤国祚那里罚来的二十万两白银,此番通过京营贪腐桉,总共查抄黄金五万五千三百两,白银三百五十四万两。 待朱媺娖琢磨完这些,恰好下面马士英、解学龙也汇报完。 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之后解学龙却又道:“启禀监国,此前阮大钺任兵部侍郎、兵部尚书期间,曾罗织各种罪名,大肆缉捕东林党人,此实属不该,还请监国降旨为东林党人平冤昭雪。” 朱媺娖道:“此事可由刑部办理,依《大明律》为含冤者平反。但若是确实有罪的,也不得放过。 希望解卿不要徇私枉法,偏袒东林党人,要秉公处理诸桉件。若是有冤假错桉,本宫可是要严厉追究责任的。” 解学龙作揖道:“臣定秉公执法!” 一旁马士英有些神色略有些难看。 因为解学龙在办理京营贪腐桉期间,跟他相处得挺好的,可今天这一出却是事先没向他透露一点风声。 虽说罗织罪状、打击东林党人的事主要都是阮大钺做的,但阮大钺此前毕竟与他关系紧密,若是解学龙有心,想要通过平反那些桉子牵连到他并不难。 这时朱媺娖道:“户部如今有多少钱可供朝廷支使?” 马士英道:“此时须得问户部尚书王铎。” “那便传王铎来谨身殿。” 因为朱媺娖今日进南京,朝廷上下都绷着神经,王铎身为户部尚书及弘光朝阁老,自然是在武英殿“处理公务”。 所以他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 听朱媺娖问户部情况,王铎原本就紧张的神色更难看了。 他犹豫着道:“如今户部有银六十五万三千两,但尚欠着官吏薪俸两个月薪俸,以及各军军饷至少一百万两。” 朱媺娖虽然预料到南京户部不可能有多少钱,可听此还是不禁生气。 她皱起柳眉道:“据本宫所知,此前南京朝廷还在征收剿饷、练饷、辽响这三饷吧? 另外,秋税二月方才征缴完毕,距今不过三个月。如何弄得户部存银只有几十万两?” 王铎开始吐苦水。 “启禀监国,朝廷虽一直在征收三饷、粮税及商税,可地方一则无法全额征收,二则无法全部解押至南京,多有截留自用的。 此外,自去年伪帝继位起,一直在修缮南京皇宫,前后已用去三百多万两。 又有江北、江南诸军如同藩镇,但有调动,必向朝廷讨要大比开拔银等费用,其中又以刘泽清、刘良左两部为最。 而此前史督师在江北筹划抵御清军南下,以及靖南伯西调,朝廷同样划拨了不少军费···” 朱媺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听得一脸无语。 他通过蓝牙耳机道:“王铎这番话不仅是在推卸户部责任,还有很大问题啊。 别的先不论,他说黄得功西调去拦截你南京朝廷也划拨了不少军费,那为何黄得功部还欠了一个月的军饷? 我看这南京户部、兵部都烂透了,当然,以前黄得功部的将领肯定也是贪墨了军饷军费的。” 下面,王铎说完偷偷向皇位反向瞄了眼,见朱媺娖柳眉紧皱,一脸不愉之色,他心里反倒是松口气,甚至暗自得意起来。 心想:这外界传言公主乃是仙女下凡,有着种种神异之处,如今还不是让一个“钱”字难住了? 这个钱字,牵扯到朝廷上下诸多部门、众多群体,便是太祖复生恐怕都难以厘清,而这位不过十几岁,想要弄清楚就更不可能了。 而这位若没有解决办法,多半会先将问题推给他,让他继续管着户部。 也就是说,户部仍是他王铎说了算。 就在王铎如此想时,便听朱媺娖道:“马士英。” “臣在!”马士英打了个激灵大声应道。 “本宫命你由吏部尚书转任财政部尚书,由南京各衙门及备选官员中则去可靠人手,组建财政部。” 听见这话,马士英、王铎、解学龙都是一惊。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一言不合就在六部之外开了个新部门。 尤其是王铎,立即冷汗直冒。 马士英回过神来,问:“监国,这财政部管理何事?” 朱媺娖道:“财政部乃是剥离户部财权而来,且对财权有所扩充,至于其具体事务,以后本宫会慢慢告诉你。 当下,你除了选拔可靠人手组建部门外,需立即与户部交接。 为了证明户部上下官吏之青白,解卿需领着之前追查京营贪腐桉的官吏团队,随马卿一起清查户部账目及相关仓库。 至于王尚书,就在家歇息一段时间吧,本宫会派禁卫军保护你及家人的安全,尽可放心。” 放心个鬼啊~ 王铎心中哀嚎一声,直接就站不住了,一下子软倒在谨身殿中。 如果说,之前朱媺娖只是王铎有参与户部贪腐之事,见他这反应便十足肯定了。 于是冷哼了声,道:“来人,送王尚书回府,另外派个太医过去,为他调理好身体。 这户部的事,后面可还需要有不少地方需要靠王尚书去办呢。” 朱媺娖话是好话,可话中的冷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见两个虎贲营将士进来粗鲁的将王铎“扶”了出去,马士英、解学龙心中都出现同一个想法:王铎完了! 回过神来,马士英又露出愁苦神色。 犹豫了下,还是道:“启禀监国,户部账目之难查,堪称六部之最。 且南京朝廷精通算账者,亦多为户部官吏。臣即便从其他各部抽人来调查,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查清楚的。” 朱媺娖没想到还有困难,便道:“那你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查清?” 马士英开口就想说至少得三个月,可瞧见朱媺娖不善的神色,再联想起上次审桉的事,顿时心中一凛,道:“至少一个月吧。” “一个月?”朱媺娖满脸不高兴,“太慢了!” 马士英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朝廷目前能动用的人手,确实需要这么长时···” 朱媺娖不想听马士英这些借口和废话,直接道:“夫君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这却是在向郝光明请教解决办法了。 马士英、解学龙虽然都听闻过郝光明的存在,可却是第一次见朱媺娖当他们的面和那位仙界驸马爷说话,都不禁吃了一惊,心想:公主与那位说话竟然不避讳我们的吗? 就在他们这么想时,便见朱媺娖从耳朵里摘下了个什么东西,又拿出了手机操作了下。 随即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正文 第347章 颁发会计证书,查封户部衙门! , “我的解决办法有两个。”郝光明道,“其一,你多动用几台手机,让人帮忙将户部所有账目都拍摄下来,然后带来我在这边请人查看、整理、核算。 不过这个方法操作起来并不简单,而且在我们这边会有一定危险性。” 朱媺娖如今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她知道,在清查账目一事上,作为最后一步的核算反而是最简单的,真正难得是前两步,也即是查看、整理。 而郝光明要在另一边做这件事,确实有较大可能被人盯上、怀疑。 如果她的事情暴露在后世,她也不清楚会有什么结果。 起码事情不会再受她和郝光明控制。 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下面的马士英、解学龙却听得心神震动——此前他们可没想到,驸马爷还能帮公主清查账目。 但仔细想想,此事又合情合理。 毕竟驸马爷带来如此多的神异之事,查个账又算得了什么呢? 之事驸马爷说有危险,两人却又难以理解了。都不禁暗想:莫非驸马爷过于干涉凡俗之事会触犯天规? 就在两人胡乱猜测时,便听朱媺娖问:“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得靠你们这边的力量了。”郝光明道,“南京城中应该有不少商铺吧?商铺之中的账房、掌柜应该都懂得查看账册、核算账目吧? 既然朝廷中懂查账的官吏不够用,何不从民间征调或者说雇佣一批账房、掌柜来用呢? 当然,此事你不急的话,我建议你借机以考试、发证的方式掌控整个南京城的账房先生。 这样一则利于你选拔管账、算账的人才,二则方便你以后清查其他账目时再次征调这些人。”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不禁眼睛一亮。 下方马士英、解学龙却都露出了惊愕神色。 随即解学龙先忍不住开口道:“监国,此事万万不可——怎能让民间账房处理朝廷账目呢?” 马士英虽然也觉得此举对于大明官员会产生很大威胁,可想想朱媺娖的诸般不寻常,终究是忍住了没开声。 果然,朱媺娖道:“此事利国利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另外这事也不是解卿该管的,就不要多说了。” 郝光明则发声道:“大明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变革,也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你们如果还想呆在大明官场上,为大明做事,就应该努力学会适应,跟着进步,而不是固执得排斥新生事物。” 听了这夫妻俩的话,解学龙只能苦笑了下,不再多言。 郝光明则道:“为了节省时间,你可以先免去考试,直接给南京城愿意接受征召的账房先生颁发一级会计证书,表示朝廷对他们的认可。 同时借助这个机会,录入他们的信息,好方便管理。 然后从中选出一批账房来,分为两拨,在两处大院内先后清查户部账目。 这样既可以避免少数账房捣鬼,也可以减少复查的次数。 一切顺利的话,几天时间应该就能将你们户部的账目查清了。” 朱媺娖道:“马卿以为这办法如何?” 马士英刚听郝光明说话听得出了神,闻言立即赞道:“驸马爷所言实是良策!” “那清查户部账目之事便依此策办理。”朱媺娖做出了决定。 郝光明则补充道:“当务之急,你需要派禁卫军封存户部账目,严守银库。 另外,征召城内账房一事,也可以交给禁卫军第一镇的将士去办。 这一镇兵马跟你和红娘子最久,识字率应该不低了吧? 此前又在南京镇守,和百姓混得最熟,由他们来办最合适不过。” 朱媺娖听得点头,当即拿出对讲机联系红娘子,调用禁卫军第一镇将士。 之前朱媺娖没来南京时,禁卫军第一镇的任务主要是镇守皇宫,训练新编的南京卫戍军,以及巡查城中街道监察治安之事。 如今朱媺娖带着御林军、禁卫军第二镇来了,禁卫军第一镇任务自然就减轻了很多。 马士英、解学龙也在此时告辞离开——除了朱媺娖交代的事,他们还有不少别的事,忙得很,可不好在谨身殿干呆着。 郝光明则和朱媺娖继续谈论着查账的事。 “接受朝廷征召的这批账房先生,你可以付给他们工钱,第一次算是强行雇佣,但以后他们就会争抢着来应招了。 另外,等他们被征召过来了,可以教授他们更为先进的复式记账法。 然后择取其中先学会的人分为一伙,让他们用新学的复式记账法重新记录户部账目。 至于另一伙,则用他们惯用的记账方法去记录、核算。 当然,肯定不能再用流水账的方式记账——我看过了,在明末清初,也即是你们这时候,其实已经有颇为先进的记账法。 比如自唐宋时便有,并被宋朝列为官方记账方式的‘四柱清册’。 又比如在明朝才发展成形的‘龙门账’,以及明末才出现的‘四脚账’。 而后两种,其实就已经算是复式记账法了。 不过,这南京户部用的是什么记账法,就得等查看账簿之后才能清楚了。” 朱媺娖听完先是点头,随即又不禁抚额。 她没想到只一个清查账目之事就有这么多的道道。 由此可见,治国确实是一件极难的事。 幸亏她有郝光明帮忙,否则她即便成为女帝,也会被困在一张又一张的网中,又犹如深陷泥沼,难以挣脱出来··· 户部衙门。 迎接朱媺娖入主紫禁城后,很多官吏仍保持着较为兴奋的状态。 其他部门的官吏大约还会有一份忐忑,可户部的官吏们却是没有的。 他们可是凭真本事吃的户部这碗饭,尤其是底下的小吏,都是“技术人员”,任凭谁去坐那张龙椅,都得用他们。 离开了他们,这户部衙门就转不动圈,就得失灵。 所以他们有什么好忐忑的呢? 应该兴奋、激动才对——公主这么能打仗,以后应该会打不少胜仗吧?打了胜仗就会有缴获,那缴获肯定会有一大部分交给户部管理吧? 还有,公主似乎还喜欢抄家。 抄家好哇,抄家所得的财物怎么说也得分一部分给户部管吧? 而这,岂不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吃得肚儿浑圆、油光水滑? 这不,此时户部一些小吏们就在各自值房中议论着南京城迎来新主人的好处。 “过去大半年,弘光伪帝在位时,咱们户部可是真苦啊。 不仅要应对方方面面来要钱的人,地方上不是收不齐税赋,就是大比截留。 最终解押到咱们户部库房的,一年也就那么八九百万两银子。 这么点钱,咱们就算只分润个一百万两辛苦费,那也显眼很。 然而一百万两又有什么用,就算不孝敬那几位阁老,光是这户部衙门上下一分,落到咱们底下这些人手里的估计都不足一百两了。 就这点钱,连那秦淮河上花魁的门都进不了呢,也不足养一房外室,有何用?” “可不是嘛。”另一个小吏接话,随即就兴奋道:“不过公主来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生活也有盼头了。” “绝对的呀,”有一个小吏接话,“前些日子查抄那几家,我路过时匆匆看了一会儿,估摸一家起码查抄出了百万两银子。 想必方才公主叫王阁老去谨身殿见驾,便是要向王阁老咨询这笔钱该如何用的。 至于王阁老办事,咱们还不放心吗?说不得这批银子最终都要落入咱们户部,一个子儿都不会流到外面去。” 想到很快就有大活儿干,这间值房里的几个小吏都不禁嘿嘿地笑起来,摩拳擦掌。 在几人笑得正开心时,却听地面微微颤动,随即外面就传来了惊怒的呵斥声。 “你们要干什么?” “这里是户部衙门,不得擅闯!” “没听清楚吗,这里是户部!” “···”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找的就是户部衙门——封监国谕旨,即可查封户部衙门。 所有人员全部软禁,有不在衙门中者,全部捉来一同软禁。 令查封所有账目、库房,任何人胆敢阻拦,或损毁账目,杀无赦!” 而就在这粗好声音大声宣读谕旨的同时,一队队身着飞碟帽、板甲的禁卫军已经冲向了户部衙门各个值房,将缩向房里的官员、小吏们一个个揪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 一个禁卫军队长忽然大喝。 却是一个小吏在值房中匆匆将一册账簿藏入怀里,却被眼尖的禁卫军队长看到了。 他过去直接一脚将这小吏踹翻在地,将其私藏的账簿搜了出来。 又将其扔了出,喝道:“扒了他的衣服,仔细搜身!”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347章 颁发会计证书,查封户部衙门!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348章 再封兵部衙门,映春坊女掌柜 , 禁卫军第一镇将士很多都是原红娘子或张献忠麾下的农民军出身,对这些可能贪腐大明钱财的官吏可不会客气。 他们动作迅速果断,很快就将户部衙门的人、账目、库房全都控制住。 人拉到别处去软禁,账目、库房则是就地封存。 此前因为弘光朝阉党、东林党党争激烈,且掌握主要权利的阉党阮大钺之流也都贪腐成性,自然不会管好各部门底下的小官小吏。 如此优良的贪腐环境下,这些小官小吏做得便比以前更加过分。 如今瞧见禁卫军封锁户部衙门,摆明了要清查户部贪腐之事,很多官吏直接当场瘫倒下去。 这类官吏摆明了有问题,而且心里素质还差,正好当做审查户部官吏的突破口。 于是好几个瘫倒的,面色异常的,都被禁卫军关押到单独的房屋去,留待来人审问。 大明六部、六科官吏都是在武英殿前面的几大排房屋中办公。 因此禁卫军刚来户部衙门时,其他部门、科道的官吏就注意到了。 此时再见户部被封,里面的官吏被一个个带走,甚至还有被抬走的,都震惊极了。 这些人都没想到,朱媺娖上午才进的南京城,午后就搞出了这般大的动作,竟一副要拿户部开刀意思。 须知,在如今兵部权威大跌、又无主事人的情况下,王铎所领的户部已成为南京六部中最炙手可热的部门。 便连此前马士英亲领的吏部,都要逊色三分。 毕竟这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刀枪和钱财。 等户部的管理都被拉走,观望的其他部门官吏才回过神来。 不少人都脸色难看,甚至是苍白。 还有部分人,回到各衙门的值房,就跟同僚议论起来—— “监国居然今日就整顿户部,这下户部的人惨了。” “唉,就算要查户部,也该先和朝臣们议一议,派遣官员来查。如今却是直接派一群丘八来封锁衙门、缉拿官吏,真是斯文扫地呀。” “斯文扫地又算得了什么?只怕会有好些人性命不保。” “诸位,监国会不会再查别的部司?” “···” 听此,参与议论的人顿时都一阵沉默,甚至有人出现紧张、忐忑神色。 “应该不会吧?”过了会儿有人小声道,“毕竟进城头一天就拿户部开刀已经够狠的了,大约不会再动别的···” 这人话没说完就闭嘴了。 因为脚下地面再次传来微微的震动——这是禁卫军整齐小跑所造成的。 立时便有人神色紧张起来。 好在这整齐的脚步并未停在工部衙门外,而是跑去了兵部那边。 随即便有将领在外面大声宣读谕旨。 “奉监国谕旨,即刻查封兵部衙门,所有兵部官吏···” 这封谕旨和之前查封户部衙门的差不多。 于是其余如吏部、工部、刑部,甚至是礼部的官吏,全都惶惶不安了。 这年头,哪个部门里还没几个贪官污吏呢? 毕竟只要胆子够大,朝廷六部个个都有油水可捞。 就在其他四部的一些官吏,惊慌失措,甚至犹豫着是否找理由逃出紫禁城,又或者销毁部分贪腐罪证时,外面传来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 那是用扩音器喊话的声音,此前红娘子镇守南京时,六部官吏基本都见识过。 “本将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现特传监国口谕:此番查封户部、兵部,皆因两部牵连京营贪腐案。 其余四部官吏当正常办公,勿使国家事务因此耽搁。钦此!” 这番话意思很明白,今日只是只在户部、兵部,不会牵连别的部司。 听完,有的官吏松口气,却也有人依旧神色不安。 但不论他们怎么想,又准备做什么,都无法阻碍禁卫军的行动。 顾炎武从值房中走出来,瞧见一队队禁卫军将士闯入兵部衙门大院,不禁微微皱眉。 他才来兵部任九品司务不足一个月,薪俸都未领一次,更没有参与任何贪腐之事,并不心虚。 可对于公主以大军直接封锁兵部之事,仍有些不满。 等被带到午门东侧一个廊房中关押起来后,为首的将官才道:“你们稍后将家中住址写下来,我们会派人告知诸位家人,你们将在紫禁城处理秘密公务数日,办完方可归家。” 这显然是为了防止众官吏家人担忧,是出于好心。 官吏们虽然都怒目而视,可考虑到家人,全都从心地写了住址。 顾炎武此次来南京,只带了一位中年男仆,怕仆人担心,自然也是写了住址。 他并不觉得这种清查一整个部门账目的事能几日就办完,觉得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 于是,写完住址他又道:“烦请让我们的家人送些换洗衣物来。” 其余人也趁机提要求,或是抱怨。 “对对对,这要是被关上一个月,让我们可怎么过?” “我有顽疾,每晚都需服药,你们将我关在这里,是要我的老命呀。” “本官须有童仆暖床才能入睡,可否让我家童仆也过来?” “···” 面对这些官吏的要求,禁卫军军官虽然不悦,却也没全部拒绝。凡合理的,都答应传达。 这便让如顾炎武这般心里没鬼的安下心来。 至于那些心里有鬼的,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反而借机大闹。 面对这种人,禁卫军也没客气,赠予拳脚,暴力镇压。 封锁户部、兵部衙门,软禁相关官吏,只用了禁卫军第一镇的一总兵马。 更多的人则被派去办另一件事,征召南京城内的懂查账、算账的账房或掌柜。 就在当天下午,南京城内各处公告栏都贴上了该有监国大印的征兆通告,同时禁卫军还分成一个个小队,拜访各个商铺。 同时,又有禁卫军第二镇的人沿街巡逻,一方面负责城内治安,一方面宣传禁卫军纪律。 如此便可尽力避免有禁卫军将士趁机勒索商人、百姓。 毕竟禁卫军一镇有上万人,其中难免有少数品行低劣、没有被教育好的。 这类人平时随大部队行动看不出来,可到了小队行动时,却很容易犯错误。 有第二镇的禁卫军负责巡逻,两边相互监督,就能尽量减少此类事件发生··· “映春坊”香粉铺就开在一处公告栏不远处。 作为一家规模不大的老字号香粉铺,因以女子为客户群体,故传承数代皆是以儿媳或女儿为掌柜。 轮到这一代,主房子嗣艰难,只剩了魏瑶这一个女儿。 因母亲十年前便患病渐渐不能理事,魏瑶十一二岁就学着打理店铺;待四年前母亲病故,魏瑶就当起了掌柜。 因各种原因,魏瑶虽年已二十二,却仍未招到合心意的上门女婿。 身体同样很差的老父亲为她的婚事整日发愁,已经在考虑将“映春坊”交给魏家其他房的人打理,然后把女儿嫁出去了。 只求女儿快些嫁人生子,能让一个外孙姓魏,延续他这一房的香火··· 瞧见斜对面的公告栏下围了不少人,街上的禁卫军也比往日多了些,魏瑶便道:“青黛,朝廷张贴了新告示,去看看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呀,肯定又是要加税。”青黛说了句,却还是出门去看了。 不一会儿青黛就回来了,神色古怪地道:“朝廷要征召各商铺懂查账、算账的账房或掌柜协助查账。 说凡应征者,不仅会给予工钱,还会颁发朝廷的‘一级会计证书’。 小姐,这‘一级会计证书’是个什么东西?有用吗?” 正文 第349章 测试,陀螺 , 魏瑶既有父母的家学,又曾在魏家私塾读过书,闻言道:“会计指的应是账房,至于这证书,我也猜不出是何物。但既是朝廷颁发的,想来总是有点用处的。” 说完,魏瑶来到店铺门口,发现那些禁卫军进入一个个店铺中,和里面的掌柜、账房说着什么。 也有一队禁卫军经过她这香粉铺前,可小心地望了望,却又走了。 这下连青黛都看出了问题,疑惑道:“小姐,为何禁卫军不来我们店铺?” 如果是往日里的官军,作为商人,自然是巴不得永远不被官军找上门。 可禁卫军却是监国公主的军队,入城一月,几乎未听闻有扰民的记录,反而流传出种种帮助百姓、缉拿盗贼、惩治地痞流氓的善名。 现在放眼看去,别家都有禁卫军上门,就自家没有,魏瑶也感到不好。 这时她瞧见隔壁书店掌柜吴万钱笑呵呵地将进去的禁卫军送了出来,便过去攀谈。 “这位军爷,小女子看你们走访各店铺,所为何事?” 被搭话的是个禁卫军什长,看着皮肤较黑、面貌粗犷,其实才十九岁。 他看了魏瑶就不禁脸发红,好在因脸黑看不出来。 他结巴了下,道:“我···我们是奉上谕征召账房和掌柜的。” 魏瑶听了就趁机询问,“敢问军爷,那‘一级会计证书’是何物,又有何用?” “我也不太懂。”什长忍不住想挠头,却被飞碟帽挡住,“听我们哨长说,似乎算是一种功名吧。虽不如读书人的功名正经,但以后肯定有用处···总之,监国弄出这个东西,肯定会有用的。” 青黛插嘴道:“这都是监国公主的旨意?” 一提到监国公主,什长说话立马顺畅了,带着骄傲道:“那当然,我们禁卫军第一镇只听监国的谕令。” 说完,这什长见街上巡逻的一小队禁卫军一直盯着这边,大约怕被误会,赶紧带着手下的人继续往前走了。 魏瑶见状只能叫住要进店的吴万钱,问:“吴掌柜要应召吗?” 吴万钱道:“朝廷征召我们商人能有什么好事?监国公主纵然有些好名声,但这万古不变的事儿到她那儿估计也变不了。既然有的选,我为何要去?” 说完,就摇着扇子进店了。 魏瑶望着街头巷尾的各个店铺思考了会儿,便走回店里,然后忽然道:“青黛,你和刘婶她们看着点店铺,我去报名应召。” “啊?”青黛讶然出声,随即就劝道:“小姐,吴掌柜都不去,你去做什么呀?而且禁卫军都没来咱家店铺。” 魏瑶道:“你没听禁卫军说这会计证相当于一种功名吗?且又是监国公主弄的。 若真的半点好处都没有,官府肯定就强征了,哪里会让我们选? 正好最近店里生意淡,我去试试,若能拿下这个证书,兴许以后对做生意有帮助呢?” “老爷都要把你嫁出去了,还考虑什么生意啊···”青黛嘀咕了句,却没能阻止得了魏瑶。 南京风气开放,年轻女子在街头露面的频率并不下余扬州及苏杭。 不过,当公告栏下的禁卫军哨总听闻魏瑶要应召,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女子不能参与吗?”魏瑶担心地问。 这禁卫军第一镇的将士对女子问题可谓最敏感,盖因上面不仅有公主监国,更有红娘子这位总镇兼提督。 于是哨长赶紧道:“这倒没有···要不你且回去等着,我向上面问过了再告诉你。” “那就有劳将军了。” “我只是个哨长,算不得将军。” 魏瑶回到店铺,还以为这事起码要到明日才能有结果。官府嘛,办事向来就慢,若是以前,就算等上四五天魏瑶都不会奇怪。 谁知,她才回到店铺中不到半个时辰,那位禁卫军哨长就亲自找过来了。 “魏掌柜,你应召的事上面允了,不过还得先试下你的查账、算账的水平才行。” 哨长说完,就拿出一份簿册递了过来,接着道:“请算算这份账目吧。” 映春坊没有专门的账房,魏瑶这位掌柜便是账房,不然也不会想到应朝廷的征召。 她接过簿册翻着看了看,不一会儿就道:“这账上至少有三处问题。” 然后便指出了那三处有问题的地方。 哨长含笑点头,道:“行,魏掌柜通过测试了,明日上午辰时中,请到公告栏处等着,到时候我们自会带你去做事的地方。” 魏瑶再次诧异,“这么急?” 哨长向一侧抱拳道:“监国所命,我等自然要尽快办好。” ··· 朱媺娖进了南京城后,需要做的事可谓千头万绪,人仿佛忙成了陀螺。 不过,她还是抽时间通过郝光明和成都那边进行了一次视频会议。 通过平板电脑上的三个视频画面,可看到成都蜀王府承运殿中,监国府督理李岩、协理刘鳞长、禁卫军副提督马科,以及四川巡抚龙文光、按察使张继孟、巡按御史刘之渤皆在。 待李岩等人行礼之后,朱媺娖便先说了下南京这边的情况。 听完,巡按御史刘之渤当先道:“既已令清虏北撤,监国当早登大宝,以定人心。” 随后,龙文光、刘鳞长、张继孟三人也表示赞同。 至于李岩,现在正通过视频看着红娘子呢——虽然朱媺娖私下里也会经常让两人视频聊天,以解夫妻相思之苦,但次数总是不嫌多的。 朱媺娖道:“本宫确是要尽快登基的,但南京之事千头万绪,总需要些许日子梳理。 便是登基之事,也有很多事要准备,同样需要时间。” 听了这话,刘鳞长等人都没就此事多说。 朱媺娖接着道:“此番召开视频会议,一是想了解下四川、陕甘、贵州、重庆的情况,二则是想从这些地方调一批官员来南京。 如今本宫在这边能用之人实在太少——江南人才虽多,可拨选合适的人却也需要些时间。” 其实早在朱媺娖第一次兵临南京之前,就已经向四川这边摇人了。 但那一次主要是让送一批军器局和兵工厂的研究人员及工匠过来,目的是为了在南京这边建立新的军器局、兵工厂。 其次就是一批从成都军事学校毕业的将领,目的自然是为了协助朱媺娖整编并控制江南、江北各军队。 至于这次摇人,则是为了掌控南京朝廷各部门,并未搭建新的行政部门做准备。 “如今四川、重庆、贵州当以农事为要,刘协理且先说说此事吧。”朱媺娖直接点名询问。 刘鳞长作为监国府协理,在此前主要负责营造、兵工方面的事,等后来成都各矿场、钢铁厂、兵工厂等兵工业基本步入正轨,朱媺娖便让他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农事上。 “正要向监国禀报。”刘鳞长出列道。 正文 第350章 大明粮食缺口,陕甘军事进展 , “四月份时,监国府下农庄已将此前监国与坤庆公主带来的玉米、红薯良种都种下了。 其中红薯播种了五百亩,玉米播种了三百亩,目前都长势良好。”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但还是叮嘱道:“后世粮食在大明的种植是解决饥荒问题的关键,是农事工作的重中之重。 过几日,费令人便带坤庆去巡视一下种植后世粮种的农庄,拍摄视频,传过来给本宫看。” 费珍娥立即应道:“微臣领旨。” 此前,费珍娥只是正六品的司簿,朱媺娖自离开成都后,给她升了几次官职,如今的令人之职已是正三品。 在费珍娥之后,朱媺姕也脆脆地道:“坤庆领旨!” 朱媺娖一笑,让刘鳞长继续汇报。 “除后世红薯,臣还让工屯军在成都附近的山地种植了上万亩从福建、两广找来地红薯。 目前来看,其长势虽然远不如后世红薯,但若无意外,数月之后同样可获得丰收。” “好。”听到这里,朱媺娖不禁赞了一声,表示满意,“后世粮种能运来的终究量小,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推广开。 但若是福建、两广的红薯在四川可获得丰收,明后年便可以向各地推广了。 红薯虽不太适合做主食,但若是遇上饥荒,却可以让很多百姓活命。” 刘鳞长也含笑道:“确实如此。” 龙文光、张继孟、刘之渤早就了解了这件事,可此时再听一遍,还是不禁满心欢喜。 自古以来,神州大地的百姓就一直在为粮食发愁,饥荒从未真正消除过。倘若他们能够让百姓不再被饿死,必然能名垂千古。 朱媺娖又问:“本宫在农庄种植的那六百亩超级小麦呢?快要收获了吧?” 刘鳞长道:“前日臣还去那农庄视察过,超级小麦长势十分喜人。 臣问过农庄管事,说五月底便能进行收割,一亩很可能出产上千斤小麦!” 说到这雷,刘鳞长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作揖道:“监国,此实为天大祥瑞。 臣以为可以邸报告知各地,一则宣传良种,为将来推广做准备,二则可以彰显监国确属天命所衷,令地方咸服。” “此事是该进行宣传。”朱媺娖点头,“这样,到时候费令人便安排飞鹰队一个小组以及蜀王府的拍摄小组过去,录制一个收获这六百亩超级小麦的视频。 这样的事,只是以邸报发文地方,恐怕难以令人信服。有视频为证,才能令宣传效果更好。” 这主意并非朱媺娖想的,而是郝光明提的。 承运殿中,李岩等人听了都点头表示赞同,觉得这个点子绝了。 说到底,他们虽然知道拍摄视频的事,可终究不像郝光明这个现代人那么懂得灵活运用。 随后,刘鳞长又对四川、重庆、贵州的农事情况向朱媺娖进行了转报。 四川自去年冬季便几乎完全太平下来,便连各地的小股贼匪,都让卫戍军给剿灭得干干净净,土司们也都敬服。 虽然尚未达到传闻中“家不闭户”的程度,却也超过了大明宣德之后的任何一个时期,百姓都安居乐业。 再加上今年四川并无大的灾害,又有工屯军在去年冬季和今年春季紧急恢复许多地方荒田的种植,各州县官府也大多尽心尽力地引导农事、帮助农家。 可以预见,今年四川必将迎来一个粮食大丰收! 重庆是年初才算恢复太平,各地贼匪则是在春季里才得以剿灭。 又因此前许多百姓或主动会被动地卷入了大西军中,荒废了许多田地,今年的粮食收成自然是不如往年的。 不过,重庆各州县对农业的依赖并不如四川那么大,即便今年农作物收成不如往年,但满足重庆布政司的粮食需要应该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有小部分富余。 相较而言,贵州原本田地就不多,此前并未在奢安之乱中恢复过来。 如今再被孙可望所领的大西军残部走了一遭,生产方面自然又遭到了破坏。 但是,贵州人口不多,对田地产出依赖同样没那么重。 再加上詹天颜于战后恢复民生方面确实很有能力,今年贵州应该也不会出现粮荒。 至多是不能如四川、重庆一样,有富余粮食向外输出罢了。 得知这三省的农事并未出现不好的意外,朱媺娖才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今年南直隶长江以北,既有战乱,又有灾害,粮食产出恐怕十分有限。 至于长江以南,南直隶地区还好些,浙江却是遭遇了旱灾、风灾,虽然都不大,但再加上一些兵祸,粮食收成估计同样不怎么样。 更何况,这一时期的南直隶、浙江百姓多是种桑养蚕多过种粮食。 所以,江南(浙江和南直隶江南部分)、江西可能今年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粮荒。 湖广这边,前几日朱媺娖同样发电报询问过堵胤锡农事的问题。 幸运的是,今年湖广并未发生大的灾害,只是湖南地区有些季节性的小水灾发生。 至于顺军所占领的湖北几府灾害情况如何,堵胤锡就不清楚了,朱媺娖也没要求他汇报。 而明军控制的长江以南区域,除了常见的小水灾外,还有零星的兵祸产生。 再加上之前几年湖广屡遭兵祸,百姓流离失所,人口减少了很多。 今年粮食产出肯定是够湖广百姓吃的,却也未必有多少粮食能向外输出了。 郝光明前两日跟朱媺娖算了下,发现大明的粮食缺口还很大,仅靠四川、重庆、福建、两广这些地方的粮食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朱媺娖想避免今年治下出现较大的饥荒,还得想别的办法多搞些粮食··· 询问完农事,朱媺娖又问起军事方面的进展。 李岩这才将目光从视频中的红娘子身上收回来,站出来向朱媺娖做汇报—— “过去的两三个月中,我们在陕西与清军并没有发生大规模交战,但小的战斗却已发生上百次之多,总的来讲是互有胜负,甚至是我们略占优势。 在西边,我们已经占据凤翔府大部,将战线推到了武功、扶风、岐山、麟游、石窑关。 在平凉府,清虏占据范围也被压缩到东南角的灵台、泾州、崇信一带。 不过据李过、高一功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在北边打得颇为辛苦,宁夏后卫的花马池(盐池)都被清虏夺去了,失去了一大财源。 前段时间,他们曾来信表示会阻止一次反攻,夺回花马池,并请我们在南边给清虏施加压力,吕督师同意了此事。 至于如今进展如何,却还未有确切消息传到成都来。” 听到这些,朱媺娖,郝光明都不怎么意外。 吕大器作为督师,能力只是尚可,和当年的孙传庭、洪承畴肯定是不能比的。 再加上其手下目前只有一镇新编边防军,剩余的都是由昔日大明官军整编来的卫戍军,估计战斗力全都靠成都这边送去的精良装备才得以提升。 能与清虏打得略占优势,已经不错了。 至于李过、高一功率领的顺军残部,目前与大明只是合作关系,在宁夏卫、平凉府的百姓基础也未必如延安、西安府那么好,打不过清军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清虏在陕西不仅收编了数量不少的绿营军,更可随时掉蒙古骑兵南下助战。 “清虏在扬州大败,极有可能会收缩防线。即便不会全军退出陕西,也会放弃部分占据区。”朱媺娖道,“李督理当通知吕大器,让他注意清虏动向,尽量抓住时机收复失地,但不可轻敌冒进。” “臣记住了。” 李岩应了,随即又讲起了陕西东南角的情况。 “三月下旬,李定国联系上了终南山中的孙守法,依监国命令,授予其边防军独立营参将之职。 四月中旬,孙守法欲图蓝田,可惜因奸细泄露消息,被清虏提前得知计划,反被围剿。 幸得李定国及时接应,孙守法才带着骨干兵马才退到了南边。 后来两人将计就计,趁清军被调动,一举拿下了商州。 再后来,因袁宗第率领的边防军第六镇赶来换防,李定国则要率领边防军第四镇救援郧阳,便将战线维持在旧县至商州、武关、竹林关一带。” 朱媺娖对照着地图,听李岩说完,便道:“袁宗第的边防军第六镇毕竟新领,在李定国回陕西前,便让他与张化龙、王祥、孙守法固守吧。” “是。” 朱媺娖又道:“本宫此前派回成都的船队中,有三个电台小组。 待他们到成都后,你可以先挑选备用人员随他们学习电台操作之事,然后再向吕大器、李定国那边各派一个电台小组,以方便他们和成都及本宫联系。” 正文 第351章 午门清账,得见贤才! , “这可太好了!”李岩高兴地道。 龙文光、马科等人也露出喜悦之色。 电台之事他们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却也知道朱媺娖那边培训电报员需要时间,才没主动向朱媺娖申请。 如今朱媺娖能送三个电台小组过来,就意味着以后成都和朱媺娖,以及和吕大器、李定国的联络都将方便很多。 朱媺娖又道:“待李定国成功求援郧阳守军后,便为其加右都督衔,命其提督陕南、鄂西北及豫西军务。” “是。” ··· 魏瑶作得体的女掌柜打扮,来到了公告栏下,发现竟已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其中一个赫然是隔壁书店掌柜吴万钱。 “吴掌柜不是说不来吗?”魏瑶笑问。 吴万钱摇着扇子叹气道:“我确实不想来,可昨日听一位书客说,这以后账房怕是都需要有那什么‘会计证’,其所作账目才会被朝廷认同。 且这会计证以后要通过朝廷的考试才能获得,麻烦得很。 如今只需替朝廷查一次账,就能获得,老夫当然要来了。” 这时有个留着两撇胡须的青年账房先生走过来,向两人施礼,随即就看向魏瑶,“在下一品阁账房陈良琛,姑娘是映春坊的魏掌柜吧?怎么也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魏瑶反问。 能做女掌柜,她面对外人时可比寻常女子强势多了。 陈良琛含笑道:“此番应召的账房、掌柜都是男子,魏掌柜参与其中,怕是会多有不便。” 魏瑶道:“我来参与,便是朝廷允许了,至于方不方便,就不劳陈先生费心了。” 随即,魏瑶就站到一旁,不再跟陈良琛多费口舌。 辰时中,一队禁卫军来到此处,将在此等候的二十几名账房先生、掌柜都带进了皇城的午门外。 眼见被带过来的人也来越多,渐渐超过了三百之数,吴万钱不禁用扇子掩面低声感叹:“不曾想竟有这么多的账房、掌柜来应召,看来这个‘会计证’很吃香啊,幸亏老夫来了。” 一旁陈良琛笑道:“南京城大小商铺、店面上千,有些大店还不止一个账房,如今只来了三百多人,并不算多。” 魏瑶则觉得,有些账房、掌柜未必是不想来,可能是昨日没通过禁卫军的测试。 因为确实有些账房只懂得记流水账,连四柱清册都不会,更别提龙门账、四脚账了。 不多时,禁卫军就开始对魏瑶等人进行编组。 十人一组,五十人一队,最终编作了六队零两组。 魏瑶恰好和吴万钱、陈良琛以及另外认识的账房、掌柜编为一组。 每一组都有十名禁卫军跟着,仿佛监视,又是引导者。 同时,午门前搬来了数百副桌椅,又给他们下发了笔墨纸砚。 之后,他们被均分为两部分,相隔百多步。 又有两位女官各带着一面黑色木板过来。 魏瑶大胆望去,只见这女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对众人时却神情淡然,丝毫没有紧张之色。 待众人坐好,女官就拿出一个喇叭,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我是监国身边的女官刘珠,今日奉命传授诸位复式记账法。 此记账法与龙门账同理,却更为好用,希望尔等都能用心学习。 在我讲课时,任何人不得说话。若有问题,可待我讲完后举手提问,我会一一解答。 监国只给诸位半天时间来学习复式记账法,因此希望诸位都用心听课。” 听了这番话,很多人就想跟身边人交头接耳议论。 可瞧见身旁立着的禁卫军,便利时都闭了嘴。 不过人人都露出了兴奋神色。 一则,他们见到了传闻中公主的法宝之一,扩音器。 据说此法宝大约是炼制简便,此前禁卫军的中高级将官时有拿出来用的。 不过在场众人虽都听闻过此物,如此近距离见到却是第一次。 二则,能学习一门比龙门账更好的记账法,无疑是件好事。 便如魏瑶,已经算是好学的了,却也只是懂四柱清册,对龙门账则仅限于耳闻。 据说,这龙门账乃是晋商中流传的记账良法,似乎并不外传。 若这女官所讲的“复式记账法”真的比龙门账还好用,那他们可是赚大了··· 玲珑、刘珠在蜀王府做侍女时,就学习过记账。 后来进入伤兵营,有管理护士营,再到朱媺娖身边当女官协助管理部分后勤事务,也算是在账目方面有了不少实际运用经验。 因此,在郝光明通过视频突击教了她们半日,两人便基本学会了复式记账法。 其实记账法本身不难学,难得是运用好。 明朝事务涉及到的各类账目不会太复杂,自然也就不会对记账法有太复杂的运用要求··· 玲珑、刘珠只用一个时辰将复式记账法基本讲明白,便开始一遍遍地考核众人。 最终用一个多时辰,挑选了一百六十人出来。 魏瑶、陈良琛皆在其中,吴万钱却是因为人老了,学得太慢而落选。 之后,这些人被分成了四个核算团队,便在午门内同时开始清查户部、兵部的账目。 午门不止是一道门,更是一座三层的高大建筑。其主体坐南朝北,一层为一主两副三道门,二三层则为殿宇式房屋。 两边则由箭楼与廊楼(或者说偏殿)组成,廊楼亦有两层。 大明的阁老们,一般就在午门这座建筑内办公,可知其相当不小。 如今,因为弘光朝内阁在武英殿偏殿办公,马士英便安排这些民间账房、掌柜在午门的东西廊楼内做事。 户部、兵部近一两年内积存的账目十分之多,尤其是户部,哪怕都是些纸质账册,也是运了好几车过来。 这么多账目绝非一天能算完的,更何况今日已经过半。 不过,这些账房、掌柜都知道会连续“打工”数日,因此都带了洗漱用品乃至衣物。 魏瑶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不方便。 吃着据说是御膳房做出的午饭时,魏瑶便忧虑晚上该怎么过了。 ‘总不会就让我们睡在这里吧?即便那些男人们能,我也不方便呀。’ 就在魏瑶隐隐有些后悔时,刘珠走了过来,笑道:“这位是映春坊的魏掌柜吧?请随我来。” 刘珠没说去做什么,可魏瑶却不敢不跟着。 等过一会儿,魏瑶独自回来时,脸上再无忧色。 原来,方才刘珠带她去了附近一间单独的房屋,可供她休息、洗漱、方便之用。 并且还贴心的,将跟随她的禁卫军将士换成了朱雀营女兵。 没了后顾之忧,下午魏瑶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账目清查中··· 次日上午。 也即是五月十二,朱媺娖见到了两个期盼依旧的人物。 “草民参见监国千岁!” “快快请起!”朱媺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和老者,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本宫可算是把两位盼来了呀!”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颜昳丽,气质清雅,正是此前郝光明所推荐的明末爱国女诗人刘淑英。 老者头发略带斑白,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却是江西另一位在后世名气极大的明末人物,宋应星! 两人虽然被锦衣卫找上门,一番劝说,带到南京,便知道朱媺娖颇为重视他们。 可当面听到朱媺娖这番话,再看朱媺娖丝毫不作伪的神情,仍不禁受宠若惊。 不过,两人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朱媺娖为何会如此看重他们。 朱媺娖倒是没太着急跟两人说话,而是又看向一旁的锦衣卫副千户李思明,道:“此番寻人,你颇有功劳,升为锦衣卫千户,赏银百两。” “微臣领旨谢恩!”李思明行礼激动地道。 出四川时,他只是百户。 后来做好了领堵胤锡见朱媺娖的任务,他便升为副千户。 而今又升为千户。 李思明觉得,为监国寻找贤能、人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好差事。 一旁的宋应星、刘淑英则通过李思明所获得的封赏,对朱媺娖重视他们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随后,朱媺娖让李思明退下,这才跟宋应星、刘淑英交谈起来。 正文 第352章 本宫可为女帝否? , 刘淑英家在吉安府安福县,宋应星则家在南昌府奉新县。 两地都有水路通达,因而李思明是先往吉安府找到刘淑英,回程时再找的宋应星。 此时刘淑英已经历了结婚、生子、丧夫三件人生悲喜大事,其子亦有两三岁。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没那么容易相信李思明,并跟着走。 好在李思明早有准备,不仅携带有朱媺娖的谕旨、太阳能手电,更获得了江西总督袁继咸的书信。 得见了袁继咸的书信,又打听到监国公主的大军确实曾过九江,刘淑英才决定跟李思明来南京。 至于宋应星,因为其消息更灵通,早就获知了朱媺娖在湖广做下的种种大事,李思明只用谕旨和锦衣卫的身份,便让他同意来南京了··· 朱媺娖让女兵搬来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这才看向宋应星,道:“本宫已拜读过长庚先生的《天工开物》,其中记载了我大明农业、手工业的各种技术,实乃工农百科巨著啊。” 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是在崇祯十年首次发行的。 但在明末这个时期,若是志异之类的娱乐文学,或者与科举有关的著作,尚且可能赚到稿费。 可如《天工开物》这种宋应星因个人兴趣编写的百科类书籍,却是自费刊发。 宋应星虽出自士绅家庭,却也不会用太多钱来刊印这本书,此前多是送一些给志同道合的朋友,或是放在书店中寄卖。 但还是那句话,《天工开物》既不关乎科考,又不如有趣,自然是没多少人买的。 因此,听朱媺娖说拜读过《天工开物》,还一副很推崇的样子,宋应星既惊讶又激动。 作为一个读书人,谁有不希望自己的志趣、所学,为上位者认可,乃至推崇呢? 甚至许多读书人一生的追求也不过如此罢了。 宋应星没想到,他就这么达成了很多读书人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他站起来,激动之色难掩,“那只是草民兴趣之作,连杂学都算不上,于国无用,如何能当得起监国如此夸赞,草民实在惶恐。” 激动、高兴之余,宋应星是真的惶恐。 就好像当初被朱媺娖当中夸赞的陈于阶一般,宋应星也担心他成了被儒林视为以奇技淫巧之学幸进的小人。 朱媺娖含笑道:“长庚先生真心认为《天工开物》所记载的农业、手工业种种技术于国无用吗?” 宋应星犹豫了下,道:“奇技淫巧,或有小用,但确实与治国大道不沾边。” 谈到这里,朱媺娖并不想跟宋应星来一场辩论,废太多口舌。 她转而道:“两位一路来南京,应当听过本宫的一些传闻吧?” 做官做到知州,又辞官归乡的宋应星闻言仍带着迟疑神色。 刘淑英想起了听到的种种传闻,却露出好奇神色,道:“民妇确听过一些,只是难辨其中真假。” 朱媺娖笑道:“本宫能有今日成就,确实是因为受天命所衷,授予了往来后世的大神通。” 说完,朱媺娖直接在两人面前消失,不一会儿又带来了一些东西。 然后,她就给宋应星、刘淑珍各塞了一个平板电脑,上面都在播放一个文图并茂的小视频,所讲正是两人生平。 其中更带有对刘淑英所作诗歌,宋应星所作《天工开物》的评价。 两人勉强回过神来,又再次陷入震撼之中。 刘淑英怎么都没想到,她在原历史上之后的十几年竟然会如此坎坷。 但那些诗词,那记载中的种种选择,确实像是她会做的。 宋应星则没想到,后世对他的《天工开物》评价如此之高,对他的评价也如此之高,甚至让他略感汗颜。 朱媺娖并没有急着继续跟两人交流,而是坐回龙椅上处理军政事务相关的文书。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刘淑英、宋应星才先后缓过神,交还了平板电脑。 朱媺娖笑问:“现在两位知道本宫为何如此重视你们,又为何急招二位来南京了吧?” 刘淑英没有犹豫,直接行跪拜大礼,道:“民女愿为监国效力!” 宋应星也跪拜道:“草民亦愿为监国效力,复兴大明!” 朱媺娖连忙将两人虚扶起来,随即便道:“本宫将组建‘秘书处’,拨选天下才俊,协助本宫处理政务,木屏(刘淑英字)便任秘书处秘书吧。” 刘淑英立即行礼道:“微臣领旨!” 朱媺娖道:“听闻你母亲和儿子尚且在家乡,若想接到南京来,本宫可派人帮你。” 这世道江西、南直隶也多贼匪,所以刘淑英才没带老母、儿子随行。 得了朱媺娖的恩旨,她立即再次拜谢。 朱媺娖又看向宋应星,道:“后世以科学为兴国大道,百科皆能因科学有长足发展,于国家兴盛有大用。 今后,本宫必将在大明发展科学、兴工业,使百姓不再挨饿受冻,使国家强大不再有外患,等等。 这一切,都需要以我大明现有的农业、手工业技术、工匠为基石。 因此,本宫便请长庚先生先在工部任郎中一职,管辖新立之工业司。” 宋应星此前曾以举人身份做到亳州知州的位置,后来又被弘光朝廷封为兵巡道,但他并未上任。 无论是知州,还是领兵巡道差遣的按察使司佥事,都是正五品。 工部郎中也是正五品,于他而言并不算升官。 不过,宋应星对官职并不很在意,闻言先是跪谢领命,随即就问:“不知臣这工业司要做哪些事?” 对于宋应星的任务,朱媺娖和郝光明早就商量过多次。 她道:“长庚先生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曰‘人才’,二曰‘资源’。” 所谓“字越少,事越大”,为官多年的宋应星一听,就知道朱媺娖确实要交重任于他。 这反而让他更加振奋。 朱媺娖接着道:“你到工部上任后,需留意那些如你一般,确实懂得实务的官员、吏员,只要并无太大的品行问题,都可以去结交,并记录在册。 后面,本宫可以将这些人,都调到工业司,助你做大事。 在得了官吏中你所需的人才后,下一个需要收揽的,便是南直隶范围内,乃至浙江、江西、江北等地方的工匠了。 你也不必太急,可以先从南直隶,甚至是应天府开始做起。 你要了解这些工匠的本领、生存状况等种种信息,编纂成册。 需知,若要以工业兴大明,这些工匠便是大明极重要的财富。”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说资源,可以放在最后去管。 其一,为各地官营的军器局、矿场、铁厂、造船厂,以及一些大的民间作坊,等工造场所。 其二,便是如铁矿、煤矿等天地所产的自然资源了。” 后面,朱媺娖还和宋应星详细交流了发展大明工业方面的很多事情。 看刘淑英在一旁呆着无事,朱媺娖便让她拿笔墨纸砚,对其与宋应星的谈话做摘要记录··· 次日。 朱媺娖在武英殿接见了另外一位重要人物。 “草民黄道周参见监国千岁。” 武英殿内,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一丝不苟地向朱媺娖行礼。 此人便是明末二周之一的黄道周。 “平身。” 朱媺娖让黄道周起身后,看过去,只见黄道周身高中等,精瘦偏黑,眉如剑,鼻峰如山,嘴唇略薄,即便年老,亦给人凌厉之感。 有诸内而形诸外。 从相貌、神态就能看出,黄道周确实是个敢当面怼皇帝的人。 至于这么惨的皇帝是谁,不用想,就是她的父皇崇祯。 此前,弘光朝廷新立,黄道周被招来为礼部尚书。可惜没当几个月,就让钱谦益这个东林党叛徒给顶下来了。 不过,之后黄道周并没有立即离开南京——历史上,他是在南京城将被清军拿下前离开的,因而这个时空仍在南京。 朱媺娖要筹办登基大典,须得有懂得这方面礼仪的大臣主持,解学龙、马士英都推荐了黄道周。 朱媺娖对黄道周脾性、为人乃至三观都是有一定了解的,但后世记载终究不能全信。 于是,待黄道周起身后,她便直问:“石斋先生以为本宫可为女帝否?” 正文 第353章 历史,判决! , 黄道周闻言微微错愕,大概是没想到朱媺娖上来就如此问。 随即他便反问:“草民听闻,监国宣称受天命所衷,有去往后世的大神通,可前知四百年,不知是真是假?” 朱媺娖微笑道:“受天命所衷,能往来后世是真。但前知四百年的说法,却并不准确。 因为,自本宫有此神通,我们所处这方时空便与后世的历史不同了。 便如本宫,原本历史上被先帝斩断一臂,后被清虏控制,三年之后郁病而终。 如扬州之战,原本四日半既被破城,清虏屠城十日,杀我大明百姓八十万。 又如弘光朝,五月中清虏兵临城下,弘光仓皇出逃,赵之龙、朱国弼等献城投降。 再如先生,南京城破后回乡领兵抗清,兵败被俘,清虏屡劝不降,于明年三月英勇就义···凡此种种,皆因本宫的到来而不存在。 所以,本宫所知后四百年历史,绝大多数应该也不会再发生。 当然,以史为鉴,可是知人。 本宫请石斋先生来任这礼部尚书,便是相信,先生可在此位为大明尽力,为苍生谋福。” 以往的见识告诉黄道周,朱媺娖所言太过匪夷所思,根本不该相信。 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朱媺娖在说谎话。 况且,那扩音器、对讲机、电灯等所谓后世“法宝”,他也见识过了,确非大明所能有。 所以,朱媺娖所说都是真的? 随即他想到另一件他绝不愿见到的事,不禁问:“莫非原本历史上,清虏窃据了神州?” 朱媺娖沉默了下,很坚定地道:“有本宫在,清虏定会被攻灭!” 这下轮到黄道周沉默了。 因为,他差不多已经相信了朱媺娖的话,正因如此,他觉得三观乃至毕生所学都受到了绝大的冲击。 他不想面对,却知道不得不面对。 如果依他以往的认知,是不愿见到女主临朝的。因为当今之世,女子为帝,比之男子确实要多出许多麻烦,会让国家有更多的不安因素和动荡。 可若朱媺娖真是受天命所衷,可往来后世,那就不一样了。 黄道周虽是明末儒学大家,思想却既不同于宋明理学,又不同于阳明心学,而是崇尚汉宋之儒,重视天人感应,以周孔为尊。 甚至还曾受谶纬之学影响。 所以,在沉默了大约一刻钟后,黄道周拱手道:“不知草民可否见识监国往来后世的神通?” 朱媺娖含笑道:“当然可以。” 随即回往后世,不一会儿在过来,却是又带了一批对讲机过来。 然后,她又将崇祯的传诏视频给黄道周看。 哪怕黄道周几次因为怼崇祯,被削官为民,甚至还曾因为反对杨嗣昌而和解学龙一起被被谪戍贵州,可此时见到崇祯的传诏视频,想到崇祯已然殉国,仍不禁感慨莫名,双目湿润。 看完后,他当即向朱媺娖跪拜道:“黄道周愿领礼部尚书之职!” “石斋先生请起。”朱媺娖将黄道周虚扶起来,道:“那本宫登基之事就拜托先生操持了。” 黄道周起来后,问:“不知监国对登基典礼可有要求?” 朱媺娖没想到黄道周竟然会如此问,可仔细一想,黄道周思想、为人,相较于明朝儒生本就有些非主流,会这么问并不稀奇。 她于是道:“礼仪之事比照我大明皇帝登基即可,但希望各方面都尽量简化些。一则避免耗费本宫与群臣太多精力,二则避免劳民伤财。” 黄道周听了露出赞道:“监国圣明。” 朱媺娖一笑,又道:“为方便做事,本宫这里有后世的太阳能台灯、老花镜,便赐予石斋先生了。” 黄道周虽然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却也知道既是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必是宝物。 当即拜谢道:“谢监国赏赐。” 之后,朱媺娖便让玲珑带黄道周去选老花镜··· 等黄道周走后,朱媺娖不仅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一位儒学大家,须知,他当年可是几次当庭直怼我父皇的,父皇对他可谓又爱又恨,几召几谪。” 郝光明道:“其实以你如今在大明的情况,很多事情都不会再遵循常理。因为,你的力量、威望、能力已经强大到改变世俗观念了。” 朱媺娖点头,“这样倒是让我要做的事容易了一些。” “但你能做的事却也更多了。” ··· 五月十四日,顾炎武从被软禁的大院中走了出来。 回头看到那些被锁上铁链,拉去刑部大牢的同僚、小吏,顾炎武不禁颇为感慨。 一个时辰前,在他们被软禁的大院中,这些兵部的官员、小吏接受了一场很明快的审讯。 却是朝廷征召民间账房先生,只用了三日,便清查了户部、兵部的账目。 通过账目上的问题,很轻易地得到了这些官吏贪腐的证据。 在加上早几日还有几位心志不坚、被软禁时就吓得瘫倒在地漏了馅儿的官吏,被审问出了不少口供。 当庭对证之下,这些贪官污吏便无法狡辩,只能俯首认罪。 顾炎武是真没想到,监国公主能有如此大的魄力,又以如此绝妙的方法,一举清查了户部、兵部的贪官污吏。 往上追溯,大明大约也只有洪武、永乐两位皇帝如此有魄力地查处贪腐之事了。 对着那些贪官污吏的背影摇了摇头,,顾炎武便整理了下衣衫,回往他的住处··· 武英殿。 解学龙正在向朱媺娖汇报此次审理户部、兵部贪官污吏的结果。 “经审理,户部贪腐之官员证据确凿者,上至侍郎,下至从九品的户部仓库副使,共有八十七人。 其中判斩首者二十一人,判流放者五十三人,判削官为民者十三人。 斩首、流放者皆抄家,削官为民者则需限期缴纳其所贪墨的两倍罚银。逾期者,将由官府强制追讨罚银。” 说到这里,解学龙停了下来。 朱媺娖便问:“户部官员总共也就一百一十五位吧?” 解决龙道:“有十二个官职出缺,故实为一百零三人。” 朱媺娖不禁感叹着摇头,“一百零三个官员,便有八十七个贪腐。 剩余的十几个恐怕也未必全部干净,或许只是贪得更为隐秘,此次没查着而已。 户部作为国家的钱袋子,尽充斥着贪官污吏,国事不败坏才怪了。” 解学龙道:“贪腐之事便是太祖在世时亦不能杜绝,唯有时常整肃,清除贪官污吏,方能正官场风气。” 朱媺娖点头。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在想,还好这解学龙没将责任全推到皇帝身上。如果解学龙这么做,郝光明便要建议朱媺娖换个刑部尚书了。 “那户部吏员贪腐的情况如何?”朱媺娖问。 解学龙道:“户部现有吏员五百七十八位,涉及贪腐者多达四百九十九位! 经审理,判斩首者五十位,判流放者四百四十九位,皆抄家!” 在解学龙汇报时,朱媺娖也在看相关的审案记录。 闻言便道:“这些小吏应判斩首的怕是远不止一百位吧?” 从审案记录看,官员多是受贿,而吏员则是直接利用偷盗、挪用、贩卖等手段侵占国家库银及其他资产,依如今的大明律法,会比官员判得更重。 当然,若是依洪武时的律法严判,这些人判个斩首都是轻的,绝大多数都要被剥皮萱草。 解学龙道:“此前监国曾言,此番审判,当以抄家、流放为主,故小吏罪重者虽多,但为避免一次杀戮过甚,有干天和,便只取罪责最重的前五十位判斩首。” 朱媺娖柳眉皱起,道:“本宫是这么说过,但那是让你在律法允许范围内操作。 那些罪责明明白白该判斩首的,如何能放过? 若杀的犯罪者多了会有干天和,因他们犯罪而受到伤害的百姓又何其无辜?放任贪官污吏伤害百姓就不会有干天和吗!” 说到最后,朱媺娖声色俱厉。 解学龙虽为老臣,却是首次见朱媺娖疾言厉色。 即便他并非有意偏袒那些犯罪的官吏,仍不禁心中一颤,忙跪下请罪,“是臣曲解了圣意,还请监国降罪。” 正文 第354章 斩贪官污吏以肃官场,招民间专才以兴新政 , “降什么罪?”朱媺娖又放缓了语气,“解卿只需依律重新判决便是了。 须知,如今之律法相较于太祖时期已经颇为宽仁,若再对贪腐者示以宽纵,岂不是在鼓励贪赃枉法?” 解学龙道:“臣明白了。” 另一边郝光明则在想,得亏这个时空遇到的是朱媺娖这位女帝,若是遇到别的穿越者,即便不完全恢复朱元璋时的惩办方法,也会恢复个七八成。 不过此番朱媺娖也没心软,是打定了主意,要斩下足够多的贪官污吏之头颅,去震慑其他大明官吏。 解学龙接着又汇报了对兵部贪官污吏的审理、判决。 户部因管着众多仓储,官吏数目为六部之最。 相较而言,兵部的官吏就没那么多了。 官员不过33名,吏员则只有200多名。 此番因贪腐被判斩首的官员有5名,被流放者11名,被削官罚银者7名。 而兵部吏员贪腐比例反倒小一些,被判斩首者不过13名,被流放者22名,被去职罚银者42名。 当然,凡是被斩首、流放的,通通抄家。 毕竟朱媺娖惩办贪官污吏的目的之一,就是抄没这些人的家财以增加国库及她私库收入。 待解学龙汇报完,朱媺娖便道:“对这些贪官污吏行刑时,需要向百姓讲明白他们所犯罪行。 记住,是向平民百姓,而非只读书人。 所以你们的判词须得以白话为主,要让没读过书的百姓也能听懂。解卿可记住了?” 解学龙一听朱媺娖问他“记住没有”,而非“明白没有”,便知道这事没得商量。 他也觉得此举不错,很务实,于是应道:“臣记住了。” 朱媺娖又道:“抄家之事,便由禁卫军和此前办理案子的刑部官员一起进行,相互监督。 若是在抄家过程中,再发生贪墨之事,本宫必严惩不贷!” 解学龙道:“臣定会叮嘱刑部官吏。” 言下之意,禁卫军不归他管,他也管不着。 ··· 午门外。 三百多名受征召,完成了户部、兵部清账工作的账房、掌柜喜气洋洋地聚在一起。 不止是因为可以回家了,也不止是因为每人都获得了10两银子的佣金。 更因为他们之前观看了刑部对那些贪官污吏的判决,都觉得过去三日的辛苦劳累变得很有意义。 毕竟,作为商人群体,他们过去没少在贪官污吏那里吃亏受苦。 此番甚至可以说是报仇雪恨了。 更是大快人心之举! 接下来则有一件更令他们高兴的事,那就是朝廷将授予他们“会计”功名了。 在午门清账的这三日,他们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会计证”的意义。 据说,朝廷有意让全国账房先生都考取会计证,一级会计证不过是最低级的。 待推广成功后,朝廷查看商人账目的同时,可能也会查看账房是否有会计证,并只认可有证者做的账目。 除此外,朝廷还会从持有会计证的人群中征召吏员乃至官员! 因此,这会计证确实算是一种功名,只不过不如读书人的功名那么金贵罢了。 这些账房先生、掌柜,也算是读书人,至少是半个读书人,只不过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才放弃科举之路,成为账房、掌柜。 如今有机会凭借算账本事踏上官场,自然是既期待又兴奋。 魏瑶待在人群边缘,听着他人的议论,也是颇为雀跃。 对于凭借会计证进入官场她是不作奢想的,只要能让映春坊的生意更好做,她便心满意足了。 当然,能够帮主朝廷查出贪官污吏,则让她在精神上有了更大的满足。 “来了,来了!”有人叫道。 “怎么又是女官?” “你这不是废话么,监国乃女子,身边之人不用女官难不成用男子?” “嘘,小声点,听说驸马爷可是仙人。你们这般说公主的八卦,小心被驸马爷知道降下惩罚。” “···” 魏瑶望过去,发现来的果然又是女官,却并非此前教授众人复式记账法的刘珠、玲珑,而是一位陌生女子。 她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女子气度竟然还要超过那玲珑、刘珠,竟给人一种饱学之士的感觉。 “本官乃秘书处秘书刘淑英,此番奉旨前来为诸位颁发会计证。”刘淑英含笑望着众人道,“因此番诸位表现颇佳,故监国降下恩旨,特赐表现最好的三十人二级会计证,并拨选入户部为吏员。” 一听这话,顿时账房、掌柜们无法保持安静了,哗的议论起来,多半都露出惊喜神色。 “二级会计证?若一级等于童生,那这二级岂不就是等同于秀才了?” “居然今日就有人能入户部做吏员吗?这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啊。” “可不是,便是地方衙门的小吏那都是老爷般的人物,更不用说户部吏员了。” “菩萨保佑,让我有幸被选中吧!” “求菩萨有什么用?你应该求驸马爷?” “可驸马爷是哪路神仙?总不能就是这个名号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 “···” 魏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却并没有多么高兴,因为她不认为自己一个女子能选上。 “肃静!” 巨大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刘淑珍用上了扩音器。 “下面由本官逐一颁发二级会计证书:陈良琛···” 看到陈良琛第一个被念到名字,很多人都露出羡慕之色,却也没觉得不公平,因为过去三日,陈良琛在清账中却有惊艳表现。 且最后刘淑英又很快念了一列名字,似乎并无排名之意,这就让众人对陈良琛的嫉妒之心更少了。 没被念到名字的都怀着期盼、忐忑、紧张的心理。 而被念到名字,领了二级会计证的,则满面欢喜、弹冠相庆。 “魏瑶,魏瑶呢?”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魏瑶还以为幻听了,待刘淑英用扩音器连喊了三遍,她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领取证书。 这一下,有些人就酸起来了。 “她一个女子竟也能获得二级会计证?” “过去三日可不曾见她有什么抢眼表现啊。” “可不是嘛。” “···” 说酸话的人并不敢大声,也不敢多说,可魏瑶还是听见了。 但她并没往心里去——做了多年的女掌柜,这类话她听得多了,若是都往心里去,哪里能坚持到现在? 她现在心里想的就一件事。 这朝廷莫非也要征召她为吏员?她能拒绝吗? 她还想回去经营祖传的映春坊呢。 刘淑珍亲自颁发了二级会计证后,就让其余人到禁卫军这边排队领取一级会计证,这更让众人觉得二级证确实比一级证金贵得多。 之后,刘淑英又让禁卫军将获得二级证书的三十人叫到一边,进行讲话。 “你们应该知道,此番查处户部、兵部贪腐之后,官吏为之一空。 因此,希望诸位回去后,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上午,就到户部去报道。” 众人纷纷作揖称是。 魏瑶本以为会有别的人不愿意去,结果却发现一个都没有。 但她情况确实特殊,于是壮着胆子来到刘淑英面前。 按习惯,她本想叫一声“秘书老爷”,却发现这称呼用在刘淑英身上很不妥。 犹豫了下便问:“刘秘书,我也要去户部报道吗?” 刘淑英笑看着魏瑶,道:“户部如今并无女子,你去了确实不方便。 不过已有人向监国举荐你为秘书处文员,监国知道你的情况后也是认可的,却不知你是否愿意来秘书处任职了。” 正文 第355章 魏家女官,午门观刑! , 魏瑶听了一呆,怎么都没想到,她竟能被监国所知晓。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虑,道:“能入秘书处供职,民女自是荣幸。然民女是家中独女,若入宫恐怕老父无人照顾,家中店铺也无人打理。” 魏瑶确实是刘珠举荐。 但朱媺娖既然同意她进秘书处,自然是早派人将魏瑶家中情况,乃至祖上三代之事都打听清楚了。 刘淑英也是清楚的。 她含笑道:“让你入秘书处为文员,并非是做宫女,你每日下职都是可出宫回家的。 至于你父亲,身体虽不说健康,却也不至于非得你在家中看顾吧?何况你家中还有仆人、婢女。 你家的‘映春坊’不过是一间小店,不论是让家中仆婢打理,还是请一个懂行的掌柜,都是可以替代你的。 然而进秘书处的机会于你而言就这一次,若是错过,你以后可莫要后悔。” 秘书处才组建,目前就刘淑英一个从七品的秘书,其手下一个吏员也无。 一些跑腿的事她尚且可以借调御林军、禁卫军,可一些简单、繁复的文案之事却需要自己慢慢做,便导致办事效率低下。 所以,为了尽快充实秘书处人手,刘淑英对招募魏瑶这个小小商家女也是颇费心思了。 魏瑶确实被刘淑英这番话说动了。 但以女子之身为官吏终究是骇俗之举,她又有店铺挂心,便道:“刘秘书可否让民女考虑一番,明日再答复?” 刘淑英点头,“可以。” 临走前,魏瑶又鬼使神差地问:“刘秘书,听闻有会计证的吏员亦有机会擢升为官员,可是真的?” 刘淑英笑道:“我大明本就有从吏员中简拔官员的成例,只是一般都为特例,门槛很高。 不过,若你入秘书处为文员,本就算不入品的官身,并无吏员转官员这一门槛。” 听了刘淑英这话,魏瑶更加惊讶,随即作揖道:“多谢刘秘书点拨。” 如此大事,回到家后,魏瑶自然是立即跟老父亲魏松青讲了。 她本以为魏松青会极力反对,谁知听完后,魏松青却道:“那刘秘书真说你这秘书处文员等同于官身?” “确实这般说的。” “她不会骗你吧?” “刘秘书贵为监国身边女官,怎么会欺骗一民女呢?” “啪!”魏松青激动地一拍大腿,“我的好女儿诶,这你还犹豫个什么?当场答应啊! 那可是官身,咱老魏家往上数八辈,都没出过一个当官的。 你要是当了官,咱们老魏家可就算是变更门楣了啊!” 魏瑶因老父亲的反应愕然了会儿,随即苦笑道:“爹,若女儿进宫为女官,想要嫁人恐怕就更难了。您难道不担心无后?” “嘶,这确实是个事儿。”魏松青掐着胡须皱眉,随即便道:“不过,若你取得了官身,眼光再放低点,想必招个赘婿不难吧? 总之,这样的好事咱以前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你一定要答应了。至于婚姻之事,可以往后再讲嘛。” 显然,魏松青非常想女儿获得官身。 因为经商数十年,他太清楚家中有官员和没官员的差别了。 何况,女儿此番可是被监国公主看中了,说不定一不小心说就能真的步入官场,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魏瑶想起刘淑英、刘珠、连翘这三位女官的风姿,也是心生神往。 于是道:“那女儿就真去做那秘书处文员了,不过,这映春坊该怎么办?” 魏松青略一犹豫,便道:“你若做了官,咱们家便不好再经商了。 那二房、三房、四房不是一直吵着让咱们大房交出映春坊的经营之权吗?咱就交给他们! 不过,这以后映春坊大房拿多少分红,却该跟他们好好议论一番。毕竟咱阿瑶如今可是做了官,今非昔比了。” 魏松青虽身体不好,却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主意一定,当即就让仆人去叫其他三房的主事人来,要今日就把事情商议好。 魏家其他三房的人得知魏瑶要做官的事都很震惊,觉得不可置信。 可想想如今乃是公主监国,麾下还有位女将军,便觉得公主用女官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那武则天当女皇帝时,不也用了一批女官嘛,其中甚至出了上官婉儿那等名留千古的人物呢。 再想到魏瑶若当了官,对魏家各房都有一定好处,于是在跟魏松青议论重新议定映春坊四房分红时,便都变得很好说话了。 就在魏家商量着“大事”时,南京各条街道上却是响起了铜锣声,及禁卫军用扩音器喊话的声音。 魏松青立即停止家庭会议,让仆人去外面探听禁卫军在喊什么。 不一会儿,仆人就回来禀告。 “说是明日午时,将在午门外对户部、兵部的贪官污吏公开行刑,允许百姓前去观看。 不过为了避免观刑的人太多,发生拥挤、踩踏之事,便从各街坊巷抽人,全城总共抽一万人去。” 魏松青及其他三房的主事人听了都不禁一时沉默,随即都望向了魏瑶。 “爹爹和三位叔伯、叔公看我做什么?”魏瑶疑惑。 魏松青当即带着担心,又语重心长地道:“阿瑶,你能入宫做官是好事。但切记,千万不要贪污,咱老魏家也不缺那点钱。明白吗?” 其他三房长辈跟着点头、嘱咐。 “对对对,千万不能贪污。” “我听说,这些贪官污吏可都是要抄家的。咱老魏家几代经商,好歹也积攒了一些资财,可不能为了贪墨一点银两就把老魏家赔了进去。” “抄家事小,万一弄得抄家灭族就完了。” 听到这些话,魏瑶哭笑不得,道:“爹爹及诸位叔伯、叔公放心,阿瑶定克己奉公,绝不给老魏家摸黑。” “诶,这话说得好,就该这样。” ··· 次日。 朱媺娖再次于武英殿见了黄道周。 却是黄道周用几日时间,初步拟定了她登基地流程、仪式等事宜,写成了奏章呈了上来。 朱媺娖看完,发现确实是按照大明皇帝正常登基略缩减了一些流程来办的,不禁满意点头。 随即她又提了些意见,如在念祷词上可以运用音响。 郝光明也趁机提了些意见,如可以加个阅军仪式。 反正如今南京城内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工屯军都有。 就连锦衣卫、飞鹰队、电台小组也是有人在的。 电台小组可以先当做秘密,不泄露出去。 但飞鹰队的事估计已经被清国探知去了,因此,也不必再刻意隐瞒其存在,可以让飞鹰队派出几个无人机小组,在朱媺娖登基当天搞个彩烟飞行表演。 这样大大方方地展示武力,说不定能把清虏吓得直接退回关外呢。 黄道周虽然对朱媺娖、郝光明的建议十分惊讶,却都同意加入登基大典中。 因为在黄道周看来,这确实是宣示大明武功,震慑地方有异心者及外敌的好方法。 还可以增加百姓对大明的信心。 可谓一举多得。 黄道周从武英殿离开,便准备回家中吃午饭,却见不少官吏都向午门走去,一些人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不用听,他也知道是在议论今日对户部、兵部贪官污吏行刑之事。 作为真正以儒家道理来修身的儒学大家,黄道周对贪官污吏也很痛恨。 故而,他虽觉得此番朱媺娖未免处置的人太多、刑罚也有些重,却并未劝谏什么。 知道外面有上万百姓观刑,一时堵塞了道路,黄道周就来到午门主殿二楼的南环廊,同一些六部官吏一起观刑··· 正文 第356章 杀贪官!杀得好! , 黄宗羲凭借着昨天下午禁卫军发放的纸凭进入皇城,和上百名百姓随着一队禁卫军的引领,来到午门前。 纸凭不过是一张加盖了禁卫军印章的纸,上面写明了持有人的信息。 黄宗羲是租住在南京城内的,昨日却运气颇好的获得纸凭,让他一度怀疑,是禁卫军特意发给他的。 后来才发现确实是运气好的缘故。 对于观看砍头,黄宗羲并不感兴趣,但既然获得了纸凭,他也不介意来看看。 原本听闻此番允许上万百姓到午门外观刑,他还担心朝廷无法管控好,致使混乱、践踏之事发生。 可到了皇城内,他才发现,禁卫军有详细的计划——在皇城外,每百人一个批次领进去,然后环绕午门站立。 再加上午门外的广场十分宽大,丝毫没有发生践踏之事的可能。 黄宗羲来到午门前没多大会儿,太阳就升到了接近正当空的位置。 然后,他便瞧见作为主行刑官的解学龙站了起来,拿着扩音器开始讲话。 让黄宗羲惊讶的是,解学龙所言竟然都是些大白话,丝毫没有文采可言。 但一番讲话所要表达的意思确很清楚明白—— 今日要处刑的人,都是户部、兵部的贪官污吏,每个人都证据确凿,甚至连这些人大致贪污了多少银两,都公布了出来。 听闻这些人在过去一年不到的时间中,竟然共贪污了数百万两,观刑的百姓顿时群情激奋。 须知,那些银子、物资可都是百姓交纳的税赋,是百姓们的血汗钱,是大明的救命钱! 当解学龙快念完时,围观的百姓忍不住举拳高喊起来。 “杀贪官!” “杀贪官!” “···” 这种呼喊声开始还有些凌乱,但很快就汇成了一个声音,仿佛一个巨人在呐喊。 “杀贪官!!” 午门前充当行刑台的空地上,判了斩决的21名户部贪官、108名户部污吏,以及5名兵部贪官、13名兵部污吏,排成了好几排。 听见这震天彻地的“杀贪官”之声,一些人不待被斩首,就吓得尿了裤子,或瘫软如泥,或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然而行刑却没有因为这些贪官污吏的不堪表现而停止。 解学龙念完拟好的判词后,望了眼旁边的日晷,便拿着扩音器高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说完就热扔出了专用的木质令牌。 因为此番处斩的贪官污吏多达147人,整个南京的刽子手都不够用,刑部便从禁卫军中借调了一批斩首经验较丰富的劲卒。 此时随着令牌落下,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中,一百多把大刀扬起,利索地砍了下去! 人群中,黄宗羲自问是心智坚定之辈,这些年也见过了不少血腥场面。 此时瞧见一百多颗人口落地,上百道血柱喷洒,却也不禁闭上了眼睛。 观刑的上万百姓也一时静了下来。 但很快就有人大喝道:“杀得好!” 这声大喝,仿佛惊雷,顿时让被血腥场面镇住的百姓们醒过神来。 想到被斩首的都是损害国家、百姓利益的贪官污吏,顿时很多人激动得脸色胀红,跟着兴奋高呼—— “杀得好!” “杀得好!!” “···” 午门门楼二层环廊上,众多观刑的朝廷各部门官吏,瞧见下面血流成溪、人头上百,再听着那仿佛要掀翻天穹的“杀得好”,不少人都脸色苍白。 其中没怎么贪污过的官吏,暗自庆幸之余,又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日后决不可贪污,免得也落得这般下场。 而那些有贪污过的官吏,则胆战心惊,甚至有人需要靠紧扶栏杆才能站得住。 震骇惊恐之余,又惶然不知所措,后悔莫及。 黄道周听着百姓们惊涛骇浪般的“杀得好”,再环望这廊道左右的官吏们,不禁摇了摇头,道:“确实是杀得好!” 说完走下楼去。 魏瑶和一些女官、宫女、太监被刘淑英、卢九德等人引着,在紫禁城上观刑。 虽然隔着远,可魏瑶和一些宫女、宦官们仍不禁被一百多人同时被斩首的场面震骇得脸色苍白。 刘淑英同样有些脸色发白,却是借此机会训导起众女官、宫女来。 至于卢九德,却是靠扶着女墙才能站稳,额头上细汗涔涔了。 他在想,回头要不要向朱媺娖坦白自己过去贪污了多少银两,求一个免死。 ··· 阎应元、陈明遇跟着锦衣卫百户陆朝明走进了南京城。 想到此行的目的,两人至今仍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因为,任谁都想不到,两个小小典史,居然会受到监国公主的召见。 其中阎应元甚至只是江阴前任典史,严格算起来,如今只是个空头举人而已。 半个月前,在江阴典史任上的陈明遇被陆朝明找上,说监国要召见他与阎应元时,他是不信的,甚至一度要将陆朝明当做骗子抓起来。 但陆朝明身上的锦衣卫腰牌、监国谕旨却不像伪造,更有神奇无比的太阳能手电。 再加上陆朝明言辞恳切,当时监国公主在扬州大败十数万清虏之事又大大振奋了人心,陈明遇找到阎应元商量后,便决定跟陆朝明来南京走一趟。 阎应元是艺高人胆大,自负即便陆朝明是假锦衣卫,有什么阴谋,他也能带着陈明遇脱身。 作为明末的举人,可不止他会武功,陈明遇也是能仗剑杀人的。 如今,见陆朝明真带着他们进了南京城,并且在过城门时还使用了锦衣卫腰牌作为凭证,阎应元、陈明遇这才彻底信了陆朝明的身份。 进城后,阎应元很快就注意到,街上百姓神情都颇为兴奋,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 他当即示意陆朝明、陈明遇走慢些,也就听清了一些话语。 “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不是嘛。” “由此看,监国公主就是大大的青天。” “不过没想到监国公主也是够狠的,一下子就砍了一百多人,还抄家流放一百多。” “···” 发现只言片语仍难以听出什么事,陆朝明索性拉住了一个路人,递过去几个大钱,问:“这位兄台,你们方才在议论何事?” 被问到的人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上门,当即热情地道:“几位刚进京吧?不然怎么连今日午时监国处斩上百贪官污吏的事都不清楚?” 陆朝明笑道:“我们确实是今日才进京。” 说着,示意这人到街旁茶摊坐下。 陆朝明也是个精明人。 他知道阎应元、陈明遇既然得朱媺娖点名,从江阴招来,必然是要重用的。 如此,他一路便照顾得颇为周到,只求能与这二位结个善缘。 所谓送佛送到西,临到京城了,他自然也就照顾得更好了。 三人在茶摊落座,便听路人细细讲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待听完,阎应元便不禁拍桌赞道:“竟借民间账房清查朝廷账目,一举端了户部、兵部的贪官污吏,监国真是好魄力、好手段!” 陆朝明所属锦衣卫,算是朱媺娖的直系臣僚,此时听阎应元夸赞朱媺娖,便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带着骄傲地道:“监国可是天仙下凡,办一些贪官污吏自是手到擒来。” 陈明遇则道:“天色不早了,陆百户还是快些带我等去衙门报到吧。” 陆朝明也想快些完成任务,当即点头,付了茶钱就带着二人直奔南京城的锦衣卫衙门而去。 正文 第357章 青龙营,巡警局,新旧臣 , 次日上午。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见了阎应元、陈明遇。 “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待两人起身后,朱媺娖望去,只见阎应元三十许的年纪,身高八尺,即便穿着明朝书生的长衫,亦难掩壮硕体型。 其生就一双略细长的丹凤眼,一双浓重的剑眉几欲飞入鬓稍,面色微赤而短须。 可以说,与戏文中的关公相比就差一部长髯和一柄青龙偃月刀了。 至于陈明遇,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书生样貌,略带英武之气。整体而言,跟阎应元一比,其长相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对阎应元、陈明遇,朱媺娖并没有再去讲他们在后世的历史。 若以后想宣传他们在历史上的实际,让人假其名写成就是了。 如阎应元这等英雄人物,今生际遇必然会更加的精彩而壮阔。 朱媺娖道:“按数年前朝廷吏部调令,皕亨(阎应元字)本应调任广东英德县任主薄。 不过本宫知道皕亨腹有韬略,正在江阴典史任内击退来犯的海寇,也曾平定盐盗、民乱。 而今大明正是用武之时,本宫有意让皕亨转任武职,不知皕亨愿否?” 阎应元听了没怎么犹豫,立即道:“应元但凭监国差遣!” 朱媺娖满意点头,道:“此前南京京营有操江水师,由诚意伯刘孔照统领。 但诚意伯卷入京营贪腐案中,已然撤职。操江水师在其手中亦败坏得不成样子,难以堪用。 本宫欲废操江水师,组建御林军水师青龙营。将授皕亨为青龙营参将下属游击,不知皕亨可能胜任?” 这次阎应元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微皱眉头,露出犹疑神色。 朱媺娖道:“若皕亨有什么疑虑但讲无妨。” 阎应元当即拱手道:“启禀监国,应元虽通水性,却并不识水战,恐有负监国所望。 此外,应元志在驱除清虏,故更希望到江北前线军中效力。” 阎应元说完略有忐忑。 他这般直言直语,对职位挑挑拣拣,可不是一般上位者能忍受得了的。 朱媺娖却一笑道:“莫非皕亨认为北伐清虏只能从陆上走吗?海上亦可。 故本宫安排皕亨进御林军青龙营,为的便是早日击灭清虏。 而在今后,水师,或者说海军,用武之地更是不少于步卒、骑兵等陆地部队。 也是因此,本宫才将皕亨这等有良将之姿者安排入水师中培养。 至于说皕亨不通水战——青龙营尚未组建,皕亨大可从头学起。相信以皕亨之能,很快会成为一元水师良将的。” 阎应元一时无语,心想:监国您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但他了解朱媺娖想法后,便也改变了想法——他相信朱媺娖不会骗他,既然说能从海路击灭清虏,就一定能。 他当年击退海寇顾三麻子后,与其交为朋友,相聚闲聊时也听顾三麻子提过,海上是可以前往辽东的。 便是不去攻打辽东,从海路直取清虏所据京津之地,亦是一大胜招。 念及此处,阎应元当即行礼道:“末将阎应元领旨谢恩!” 朱媺娖含笑道:“看来皕亨是想明白了。平身吧。” 随即朱媺娖又看向陈明遇,道:“听陆百户说,陈典史在任上缉拿盗匪,亦颇有功劳。 正好本宫欲在南京试行巡警制度替代五城兵马司,将设立东西南北中五处巡警局,陈典史便出任其中一方局长吧。” 陈明遇可不敢像阎应元一样发表意见,而且他对这个职位是颇为满意的。 听着像是和以前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差不多,职位可比一县典史高多了。 当即跪拜谢恩。 朱媺娖最后又道:“青龙营、巡警局一时都还没着落,这段时间你们便到南京将官进修营先学习一段时间吧。” 此前,朱媺娖令红娘子整训南京各部兵马时,就顺带建立了新兵集训营,官兵整训营、将官进修营。 如今接受整训的原南京官兵,不是已被整编入新军中,便是被强制退伍了。 倒是将官进修营,除了一批原京营将官因涉及到京营贪腐案中,被抄家流放,还是很小少数中低级将官在接受禁卫军的培训,尚未出师。 阎应元对禁卫军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在战事方面其实也缺乏实际经验,正好可以在进修营学习一段时间。 至于陈明遇,只能算是捎带的。 ··· 随着朱媺娖于扬州大败十数万清虏之事传开,不论某些人愿不愿意接受,都不得不承认,坤兴公主监国已是事实,其即将继位为女帝也无法阻挡。 大明很多臣子的底线是灵活的。 再加上随着朱媺娖登基日期确定,需要不少大臣来充实朝廷各部,或是组建新的部门,便向一些在野的大臣发出了诏书。 这些大臣便相继来到了南京。 朱媺娖几乎每日都需要接见一些人,变得更加忙碌了。 这一日,朱媺娖先是在上午接见了袁继咸、何腾蛟。 这两位在此前都未卷入弘光朝的东林党与阉党之党争,又在半路上被朱媺娖收服,勉强算是她的“自己人”。 再考虑到这两位总督,在江西、湖广任上用处都不大,几无作为之地,朱媺娖便将他们招到朝中,协助她掌管朝廷各部。 “臣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因为太忙,朱媺娖完全没有跟两人讲客套话的想法,开门见山地道:“本宫欲为授季通(袁继咸字)先生为吏部尚书,授云从(何腾蛟字)先生为户部侍郎,两位可否胜任?” 两人露出惊讶神色,明显对朱媺娖开门见山式地谈工作有些不习惯。 然而,如今朱媺娖创下的武功更胜在湖广、江西之事,即便是坐在龙椅上,静静俯视着下方,也让两人感觉到了压力。 何腾蛟在湖广只能搞搞民生、后勤工作,甚至在这方面都要时常被堵胤锡建议,可憋屈坏了,早就巴不得调离。 因此他最先应道:“臣定尽心竭力,不负监国所托。” 袁继咸闻言也终于回过神。 一般而言,地方总督初次掉入朝廷中,也就是能任个侍郎。 直接任一部尚书,绝对算是超擢了,更别说还是吏部天官。 且袁继咸对以朱媺娖为帝的新朝充满了信心,略想了想便道:“臣定署理好吏部,不负圣恩。” “好。”朱媺娖点头,“本宫近日都很繁忙,两位先生想必也是旅途劳累,且先下去歇息吧。待歇息好了,明日再去各自部门上任也不迟。” 两人一起行礼道:“臣领旨谢恩!” 说完一起退了出去。 还没走出紫禁城,袁继咸、何腾蛟就发现有宦官和御林军带着另外两人向武英殿走去。 何腾蛟认识的官员不如袁继咸多,便问:“季通可认得这两人?” 袁继咸点头,道:“左边那位是原南京户部尚书张有誉,只因去年弘光朝初立,伪帝令其为江北四镇各筹二十万两饷银。 他无计可施,便称病乞退。伪帝不允,他便也不做事。 后来马士英等阁臣没办法,才允了他的请求,让王铎做了户部尚书。” 何腾蛟听了惊讶。 心想这做官畏难而退的人,连我都不如,监国招他干吗? 但何腾蛟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又问:“另一位呢?” 袁继咸道:“那是原漕运总督路振飞。据说是因他不愿阿附于马士英,又有田仰走通了马士英的门路,才在伪帝时被罢免。” 正文 第358章 过渡之臣,铁道交通 , “参见监国千岁!” 路振飞、张有誉走进武英殿后,向高坐龙椅上的朱媺娖行礼参拜。 “平身。” “谢监国!” 待两人起身后,朱媺娖才打量了一番。 只见两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区别是,路振飞头发略带斑白,张有誉则只是有几根银丝而已。 路振飞身材较为高大,稍瘦;张有誉则是中等身材,微胖。 下方路振飞也大胆地看了朱媺娖两眼。 见朱媺娖确实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具备帝王威严、气象,不禁心中感慨:这坤兴公主只看着就比福王强多了,也比潞王强,更别说还有解决左良玉、大败十数万清虏的武功了。 唯一可惜的是,其非男儿身。 面对两人,朱媺娖仍是开门见山,道:“谁誉先生,本宫欲授尔为户部尚书,可能胜任否?” 张有誉直接作揖道:“臣才具平庸,不敢妄言令国库充盈无缺,唯有鞠躬精髓而已。” 听着这很是矜持、委婉的接受之语,朱媺娖不禁一笑,“若本宫令谁誉先生筹饷,先生不会再得病乞归吧?” 张有誉一张老脸刷的红了。 他没想到朱媺娖竟然知道这事,并当成了他不好的经历。 ‘定是有人在监国面前进献了我的谗言,却不知是谁,实在不当人子。’ 心中暗恼之余,他赶紧解释道:“去年伪帝在位,朝中乌烟瘴气,政事一片混乱。 且伪帝继位之初,不思躬行节俭,为天下表率,反而靡费数百万修建皇宫,遴选秀女。 如此情景,臣身为户部尚书,实难以支撑,顾才托病乞归。 而今将有圣主临朝,必会万象更新,朝政亦不会如伪帝时那般混乱,臣绝不会畏难推诿职责!” 朱媺娖这么说,只是想敲打张有誉一番而已。 她既然招张有誉来任户部尚书,自然是将这个人研究了一番。 首先,张有誉在弘光朝廷破灭后就出家为僧,活到八十一岁都不曾仕清。 其次,这个人去年能得到高弘图、马士英这东林党、阉党两位党魁的认可,坐上户部尚书之位,说明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最后,这人比较务实,也算有些官瘾。 用来管以前的户部或许难以让人放心,但管理新的户部应是可以当做一个过渡人物的。 不仅是张有誉,就连路振飞、袁继咸等等原大明老旧之臣,被朱媺娖召回朝堂,充实各部,都是为了过渡。 这些人于朱媺娖而言,都算不上合格的部门领导。 只因如今朱媺娖手下确实无人可用——总不能将那些毫无经验、什么都不懂的人提拔上来,那样一来,朝政必将混乱很长时间,运转不灵,致使整个大明陷入混乱都是可能的。 所以,朱媺娖需要这些老臣祝她走过过渡期,好有时间培养出一批更合心意、有能力的臣子出来。 听张有誉解释完,朱媺娖便微笑道:“谁誉先生不必紧张,如今户部以让本宫分离除了财权,组建了财政部,好更合理的梳理国家财政事务。 所以,今后户部只管户籍、地产之事,且户籍之事并非独管,新组建的巡警部亦有管理户籍职责。 可以说,户部之事要比以往轻松了很多,相信谁誉先生定能胜任的。” 听到这番话,张有誉直接呆立当场,心想:监国,我没觉得以前户部事务繁重啊。 况且,有您这样的圣主临朝,就算真的任务重,我也能担起来啊,您怎么能把最重要的财权给分出去了呢? 回过神来,他便不禁壮着胆子道:“监国,这户部怎么能没有财权呢?” 说完,还不忘偷偷给路振飞打眼色。 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张有誉心里很清楚,大多数变革都是被多数官吏反对的。因为变革往往会对他们这些官吏不利,至少也会挤压他们的舒适区。 所以,张有誉觉得路振飞应该会声援他。 谁知路振飞却道:“以前,户部官吏是其他五部数倍,向来以任务繁重着称。 而今其官吏又大部分都牵扯入贪腐桉中,监国藉此机会将财权从户部分割出去,实乃良策。” 听见这话,张有誉只觉得彷佛侧肋被人捅了一刀,不禁扭头,又惊又怒地瞪着路振飞。 却见路振飞目不斜视,就像刚才说了很平常的一番话。 这时朱媺娖笑道:“谁誉先生莫非是嫌户部职权小了,不愿上任么?” 再小那也是尚书之职啊。 而今又不是崇祯朝,眼见坤兴公主之武功将直追太祖、成祖,再开煌明盛世,这种时候给尚书不干岂不成了傻子? 张有誉当即作揖道:“臣不敢,臣愿任户部尚书!” 朱媺娖微微点头,这才看向路振飞,道:“本宫将组建交通部,欲以见白先生为尚书,不知先生可愿上任?” 朱媺娖道:“暂定交通部下辖铁道司、马路司、水运司、邮政司。” 路振飞是个心思机敏之人,他虽一时猜不透交通部下辖四司职能,却明白朱媺娖用他当这个交通部尚书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自己此前是漕运总督,他便问:“漕运之事可归交通部管辖?” “暂归水运司管。”朱媺娖道,随即干脆解释四司职能,“铁道司总管天下铁路,马路司则管天下官道,水运总览朝廷江河湖海水运之事,邮政则与驿政有所关联。” 路振飞听完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这新组建的交通部职责竟然这般大——即便排除他所不理解的铁路,但是后面三项职权就够大了。 旁边张有誉却是眼红不已。 瞧瞧人家,接手个新部门,职权大得惊人。 他接手以前六部中重要性排在前三的户部,职权却缩小了大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路振飞回过神来,又不禁问:“请问监国,这铁路又是怎么回事?” 朱媺娖微笑道:“铁路乃是后世一种重要的交通方式,即便数千上万里的距离,由铁路亦数日可达。 若将大明比作一巨人,铁路便将成为巨人身上极重要的经脉。 只因铁路如今于大明而言,还只是一个概念,要落实起来任重而道远。 故暂时将铁道司挂靠在交通部下——以后铁路通行全国,任务繁重,还是要将其剥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部门的。” 后世的一种重要交通方式? 万里之遥数日可达? 路振飞、张有誉一时无言,都在为朱媺娖话中透露的信息深深震惊。 他们到了南京有一两日了,已拜会过几位熟人,了解过朱媺娖的种种传闻。 正因如此,他们才知道朱媺娖口中“后世”这俩字的分量。 同时也确定,朱媺娖口中的铁路绝不是虚妄。 便如那南京城外江面上的铁甲战船。 此前谁能想到,战船亦能裹上钢铁作甲呢? 更别说,那几艘铁甲战船还能无风无桨而动,吞吐烟雾,彷若神话传说中的神兽··· 待回过神来,路振飞便向朱媺娖深深作揖,道:“臣定打理好交通部,不负监国厚望!” 朱媺娖点头。 这时,殿外的一名宦官进来通传,“启禀监国,红提督、解部台、马阁老求见。” 朱媺娖一听,就知道三人必然是来汇报抄没那一批户部、兵部贪官污吏家产结果的。 于是便道:“宣他们进来吧。” 路振飞、张有誉要退下,朱媺娖却道:“两位可以留下来一起听一听。” 听闻现在就能参与朝政,两人都心中一喜,应了声“是”,就站在一边去了。 很快,红娘子、解学龙、马士英三人便进了武英殿。 正文 第359章 抄家所获,宫人锦衣 , 因知晓朱媺娖不喜欢繁文缛节,故三人行礼后,便由马士英这位财政部尚书进行汇报。 “启禀监国,此番查抄了户部、兵部共九十名贪官、五百三十四名污吏家财。 另外,双倍罚银之贪官有二十人、污吏四十二人,其中大部分都已缴纳全部罚银。 共计抄获白银四百七十二万两,另有房产六百八十三处,珠宝、古玩、字画等暂难以估价的资产若干。” 红娘子、解学龙作为参与了这次抄家的人,早就知道了结果,自然没怎么惊讶。 一旁的路振飞、张有誉脸色却都变了。 路振飞是惊讶,还有些许兴奋,显然是没想到朝廷一次能查抄出四五百万两白银。 须知,此前弘光朝户部所收上来的一年之税银,也不过八九百万两而已。 而这一次抄家,直接就赶上弘光朝一年户部收入一半了。 朝廷有了这笔钱,接下来财政方面必然会宽裕一些。 张有誉震惊之余,却是有些紧张、害怕。 因为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南京户部侍郎、尚书,户部部分官吏是和他有些关系的,他担心被牵扯到。 他却不知,此番清查户部、兵部贪官污吏,朱媺娖早就叮嘱过,刑罚只管贪污者本人,根本就不追查牵连者。 抛去那些小吏不谈,此番查处的贪官可是有一百多人,如果让他们攀咬其他官员,恐怕整个南明官场都将牵扯进大半,定会弄得人人自危。 这是取乱之道,朱媺娖自然不会做。 今后她有的是时间对付剩余的贪官污吏。 朱媺娖听完满意点头,问:“查抄了这么多房产,怕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家人都没了住处吧?如此岂不是会让南京城诞生出一批流民?” 红娘子道:“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这些人目前都由南京卫戍军看管着,并不会影响城中治安。” 朱媺娖沉吟起来,再想该怎么处置这些犯官家人。 马士英看出朱媺娖为难,便道:“监国,依大明律,这里面很多犯官家男子都是要跟着流放,女子打入教坊司的,不妨依旧例办理。” 朱媺娖听到要将女子打入教坊司,本能不喜。 教坊司虽非妓院、青楼,却也是让女子沦为贱籍,以声色娱人之所。 但按照大明法律、习惯,这些犯官家人确实是要一起惩办的——这些家人未尝不知犯官贪污之事,又享用着犯官贪污所得,确实该罚。 这时郝光明道:“干脆都流放琼州吧,反正你们这时候琼州岛仍需充实人口去开荒、挖矿。” 朱媺娖闻言便压下心中的柔软,道:“都和犯官一起流放琼州岛吧,但要嘱咐押解之人,路上不要太苛待犯人,若有人病了,也要医治,务必将他们都生解至琼州岛。” 听了这话,殿中几名臣子,包括红娘子在内,都不禁道:“监国仁慈!” 随后,朱媺娖又道:“此番查抄所得,一半归入财政部,一半归入内帑。 此外,其余非金银类财物,亦由财政部负责变卖。 本宫会派都察院的人进行监督,时候还会派人进行查账,希望马卿所领财政部不要再出现贪腐之事。” 马士英立即表态道:“臣一定洁身自好,并管好财政部官吏。” 朱媺娖点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目前朝廷各部主官已基本齐备,本宫准备后日于武英殿召开一场会议,将内阁成员确定下来。” 听了这话,除红娘子外,马士英等人都不禁露出了异样神色,或期待,或忐忑,或凝思。 朱媺娖没再多说,只是让众人退下。 内阁的权力,朱媺娖是要削弱的,至于削弱到什么程度,却须得在她登基后的理政时间中去度量了。 总之,一时之间是不可能废掉内阁的。 不过,阁臣想要拥有以前那样大的权力,是绝不可能了——在她登基为帝后,大明必将更加集权。 因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都需要她和郝光明作为领航人··· 下午,朱媺娖带着刘淑英、玲珑来到了南京的锦衣卫衙门。 出自四川的锦衣卫李思明、徐智虎、陆朝明等人,立即领着一众锦衣卫跪拜参见。 “卑职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随后,朱媺娖站在锦衣卫衙门大院内的廊檐下,开始问话、训话。 弘光朝的锦衣卫也是重建的,并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中,就因卷入党争而出现高层变动。 最初负责锦衣卫的为指挥同知冯可宗,其因处置“童妃桉”不当,未能符合朱由崧心意,被撤职。 之后又由佥事屈尚忠上位,负责处理“童妃桉”,却因偏向另一个极端,将童妃拷打至死,而被朝中官员诟病,也跟着被免职。 当朱媺娖入主南京时,锦衣卫同样缺乏高层,竟轮到一镇抚使马吉翔统领诸锦衣校尉。 但马吉翔早就上了朱媺娖的黑名单,又是高起潜的干儿子,于是在此前马士英处理高起潜谋反一桉中,便被免职流放琼州岛了。 南京锦衣卫高层的空缺,倒是让四川来的锦衣卫很容易就上了位,进而掌控了南京锦衣卫。 经过一番问话、训话之后,朱媺娖也算是了解了南京锦衣卫的情况。 其总人数目前不过数百人,而且素质参差不齐,根本没多少办事的能力。 于是,朱媺娖便让李思明以千户之职代管南京锦衣卫北镇抚司,让徐智虎以千户之职代管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 南京皇宫中的宫女、太监,这些日子朱媺娖也让卢九德和玲珑、刘珠整顿过。 因为弘光朝尚不足一年,朱由崧身边出名的大太监不多,除高起潜、卢九德,目前活着的还有韩赞周、蔡忠。 其中蔡忠出自福王府,乃是朱由崧真正的亲信,朱媺娖便让他陪着朱由崧一起被软禁。 另一个大太监则是韩赞周。 鉴于此人名声不错,朱媺娖手上又无其他得力太监可用,便让其与卢九德一起管理皇宫中的太监。 只有宫女,则全部交由玲珑、刘珠,让两人依着在蜀王府时的例子去管理。 ···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二十日。 上午辰时中,被朱媺娖任命的各部尚书、侍郎便相继来到了武英殿。 这里面既有以前的东林党,也有阉党,还有些两党之外的人。 这些人基本都知道了朱媺娖的神通,见识了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种种神奇之物,所以,即便曾经因党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如今同处殿内也不敢拿以前的事来争论了。 绝大多数人的心思,都用在揣摩朱媺娖心意上。 因为他们很清楚,如今的大明朝堂再也不是他们靠党争就能左右的了。 何腾蛟进到武英殿中后望了望,发现仍是跟袁继咸最熟,便过去站到了他身边,问:“季通可知今日阁臣是怎么个选法?还是像以前那样廷推吗?” 袁继咸低声道:“若是廷推,来的可就不止眼前这些人了,六科给事中也是要到的。 可如今六科之人却是被完全排斥在外,可见此番选拔阁臣之法定不同以往。” 何腾蛟左右看了看,发现人确实来的不多,除了六部的,便是都察院的,连三寺九卿都没到场。 他在回想起朱媺娖的行事作风,便道:“我猜,此番组建内阁,监国或许会圣心独裁。” 袁继咸听了神色异样,正待接话,便听见了官宦的高喊声—— “监国驾到!” 正文 第360章 庭会,十部,法院 , 朱媺娖坐到武英殿的龙椅上后,众臣行礼参拜。 “参见监国千岁!” “诸卿平身!” 待众臣起来后,她素手一挥,便有一个个小宦官搬来桌椅置于殿内。 马士英、袁继咸等人看着,都目露诧异神色。 只见桌椅皆是新造——桌近三尺长、两尺宽,四条腿,尚不及腰高。 椅子也是简约的四腿木质靠椅。 宦官们横排摆放桌子,因武英殿足够宽大,每张桌子左右前后间隔都有一丈。 更令众臣讶异的是,桌椅摆完,宦官们又在每张桌上放一个木牌,两面都写着字。 何腾蛟望去,很容易在后两排一张桌上看到了他的官职和名字——户部左侍郎何腾蛟。 再接着,宦官们更是每桌都上了一杯茶水,以及笔墨纸砚。 这时太监韩赞周高声道:“请诸位尚书、侍郎按照名牌入座。” 有人听了就准备入座,有人犹豫着观望,却也有人出声质疑。 “我等臣僚怎可都坐着与监国议事?如此置君臣之礼于何处?” 说话的是姜曰广。 其为弘光朝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最初的阁臣之一,可惜后来东林党让马士英、阮大钺给斗败了,姜曰广便辞官乞归,回到了江西南昌奉新老家。 朱媺娖扳着手头算着南明诸多大臣,终究是在招来袁继咸时,顺带派人给姜曰广下了一道旨意,授其都察院右都御史一职。 姜曰广是1583年生,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如今已62岁。 原来的历史上,姜曰广在1648年随金声桓起义反清,失败后投水殉节,也算得忠烈。 当然,朱媺娖用他主要原因还是手头上能用的人太少。 见姜曰广质疑,朱媺娖也没生气,而是含笑道:“本宫敬诸位都是先帝遗留的老臣,且今日议事将耗时颇长,又需诸公记录摘要,特赐诸公入坐,不可以吗?” 姜曰广听得一愣。 搜刮脑海,发现确实没有哪条祖制或规矩说不准君主赏赐大臣座位的。 只是,一次让参与庭会的大臣全都入座,这种事以往从未有过。 就在姜曰广思考时,马士英却笑道:“监国所赐,臣等不敢辞。” 说完当先入坐——作为财政部尚书,他的座位被安排到了最右边,也即是第一排左数第五张桌子。 袁继咸跟姜曰广是有些交情的,甚至此前姜曰广乞归回到江西后,还在九江他那儿盘桓的一段时间。 此时,袁继咸便过来低声道:“监国如此安排自有道理,居之兄快些入坐吧。” 说完,也去入坐。 姜曰广眼见其余人都入座了,也只能带着些许尴尬,坐到了左首第二排第一个位子上。 众臣坐好,朱媺娖便开口道:“今日庭会主要商议两件事: 其一,各部侍郎之位尚有空缺,诸公若有合适人选,可向本宫推荐,争取在本宫登基前,令各部侍郎无缺。 其二,便是确定阁臣,提前组建内阁。如此,方能令朝廷运转更加顺畅。 为了让诸位更加直观的了解如今朝廷各部门职能,及各部尚书、侍郎,本宫特意让人制造了一幅图。” 朱媺娖说完,韩赞周就带着几个小宦官搬来了一个带立架的大木板,并在上面挂出了一副图纸。 众人望去,发现这上面赫然列出了而今朝廷的各个部门,以及各部门的主、副官员名字。 只见原朝廷六部中的兵部、刑部都不见了。 剩余各部门及主官则如下—— 礼部尚书黄道周,左、右侍郎皆空缺。 吏部尚书袁继咸,左侍郎龙文光(未至),右侍郎空缺。 户部尚书张有誉,左侍郎何腾蛟,右侍郎空缺。 工部尚书何应瑞,左侍郎刘鳞长(未至),右侍郎空缺。 财政部尚书马士英,左右侍郎皆空缺。 交通部尚书路振飞,左侍郎沈犹龙,右侍郎皆空缺。 巡警部尚书解学龙,左右侍郎皆空缺。 另有教育部、商务部、宣传部尚在筹建中,因此三部新立,职责、部务都在摸索之中,故暂时只设侍郎管理。 看到这里,一众大臣只觉得脑子都懵了。 此前他们也知道朱媺娖有意废除兵部,却不知道连刑部都改成了巡警部。 另外,他们虽知道朱媺娖增加了财政部、交通部,却不知朱媺娖还要组建什么教育部、商务部、宣传部。 也即是说,今后大明朝廷将有十部! 再看那大图纸,十部之外还有军务院、都察院、法务院。 军务院主官为督理李岩。 都察院主官为左都御史(空缺),右都御史姜曰广。 法务院主官为院长王应熊(未至)。 ··· 朱媺娖见众臣看着图纸一直不说话,便开口道:“除尚在筹建中的下三部外,本宫希望其余七部左右侍郎至少有一个。 所以,今日第一个议题,便是希望诸位提出几位礼部、财政部、巡警部的侍郎人选来。 当然,若是诸位对本宫组建的新部门有什么疑惑,也可以提出来。 咱们务必要做到君臣心中没有猜疑,才能令朝廷更好地运转。”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众臣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对于从户部分离出财政部一事,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原委了,也没人反对。 因为大明朝的户部却是太过臃肿,且无法很好的履行梳理大明财政的职责,早就该改革了。 可对于其他部门,众臣疑惑的地方却是不少。 姜曰广又是第一个站起来,拱手道:“请问监国,这巡警部和昔日的刑部有何区别?若无区别,最好还是不要改换名称。” “既然改名,自然是有区别的。”朱媺娖道:“昔日刑部掌管绝大部分案件的审判权,本身又掌管刑部牢狱,还可以行文影响各布政司及府州县衙门对罪犯的抓捕、对案件的审判。 唯有出现重大案件,才需要奉旨与都察院、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 其如此独断国家大部分案件,不知造就了多少冤假错案,又让贪官污吏残害多少无辜百姓。 而巡警部则不同,巡警部虽脱胎于刑部,但只具备侦破案件、抓捕罪犯的权利,至于最终的审判权,则移交给法务院下辖各级法院。 同时,各地方衙门官员也不再需要审理案件,只需要专心发展民生即可。” 听朱媺娖说到这里,姜曰广再看向大图纸,盯着法务院下面分列最长的一串字,不禁道:“莫非这初级、中级、高级法院,依次对应着县、州府、布政司?” “居之先生悟性不错。”朱媺娖笑道。 “那最高法院呢?莫非是要替代了大理寺?”姜曰广又问。 朱媺娖点头,赞道:“看来居之先生不仅悟性好,还能举一反三。” 被朱媺娖接连夸赞,姜曰广不由老脸微红。 他没好意思再挑刺,而是望着图纸上各个新朝廷机构认真思考起来。 同时,朱媺娖对姜曰广的夸赞,也令有的人眼红起来。 见姜曰广一时不再说话,何腾蛟便站了起来,拱手道:“若在地方建立法院,专司决狱,不仅可令各地案件审理更加高效,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也能更方便都察院监督。监国设立法院的主意,当真是绝妙啊。” 却也有人见不惯何腾蛟这般阿谀奉承君上的举动,这不,何腾蛟刚说完,黄道周就起身道:“建立法院专司决狱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这却要因此多出一大批官员。 朝廷总要给这些官员发放俸禄吧?如此岂不是会加重朝廷本就不堪的财政问题? 故而,臣以为监国建立法院初衷固然是好的,但若要实施,还请三思!” 正文 第361章 试点革新,四权分离! , 朱媺娖道:“财政有问题,那就设法解决财政问题,不然本宫将财权从户部分离出来成立财政部做什么? 若是因为财政压力便搁置国家的种种问题不去解决,只会让国事日渐败坏。 便如人生病就诊吃药需要花钱,难道能因为要花钱就不治病了吗? 钱不够可以设法去赚,去筹集,可病若不治,任其败坏身体,人可就没命了。” 朱媺娖这一番话可谓有理有据,道理清晰明了。 黄道周虽然有范颜直谏的习惯,却并非杠精。 他之所以提出财政问题,只是怕朱媺娖没考虑到这方面。 可听朱媺娖此言,显然早已明白设立法院等诸多新部门将会带来的财政压力,并做好了面对压力的准备,更有解决财政问题的决心与信心。 如此,他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黄道周坐下来后,沈犹龙却又起身发问:“不知监国准备如何解决财政问题?” 沈犹龙,1588年生,万历四十年(1616年)进士,松江府华亭县人。 其人做过知县、御使,知兵事。 曾任福建巡抚、又在江西巡抚任上镇压过妖贼张普薇叛乱。 之后加兵部侍郎,官右佥都御使,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可谓是崇祯末年所信赖的南疆重臣。 弘光朝建立,招其为兵部侍郎。 结果半路上,沈犹龙的母亲去势,他又知道弘光朝廷中党争激烈,便推辞不就,归乡葬亲守孝。 原本历史上,沈犹龙在今年六月因据守华亭县兵败中箭而死。 朱媺娖知道此人是有能力的,虽亲近东林党,甚至可以说算是东林党,却并未卷入之前的党争中,于是便发谕旨召其为交通部左侍郎。 此时,听了沈犹龙的问题,朱媺娖笑道:“本宫既有往来后世的神通,自然知道如何借鉴后世诸多生财之道。” 沈犹龙听了微微愕然。 他这时才发现,方才竟然忽略了朱媺娖与大明历代君主,乃至各朝君主最大的不同——朱媺娖是有神通的,怎么可能解决不了财政问题呢? 其余众臣也是一时恍然。 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来南京不久,几乎不曾为朱媺娖做过事,总是不经意就忘了朱媺娖的非凡之处。 不过沈犹龙并没因为朱媺娖一句话就完全信服。 他道:“监国可知,只在大明各地建立法院一事,每年便将耗去多少银两? 如今清虏尚且占据着北方大片土地,便是伪顺反贼亦未曾尽灭。 即便监国有生财之道,可令大明财政胜过往昔,也非短时间内便能见到成效的吧? 如此,难道不应该将有限的财力先用于驱除清虏、消灭伪顺的军事上吗?” 即便是在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也不得不承认,沈犹龙这番话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他和朱媺娖既然决定设立法院,自然也是做过相关考虑的,绝非头脑发热··· “沈侍郎所言不无道理。”朱媺娖先点头肯定了沈犹龙这番话,随即便道:“所以此番设立法院,乃至设立巡警部、交通部下级部门,以及日后组建商业部、宣传部、教育部,都并非立即在大明所有地方推行,而是先择一地试行。 如建立三级法院,会先在南直隶试行,待一两年或两三年后,观之确有成效,又培养了一批专司法院之事地能臣干吏,才会逐步向全国推行。 这样一来,相关的财政开销便会缩小很多,是绝不会因之耽误驱除清虏、剿灭伪顺之事的。” 还有一点朱媺娖没说开——即便她想一下子就在全国推行法院制度,也没那么多可用的官吏。 所以这事即便不碍于财政问题,也得一步步来。 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只会撑死。 下方众大臣听了都不禁颔首,觉得如此就妥当多了。 马士英起身出声道:“监国择一地试行新政,实为老成谋国之举。如此一来,若新政有所不妥之处,便不会损害太多百姓,也可以及时纠正。” 何腾蛟跟着道:“是呀,船小好调头嘛,此实为试行新政之良策!” 便连沈犹龙,在略微思考后也道:“若如此,臣便没有疑问了。” 朱媺娖一笑道:“诸卿别光顾着说,这做会议摘要记录的习惯是要慢慢养成的。 当然,诸卿若是记不了太多,可以只记录与自己职权相关的内容。” 众臣应了声“是”,便都坐下来,提笔记录方才会议的一个个要点。 之后,朱媺娖让继续庭会第一个议题,及推荐各部所缺侍郎。 最终,经过参与庭会的众大臣推荐,再由朱媺娖亲自裁定,做出了如下决定。 召黄文焕为礼部右侍郎。 黄文焕,字维章,福建永福人,1598年生,天启乙丑年进士。 曾历任海阳、番禺、山阳知县,官至翰林院编修、左春坊左中允。 后来因为随黄道周弹劾杨嗣昌,被捕下狱。 等到后来杨嗣昌围剿农民军失败而倒台,他才得以出狱回乡。 此人是黄道周推荐的,一则是其乡党,二则当年受其牵连而下狱,可是说他这番推荐并没有避嫌。 但朱媺娖对礼部侍郎的位置并不是很重视——待教育权从礼部分出去,礼部职权就更小了,须得等到以后大明同各藩国、海外之国交流频繁时,职权才会加重。 她看了下,发现黄文焕受洪承畴推荐仕清而不应,再加上并无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便下旨召黄文焕为礼部右侍郎。 此外,又有原弘光朝工部右侍郎易应昌,经众臣商议,迁为财政部左侍郎。 再有原太仆寺少卿万元吉,经袁继咸、姜曰广等人推荐,被召为巡警部右侍郎。 又有原弘光朝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高宏图,被姜曰广、刘宗周、解学龙、路振飞等推荐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朱媺娖仔细看了高宏图今世及后世的履历,又得知如今其寓居于会稽,便认同了姜曰广等人的推荐。 至此,朱媺娖的新朝各部侍郎虽仍有空缺,但至少做到上七部各有一个侍郎了。 第一个议题结束,朱媺娖让众臣歇息一会儿,她也暂时离开了武英殿主殿。 毕竟这些人都是年龄上了五十的老臣,开会时间长了,总得给人一个上厕所的时间。 在这些小细节方面,朱媺娖还是很愿意示众臣以宽仁的。 中场休息一刻钟后,朱媺娖又回到了武英殿主殿,待众人躬身行礼后,她便道:“接下来,我们进行此番庭会第二个议题,既提前组建内阁。 不过在此前,本宫必须要说明:此番本宫继位为帝,力图借鉴后世经验革新朝政。 其核心要点,便是使朝中军、政、法、检四类权力分离,使朝廷各机构职能清晰明确。 今后,将由军务院协理军权,都察院代掌检察之权,法院则负责立法、修法、审判之权。 至于内阁,则只负责协助管理以十部为主的国家政务,不得干涉军务院、都察院、法务院之事!”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武英殿中顿时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此前虽然这一众大臣已经从朱媺娖对原六部地整改及新组建部门上,隐约窥探出一点她的用意,却也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还有如此清晰明确的宗旨——军、政、检、法四权分离! 并且众人都听得清楚,朱媺娖是以告知语气讲的这番话。 也即是说,此事根本没的商量! 正文 第362章 票选阁臣,岭南三忠 , 在众人愣神、沉思之时,朱媺娖又接着道:“内阁成员只从十部尚书、侍郎中推选,再由本宫钦定。 每次推选十人以上,然后由本宫从中择选五至九人为阁臣,并择一人为首辅,统筹诸部政务。 为避免大臣们在朝堂上为推选之事争执,牵引出党争,便由诸部主佐官员写十个阁臣名字于纸上,署名后交上来。 之后,本宫会让内臣当场唱票,选出票数最多的前十名或前十一名、十二名亦可。 再公开选票,让诸部大臣查验,确认无物再将名单交给本宫。 这新内阁的组建规则便是如此,诸位若有什么疑惑,可以现在就问。” 听朱媺娖讲完,袁继咸想了想,发现新内阁成员的推选方法,除了将人选限定在诸部尚书、侍郎之中,其他方面和以前并无太大差别。 非要说有,那就是君上对阁臣的控制力更强了。 毕竟诸部尚书、侍郎就那么些人,还要选出十个以上给君上选择,那么只要君上控制住诸部尚书、侍郎的人选,就可以牢牢掌握住内阁。 其余人也觉得内阁成员的推选方法与之前相比并无太大差别。 多数大臣所在意的是,内阁权力跟以前差别太大了。 除此外,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也直接被排除在内阁之外,这让姜曰广颇为在意。 之前,他看朱媺娖同意召高宏图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心中是颇为振奋的。 因为照当时的朝廷各部大臣成分来看,虽然并非众正盈朝,其中有马士英这样的阉党,还有何腾蛟等靠着先接触朱媺娖而得到提拔的幸进之臣,但整体而言还是偏动向东林党的“正臣”居多。 而都察院更是完全掌握在东林党手中。 按以往的习惯,左、右都御史多半有一个会被选为阁臣。如此,东林党在内阁也将占据一席之地。 可现在他和高宏图直接就没进内阁的希望了。 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他想了想,道:“启禀监国,军政检法四权分离固然可领朝廷各机构职权更加清晰。 可若是出现了需要各方协作才能解决的事,又该由什么人为主呢?总不能事事都劳烦君上吧? 况且君上得天所衷,为英明之君,统筹各方自是没有问题。 但若是后世之君为平庸之辈,如何能保证这四权分离后的各机构还能协作无间?” 其余人听了姜曰广这番话,有不少都点头,觉得其所言不无道理。 四权分离,听着很美。 但正如姜曰广所说,在朱媺娖之后,朝廷遇到需要各方协作的大事该怎么办? 面对姜曰广的疑问,朱媺娖却是不慌不忙地道:“这世间哪里有完美的制度?又哪里有万世不变的政策? 别的不说,当年太祖皇帝所立下的诸多制度、政策,如今还有多少被完全遵行的? 本宫之所以定下四权分离的制度,一则是借鉴后世的先进经验,二则是为了方便本宫尽快恢复大明江山,好令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 能做到这一点,四权分离的制度便值得推行。 况且,如今新的制度还没运行呢,诸位焉知它不会令朝政运转得比以前更加高效? 至于在本宫及诸卿之后,这制度是否会因社会变化而出现问题,自有后来人去应对,并非本宫与诸卿该操心的。 诸卿以为,本宫所言对否?” 一时间,众臣再次陷入沉思中。 他们回想,发现朱媺娖之前确实没说要让四权分离的制度成为大明永制。 而事实上,即便哪位皇帝这么说了,后面的皇帝、大臣也未必会一直遵循。 大明太祖皇帝威望够高了吧? 可就在其去世后不久,建文、永乐两位皇帝便将其诸多制度、政策更改了。 所以朱媺娖有句话说得对,哪有什么万世不易的制度、政策呢? 这世间真正永恒的,唯有一个字,那就是“变”! 朱媺娖这番话的道理,自己其想表达的意思,并不复杂。 此番与会的诸位大臣又都是大明的人尖子,很快就都理解了。 于是,马士英当先起身向朱媺娖躬身作揖道:“监国所言乃大智慧,臣拜服!” 其余人见状都反应过来,一起跟着起身躬身作揖道:“臣等拜服!” 见一众朝廷肱骨之臣都被说服了(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朱媺娖也不禁暗自高兴。 她笑着抬手,“诸卿平身,坐下。” 待众人都坐下,她接着道:“既如此,现在诸位便开始推选阁臣吧?若有人记不清本宫方才所说的规则,可以看挂板。” 说完,朱媺娖就是示意韩赞周将一份“内阁成员推选规则”挂在了之前的大木板上。 随即,诸部尚书、侍郎就都边写边思考着改选谁。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朱媺娖安排座椅的另一项功能——几乎禁绝了他们彼此私下交流的可能。 并且“规则”上也写明了,当庭票选时,不得彼此交流意见。 待过了一刻钟后,朱媺娖便问:“诸卿的选票可都写好了?” 十个人名写起来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耗时间的是选择。 不过十部目前只有七部,且侍郎缺了近乎一半,所以众人选起来并不困难,因为能选的就那么十几个人。 随着众臣纷纷表示写好了,朱媺娖便让韩赞周去收了选票,并当庭唱票。 结果出来后,却是选出了十一个人,因为好几个人都票数相同,名次并列,这样排到后面就多出了一个人。 而这也是“规则”中说最终选出“十至十二人”的用意。 之后,众臣又推选黄道周、路振飞代众人查验选票——这只是走个流程,没谁会在第一次内阁成员票选中作弊。 查验确认选票无误后,这十一人的名单便被交给了朱媺娖。 众臣本以为朱媺娖会先散会,用个一两天时间去考虑选谁。 谁知朱媺娖拿到写了名单的纸张,就拈起御案的一支红笔在上面画圈。 那麻利的动作,让不少大臣心突突直跳,暗想:监国呀,您可千万别手一滑圈错了呀。 不过,一众大臣也明悟过来:朱媺娖这是对内阁成员早有想法了,所以才能当场决断。 就在一众大臣各有所思时,朱媺娖将圈好的名字抄写在一张之上,并依照管理为每位阁臣都加了大学士的名头。 随即便让人递给一旁替她做会议摘要的翰林院庶吉士张家玉,道:“照这上面的内容拟指吧。” 王应熊此前留在了四川,如今正在赶来南京的路上。 至于张家玉,却是郝光明前几天在看到弘光朝廷各机构人员名单后,挑出来推荐给朱媺娖的。 盖因此人在后世颇有名气,乃是“岭南三忠”之一。 正文 第363章 内阁初立,郑家来人 , 张家玉是崇祯十六年进士,后又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今年三十岁。 他原本是京城诸多在李自成入京后选择仕顺的官员之一,结果还没被伪顺任用,李自成就被清军赶跑了。 张家玉于是辗转来到南京,想要再投弘光朝廷。 却因曾向伪顺投诚之事,被逮捕入狱――弘光朝一大政争之一便是如何处理曾投诚伪顺的官员,因为像张家玉这种情况的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一时无法定罪,就关在刑部大牢中。 解学龙之所以得罪马士英、阮大钺去职,便是因为在这处置这些人的问题上与马士英意见相左。 朱贫哉庑┍本┏瞧坪蟛鸥耐独钭猿傻娜瞬2辉趺赐春蓿起码比那些在京城被攻破前,或是开城门迎闯王的要强一些。 所以,在了解了张家玉后世历史上的抗清事迹后,朱凭妥门下旨赦免了他,并重新将其召为翰林院庶吉士,暂时负责起草诏书。 张家玉出狱之后对朱聘屑ぬ榱悖当场便立誓效忠。 他不仅文采斐然,而且有为崇祯起草诏书的经验。 从玲珑这边接过朱瞥写的阁臣名单后,很快便拟写了一幅圣旨。 玲珑将圣旨拿了过来,朱瓶戳丝矗便在上面用印――此时她虽未登基,但登基日期已定,况且监国本就是代行皇帝之权,故用的也是大明皇帝二十四玺中的相关印玺。 用印之后,朱萍不少大臣都看过来,便对韩赞周道:“宣旨吧。” 韩赞周躬身点头,从玲珑手中接过圣旨当庭宣读了。 诸部大臣听完,略有些意外,因为朱普獯巫阕愕懔似呙阁臣,恰恰是七部尚书。 其中袁继咸任首辅,为中极殿华盖殿大学士。 马士英任次辅,为建极殿谨身殿大学士。 解学龙、路振飞为武英殿大学士。 黄道周为文渊阁大学士。 张有誉、何应瑞为东阁大学士。 姜曰广听完,仔细揣摩了下这七位阁臣的政治成分,顿时觉得,这一届内阁东林党怕是影响不到了。 其中只黄道周一人算是真正的东林党,偏偏是东林党中的异类,东林党主流想要通过他干涉朝政根本不可能,反倒可能引起黄道周厌恶。 至于袁继咸、解学龙、路振飞等,都只能算是偏向东林党人,并非真正的东林党。 如此前东林党被马士英、阮大钺尽数赶出朝堂时,解学龙能留任刑部尚书,袁继咸也好好的当着江西总督,便可见一斑。 至于张有誉、何应瑞这算是中立之臣,同样并非东林党人。 理清这些,姜曰广不禁心中一叹,索性放弃了再使“众正盈朝”的念头。 待韩赞周念完圣旨,朱票愕溃骸敖袢胀セ岜憧到这里,明日上午我们继续梳理未来朝廷各部职能。散会吧。” 一旁韩赞周下意识地想高喊一声“退朝”,却见朱埔丫起身向后殿走去了,这才意识到,这并非朝会。 不过一众大臣仍是起身,一起躬身作揖,大声道:“恭送监国!” ??? 下午。 依旧是武英殿。 不过这时殿内就没什么大臣了,只有玲珑带着几名宫女随侍左右,以及二十几名虎贲营将士站在殿内边角处。 不过在武英殿主殿通往后殿的门廊处,还有一百名朱雀营女兵在,武英殿周围是有虎贲营、神机营将士各一总。 武英殿的后殿,则是秘书处所在。 但暂时秘书处只有刘淑英、魏瑶,以及仅剩的四名负责收发电报的原蜀王府宫女。当然,如今这些宫女都挂着女官的身份。 刘珠则是与玲珑轮换着管理宫中杂务,或随侍朱聘前。 今天则轮到她去管理宫务了。 至于张家玉以及其他几位翰林院之人,则是在武英殿的右偏殿内,随时可以传唤。 因为朝廷各种机构仍未健全,即便人手到位的,暂时能分担的事务也有限,所以朱迫缃衩刻於己苊Γ要处理各种奏疏、文书。 韩赞周走了进来,道:“启禀监国,郑鸿逵、郑森已到殿外了。” 朱铺起头,微微扭了扭脖子,道:“带他们来正殿吧。” “是。”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韩赞周带了进来。 “末将监生郑鸿逵/郑森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待两人站起来,朱撇糯蛄科鹚们来。 不同于此时多数南方人相对偏矮,两人都颇为高大,不输于多数北方人。 郑鸿逵三十几岁的模样,肤色偏黑,身材魁梧,留着短须,乍看和寻常武将没多大区别。 旁边的郑森则穿着一身当下流行的儒衫,uu看书 www.uukanshu.com 竟然颇为大胆地向朱瓶垂来,见朱埔苍诳此,立即低下了头。 朱埔恍Γ道:“郑总兵说吧,求见本宫何事?” 原来,此番是郑鸿逵来到南京主动求见朱啤 朱频弥此事后,就派人去将在南京国子监学习的郑森请了过来。 准确的说,是从钱谦益家中请了过来。因为郑森眼下不仅是南京国子监监生,此前还拜了钱谦益为老师。 郑鸿逵抱拳道:“家兄得知先帝留遗诏命监国代理国事后,因曾受伪帝封爵,感到万分惶恐。 只因身体有恙,不便远行,故请末将前来南京代为请罪,并请去伪帝所封‘南安伯’之爵。 末将亦请去伪帝所授‘镇海将军’号,并请监国遣人整编末将麾下水师。” 朱铺完,一双丹凤眼不禁微眯了眯。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直接分析道:“郑家这是来表态和做交易的――自请去爵位、将军号,是表明他们不会站在朱由崧那边,而是支持你。 至于说郑鸿逵麾下水师,则算是一种实质性的表示。 这支水师本是郑家的,如果接受你的整编,不说一下子变成朝廷的,但朝廷对该水师掌控力也会大大增加。” 朱菩闹幸彩侨绱伺卸系模听了郝光明的分析便更加笃定。 她微笑着道:“郑芝龙为我大明戍卫福建与南海之疆,本就有功于国,便是本宫继位,也是要封一个南安伯的。 至于郑总兵请求去将军号以及整编麾下水师之事,可以,正好黄蜚所部水师也需要整编,你们便一起吧。” 正文 第364章 郑成功入秘书处 , 郑家可以说是南明乃至整个明末的一大势力,郝光明自然早就带着朱媺娖研究了郑家,对郑家各个人物也了解颇深。 此时的郑芝龙已经42岁,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富可敌国。 因此,他没了早些年的进取心,只想守着大员、福建以及海上的一亩三分地,舒坦地做个土皇帝。 当然,作为曾经纵横大海的海盗王,即便安于享乐,他也不忘记政治投机,或者说这一时期他最喜欢的就是搞政治投机。 不论是此前归顺大明,还是后来受弘光帝封爵,以及再后来扶持隆武帝继位,再到投降清国,都是如此。 所以,对于郑芝龙了解“南京之变”及“扬州之战”后,会有什么反应,朱媺娖和郝光明是有过揣测的。 从目前来看,郑芝龙的反应正在他们揣测的范围内。 因此,朱媺娖便选择了当初跟郝光明讨论此事时商议的应对之策——暂时接纳郑家,看能否凭借大明庞大的体量,兵不血刃地消化郑家。 如果不能,以后再说。 反正她有这么大的金手指在,即便后面郑家跳反,她也有办法对付。 当然,最好还是别弄到郑家跳反——按照目前的趋势,郑家一旦选择“投效”她,过个几年,即便郑家发现根本利益受到威胁乃至损害,也无力反抗,甚至是不敢反抗了。 郑鸿逵并不知眼前龙椅上这个少女已然将郑家视作盘中餐,听朱媺娖表示郑芝龙为南安伯,也同意整编他麾下的水师,心中是大大松了口气。 最初,扬州之战还未发生时,郑鸿逵在镇江听到关于监国公主的一些传言,是不相信的。 不过,当后来朱媺娖率领大军顺江东下前往扬州时,郑鸿逵手下人探查到其水师及边防军、禁卫军的强大实力后,就对朱媺娖感到深深忌惮了。 只因女子监国,以及女子继位为帝这种事实在太过玄乎,郑鸿逵才没有立即来向朱媺娖表示投效,而是去信将“南京之变”及其所知的朱媺娖部分信息告知郑芝龙。 不待郑芝龙回信,“扬州之战”的结果就传到了镇江。 郑鸿逵听闻朱媺娖一战歼灭十数万清军,其中更有数万八旗兵,既震惊又恐惧。 怕朱媺娖瞧他不顺眼,找个理由来消灭了他的水师,他便先带着水师退出了长江,到海上去了。 直到后来听闻了更多关于朱媺娖的事,又和郑芝龙沟通了一番,才有了他代表郑家来南京表态的事。 他本以为朱媺娖军威强盛,还有神秘光环在身,会对郑家提出什么苛刻条件,比如说让郑芝龙来南京之类的。 没想到朱媺娖不仅没提什么条件,反而表示会认可郑芝龙“南安伯”的爵位。 这自然是让原本心怀忐忑的郑鸿逵大喜过望。 至于说将他麾下的水师交给朝廷整编,却也并非完全是为了满足朱媺娖的胃口,还有别的算计,那就是铁甲战船! 这次来南京,他虽未能登上铁甲战船,却也隔着百多步看过。 只见那几艘四百料的座战船当真全身包裹着钢铁,吞吐烟雾,无风无桨亦能航行,堪称神异。 甚至郑鸿逵都要相信,朱媺娖确实是仙女下凡,而这铁甲战船乃是其从天上请下来的宝物了。 因为,他出自郑家,各种各样的船见得多了,却也想不通那铁甲战船是如何无风无桨便能航行的。 若他麾下水师接受朝廷整编,成为长江水师一样的经制之师,即便无法获得一艘铁甲战舰,上去观摩一番想必是没问题的吧? 只要让他的人上去看了,他相信凭借郑家的造船能力,便能仿造出来··· 带着兴奋与浮想,郑鸿逵再次向朱媺娖跪拜,大声道:“末将替家兄谢监国!末将亦会全力配合朝廷整编镇江水师!” 朱媺娖含笑点头,示意郑鸿逵起来,看向郑森,道:“本宫听闻南安伯之子就在国子监进学,又得知郑总兵今日觐见,便派人将他请来了,也好让二位叙一叙叔侄之情。” 这话郑鸿逵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只能道:“末将多谢监国关照。” 他才说完,旁边的郑森忽然道:“敢问监国,不知为何要罢免牧斋先生的官职?” 旁边郑鸿逵听了顿时神色一变,忙低喝道:“朝廷官员任免岂是你一生员可以置喙的?还不赶紧向监国请罪!” 郑森却站得直直的,看着朱媺娖,一副非要个说法的样子。 另一边郝光明通过手机看到这一幕不禁直摇头,心想:真不愧是大明朝的“愤青”,这性子也太冲动、刚直了。 朱媺娖则淡淡道:“本宫来南京,各部官员去职的不止他一位,并无特殊原因,只是觉得这些人不适合其所任官职而已。” 郑森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郑鸿逵很拽了下衣袖。 他到底直而不蠢,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让自身和郑家落下麻烦,便皱着眉头不吭声了。 朱媺娖前却又接着道:“你是钱牧斋的学生吧?倒是一表人才。 若你还觉得本宫对钱谦益的处置不公,可以来本宫的秘书处做事,若做得好,本宫便考虑起复钱牧斋,如何?” 郑森听了一呆,没想到朱媺娖忽然就要召他进入什么秘书处做官。 旁边的郑鸿逵则面色又一变。 因为他看出来了,朱媺娖这是要让郑森留在身边做质子。 他本能地想要替郑森推辞,可想到朱媺娖此前什么过分条件都没提,如今只是让郑森你在身边做官,若郑家不允,岂不显得毫无投效诚意? 就在郑鸿逵犹豫间,郑森回过神来,道:“监国所言当真?” 朱媺娖道:“你当知本宫亦是金口玉言。” 郑森立即跪拜道:“郑森愿进秘书处!” 见郑森已经做出选择,郑鸿逵只能暗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朱媺娖含笑点头,“起来吧。” 这时另一边郝光明笑道:“不如顺势给他改名郑成功。” 这回朱媺娖却是罕见地没接纳郝光明的提议,因为,随着和郝光明越来越熟悉,她已经能分辨出,有时郝光明所提建议并非出自实用,而是出自明末历史爱好者的某些趣味。 比如郑成功这个名字,那是历史上隆武帝为了笼络郑家,赐郑森国姓朱,取名朱成功,才有了后来的郑成功。 事实上,直到郑成功去世前,他一直都自称为朱成功的。 如今这个世界有了她,根本不需要用赐姓的手段笼络郑家,如此又何必非要让郑森改名郑成功呢? 郝光明这么提议不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趣味又是为了什么? 另一边,郝光明见朱媺娖没接受意见也不恼,而是笑道:“这郑成功进入秘书处后会有什么表现,又将有怎样的改变,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正文 第365章 师生闲话,大明财税 , 热门推荐: 出了皇城,郑鸿逵见并没有什么人跟着,便责备着道:“大木,你怎么能那么快就答应入秘书处呢?” 郑森不解,“四叔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郑鸿逵叹道,“这还不明白吗,那位是要留你在南京做质子啊。” 郑森听了讶然失笑,反问:“四叔,我郑家可是大明臣子,可有谋逆之心?” 郑鸿逵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郑森的嘴,又看了看周围,这才松开手,低声道:“你小子怎的什么都敢说?” “四叔先回答我的问题。”郑森道。 “我郑家当然是大明臣子,我大哥你知道的,他如今只求能永保郑家富贵,并无更大的野心。” “这不就是了。”郑森道,“父亲既无二心,我留在南京又怎能算质子?这是监国许给我为老师证明的机会,我当然要答应了。” 听此,郑鸿逵只能暗叹一声,不再多说。 世事一直都是在变化的,今日郑家对大明确实无二心,可谁又能保证日后一直如此呢? 需知,即便虎无害人意,人却未必没有猎虎之心呀??? 郑森并没有去郑鸿逵在南京的住处,而是去了钱谦益宅邸上。 如今钱谦益没了官身,其家便不能再叫钱府,只能叫钱宅了。 来到钱宅的小花园,郑森发现钱谦益正在跟柳如是品书弄墨,一派风流快活的样子,似乎并不曾为丢官而郁闷,不禁心生佩服,暗道:老师真乃豁达之人。 郑森行礼问候完,钱谦益便微笑着问:“今日监国召大木入宫,可是为了郑家水师之事呀?” 郑森道:“确是为了此事???” 郑森当即他和郑鸿逵在武英殿奏对之事都跟钱谦益说了。 说完,他才发现钱谦益在愣神。 他奇怪地问:“老师这是怎么了?” 钱谦益回过神来,道:“为师是为你高兴啊――此前为师可是听说了,那秘书处乃是协助监国处理政务之处,隐隐有替代司礼监的意思。 你能入秘书处,便代表着极可能被监国培养为心腹之臣,以后必将前途无量呀。 当然,为师也很感动,没想到你竟然会在监国面前替为师鸣不平。” 郑森道:“老师乃当世文坛大家、宿儒名士,本就不该无故被罢官。” “唉~” 钱谦益叹了声,没说话。 作为一个官迷,这些日子他也为此事奔走过,虽然没能被起复,却也打听到了一些他被罢官的原因。 一说是被阮大钺牵连,另一种则更加玄乎:据说是公主从“后世”得知他有什么不可宽恕之恶迹,所以才不用他。 念及此处,他又不禁想:监国如此重视郑森,是不是说郑森在那“后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功绩? 于是看向郑森时神情便更加和蔼可亲了。 “一木,你不仅生来有福,将来也定成大器呀。” 郑森:“??” ??? 次日下午。 朱圃俅斡胛溆5钤倏庭会。 此次与会者只有内阁成员及户部、财政部的尚书、侍郎,及两部在南京的各司郎中、员外郎、主事。 “欲使国家安稳,内政建设方面首重钱粮。今日本宫召集内阁及户部、财政部在京主要官员,便是为了一起重订户部、财政部职司,使我大明更加通畅、合理、高效地收取钱粮,使钱粮之运用更有利于大明江山社稷!” 会议一开始,朱票愣ㄏ铝酥魈狻 已经见识过朱瓶会方式的阁臣及户部、财政部侍郎还好,头一次参加这种会议的两部其他官员却十分不自在。 此番,朱埔谰筛与会官员安排了座位,并让他们做会议摘要记录。 不同的是,七位阁臣及三位侍郎都坐在前两排。 户部、财政部的下属官员则坐在后面几排。 若是户部未被清查之前,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过来,武英殿即便坐得下,恐怕也会显得拥挤。 但之前的清查中,户部官员被清除了大半,又被财政部挖走一些人,这人就更少了。 财政部是新组建的,职司都没定下,人更少。 两部侍郎以下、六品以上的官员加起来也没超过二十位,其中不少还都是户部清查后才被提拔上来的。 说完开场白,朱票闳煤赞周给每个大臣都下发了两份册子。 这册子上分别讲了户部、财政部各有什么机构,以及各机构的职责,还写明了该机构存在的意义。 在众臣翻看册子时,朱朴纸幼诺溃骸按饲盎p坑涤姓魇铡19运、仓储大明田税、商税等所有税务的权利。 在地方上,则是按照布政司分成一个个清吏司负责一地税务的征收、转运、仓储。 事实证明,如此模式不仅容易滋生贪腐,而且对税权的运用也相当呆板、僵化,税收效率还相当低。 故而,本宫便从户部中分离出一个财政部,只让户部保留收取田税及管理田亩、人口、粮食的权利。 至于财政部,则主要负责收取商税――再做诸位都是大明的聪明人,想必知道,自宣德之后,我大明商贸日渐繁荣,可商税的提升却极为缓慢。 在万历年间张太岳主持改革税法期间,商税最高时也不过一年九十万两。 在张太岳之后便逐年下滑,极致先帝在位的后几年,每年能解押进京的商税更是不足十万两! 由此可知,如今我大明商税的收取存在多大问题。若不下大力气将其解决,国家财税如何能增加?!” 另一边,郝光明听朱扑底耪庑┗埃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下方众臣的反应,见并没有人立即出声反对,不禁微微点头。 在后世,有些人对明朝存在一个误解:认为明朝不征收商税,或者说征收商税的手段不如宋朝,所以才会穷死。 可真正了解过明朝、宋朝相关历史的人,便知道并非如此。 宋朝之所以看着富裕,看着商税收入高,主要依赖的是官卖制度。 明朝只官卖盐,宋朝则是盐铁酒醋等百姓生活所必须的,官府又能管控的,通通官卖! 官卖制度对中产以上的阶层影响很小,可对底层百姓影响却很大――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根本却少不了。官府定价对富裕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很容易要了底层贫苦百姓的命。 所以,宋朝底层百姓的生活比之明朝是要困难许多的。 朱元章开国时定下诸般制度,并非不知宋朝官卖制度可以富国,但他却不愿因此太过压榨贫苦百姓,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故而才只官卖盐。 而官营盐的收入,即便到了明朝末年存在种种弊端,依旧是大明的第二大收入。 由此可见官卖制度富国之能。 至于大明及宋朝的税收最大头,同样都是田税,一直没变过。 各种商税则只是大明的第三大财政收入。 当然,类似三饷这种特殊情况下加派的边税及其他杂税,是不在上述议论中的??? 过了一会儿,朱乒烂着多数人应该都将两本册子看完了,便问:“诸卿有哪位可以讲一下我大明现行的商税制度?” 听朱坪鋈环10剩众臣不禁彼此相望,一时竟无人答应。 不论是阁臣,还是两部的下属官员,多数多是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大明商税,自然不敢答应。 也有少数知道一些商税之事的,既担心说得不好,给朱屏粝虏钣∠螅又担心引起同僚非议。 毕竟,以前朝中每当有人提出要加征商税,都会引起朝野一大片反对声,提议者甚至成为千夫所指。 如今大明局势虽然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却并非谁都敢冒险一试的。 朱萍没一个人站起来,不禁柳眉紧皱,深感失望。 她正待直接点名马士英时,便瞧见第三排有一人站了起来。 “臣户部清吏司郎中苏观生,愿为监国言说商税制度!” 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不显,肤色偏黑且瘦削,眉宇间却带着坚毅之色。 朱频奔绰冻鲂θ荩道:“苏卿且讲来!” 正文 第366章 商税新政 , 热门推荐: 苏观生道:“我大明商税主要分为过税与住税。 其中过税指的是在水路要津设立关卡,对过往商品极其所运载之工具进行征税。 主要有钞关税、抽分税、门税、淮安过坝税等名目,其中以钞关税为主,尤其是万历年以后,钞关税可以说在我大明财税中所占比例仅次于田税与盐课。 至于住税,则指的是在商品贸易过程中,对商品或商人所征收的税,主要包括各种交易税、营业税、落地税等。 住税一般都有地方官府管理,名目多且杂,如酒醋税、牙税、塌房税、契税、市肆门摊税、屠沽税、官店钱、渔税等等。 此外还有宁波、泉州、广州三处市舶司,亦会对前来朝贡的藩国船抽取实物税。 其中泉州月港自开海之后,又对出海商船进行抽税。” 说到这里,苏观生顿了顿,颇为感慨地道:“论税制,我大明可以说较历朝历代都完备,又不似宋时那般以官卖制度为主,税制畸形而压迫贫苦百姓。 只可惜先有吏治败坏,又有藩王占据地方部分税收之权。再到后来天下变乱,朝廷便再难以收上来多少商税了。” 听到苏观生这番话,前排地阁臣大老中有懂得商税税制、了解大明财税问题的,都不禁点头,甚至扭头看苏观生,露出赞许神色。 朱平袢占榷ㄏ律桃椴扑暗幕疤猓自然也早就和郝光明研究了这方面,同样听得微微点头。 这个苏观生她是知道的,乃此前户部未被牵连进贪腐桉中的几名中级官员之一。 其人三十岁时才中秀才,崇祯九年才以国子监监生之身出任无极知县,结果却因为平反冤桉得罪上官,而遭诬陷被罢官。 被上官诬陷威胁时,他说“我不官、不要钱、不要命,奈我何!”,因而被地方百姓成为“三不要老爷”,罢官时得当地百姓立碑纪念。 到崇祯十五年,他又被起复,先后任军中监纪参赞、永平同知、黄州知府、山东登来兵备道。 北京城破,他逃到南京,又被弘光朝录用为户部郎中???在后世历史上,此人还是隆武、绍武时期抗清的主要大臣,后兵败殉国。 朱拼饲八渲苏观生是抗清忠良、清正廉洁,却没想到其对大明商税也如此了解。 可想想又觉得并不奇怪。 苏观生以监生的低微身份起于州县官,又曾为军队催收钱粮,还做了近一年的户部清吏司郎中,知道这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朱频溃骸八涨渌档煤懿淮恚基本将我大明商税制度讲清楚了,且坐下吧。” “谢监国。” 待苏观生坐下后,朱朴值溃骸俺了商税,我大明在田税、盐课等税务方面,亦有许多问题。 据本宫所知,此前伪帝在朝,作用黄淮以南诸多地方,一年所得财税总数也不过八九百万两。 诸位,这里面可是包括了田税、盐课、商税以及三饷等等项目。 纵然当时南京对诸多地方失控,一年也不该只收了八九百万两。 因此,在本宫看来,我大明的财税系统说是已崩溃了都不为过! 既如此,我们又何必畏惧重建呢?须知,不破不立,承平时期此事做起来或许阻拦重重,可如今却是要容易不少。 若是错过如此良机,即便我们将清虏赶回关外,剿灭了伪顺,大明又能安稳多久?需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听了朱普夥话,武英殿中一时安静。 阁臣以及两部下属官员们都在沉思。 朱朴值溃骸疤锼啊13慰文瞬扑爸叵睿 纵然问题良多,却也不好现在就匆匆整顿,故而本宫才着眼商税。 财政部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责任,便是梳理商税问题,争取尽快将各地应征之商税收上来。 这财政部的职司都写在了册子上,诸卿若是有什么看法,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说完,朱贫似鹩桉上的一杯香茗润嗓子。 路振飞翻到册子某一页,只见财政部目前下辖:财政司、税率司、关税司、市税司、海关司、会计司、预算司、国库司、国资管理司,共九大职司。 以前户部在财税征收方面,是针对各布政司进行单线管理。 如今的财政部却是在内根据职责不同,分成多条线,再对每个布政司进行多线财税管理,显然要精细一些。 其中财政司负责财政部的统筹办公,税率司负责制定、调节各类主要商品的税率。 关税、市税、海关则分别负责征收三大种类的商税。 至于后面四个,这算是辅助财政部管理财税的职司。 值得一提的是,uu看书 www.uukanshu.com国库司主要负责转运、存储税银――不仅是财政部征收上来的税银,也包括户部征收的田税银。 看到这里,路振飞又翻开另一本册子的某页,对比户部的新设职司。 依次是:户政司、田税司、粮储司、田亩统计司、人口统计司、土地管理司、城建统筹司、粮农保障司,共八大职司。 这让路振飞不禁皱起眉头,露出凝重之色。 方才朱扑淙凰堤锼啊13慰文瞬扑爸叵睿不适合急切间轻动,可看着户部的职司名称,显然日后是打定主意要重新丈量天下田亩的。 而这,无疑和商税一样,又要触动一大堆人的利益。 倘若同时在大明下辖各布政司推广户部、财政部新政,一下子触动了地方缙绅、地主的田、商两项重利,即便监国纵然真是仙女下凡,也会弄得不好收场吧? 真弄得各地乱起,需要靠军队去镇压,即便能平定下来,恐怕也会令大明大伤元气。 念及此处,路振飞当即起身道:“监国,财政部理清商税问题,恐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臣请依昨日商定之法,先在南直隶试行。” 朱票揪兔挥幸幌伦油乒愕剿有地区的想法――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办事的人。 于是含笑道:“解卿所提确是良言,本宫本就初定财政部先于南直隶及重庆试行商税新政。” 听了这话,一众大臣不禁恍然。 因为此时他们才记起,重庆被朱拼铀拇划分出来独列为一布政司了。 正文 第367章 震忧的郑成功,兴奋的王应熊 , 在众人想着重庆布政司之事时,马士英起身道:“启禀监国,若财政部暂时只在南直隶、重庆试行新政,户部的新职司恐怕也只能先在这两地试行。 因此,在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云南、四川、湖广、陕西地仍需派驻户部清吏司官员,令其照旧收税。” 这便是对新政做查缺补漏了。 朱媺娖闻言点头,“确实该如此。” 接着,朱媺娖便和阁臣及两部下属官员对财政部商税新政的具体事项进行讨论。 这些细务反倒更耗时间,待诸事大体定下,已然到了午时初。 临散会时,朱媺娖又道:“今日还有一事,需请各位阁臣参议。本宫理政以来,觉得各布政司称呼颇不便亦不实,不如取元时行省之‘省’字替之。诸卿以为如何?” 众阁臣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纷纷表示同意。 这个名称上的改动如此顺利,不仅与朱媺娖威望高有关,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大明最初以承宣布政使司制替代元朝的行省制,是因为明初实行的制度已有几分军政检法四权分离分离的雏形。 其中,布政使司主管政务,按察使司主管刑名,御使主管监察,唯卫所军主管军事之余又有相当的军政法方面的独立权力。 至于主管一省军政大权的巡抚是后来慢慢形成的官职,到嘉靖年间才算正式确立为二品封疆大官。 而到了明末时期,巡抚至少主管一省军政法三方面大权,事实上已经同元朝主管一个行省的封疆大吏没太大区别。 朱媺娖如今建议将“承宣布政使司”更名为“省”,反倒是名副其实了。 当然,阁臣们也知道,随着朱媺娖对朝廷各部门改革的深入,新政渐渐涉及全国地方,巡抚职权最终将会被重新压缩到与明初“布政使”差不多的范围。 等到那时候,地方督抚想要反对,恐怕也不敢了··· 因为朱媺娖并未说明让郑森什么时候入职,他便拖到了次日下午才进入紫禁城,在武英殿后殿找到秘书处。 进来后,瞧见里面都是些女子,他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便准备退出去。 在外面重新向充当守卫的御林军问明情况,得知此处确是秘书处所在,郑森这才硬着头皮进去。 只见里面足有十名女子在忙碌着。 或是在整理奏疏、文书,或是在抄写着什么。还有四人各自占据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古怪匣子,在滴滴滴地拨打着,奇怪无比。 这让郑森更紧张了。 就在他想着怎么开口时,一位气质清雅、容颜昳丽的女官起身问:“阁下可是监国新录用的秘书郑森?” “正是。”郑森拱手应道。 女官笑着回礼,“我是秘书刘淑英。” “刘秘书有礼了。” “靠西墙这四位乃是从蜀王府跟随监国的旧人,现为电讯处女官,并非我们秘书处之人,只是暂时与我们在一处办公。”刘淑英主动替郑森介绍起来。 至于“办公”这类偏现代的词汇,自然是跟朱媺娖学的。 电讯处的四位电报员闻言都起身向郑森行礼,郑森连忙还礼。 “与我同在东边的这五位,皆是秘书处文员,日常负责一些抄录、传讯、汇算之类的事情。” 魏瑶及另外四位近日从南京宫人中选拔出来的宫女也一起向郑森施礼。 郑森再次还礼。 刘淑英又道:“你我目前主要负责给一些需监国阅览的奏疏、文书进行整理、分类,贴上注明要点的条目,好方面监国查阅、处理。 此外,便是办理一些监国交代的事情,多为文书之事。 对了,那里已经为郑秘书安排了桌椅,至于事务方面,可以慢慢熟悉。” 郑森看向东南角的一张带柜书桉,见与刘淑英等女子所在东北角有至少十步的距离,略松口气,又向刘淑英拱了下手,才过去落座。 他坐下来没多久,就听见刘淑英桌上响起了奇怪的沙沙声。 随即有个男子声道:“江边码头禁卫军驻地通讯组有事向秘书处通传,请接通。” 这话在响起第二遍时,刘淑英就拿起了一个巴掌大的黑盒子,道:“这里是秘书处,我是秘书刘淑英,有事请讲。” “我是驻地通讯组组长林昭。从四川来的船队于未时初抵达江边码头,随行人员已下船步行入城,随船货物则在搬运中。通传完毕。” 刘淑英道:“秘书处已记录此事,会向监国禀告的。完毕。” 说完,刘淑英才小心地将黑盒子放入一个敞开的匣子中。 瞧见郑森正在向这边张望,刘淑英一笑道:“我方才所用为对讲机,可在十数里内与其他关联对讲机进行通话。 我们秘书处亦有收集各方非紧要消息并向监国禀告的职责,故监国将其中一台对讲机交于我掌管。” 郑森听完仍是满脸震撼。 虽然此前他就听闻监国公主有一法宝,名曰对讲机,可千里传音,却只是当做讹传、戏说。 如今见到对讲机实物,才知传言虽有夸张,却并非空穴来风。 由此,他更加觉得郑家不该对大明、对朱媺娖怀有二心,因为,朱媺娖的神异绝非凡俗力量所能抵抗。 若郑家成了朱媺娖的敌人,恐怕便是逃到海上也未必有生路。 ‘昨日四叔言及对朝廷的忠诚似乎有些言不由衷,若他与父亲真怀有二心,那郑家就完了。不行,我得尽快将监国的神异告知他们,好让他们不要行险。’ 心中如此想,郑森也回过神来,却不禁问:“既有事,刘秘书为何不去向监国禀报。” 刘淑英一笑道:“此非紧要事,监国正在午睡,无需打扰。” 如果外面有真正的紧要事需告知朱媺娖,就是方面将领、主官对接玲珑、刘珠掌管的那部对讲机了,而非秘书处这部。 还有一点刘淑英没讲明——朱媺娖并非在武英殿午睡,而是在“后世”驸马爷家中··· 得知从四川调来的官员、武将、工匠等人员已至,朱媺娖下午便先召见了龙文光、刘鳞长、王应熊三人。 “臣等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三位随船队送四川至此一路上可还安稳吧?”朱媺娖含笑问。 龙文光道:“回禀监国,船队有舟船上千艘,军旗招展,我大明军威而今又分外鼎盛,各地江段纵有零星水贼盗匪,亦不敢招惹,故一路平安无事。” 朱媺娖微微点头,又道:“按理说,三位一路舟船劳顿,本不该如此快召见。 只不过三位或为吏部侍郎,或为工部侍郎,或为法务院院正,皆是本宫掌管部门的得力臂助,这才急急召见,交代要事。” 听朱媺娖如此重视,三人都颇为高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尤其是王应熊,此前他还一直为没能随朱媺娖东下而烦恼,认为朱媺娖连让他做翰林学士拟写圣旨的职务都是假的,余生估计只能在此虚职上养老。 谁知喜从天降,朱媺娖竟然调他到南京任法务院院正一职! 虽然他还不清楚这法务院具体职责,却也知道乃是朝廷一部门的最高官员。 别人由一地总督转入朝廷,大多只是任侍郎,也即是部门的二把手。 可他却是直接任一部门的一把手,这等于是连升两级呀! 最最让他高兴的是,通过这件事说明,他终于被朱媺娖视作嫡系了! 正文 第368章 臣为君傀,再传大捷! , 热门推荐: 朱葡榷粤文光道:“袁继咸是个中正之人,而今又是内阁首辅,会有不少时间、精力花费在内阁事务上,应是不会过问吏部太多事务。 焕斗先生则是吏部目前唯一的侍郎,当替本宫做好选贤举能之事,将合适的官吏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朱普饣岸杂谏贸の婉讲话的明朝臣子、读书人来讲,已经很直白了,那就是让龙文光在吏部按她的需求去选拔任用官吏。 龙文光也是读书人,如果是别的君主这么要求,他说不得会给个软钉子,既免得被儒林视为谄媚君主的小人,也可为自己获得清名。 可他追随朱埔呀一年,对朱频牧私饪杀饶暇┱庑┕僭倍嗵多了。 因此,他听完便作揖道:“臣定尽忠职守,不负监国所望。” 朱乞ナ祝又看向刘鳞长。 “工部尚书何应瑞,此前在弘光朝貌似毫无存在感,可这也正说明其人长于实务,不喜政争。 他能力或许一般,但与孟龙(刘鳞长字)先生定是一路人。 所以孟龙先生上任后,可以与其同心协力,处理好工部事宜,并尽快改革南京这边的军器局,建立钢铁厂、兵工厂、船厂等军工产业。 此外,工部新任郎中宋应星乃我大明工造百科之才,主事陈于阶则是数学、军工之才。 孟龙先生可考查他们实际才干,若不虚,便可倚赖信用之。” 刘鳞长听自己工作上无需什么勾心斗角,勐地轻松,当即作揖道:“臣定谨记监国嘱咐。” “两位且先去下榻之处歇息吧。”朱频溃“后日便是本宫登基之日,明日两位可是有得忙呢。” 两人作揖,后退着离开了武英殿。 后日便是五月二十五日。 龙文光、刘鳞长作为侍郎肯定是要参与登基大典的,明日必会被叫去熟练流程,乃至排练,以免在大典上出岔子。 就这,还是朱频腔大典流程简化过的结果,否则她及一应官员必然需要更多时间去演练。 朱瓶聪蛲跤π埽道:“法务院院正之职贵重,可知本宫为何属意春石先生来任?” 王应熊拼命转动大脑,努力思考。 论人品,比他好的大臣双手都数不过来;论对大明律法的理解、掌握,他更是排不上号;论声望,他在朝中同样地拍到一二十名后了。 能够在年轻时就中举、中进士,王应熊终究还是有些智商的。 想了一圈,他终于明悟了些什么,试探着道:“臣一无所长,唯一可献于监国的,便是一颗忠心了。” “春石先生当真是聪慧之人。”朱菩a耍“在法务院院正这个位置上,本宫看重的便是忠心。或者说,只有对本宫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之人,才能做好这个院正。” 朱扑档恼庑┢涫刀际切榛啊 法务院院正人选上确实需要忠心,但更重要的是听话,是能做一个甘愿听从她命令、为她傀儡的人。 且事实上,法务院院正人选完全由她来任免,其余人无权过问,这就确定了院正只能听她的命令行事。 之所以这么做,却是与朱粕柘氲拇竺鞣ㄎ裨撼趿6钡闹澳苡泄亓恕ぁぁ 王应熊并非清流,又是个官迷。 因此,他听了朱频幕傲12醋饕颈硖,“臣定对监国忠心耿耿,唯监国之命是从!” “好,接下来本宫就与春石先生讲一讲法务院的事???” 朱坪秃鹿饷魃桃槌龅姆ㄎ裨海最初只有四个职司,依次为:法务司、律法修订司、最高法院、大明法律提议大会。 法务司就跟户部户政司、财政部财政司一样,实为该部门的办公室。 律法修订司则主要负责“大诰(特指明朝宪法)”以外的大明律法的起草、订立、修改、解释等相关事务。 最高法院则负责裁定大明各省三级法院不能裁定的桉件,并定期对各地法院裁定桉件进行检查,以取代大理寺。 至于“大明法律提议大会”,主要是帮朱剖占地方乃至明间各阶层在法律上意见的,以方便修订律法。 一般情况下,“大明法律提议大会”五年召开一次,由地方法院、官府以及监察部门联合提名各地方、各阶层“议员”,然后交给法务司的人抽选部分来京参加大会。 朱啤10鹿饷鞫贾道,后世在这方面都难以做到真正公平公正,在明朝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可即便其中有种种龌龊,却仍是能起到一部分收集民间意见作用的。 因为这里面的各地方会具体到各个乡镇,各阶层也是具体到各个细分的行业。 另外,地方官府、法院、监察部门三方提名都是单独上交的,规定他们不得沟通。 总之就是最大程度保证一定的公平、公正,令“大明法律提议大会”能起到一定作用。 此外,这个大会筹办是需要时机的,两人估计第一届起码也得三五年之后才能办起来,那时大明地方官场环境肯定比现在要好一些。 法务院院正职位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在朱频墓娑ㄖ校“大明法律提议大会”所议好的任何法律相关提议,院正都有一票否决权! 这样一来,朱凭湍芡u控制院正人选,来否定那些她不希望出现的法律法规。 虽然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这套规则中的问题,可那又怎样? 对于上位者而言,有一个傀儡在前面和臣子掐架,和亲自下场终究是大大不同的――这样至少能保住基本的面子。 王应熊就是朱圃诜ㄎ裨旱目儡。 听明白后,王应熊反而大松一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朱苹峤淮什么困难任务呢,没想到只是让他当个傀儡。 当傀儡嘛,他最擅长了。 最后,朱朴值溃骸俺了这个大会,最高法院及下面各地方的三级法院,你也须得看好,最好不要出现重大的、大面积的贪腐渎职之事,否则本宫也保你不住,明白吗?” “臣明白!” 讲完后,朱普待让王应熊离去,就见刘淑英拿着一张纸匆匆走来,脸上却是带着振奋的笑容。 她作揖行礼之后,便道:“恭贺监国,靖南伯传来电报,言其与李国英在凤阳府霍丘以南的丁塔店尽灭刘良左、刘良臣残部,并阵斩刘良臣,生擒了刘良左!” 听黄得功终于歼灭降清的刘家兄弟,朱撇唤满脸高兴,当即就接过电报亲自看起来。 王应熊也很高兴,跟着道:“恭喜监国,贺喜监国!如此大捷,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定能让后日的登基大典更添光彩呀!” 朱泼唤踊啊―她的注意力都在电文所传捷报上。 此前,刘良左正如郝光明所预料的一般,在其弟弟刘良臣的劝说下,又因不知南京之变以及朱频拇嬖冢便轻易地降了清。 随后刘良左起十万大军从寿州南下,直取庐州府! 不过,刘良左这十万大军虽非夸大之言,可其中大部分从流民中新招的兵员毫无战斗力,实际是充当民夫、炮灰使用的。 其部该类兵员有六七万,刘良左打的注意便是,让这些“新兵”先充当民夫,运送粮草南下。 遇到难啃的军队,或是需要攻城时,就让这些“新兵”当消耗品。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减少他麾下精兵、敢战之兵的战损,待“新兵”消耗几番,能活着的,也就自然成了敢战之兵,连练兵的过程都免了。 刘良左这十万大军,一直到庐州府城前,都如入无人之境――事实上也确实没碰到多少人,乡野的百姓都让他麾下的兵祸害完了。 遇到的几个县城,里面官员不是望风而逃,便是跟着降清,几乎没有遭到抵抗。 这种情况下,刘家兄弟难免都有些轻忽大意。 于是,在攻打庐州府城合肥时,被故意隐瞒兵力驻守于此的马得功、丘钺狠削了一波兵力,碰得是头破血流。 兄弟二人降清后正志得意满,欲为大清建功呢,自然不甘心被一座合肥城挡住,当即在城下整顿了兵马,重新发兵,认真攻打。 正文 第369章 庐州之战,太子案结! , 刘良左虽是南明江北四镇之一,却是其中实力最弱的一股,甚至比不上刘泽清。 这点,从刘泽清麾下尚且有一票总兵、参将等在史书留名,哪怕是坏名声,可刘良左麾下却几乎没有,便可见一斑。 事实上,刘良左麾下精兵只有充作亲兵的三千多人,也就和黄得功麾下的大总兵差不多,然后便是两万余敢战之兵。 即便加上刘良臣的数千汉旗军,攻打合肥的精兵亦不足一万。 更何况兄弟俩还舍不得让精兵在攻城战中损耗。 又以为南明其余军镇必定为多铎、准塔所领的另外两路大军击溃,“大势在我”,便让炮灰新兵去慢慢地消耗城防物资及守军的箭支、火药,同时不断打造更多、更好的攻城器械,准备在合肥守军虚弱时来个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刘家兄弟这一攻城策略是很正确的。 合肥虽然有两万余守军,但军事物资储备却称不上充裕,再加上被围城,士气难免会日渐低落,如此下去,确实有可能被刘家兄弟攻破。 就这样,刘家兄弟时不时派炮灰攻一下城,包围着合肥打了好几日。 结果不仅没等来清军大胜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黄得功率领的两万多精兵,以及清军大败的消息。 这时候刘家兄弟的总兵力依旧超过明军,可腹背受敌,士气已丧,又哪里是黄得功所领两万余精兵的对手? 于是在合肥城下大败。 亏得刘良左够果断,及时舍弃一两万敢战之兵及剩余的两三万“新兵”断尾求生,才率领着精锐与刘良臣的汉旗军逃了出去。 黄得功是从北方来的,两人便向西逃去,想要逃入河南求助于河南的清军,乃至让在湖北的阿济格大军接应。 结果逃到六安附近的七里岗,又遭遇了李国英率领的边防军第七镇。 刘家兄弟手中虽然都是精兵,可一路逃亡已成疲兵,人数又不如边防军第七镇多,便再次战败。 只是此番乃遭遇战,李国英兵力也只不过比刘家兄弟多数千人而已,因此斩获并不多,也没留住其主力。 最大的作用是让刘家兄弟对局势产生了误判,认为湖广清军也败了,不然湖广明军怎么会闲得跑来庐州府? 两人不敢直接向西逃,怕再遭遇其他明军,于是折向西北而去。 然而,此前一路逃遁,兄弟俩麾下队伍都没有带多少物资,军粮消耗完后只能边走边搜罗乡野及小城,劫掠百姓。 而这又进一步拖慢了行军速度。 最终在凤阳府西南地丁塔店被黄得功、李国英等将领截住,一战歼灭! 这年头,电报只朱媺娖有,即便电报员和电台被敌人俘虏,敌人也未必知道其作用,除非电报员主动说。 所以,电报传递的消息可信度接近百分百,黄得功应该也不会虚报这种大捷。 于是朱媺娖看完电报,当即便让人将此大捷通报全城。 不久,南京城各处便相继陷入一片欢呼声中··· 五月二十四日,朱媺娖亦放下一切工作,参与到登基大典的演练之中。 并非是彩排,而是让礼部官员和相关太监详细介绍各个流程,以免明日出错。 同时还可以对不满意的细节提出一些要求。 登基大典的主要场所在皇城之内,紫禁城之外,即南边社稷坛与太庙这一大片区域。 因为大典的第一步,皇帝带领官员祭告天地、太庙,所需用到的特殊建筑天坛、地坛、太庙,都在这一片。 来到太庙前,朱媺娖正准备进去呢,忽然几十步外传来了两个人的嚎哭声。 须知,即便是在皇城内,朱媺娖出行也是有大批御林军护卫左右的。 便如此时,御林军直接用人在几十步外拉出了隔离线,禁止一切不相干人员靠近太庙。 然而声音却是拦不住的。 “启禀监国,有两名御使在太庙附近嚎哭。”负责该侧的虎贲营千总过来跪地禀报,额头细汗如麻。 “御使?” 受郝光明日常灌输各种思想影响,朱媺娖一听是御使在此闹事,便觉得不是好事,不由皱起了柳眉,问:“他们嚎哭什么?” 千总低着头道:“末将不敢说。” 朱媺娖怒了,清喝道:“本宫让你说,你居然不敢说?!” 千总连忙道:“那两名御使说,太子就在南京,监国不思还政于太子,反倒要继位为女帝,实是···” 实是什么,这千总终究没敢再说下去,显然后面的话很难听。 朱媺娖听了却是神色一变,首先想到的就是兄长朱慈烺,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对。 这时郝光明也通过蓝牙耳机道:“那俩御使说的应该是此前‘太子桉’中的假太子王之明。 根据我们后世史料记载,历史上因各种原因,朱由崧一直软禁着这人没有处置,以至于在南京城破时,其人还被一些愚昧之徒拥着做了半个时辰的皇帝。” 在郝光明说话时,跟在朱媺娖不远处的黄道周、卢九德闻言也先后出声。 卢九德先道:“殿下,那御使所言必定是伪帝在位时的假太子! 其人早已被诸多曾见东宫的大臣辨认过,绝非太子,而是故驸马都尉王昺的侄孙王之明!” 黄道周则道:“监国,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此二人值此之际于太庙附近哭嚎假太子之事,不是沽名钓誉,便是别有用心,当缉捕论罪!” 朱媺娖虽然已决意做大明的第一任女帝,却并没有想过要踩着几位兄弟的尸体。 何况朱慈烺三人直至如今都没有确切消息,朱媺娖乍听见“太子就在南京城”之言,难免生出万一的希望。 万一这两人说的并非假太子,而是真太子也来到了南京呢? 念及此处,朱媺娖当即道:“将他们带来见本宫!” “遵命!” 虎贲营千总应了声,便奔过去,很快就就将两位衣衫不整、官帽歪斜的御侍连推带扭地送了过来。 这两人见到朱媺娖后,明显神色有异,就又要哭嚎。 朱媺娖却不想浪费时间,直问:“你们说太子在南京,那可知他是何时来的,如今又在何处?” 两人收住哭声,略微整理下了官帽,倒不忘记先向朱媺娖行礼。 “微臣卢传/王懩参见监国!” 朱媺娖不耐烦地道:“免礼,速速回答本宫的问题!” 两人对视眼,随即卢传便开口道:“太子本为鸿庐寺少卿奴仆穆虎遇见,藏于苏杭,今年三月被送到南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上至阁臣下至小民皆知其存在,监国怎能不知?” 王懩跟着道:“监国若是受到了小人蒙蔽,还请立即惩处此妄图扰乱大明社稷传承地的奸贼! 另外还需尽快请回太子,去监国号,助太子登基继皇帝位,拨乱反正,方能不愧于皇明祖宗!” 两人一边说,还一边挤着眼泪、鼻涕,且都是满脸决绝,像是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可两人却没发现,在卢传说明太子乃“太子桉”中的太子时,朱媺娖就露出了失望之色。 再等王懩说到最后,朱媺娖双眼已然是满布杀机了。 既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假太子,她当然明白他们不是好人,于是冷声道:“你们所说的太子,本宫会派人将他找到···” 两人听见这话,顿时大喜,还以为朱媺娖真信了他们的话。 却听朱媺娖接着道:“本宫不会杀他,会让他负责打扫午门外,让所有进出紫禁城的官员都来辨认他是真是假。 至于你们——来人,将他们缉捕,交给锦衣卫严加审讯。 此二人居然妄图以假太子来引起我大明内乱,不是别有用心的贼子,便是早已为清虏所收买的汉奸! 待审问出结果后,交由有司处置,抄家夷族,绝不姑息!” 卢传、王懩没想到一下子从大喜落到大悲,愣了两息,被御林军擒拿住,才反应过来,剧烈地挣扎。 王懩疯狂解释,“监国,臣是一心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才冒死进谏的呀···” 卢传则是大声咒骂,“不听忠良之言,还要害死太子,你哪里是什么公主?分明就是妖女! 满朝公卿,居然要让妖女继位女帝,如此大明怎会不亡?必亡啊!哈哈哈···” 周围一种御林军将士听得脸色铁青,缉拿押送之人更是狠狠给了几拳,才让两人无法再说话。 卢九德、玲珑等宫人都忧心的看向朱媺娖,却见朱媺娖只是冷着脸。 她继续走向太庙,并用清冷的声音道:“传令锦衣卫、禁卫军,速速搜寻假太子下落,将之缉拿!” “是!” 正文 第370章 假太子死,女帝继位! , 自四月间,朱瓶刂颇暇┏牵已经一个多月了。 因禁卫军作风比之以前的官军好太多,便得到了南京百姓的认可与拥护。 再加上后来卫戍军及工屯军的辅助,禁卫军的控制力已深入南京城大街小巷。 再加上有卢传、王恼饬礁鲇使作为突破口,又从其他人出得知,假太子弘光最后是交给前锦衣卫同知冯可宗看押的。 于是在天黑之前,禁卫军将士便查找到了冯可宗及假太子藏匿的民宅。 可是当最终消息汇报到朱普饫锸保却是令她大皱眉头。 “王之明被冯可宗杀了?随后冯可宗自杀?” “是。”刘文秀单膝跪地,低着头,“臣办事不力,甘愿领罚。” 禁卫军第一镇、第二镇都有派人搜城,遇到此事的乃是第二镇,故刘文秀得知后立即来向朱瀑鞅ā 朱苹骋烧馄渲杏絮桴危于是道:“你的罪过以后再议,先将那假太子王之明的尸体带到本宫面前。” 虽然已经确定卢传、王乃说的是假太子,但她总要亲眼看过才甘心。 郝光明是能理解朱贫约肝恍值艿母丛痈星榈模于是道:“你是担心下面办事之人杀了真太子,然后以其他人尸首替代,谎称是王之明吧?” “嗯。”朱频阃罚她确有此忧。 她如今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因此很清楚,对于她手下的人来讲,不论是假太子还是真太子,都不该在她登基前出现。 毕竟,若是她真的还政于太子,这些跟随于她的嫡系官员、军队,岂不是将成为太子继位后打击的对象? 即便太子宽宏,不打击他们,也必然不会再给他们如今的皇家嫡系军队待遇。 更何况,现如今军中已然有了对朱频目袢瘸绨菹窒蟆 这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绝对超出了寻常人所想。 “南京官员中既有在近几年见过朱慈r的,也有三月份去见过假太子王之明的。 你可以这些人来辨认尸体,不必太多,有三四人就够了。 毕竟你不是要让天下人相信什么,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听了郝光明的提议,朱菩闹邪参群芏啵当即吩咐人去办。 朱由崧在三月份时因为一个“太子桉”闹得沸沸扬扬,满朝不得安宁,主要是因为有人将事情牵入党争中以打击政敌。 甚至可能还有些已暗中降清,或是想要降清之人在推波助澜,才使得朱由崧明知王之明是假冒太子,也没能杀了他。 当然,这其中同样有少数忠于大明之人,希望留着“假太子”做进一步辨认,以免错杀,比如说黄得功。 甚至可以说,在弘光朝时,黄得功的奏疏是让朱由崧没杀王之明的主要原因。 如今在朱瓶刂颇暇┑那榭鱿拢东林党、阉党事实都已不复存在,只是有些不愿认可她这个女帝的人,以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捣鬼而已。 这些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并不能从明面上影响朱贫源耸碌拇理。 于是,不久“假太子”及冯可宗尸体都被带到了朱泼媲啊 同时也来了四位分别见过朱慈r与王之明的官员。 朱粕先タ戳丝矗发现“假太子”确实不是朱慈r,先松口气。 随后四位官员也相继向朱瀑鞅ǎ死者确是此前假冒太子的王之明。 至于另一具尸体也确是冯可宗。 朱朴秩萌苏依醇肝晃缱餮槭,又证明王之明确为冯可宗所杀,冯可宗亦确实是自杀。 到这里,朱扑鹗Щ本放心了。 首先, 这件事中有朱慈r的可能基本排除――倘若那些怀有异心之人真的找到了朱慈r,根本不必用这样曲折的招数,直接让朱慈r在南京城大庭广众之下亮相便可。 其次,此次的事即便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涉及的人与范围也很小,除了幕后主使者,真正参与的多半就是两位御使和冯可宗了。 这就意味着,即便她登基后彻查此事,也不会牵连太多人。 想想也是,以她如今表现出的能力和威望,即便朱慈r真的出现,都未必能阻止她继位为女帝,又何况区区一假太子? 如果她没猜错,那卢传、王摹7肟勺诙喟胧窃缬邪驯被人拿捏在手里,才会冒险办这样的蠢事。 但不论他们是主动还是被迫,既然做了,便不值得同情。 “呵呵,这卢传、王墓然不是好东西,在后世都是南京城破时跟着赵之龙、朱国弼一起降清的,甚至很快得到了清国的信用,迅速升官。” 朱泼挥兴祷埃而是下令回往宫中。 在等待抓捕王之明、冯可宗时,她已经随黄道周、卢九德等人了解了明日登基大典的所有具体环节。 今日必然还有一些要务需要她处理。 她的赶紧去处理了,好回竹林老宅那边休息,因为明日她要比平时起得更早??? 五月二十五日。 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 百姓们有条件的,会去买几个爆竹燃放,条件差的也会弄来一些红纸张贴,以显喜庆。 因为南京的百姓们都知道,今天乃是坤兴公主监国朱频腔为帝的大喜日子。 如果说,以前大明皇帝对百姓们而言只是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名词,是谁他们都不甚关心。 那么对朱萍涛晃帝,大多数百姓都是高兴的。 因为在朱普瓶啬暇┑囊桓龆嘣轮校已经为百姓们做了不少实事,让百姓切切实实的获得了一些好处。 首先便是南京治安状况大为改善,欺压良善百姓的权贵公子,街面上的混混泼皮,吃拿卡要的恶吏、官军,都消失不见了。 尤其是那些面对权贵老爷卑躬屈膝、为奴为仆,反过来有欺压贫苦百姓的京营官军,或是被砍头,或是被流放,又或是被遣散为民。 剩余的则都被改造为卫戍军、工屯军,和禁卫军一起维护南京治安秩序,甚至还清理了一次南京大街小巷的垃圾,让南京市面焕然一新。 除此外,南京城中的养济院、漏泽园以及惠民药局,或是被重新建立,或是被整顿,相继恢复了其应有的作用,给平民百姓带来了不少便利。 同时,在南京城外建立了固定的施粥点,让此前聚集于南京城附近的流民基本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今时今日的南京,说是万象更新也不为过。 人们心里明白,这都是朱频娜胫髡瓶啬暇┏堑脑倒省 所以,对于朱疲南京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护、爱戴――经历了此前明末时期的混乱黑暗,百姓们更懂得安乐生活的来之不易,也更加的珍惜。 在南京城寓居了大半年的陈邦彦,对这座城市一个多月间的变化,可谓感触良多。 今年开春,他向伪帝进献了数万言的《中兴政要无果后,虽颇受打击,内里却又不甘心。 于是便留在南京,在友人的介绍下给一大户人家做私塾先生。uu看书www.uukanshu.com 不曾想,没过几个月,就见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政变”。 此前,骤闻是一位公主监国率领大军控制了南京城,陈邦彦还颇为担心。 作为儒门读书人,他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觉得女子摄政并非好事,很可能会令大明彻底陷入混乱中,再无中兴的希望。 可此后南京城所发生的种种变化,无疑说明他想错了。 待到监国公主与扬州大败十数万清虏的消息传回来,令整个南京城陷入狂欢中,陈邦彦便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觉得,或许这位监国公主真的能带领大明中兴! 过去的一个月,他一直都想找机会,走入监国公主或是其手下主要官员、将领的视线,获得任用,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不过,眼见清虏大败,国事渐好,他对做官倒也不像以前那么急迫了。 知道今日乃是公主登基为女帝的大喜日子,他便向主家请假,到街上观看。 主家同样准备到街上参与大典的庆祝,自然是欣然给假。 城中的几条主街都已被军队半封锁――据说为了庆祝今日的大殿,会在皇城内、午门前举行阅兵仪式。 参与阅军仪式的军队,会从南京城西北角的军营出来,经过城内几条主街道,前往皇城。 监国公主手下的各支军队都将参与。 陈邦彦来到一条主街附近时,却发现街边已经聚满了百姓,人头攒动。 待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易于观望的位置,他却不由看向皇城方向,心想:此时大明的第一位女帝应该正率领着文武百官在祭告天地吧? 正文 第371章 登基大典!彩烟飞行! , “禁卫军来了!” 陈邦彦正遐想着文武百官随大明第一位女帝祭告天地是何等盛景之时,便听见周围百姓欢呼起来。 时下军队对街道的封禁有两种。 全封禁是将所有闲杂人等都驱逐到一箭之地以外,半封禁则允许百姓站在街边观望。 所以,此时很多百姓都站在街边,甚至还有人爬到街边屋舍房顶上去眺望。 最先高呼“禁卫军来了”的便是这些人。 只因寻常百姓与禁卫军最熟,才会如此呼喊,实际听不清楚禁卫军、御林军、边防军的区别。 陈邦彦站的也算较高的位置,他向街道一端望去,首先瞧见的就是一杆竖长的军旗。 此旗底色青苍如天,以一只浴火腾飞的红色朱雀纹作为图案,上书“御林军朱雀营”六个黄色大字。 只见为首者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头戴一顶银亮的红缨凤翅盔,穿着精良的火红色布面甲,看身形赫然是一位女将军。 只见这女将军不仅身量高,体壮似乎亦不下寻常男子。 在周围人看向这女将军时,其人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这不仅是因为此番游街对军资有要求,也因为虎雀心中紧张。 虎雀便是以前的朱雀营把总虎妞。 在之前突袭紫禁城、控制南京的事件中,她立下大功,如今已升职为朱雀营游击将军,并得朱媺娖亲自赐名——虎雀! 此番阅军,董琼英要率领大部分朱雀营女兵行护卫之责,便只让虎雀带领一队女兵参与。 女兵们分两列而行,虽未骑马,却都端着光明式燧发枪,腰挂短铳,背负弩箭,头戴没有尖顶无红缨的银亮凤翅盔,身披精良的火红色布面甲。 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大步前进。 她们的步履仿若一人,虽只是五十名女兵,却让很多人看得凛然生畏。 有读书人知道“朱雀营”的职责,不禁赞叹道:“真不愧是陛下身边的贴身近卫,虽皆是女子,亦为当世少有的精兵啊。” 又有人道:“也只有陛下这样得天所衷的女子,才能带出如此精锐的女兵了。” 这话顿时得到旁边不少读书人的赞同。 儒家弟子向来都是善于转变的,不少人底线还很灵活,所以,在发现朱媺娖确实得天所衷,成为女帝也不可阻挠后,很多读书人就果断转变了思想,拥护起朱媺娖来。 陈邦彦听了却暗自撇嘴,心想:你们在这里逢迎拍马,难道还指望能传到陛下耳中吗? 随即,他向下一个军旗望去。 只见此旗帜亦是青苍底色,以一匹奔腾的火红色骏马纹为图案,旁边以黄色大字写着“御林军骁骑营”。 此军旗下,为首的却是一位骑着黑马的青年将军。 其与麾下骑兵皆头戴亮银色飞碟帽,身穿火红色地精良布面甲,提着骑枪,腰胯马刀与短铳,背负弓箭,同样威风凛凛。 青年将军乃是骁骑营参将李本高。 他环顾左右,接触到百姓们敬畏、火热的目光,想起去年此时,他还是八大王麾下一名冒头没多久的骑将,而今却是大明女帝御林军骁骑营参将,不禁感慨不已。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陛下带来的,否则他此时即便没成为一具尸体,也仍只是个贼军小将而已。 念及此处,他便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心中发誓,定要追随女帝陛下建立不世功勋! 在骁骑营之后,则依次是御林军虎贲营、神机营各两百名将士,同样一个个威风凛凛。 就在神机营将士才从陈邦彦面前的街道走过,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啸声,引得很多人不禁向天上看去。 顿时,许多人都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十驾微型无人机从街道上空三百米左右的高度,向着御林军走过的方向飞去。 其速度快如飞鸟,一晃而过,却留下了一道道五彩烟雾! 这五彩烟雾并没有立即散开,而是凝聚着,随着十架无人机不断向着前方延伸,才缓缓变宽,下沉或上浮,彷如传说中仙女以云雾编制的彩带! 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象,让许多百姓都看呆了。 等回过神来,不少人就控制不住地高呼起来—— “是神鸟!传说中庇护公主的神鸟!” “哪里是庇护?这些神鸟据说都在公主麾下效力呢。” “你们都说错话了,公主今日继位,应该改口称呼陛下了!” “陛下有这么多的神鸟,怪不得可以打败十几万清虏。” “有此神鸟,我大明必定可以驱逐清虏,剿灭流贼!”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最后整条街道全都是同一个高呼声——吾皇万岁! 陈邦彦虽已四十出头,却也不禁被如此热烈的气氛感染,望着天空中远去的无人机,跟着再三高呼“吾皇万岁”··· 巳时刚过(上午九点),朱媺娖已率领文武百官,完成了登基大典的第一步,也是最耗时、最累人的一步——在天坛、地坛祭告天地,在太庙祭告祖宗。 按照原本大明皇帝继位的流程,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皇帝穿戴袞冕到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但朱媺娖在这里插入了阅兵仪式。 故而,祭告天地、祖宗之后,朱媺娖及文武百官等人员都获得了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时间。 因为大典表面上看是没有暂停的,所以这个休息也并非真的休息。 朱媺娖率领诸部尚书、侍郎及“九卿”、勋贵,移步道午门门楼,准备观看阅兵仪式——是指偏古代的阅兵仪式,并非像后世样,由元首坐车到军阵前“喊话”,只需朱媺娖率领众臣观览军队展现军阵、军姿即可。 至于其他的官员,则被安排在午门门楼南边广场上。 从君臣众人移步,到安排位置,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这个过程会长达半小时,便让一些臣子有了休息的时间,算是一个比较人性化的举措了,得到不少老臣赞许。 到了巳时二刻(九点半),朱媺娖已经坐到了午门门楼三层南廊最具中的位置,身边除了朱雀营护卫、服侍的宫女、太监,再无他人。 至于诸部尚书、侍郎、九卿、勋贵,则下面的第二层。 因为各部队都有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计时工具,所以九点半一到,都已在各自位置站好的文物百官们便听见天空中响起了奇异的呼啸声。 抬头望去,便瞧见十架无人机拉着如彩带般的烟雾从南边的承天门、端门飞过来。 同时,午门附近的音响也响了起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现在向我们飞来的,是大明飞鹰队的无人机编队,它们翱翔天空,犹如我大明的雄鹰···” 负责介绍参与阅军仪式军队的是刘淑英,但稿子却是郝光明借鉴后世阅兵仪式搞出来的。 因为大明也是第一次在登基大典搞阅兵仪式,倒也没人觉得不伦不类。 至于说音响传出巨大的声音,在此前祭告天地、宗庙时,群臣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此时大多数官员都和此前的南京城百姓一般,仰着脖子、瞪大眼睛追寻着天空中无人机的身影,有的人甚至不知不觉将脖子扭成了有些诡异的角度,让人颇为担心。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参加大典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是第一次见识无人机。 更别说,此时十架无人机还拉着彩烟在天空中进行着各种姿态的飞行表演。 就在无人机进行彩烟飞行表演的同时,其他参与阅兵仪式的军队也相继穿过承天门、端门,来到午门前··· 正文 第372章 吾皇万岁!大明昭武! , 随着音响中刘淑英对一支支军队的介绍,观看阅兵仪式的官员们终于将目光从天空中的无人机上转移,看向军队。 御林军过去之后便是禁卫军。 禁卫军全部戴着飞碟帽——并非蒙元那种浅飞碟帽,而是头盔比较深,帽沿偏短,下带左右后三片护颈,并增加扣带式护喉,头顶还有用于辨别军职及所属队伍的帽针。 整体有些接近清军头盔,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而事实上,清军头盔样式本也就承自宋元明三朝。 至于盔甲,则是全员在红色布面甲外覆以板甲,行进之间,亮银、火红连成一片,如冰如火! 禁卫军之后的边防军,也是差不多的装备,只是部队中火枪兵、炮兵只着精良布面甲,没有加着板甲,以及飞碟帽的帽针有所区别而已。 同样引人瞩目的,还有禁卫军、边防军中的炮兵队列。 既有以马匹牵引炮车所载的几十门光明式火炮,也有由士兵推拉炮车前进的弗朗机炮,还有由两名将士抬着前进的虎蹲炮,等等。 至于最后来到午门前的,则是一千南京卫戍军将士。 相较于禁卫军、边防军而言,南京卫戍军穿着的仍是以前的明军盔甲,只不过都焕然一新,且质量过关。 这一千人乃是从南京四镇卫戍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又为参与阅兵仪式进行过专门的列队行进训练,此时走过来,亦给观看者一种千人步履犹如一人的感觉。 待到他们到达指定为位置停下时,跟前面的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一样,在军官的引领下一起顿足,令地面都微微一阵,并连喊了三声“虎虎虎”。 这一幕竟然让许多大明官员不由泪目。 因为卫戍军着装上完全就是他们熟悉的官军,可此时看起来,已然和昔日的官军有了天壤之别,让很多文官不禁遐想起了早些年官军精锐的英姿与风范。 直到最后的一千人工屯军进场,不少官员注意力还没从卫戍军带来的感慨中抽离出来。 朱媺娖却是每支部队都注意看了的。 工屯军已经不是战斗部队,而成了纯粹的劳动部队,故而上到将官下到士卒,都穿着火红色的战袍,并未着甲。 且士兵们手中拿的也不是兵器,而是一批前番由四川船队捎带过来的大明工兵铲——并没有后世工兵铲那么高级,却也是兼具铲、刀两样功能了。 这些一千工屯军同样时从数万人中选出来的精锐,经过专门训练的,此番阅军,给人的感觉同样不容小觑。 让他们着上甲胄,说是其他地方官军中的精锐,也是可以的。 待阅军仪式进行到末尾,朱媺娖才用链接午门前广场大音响的无线话筒,进行了一番讲话。 同时,完成了飞行表演的十架无人机则分组巡航南京城四方,利用机载小音箱,有延迟地将朱媺娖的这番讲话向整个南京城播放。 也是因听众还有南京城众多百姓,朱媺娖的这番讲话相对直白—— “朕,先帝之女,坤兴公主朱媺娖,得天所衷,在京城被伪顺攻破后,不远千里奔赴四川监国,存我大明基业。 得知清虏欲南下虎吞江南,朕又率领十万水陆大军,沿江东下。 左良玉拥兵八十万据武昌,坐断长江,朕将其平定、收服。 伪顺李闯率精锐贼兵十万趁机攻伐武昌,欲渡长江取江南,朕逆战之,打得李闯不敢南顾。 此后会靖南伯、控南京城,于扬州一战大败十数万清虏,这才阻止了清虏虎吞江南的计划,为我大明存留了千里江山! 然而,清虏仍在北方肆虐,伪顺也占据着湖北,大明千山万水尚有数不清的贼寇盗匪,各地亦有不听朝廷号令的军阀割据,残暴害民。 我大明的子民,诸位的同胞,甚至是亲朋好友、乡人,仍许多正被这些虎豹豺狼窥视着,残害着,甚至是啃食着。 因此,朕继位之日起,希望大明的臣工、将士以及各行各业的百姓们,能投携手同心,随朕一起努力恢复大明的太平、安定。 待驱除了鞑虏,平定了伪顺,剿灭了那些残害黎民百姓的虎豹豺狼,朕定会带领我大明走向前所未有的富强,让我大明百姓过上真正安乐富足的好日子!” ··· 街上,陈邦彦听着头顶无人机洒下来的宏大的、清脆的、威严的讲话声,再次呆住了。 周围的读书人、商人、工匠、贩夫走卒、贫苦百姓等等,各色大明子民,也都呆住了。 一则是为这等由“神鸟”传播皇帝讲话的“法术”感到震撼。 二则是陷入了对朱媺娖这番讲话的理解、思考中,或是沉浸在话语所蕴含的情感中。 “朕定会带领我大明走向前所未有的富强,让我大明百姓过上真正安乐富足的好日子!” 待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看着“神鸟”飞远去,人们才相继回过神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想着紫禁城的反向跪拜,高呼此声。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向紫禁城方向跪拜,同样高呼此声··· 皇城。 朱媺娖讲完话后,便当先离开午门楼,进入紫禁城,前往奉天殿。 待她端坐于奉天殿的龙椅上后,所有南京有资格参与朝拜的文武官员亦从奉天殿分班排列,几乎一直排到了奉天门。 待在奉天殿进行了最后几个小流程,如接受“玉玺”等,文武百官便在司礼太监韩赞周的高喊引领下,向朱媺娖行叩拜新皇的大礼。 并再三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紫禁城外也隐隐传来了犹如波涛般的一阵阵高呼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因朱媺娖衣领上挂着很小的话筒,清脆的话语声便通过布置好的影响,传向宏大的奉天殿,以及殿前的大广场。 众臣闻声凛然,齐道了声“谢陛下”,才纷纷起身。 随即,朱媺娖颁发一道道由她这位新皇定下的正式圣旨。 如此前对诸部尚书、侍郎等官员的任命,又如对内阁的组建、阁臣的加官加衔,还如对各方面主将的封赏等。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无疑便是关于更改年号的圣旨了。 这么重要的事,朱媺娖自然是早就跟众臣商议好了的。 首先,朱由崧既然被定为伪帝,那么与其相关的弘光年号便该撤销,不存于正史记载。 恰好先帝崇祯是去年于北京殉国的,如今已是第二年,因此朱媺娖继位为帝后都不用等,便可以直接改元。 在看过众多大臣推荐的年号之后,朱媺娖与郝光明一番商议,最终选定了将伴随她全部皇帝生涯的两个字——昭武! 昭昭大明,武耀千秋! 正文 第373章 军功田,英烈园,纪念碑,功爵制! , 登基大典的第三步,便是以新皇名义发布圣旨,昭告天下新皇继位之事,以及告知新的年号。 这一步朱媺娖算是完成了。 午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朱媺娖又换上一身郝光明在后世为其定制的女帝戎装,前往南京城西北角原京营营地,也是如今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二镇,及四镇南京卫戍军的营地。 随行的有部分御林军,亦有部分禁卫军第一镇、第二镇将士,以及如今在南京的绝大部分武将。 至于文官,只有随行的秘书郑森及军务院在南京的几名低级官员和吏员。 朱媺娖此行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她出北京城以来,所有有功将士进行总叙功、总封赏。 封赏的形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对仍能留在军中作战的有功将士升衔升官乃至进爵、赏银赏布尚“宝物”及颁发军功章;二是对阵亡、残疾退伍、有军功在身正常队伍的将士分发军功田及颁发军功章。 “军功田制度”算是朱媺娖对麾下军队的进一步掌控,以及对军人进一步的奖赏与激励。 阵亡者,若是没有子嗣,大明会选取孤儿过继,承其军功田,传其香火。 残疾退伍者,大明会尽力安排合适的工作,并协助其雇人打理军功田。 军功田最低五亩,视分发的田地品质不同,最高可为十亩。 在此基础上,军功每多一级,军功田便多分五亩,但不再视田地好坏而改变定量。 军功最高可累积至九级,也即是说,在基本军功田分得十亩的情况下,最多可获得军功田五十亩。 在这里,同时实施的还有朱媺娖通过军务院及麾下各军主将在过去近一年中反应上来的情况,所构思出来的新军功制度。 其总结了以往各个朝代的军功制度,又借鉴了后世军功制度,取消了斩首记功制,而是以对战斗任务的完成度为主要标准去评定战功。 这里的战功与军功意义又有所不同,军功是以“级”为单位的量化名词,战功则是指具体的功劳。 战功主要分为“集体战功”、“个人战功”两类,从低到高依次为三等功、二等功、一等功、特等功、战斗英雄。 其中,集体战功最高只能达到特等功,而战斗英雄称号则只评定给个人。 在战功与军功的兑换上,一次三等功可兑一级军功,一次二等功可兑二级军功,一次一等功可兑三级军功,一次特等功可对五级军功,战斗英雄则可对十级军功! 军功可无上限累积。 十级军功以下赏军功田,一旦达到十级,便会被封爵,同时军功田也会被增加到一百亩! 而百亩,便是军功田的极限了。 并且,一开始朱媺娖、郝光明就考虑到土地有限的问题,所以明文规定了,可以用大明官营公司股份等价替代军功田。 也就是说,以后国内乃至海外领地的田地都不够封赏了,还可以用官营公司的股份去封赏。 田地可以传给后代持续产生收益,股份同样可以,两者性质大抵相同,将士们明白后并不会拒绝。 甚至在日后大明对海外大开阔时,可能股份比军功田更吃香,因为那时一些官营公司股份出息绝对比田地多得多。 军功累积到十级便会封爵,朱媺娖自然不会在使用以往大明那一套看起来吝啬之极的公侯伯三等爵位制,而是选择向制度完备后的清朝学习。 当时谈论到这个问题时,郝光明曾笑着说,“走清朝的路,让清朝无路可走”。 朱媺娖却是反对道,“有我在,清朝根本不会出现,根本不需要找路走。” 况且清朝的制度也是从历代封建王朝经验中总结、继承来的,并非凭空创造,所以朱媺娖抄起来毫无心理障碍。 不过,在郝光明的建议下,她也没完全照抄。 清朝异姓功臣爵位有大九等,从低到高的汉化名称依次为恩骑尉、云骑尉、骑都尉、轻车都尉、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 比较恶心人的是,清朝还在轻车都尉这个爵位开始,又划分了一二三等··· 这就意味着,即便清朝时记功升爵条件都比较宽松,可想要升到上面的公爵仍旧很难。 朱媺娖、郝光明都觉得这个一二三等有些恶心人,就去掉了。 但对部分爵位承袭次数做限制的方法却是采用了。 即将爵位分为世袭罔替与降等承袭两种。 世袭罔替,就是像以前大明那些公侯伯一样,累世富贵,可以说与大明同存亡。 袭爵降等也与清朝的有所不同。 清朝因为上七个爵位都分出一二三等,故而一等公可以承袭26次,然后依次递减。 朱媺娖不对单个爵位再分等,承袭次数自然也选择对应减少。 最低的恩骑尉只可承袭一次,然后依次往上推,非世袭罔替的公爵可承袭九次。 但总的来说,朱媺娖在功爵赏赐上比之清朝还是要吝啬很多的。 因为清朝到了中后期,庞大的异姓勋爵、加上八旗、宗室的俸禄,同样成为了国家沉重的财政负担。即便是清朝后面因进行近代化革新,财政收入每年多达数亿两,也不得不对这些勋爵后人赖账。 此外,朱媺娖还知道,功爵贵族在几百年后很可能会成为被打倒的封建势力,从她这时开始,都未必能传承三百年。 既如此,她索性一开始就将对爵位的赏赐和承袭条件弄严苛些。 不过,比之大明朝原来的功爵制度,朱媺娖这一套依旧显得大方了许多。 ··· 来到营地后,朱媺娖在大校场上,利用音响,亲自向整个营地的近十万将士,将“军功田”的分发条件和方式,以及新的战功评定、统计制度讲清楚了。 随后,又重申了一遍以前对军队将士们的各种保障。 最后她又道:“朕已经下令,在紫荆山西侧建立‘大明英烈墓园’与庙宇,要让所有为我大明战死的英烈,都入此墓园,与太祖皇帝一起,用受我大明香火供奉! 同时,朕又下令,在皇城洪武门外的广场建立一座‘大明英雄纪念碑’。 在上面镌刻所有为大明战死的士卒、将领、民间义士等英雄之名,要让他们永远被世人铭记,让他们的荣光永垂不朽!” 原本新军中的军饷足额发放以及退伍保障制度就已经让很多将士感到满意了。 今日再听了“军功田”制度,以及累积军功至十级可封爵的制度,将士们一颗心更是变得无比火热。 再到听朱媺娖讲完“英烈墓园”以及“大明英雄纪念碑”的事,在场的所有将士都觉得,即便是立刻为大明、为朱媺娖战死,也值得了。 但此时此地并无战斗,于是在一些将领的引领下,整个营地近十万将士都相继跪下,齐齐振声高呼—— “大明万岁!” “吾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 之后,朱媺娖又亲自为获得一等功、特等功的将士授予军功章。 这样的人,两镇禁卫军、两镇边防军中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 且其中还包括朱雀营的虎雀——她是在场唯一获得特等功的。 至于说南京卫戍军,还没捞着立功的机会,这一次就只能充当观众了。 二等功、三等功的获得者则高达数百上千人,因人数太多,且朱媺娖又有别的事要忙,便交给红娘子替她颁发。 回到紫禁城后,朱媺娖便来到了武英殿后殿。 留守在这里的秘书处、电讯处人员立即出来躬身行礼——是朱媺娖要求平时见面免去跪拜礼的。 “参见陛下!” “平身。” 简单的礼仪之后,朱媺娖便问:“电报可都发出去了?” 电讯处以组长之职暂时代理处长之任的于惟馨应道:“已经发出去一大半了,剩余的还在发。” 朱媺娖点头,“那就继续。” 发给各位有功之臣的正式圣旨,朱媺娖可以让将有司派人慢慢送往各地,但是“军功田”、“新军功制度”以及新的“爵位制度”,她却是要先通过电报传达给几个主要地方主官、主将的。 当然,也顺带着向这些人透露了她登基后对他们的封赏··· 正文 第374章 封赏文武,加官进爵! , “哈哈哈!” 凤阳府,霍丘县城外。 明军大营内传出了黄得功豪爽的笑声。 “军功田、军功章、英烈元、纪念碑,对将士们来讲都是好政策呀,陛下果然将我辈武人放在了心上!” 却是黄得功收到南京发来的电报,得知朱媺娖将在军队实行的种种新政策,激赏不已。 帐内的黄名、田仰、徐冲、陈献策四人则一起抱拳,笑着道:“末将等恭贺侯爷加官进爵!” 黄得功对此事确实颇为高兴,闻言又开心地大笑。 电文中还提及了朱媺娖对他的封赏。 从扬子津之战、扬州之战,再到北上淮安,又西进收复凤阳府、南下救援合肥,黄得功所立功劳着着实不小。 因此,朱媺娖进其爵位,为靖南侯,挂“定北将军”印。 挂“某某将军”印,算是明清两朝授予武将总兵、提督之上的临时实权将职。 事实上,在去年崇祯下旨封黄得功为靖南伯时,就给他挂了“荡寇将军”印。 不过类似平虏、平贼、荡寇等前缀的杂号将军,自然不如定字开头的四方将军称号好。 非要论的话,在定北将军这等称号上面,就只剩下大将军、元帅、大元帅的称号了。 由此足见朱媺娖对黄得功的信任与重视,还有恩宠。 笑过后,黄得功环视几个老部下道:“你们几个此番不也升职加衔了吗?以后都好好作战,他日也是有望封爵的。” 几人想到方才电文中提到的相关封赏外,也都眉开眼笑。 对于黄得功这几个主要部将,朱媺娖除了赏赐金银布匹外,也都按功劳升了官。 总兵黄名加右都督衔。 副将徐冲由试总兵升为总兵。 陈献策从参将升为副将。 就连张杰也从游击升为参将。 唯有田仰,其奉命从六合率兵援助合肥,因赶来晚了,一仗都没捞着,只得了两百两赏银。 成功守住合肥的马得功、丘钺,则也各升一级,分别为总兵、副将。 只是两人仍在合肥修整,不再此处,还不知道消息。 众人彼此恭贺完,有点强颜欢笑感觉的田仰道:“侯爷,根据探子回报,以及审讯二刘所得消息,豫东南几乎没什么清军,如此我们何不趁机将商城、固始、光州、光山等地都收复了?如此又是大功一件啊。” 黄得功虽然直爽,却并不笨,他一看就知道这位部下急着想立功。 但他作为一方军事统帅,却不能只想着立功,凡事都得从大局考虑。 他于是指着营帐中的地图道:“豫东南这边用不着我们过去,李国英和马得功就能收复了。 你们也别担心没仗打——过几日等将士们修整好了,我们就沿颖水而上,收复颍州、太和、蒙城、亳州。 然后屯兵太和与亳州,寻机进入河南,收复开封、归德两府!” 说到最后,黄得功粗糙的大手掌直接盖在了豫东这一片。 他可没忘记,朱媺娖给他下达的战略任务,是寻机收复黄河以南的区域,好跟曾英一起建立黄河防线。 田仰等人将领听闻有仗可打,便也没再挑三拣四,而是一个个摩拳擦掌。 这些将领如今的心态也和崇祯、弘光时期大有不同。 那时候,他们自己贪墨军饷享富贵、养家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朝廷发给他们的军饷本就是不足的,到手能有一半都算不错的了。 各类装备更是经常处于紧缺状态,最后连军粮都得靠自己筹集。 打起仗来上面还有文官、太监制约,还有乱七八糟的猪队友,很多仗都打得窝囊无比。 如今军饷发放之权虽然被朱媺娖收走,没了贪墨军饷的机会,可不论是他们还是手底下的人,都确实是能拿足了饷银的。 军备方面上面也是尽力配齐全,甚至调来了一批出自四川板甲、燧发枪、火炮给他们用。 若打了胜仗,朱媺娖在赏赐方面也从不吝啬。 所以,整体比较起来,其实是要比前两三年还爽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大明,这样的军队,才让人觉得有盼头。 不像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就亡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 现在大明,或者说现在的大明皇帝,值得他们效力,甚至抛头颅洒热血··· 徐州。 曾英同样通过电台小组受到了朱媺娖的电文谕旨。 随后,他便召集麾下诸将传达了朱媺娖的旨意。 如今他麾下由其本人兼任总兵率领的边防军第三镇,刘肇基、马应魁率领的两个卫戍军镇,以及于大海率领的长江水师第二镇部分舟船及将士。 此外,驻军淮安的艾能奇名义上亦听他调遣。 刘肇基等人听曾英念完电文谕旨内容,也都抱拳道:“恭贺将军!” 曾英听了,捋着胡须,貌似笑得很矜持,可脸上的畅怀之色却没怎么掩饰。 此番,朱媺娖封他为莆田县子,挂“平虏将军”印,可谓是加官进爵了。 子爵虽然比以前的伯爵还低一级,可了解道朱媺娖的新功爵制度后,他却明白,此番封爵朱媺娖对他已经算是恩宠了。 毕竟在子爵下面还有五个爵位呢。 况且他也还年轻,大明想要靖平内患外敌还不知有多少仗要打。 如果朱媺娖这次直接给他封个伯爵、侯爵,说不定他中年前就会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到那时,即便朱媺娖不来个“兔死狗烹”,控俺也不会在他挂印出征了,多半会提前养老。 那可不是他曾彦侯想过的生活。 他宁愿加官进爵慢一点,也希望更长的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同时,曾英所统领的各镇有功将士朱媺娖也有所封赏。 刘肇基加右都督衔,马应魁升为副将,任总兵之职,这都是此前在扬州就以监国名义下过之意的,此番给赏赐了二人银两、绸缎。 长江水师第二镇总兵于大海,则和长江水师第一镇总兵李占春一起被封为异姓功爵第八品的云骑尉,并同样有恰当的物质赏赐。 驻守扬州的杨展则被封为犍为县男,加左都督衔。 驻守淮安的艾能奇被封为第七品的骑都尉。 再之后就是中低层将领及普通将士的封赏了··· 也是这一日,朱媺娖的电报还发到了武昌巡抚衙门、成都蜀王府,以设立于汉中的陕甘总督行营之中。 成都。 蜀王府承运殿。 因今日是朱媺娖登基之日,故而成都这边也做了诸多准备,其中最重要的异象,就是连组织在成都城的重要文武官员,与承运殿一起观看朱媺娖在南京那边让人拍摄的登基大典视频。 并在视频中南京文武百官跪拜新皇时,一起向着视频投屏中的朱媺娖进行跪拜,山呼万岁。 待下午,成都这边又是第一个收到新皇封赏有功文武等人员的电报的。 于是,李岩便在坤庆公主朱媺姕的“监督”下,请太监方正化在承运殿向众臣宣读电文谕旨··· 正文 第375章 废武勋散阶,解郧阳之困 , 实际上,此时在成都的重要文武官员并不多,其中得到明旨封赏的就更少了,绝大多数人都是被一体封赏,不在电文中列明,将来也不会有单独的圣旨下发。 其中所受封赏最重的,自然是被朱媺娖视为臂膀的李岩。 其被封为武诚伯,视为武将,加左都督衔。 实际职务则是军务院督理。 然后便是被朱媺娖立为前辈女性将领(臣子)标榜的秦良玉——其此前已被加封为忠贞侯,此番又被加封为太子少保。 实际职务为成都军事学校山长,兼军务院协理。 马科被封为第六品的轻车都尉,实际职务为禁卫军第三镇总兵、加左都督衔,提督成都禁卫军军务。 不过,成都这边还有部分御林军,又有边防军、卫戍军。 军权实际是由朱媺姕(实为费珍娥+方正化)与李岩、马科三方各掌管一部分的。 这些只是必要的制约,并非是担心谁会谋反。 另外,朱媺娖既然建立了新的功爵制,便将之前的武勋、武散阶制度都给废除了。 一则,新功爵制度将引用了之前的一些武勋称谓,如云骑尉、骑都尉,如果不废除武勋制度,两者就混淆了。 二则,武勋、武散阶早就完全沦为了虚名,甚至到了明末这个时期,文武官员都不怎么在乎这个虚名了。 且两者都是与文武官职相对应的,计较起来偏偏又比较复杂,朱媺娖就在郝光明的建议下废除了武勋、武散阶制度。 至于文勋、文散阶制度却是选择了保留。 一则是文臣更在乎这些,二则是因为文臣要通过战功封爵太难了。 不过,此番川、渝、陕、贵四省被封赏的文臣加起来也是屈指可数。 被调去南京那边几位不算在这里,被以单独圣旨封赏的主要有以下几位—— 陕甘总督吕大器,升授资政大夫(散阶),赏赐金银绸缎若干。 其麾下边防军第十镇,及六镇陕西卫戍军的将领、士卒也都有封赏。 其中封赏最重的,便是出自李岩同族的卫戍军总兵李仁,封为骑都尉。 然后便是王复臣被封为云骑尉,张广才为恩骑尉。 至于其余几个卫戍军镇总兵、副将多是如贺珍、白广恩这等降顺又归明的将领,其原本在大明有勋爵的,如今自然都没了,若没有立下相应功劳的,朱媺娖也没再封,只是象征性的赏了些银两、布匹。 四川这边,陈君宠在龙文光离开后,由川北参政升任为四川巡抚,升授通奉大夫。 重庆马乾、贵州詹天颜亦升授通奉大夫,赏金银绸缎若干。 然后还有几位独立领军的将领——镇守松番卫的朱化龙被加封太子少保,赵荣贵象征性赏赐银布若干。 提督贵州军务的边防军第一镇总兵刘镇蕃,封为邻水县男。 驻守贵州、重庆的卫戍军将领、士卒亦有相应封赏。 提督渝北、陕南、鄂西军务的李定国,则被封为紫阳县男。 其下各军将官、士卒同样有所封赏。 李定国此时并不知道他被封爵的事,甚至不知道朱媺娖于五月二十五日登基。 这天的下午,他正好解了郧阳之困,与荆西分守道徐启元及王光昌、王光兴兄弟会面··· 历史上,吴三桂在1645年春季从潼关一带撤兵时,顺手就利用明朝地官身哄骗了不了解外界情况的徐启元及王家兄弟,让他们会师剿贼。 结果徐启元、王光昌领兵到了吴三桂的大营,就被扣下了。 徐启元不屈而死,王光昌则投降了清军。 但留守郧县的王光兴却并不愿意随大哥王光昌一起降清。 在郧县县城被骗开后,他带领着部分不愿投降清军的明军退到了郧阳府南边的房县一带,展开了抗清活动。 后来汇同部分顺军一直退到湖南,直到二十年后才败亡。 在这个时空,因李自成被迫在湖北抗击清军,也就延迟了清军接触郧阳府困守明军的机会。 同时,李定国那边也早就向郧阳府派来了探子,告知了他们外界的部分情况。 这样一来,即便三四月间,清军攻入襄阳府,并向郧阳府派出了一支偏师,也未能招降这部分困守的明军。 ··· 徐启元、王光兴在郧县城外见到李定国,又看过了他所带来的监国谕旨,仍觉得不可思议。 四月份时,一支不足万人的清军偏师进入郧阳府。 虽然其中八旗军不足千人,且大部分还是汉旗军,满洲八旗大概只有一个牛录的样子,剩余的则都是投降清虏不久的明军或顺军。 可王氏兄弟在野外与之接战,还是数战皆败,最后只能困守郧县县城。 就这,还是王氏兄弟所领军队熟悉地理环境的缘故,否则说不定就被清军直接剿灭了。 因郧县县城地势比较险要,城墙也在过去两年中加高、加固了不少。 在加上郧阳山路艰难,清军一时运不来红夷大炮,便只能以围困为主,并分兵去了郧西、上津、白河等县城。 之后清军自然对徐启元及王家兄弟极尽劝降之事,开出来的待遇也颇为优厚。 当时,三人已见过李定国派来的几个探子,只是对公主监国及击败张献忠大军的事仍怀有疑虑。 可即便如此,三人面仍不为清军的优厚待遇所动——这里面,徐启元这个荆西分守道所起到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 正是受徐启元这两年的影响,王家兄弟,尤其是年纪较轻的王光兴,才懂了一些家国大义。 另一边,李定国虽然五月初就从兴安州出发来援,但因山路难走,行军用去不少时间。 后来又为白河清军所阻,与之交战,又用去好几天的时间。 于是直等到两日前,才率领边防军第四镇来到郧县城外。 昨日双方与城北野地交战,徐启元及王家兄弟看得清楚,不过一两刻,清军便大败。 在李定国所领边防军的追击下,最终只有数百八旗兵及一两千绿营兵逃了出去。 剩余的六七千人,不是被边防军当场斩杀,便是成为了俘虏。 被斩杀的清军中甚至还有一百多满洲八旗,两三百汉军八旗! 可以说,李定国所领的这支旗号为“大明边防军第四镇”兵马的精锐程度,令三人大为吃惊。 (https:///b/71/71816/)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76章 闻军情李定国图取襄阳 , 因与清军交战过,王光兴可是很清楚清军战力有多强的。 其中绿营兵要比以前的明军战力更强,八旗兵更是凶悍难挡,往往只需几十人,便可以冲垮他们数百上千人的队伍。 几乎每个八旗兵都拥有刀牌手、弓手、骑手三重身份,其中马甲和极少数的红甲兵、白甲兵更是能骑射。 也亏得这郧阳皆是山地、密林,没有骑兵发挥之地,否则当初他们败得更惨。 然而边防军第四镇不仅枪炮众多,打得很快很远,便是近战亦不输于八旗兵多少。 不仅因为边防军盔甲兵刃精良,还以为边防军将士亦都是精兵悍卒! 另一边,徐启元再三检查了李定国所给谕旨、军令等文书上的印记,确认了他所认识的部分无误后,不禁问:“监国真的击败并收编了献贼的部队?” 李定国略有些尴尬,他旁边一些将士也露出不悦之色。 因为这里面有不少原来都是大西军的人,哪怕他们如今已对大明忠心耿耿,甚至立下不少功劳,可听别人这么称呼张献忠,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徐启元见李定国等人神色不愉,才反应过来他说错话了。 作为一个能拉拢住王家兄弟的文官,他并没有太端着,当即拱手道:“是我言语间有所冒犯,李军门还请见谅——实是因为心中惊疑之处太多了。” 李定国自然不会真的计较什么。 大明这边不可能因为他们这些原大西军将士,就不称呼张献忠为贼,所以这样的称呼他以前听的多了,只是眼下场合以他为主,他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他道:“无妨···我本是义父所收义子,我麾下亦多是在成都一战后投降成为官军的将士。 如今我们不仅穿着官军的袍服,更有众多枪炮及精良盔甲,这些都不是流寇所能有的。 况且还有谕旨、文书为证,徐守道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王家兄弟也是农民军起义后投降朝廷的,所以徐启元如今对农民军出身的将士并无多少歧视,即便有,他也不会愚蠢的在此表现出来。 于是一笑道:“是在下多疑了。我们到李军门营中去谈,如何?” 李定国知道,两人既然肯去他营中,便代表大抵信任了他。 便也一笑道:“请。” 三人在李定国的大帐坐下后,李定国又将他所了解的一些事说了。 主要是朱媺娖监国府所领导的势力对重庆、贵州的收复,以及目前收复陕甘的进度,还有朱媺娖领军东下南直隶之事。 说到最后,他道:“算算时间,如今监国应当早已到南直隶,多半都和东边南下的清军打过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李定国虽然不觉得朱媺娖这样有神通的人会有危险,可昨日见识过八旗兵的凶悍后,难免对南直隶的战事有所担心。 他知道,如果朱媺娖只是惨胜,后面的事就会难办很多,清军也有可能会在秋季再度南下。 徐启元、王光兴却都听呆了。 他们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还收编了左良玉的大军,又击败了要渡江去江南的李自成。 即便朱媺娖与清军在南直隶的大战结果还不知晓,可仅是她先后击败张献忠、左良玉、李自成这样的武功,已经让两人赞叹不已了。 谁能想得到,大明走到覆灭之际,竟然是一位公主挺身而出,创下如此功绩呢? 李定国又道:“监国其实一直都惦记着郧阳府诸位的安危,只是此前兴安州、湖北为先后为顺贼、清虏所占,道路不通,无法派人过来。 等到兴安州被收复,才得以向郧阳派出信使,联络你们。 待知晓郧阳府的具体情况后,监国便立即命本督领兵来援了。 当然,也幸亏你们在清虏围城下一直坚守着,本督才有机会解郧阳之困。” 徐启元道:“也多亏了李军门来得及时,否则我们还真不知道能撑多少天。” 就在几人说话时,军中的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周殇祁进入了大帐中。 “李军门,我从清虏口中审问出了重要情报。”说此话时,周殇祁特意看了徐启元、王光兴两眼。 徐启元一看就明白了,识趣地起身道:“李军门既有军务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过道:“两位不妨先到别的营帐中坐会儿,本督稍后还有些事要与两位商议呢。” “也好。” 随即,徐启元、王光兴被李定国亲兵引到别的营帐去了。 周殇祁这才道:“我审过多个清虏将官,已确认一条消息——清虏正在从湖北撤军! 然而,他们此前在湖北却是接连大败伪顺军队,打得伪顺在湖北只能蜷缩到荆西及德安府东部。 整个襄阳府及大半个承天府,都已经被清虏拿下了。其南下前锋军,还曾在承天府潜江与湖广官军交战过。 可就在约莫十日前,清虏忽然受到清庭的命令,让他们撤出湖广。 只因清军这一路缴获太多,又分出多支偏师,撤退才持续到现在。” 说到这里,周殇祁停了下来。 他们北镇抚司的主要任务,便是获得地方军事情报,并向一方面的主将提供情报支持。 至于将领获知情报后如何判断,就是不是北镇抚司的事了。 当然,他也是能提出自己想法的,只是他想先听听李定国的判断。 李定国听完,起身左右踱步,很快就站住,道:“清虏既然对伪顺军连战连胜,如此匆匆撤出湖广,确实是反常。除非···他们在东线南下的大军被监国击败,而且损失惨重!” 周殇祁听了点头,“确实可能是此原因,可惜此番我们没能俘虏到清虏高级将领,否则应该就能获知更准确的情报了。” “无妨。”李定国微笑,“既然清虏撤出湖广是事实,我们就该趁机出郧阳,争取早伪顺军一步占据襄阳。 襄阳乃湖北军事重地,只要我们掌握在手中,无论是北上河南,还是南下配合湖广官军围剿伪顺残军,都大有可为!” 周殇祁道:“可是军门目前只领有一镇边防军,兵力会否少了些?即便算上郧阳的军队,也不过多出五六千兵马吧?” 李定国道:“目前郧阳的兵马确实不多,但徐启元及王家兄弟可以就地招兵。 以他们所招的义勇及收编的俘虏守城,我们第四镇则负责收复城池,是可以尝试收复襄阳的。” 周殇祁虽然还是觉得这军事行动有些冒险,却没再多说,因为朱媺娖有严令,锦衣卫不得干涉将领指挥。 李定国却似乎看出了周殇祁的担忧,道:“周百户不必忧虑,本督还会从兴安州调一支兵马来援,再派人与湖广巡抚堵胤锡联络,让他从南边出兵策应,收复襄阳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正文 第377章 终于该轮到额们大顺占便宜了 , 十天前。 湖广德安府安乐城原安陆。 刘宗敏匆匆跑进李自成的“行宫”,兴冲冲地道:“陛下,探马回报,随州城都空了,清虏确实退兵了!” 李自成原本正盯着桌子上一副行军图研究,闻言不禁道:“随州城真空了?” “真空了!”刘宗敏摩拳擦掌,笑道:“陛下,额们赶紧派兵去将随州取了吧?” 李自成却是看向宋献策,问:“军师怎么看这件事?” 宋献策紧皱着眉头,“清虏退兵确实太奇怪了,可若说有诈,也不至于连随州都让出来啊。” 牛金星在旁道:“你说的这些大伙儿都知道,不等于白说嘛。” 李自成也有点不耐烦,道:“军师就说这随州额们要不要取?” 宋献策略一沉吟,道:“可遣数千人先去取了,同时多派探马,打探清虏踪迹。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多抓几个清虏舌头,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突然撤兵。” 这想法大抵和李自成心里想的差不多,当即就开始按此调兵遣将。 自顺军逃入湖广以来,先是欲渡江攻打武昌,被明军打得大败。 之后又被追过来的清军打得接连大败,丢城失地。 打了这么多败仗,哪怕顺军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败逃为主,又有着丰富的败逃经验,仍旧折损了不少兵力。 李自成麾下的将领如赵侯左光先、刘世俊、王友进等,皆战死。 也有被清军俘虏后投降的,如李自成的三弟武阳伯李友,又如果毅将军太平伯吴汝义,以及刘国昌等。 还有私通清军临阵反水一击的,如白旺麾下威武将军王体中。 此人原是革里眼贺一龙的手下,李自成吞并革左五营,杀了不服于他的贺一龙,王体中便被分配到了白旺麾下。 因王体中骁勇善战,颇被白旺倚重。 事实上,贺一龙救过王体中的命,而王体中因贺一龙之死一直对李自成怀恨在心。 此前李自成大势已成,他只能将仇恨在心中隐藏。 可如今李自成势力大减,被清军、明军夹在湖北方寸之地,眼瞧着覆灭已成定局,他也就暗自联络上了清军,在一次战斗中反水,助清军歼灭了白旺麾下上万兵马。 至于其他勾结清军或明军反水的,也有一些,但将职都不如王体中高,对顺军造成的影响及损失也不如王体中大。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对李自成也是有一点好处的。 四月份时,丢了襄阳的李自成又在钟祥被清军击败,狼狈逃蹿,就连队伍也被清军斩断为东西两股。 一小部分兵马由制将军任光荣、果毅将军党首素、威武将军刘体纯率领着退去了荆西。 剩余的大部分兵马则随李自成、田见秀、刘宗敏等退到了德安府。 然而德安府是白旺京营两三年的老巢,再加上白旺本就是顺军在湖北的方面主帅,麾下兵马众多,一时间便让李自成感到了威胁。 原本李自成还在寻思着怎么削弱白旺的实力,挺烦恼的。 但王体中临阵反水降清之事发生后,李自成这烦恼就没了。 且不说白旺在王体中反水的那一战中折损了上万兵马,单是这件事的发生,就让白旺威望大减,再也没了威胁到李自成位置的可能??? 在李自成向随州派遣了兵马后不到一日,又有信使来报,说承天府的清虏也在撤退,连京山县城都扔了。 李自成等人这才察觉,清虏怕是要撤出湖广。 他与田见秀、宋献策等人商量后,一方面派出兵马收取京山、钟祥等清军放弃的城池, 一方面派出更多探马加大侦查力度。 待到第三日,终于抓到了几个清军舌头,获知了一条确定消息――清军确实是奉命全军撤出湖广。 至于为什么,舌头的身份太低,并不知晓。 为此事,李自成再次跟麾下重要将领、谋士开会讨论起来。 这一次宋献策很快给出了他的判断。 “陛下,此时恐怕与明军有关――那大明监国公主麾下军队的战斗力此前我们都见识过,十分之强。 武昌一战后她去了南直隶,很可能在东边与清虏发生了战斗。 另外,其部还在陕西与清军交战。 因此臣怀疑,多半是那监国公主麾下的明军让清虏感觉到了压力,这才从湖广撤军,好抽调兵力支援东边或者陕西的战事。” 听完,李自成眉头紧皱。 在以整个天下为棋盘的大局判断上,他确实不太擅长,因此没法判断宋献策所说有多少正确性,于是看向牛金星,问:“牛丞相怎么想的?” 牛金星面对大局方面的问题其实脑子也是一团浆湖,uu看书 www.uukanshu.com 但他能一直受到李自成信任,自有他的技巧。 只见他看了宋献策一眼,便道:“臣以为情况多半如军师所说,毕竟这天下除了我们,也就明军能让清虏大动干戈了。” “那现在额们该怎么做?”李自成又问。 听到这里的刘宗敏抢先道:“还用想吗?当然是趁机收取襄京了。” 襄京即襄阳城,乃是李自成定下的大顺副都之一。 田见秀此时也发言道:“之前是明军看着额们跟清虏打,现在清虏抽手去打他们了,正是该额们占便宜的时候。 往北,额们可以收取襄阳,乃至进入河南,甚至是陕西。 往南,如果湖南的明军被抽调到别处去了,兵力变少,我们也可以考虑再次渡江南下。” 李自成听得独眼发亮,拍了下桌子道:“泽侯说的不错,清虏和明军打起来,是该轮到额们大顺占便宜了! 稍后额便下令,让各军出击,争取尽数占领清虏放弃的地盘!” 闻此言,参与会议的绝大部分人都振奋起来。 他们之前打的败仗太多了,兵力、钱粮方面也一直在吃老本,士气也跌到了谷底,如今终于有机会占便宜捞一笔了。 就在众将领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甚至携带“顺”字大旗席卷长江南北时,宋献策却又开口道:“陛下,还有一种情况我们不得不防。” “什么情况?”李自成皱眉,觉得宋献策不该在此时出言搅兴。 大家伙儿的士气可是好不容易才提振起来一些的。 正文 第378章 顺与清中山铺之战! , 宋献策也知道不该在此时搅兴,但作为军师,有些话他必须说,不然出了事还是他的责任。 “陛下,如果湖南明军没有被抽调,反而也趁机夺取清虏丢弃的城池呢? 因此,臣以为我们最好还是留一部分兵马提防明军,以免被打得措手不及。” 听了此话,李自成有些犹豫。 刘宗敏大声道:“眼下额们兵马不过五六万,精兵不过一万余,如果还要提防明军,那得分出多少兵马才够? 必须趁明军没来得及反应前,尽快打出去,再次席卷各地,才能壮大兵马,才能解了额们的困!” 刘宗敏这番话让在场的大部分将领都点头赞同。 因为这就是以前顺军当流寇时的一贯做法。 被官军打败了,就进山里面缩着,等到官军因各种原因撤了,立马出来打粮、裹挟流民、招募兵马,迅速席卷各地,发展壮大。 其中最经典的一次,便是崇祯十二年李自成出商洛山席卷河南。 那次一举奠定了大顺的基业。 如今的情况虽与当年有些不同,却也未必不能复制当年的成功。 然而,刘宗敏的话却也让在场屈指可数的几个“文臣”皱眉。 如今李自成已经建制称帝了,怎么还能再行那等流寇做法呢?真那么做了,恐怕连底层百姓中的一点人心都会失去。 那时大顺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可这话并不容易讲,毕竟大顺原本就是流寇起家,转换为“大顺官军”不过一年左右,绝大人还是喜欢流寇的做法。 谁就此事提出异议,无疑是和绝大部分顺军将领做对。 就在宋献策等“文臣”犹豫间,李自成却是独眼闪过一抹冷光,捶了下桌子道:“汝侯说得对,额们必须得趁机打出去,才能迅速恢复实力。 如果小心翼翼,错失了良机,被清军、明军继续关在湖北这一两府之间,等他们稍腾出手,额们便只剩死路一条。” 说完,李自成也不再征求其他意见,当即就这个方略跟众将领讨论兵马调遣的具体事宜。 毕竟如今顺军只有五六万,须得计划周详些,才能尽快占领更多地盘,吸收更多兵马??? 接下来的几日,原本被困于德安府东部的顺军几乎尽数出动,主要分为三路兵马,向北、西北、西面三个方向运动。 这一次,顺军对所遇到的士绅地主没有丝毫客气,全部破门杀头抄家。 谁让清军来了后,这些士绅地主几乎没有一个站在大顺这边,全都降了清呢? 所以,对士绅地主下手的理由是现成的,都不需要找。 何况湖北经过之前一番大战,平民百姓不是死了,就是成了流民,也就那些据着寨子、坞堡自守的士绅地主、大姓望族还有些钱粮。 如此情况下,顺军只有抢了他们的钱粮,才能勉强保证后勤。 不过,在真的出兵后,一些情况也出乎了大顺高层的意料。 湖南的明军竟然也出动了。 从德安府分出的西路顺军在承天府跟湖南的明军打了几仗,居然有败无胜,就连钟祥、荆门这样的重要城池都让明军抢占去。 与之相相反的是,北路军出义阳三关此三关原本就被顺军一直占据着,没被清军拿下进入河南后,发现信阳州、光山等地的清军也都撤了! 李自成原本是在西北这一路兵马中,是想亲自取回襄阳的。 可得知了西、北两路兵马传回的最新消息,他立马意识到,明军确实如宋献策所说的一般,也要争夺湖北。 而清军撤兵范围则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很可能会将黄河以南的地盘尽数放弃! 再考虑到湖南明军实力颇强,凭他手下如今的兵马根本打不过,李自成便果断更改了策略,决定以河南为恢复实力的主要地盘。 崇祯十二年、十三年他就是在河南定下的大顺根基,他相信这次也能。 于是,李自成亲自率领千余老营精锐赶往刘宗敏所率领的北路军中。 谁知,李自成汇合了北路军主力后,从信阳州向罗山县进军时,却在中山铺附近遭到了清军埋伏! 原来部分清军此时正在大掠豫东南――清庭既然决定放弃黄河以南的地盘,自然要向以往从辽东入关那般,在退走时大掠钱粮、人口。 整个河南,在过去几年的天灾与战争中,绝大部分地方都被打烂了,也就豫东南情况好点。 于是,清庭在传令阿济格率领主力回援京畿的同时,又下令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率领数千八旗兵及上万绿营大掠豫东南。 抢掠钱粮、人口一般都是青壮是需要时间的,将抢掠所得运走同样需要时间。 所以,清军虽然决定放弃河南,但勒克德浑这支清军实际还需要在豫东南盘桓一阵子。 勒克德浑通过斥候得知有大股顺军进入信阳州,担心被顺军搅扰了抢掠之事,甚至是拖在了豫东南,便决定打一场埋伏战,消灭这支顺军。 于是便有了中山铺之战。 这一战,勒克德浑调来了两千多以满汉为主的八旗军,以及八千多绿营兵。 李自成、刘宗敏率领的顺军则有近两万人,其中精锐两千余,敢战之兵一万多,充当民夫的杂兵六七千。 大约是因为清军连信阳州的州城都放弃了,上至李自成、刘宗敏,下至负责探路的探马,都没想到会遭遇清军埋伏,因而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顺军被打得很惨。 刘宗敏当场被打成重伤,昏迷后被俘。 其余顺军不是被清军当场杀死,便是被击溃,四散而逃。 正常来讲,通过一场伏击战将顺军打怕,打得不敢再到豫东南来,勒克德浑的目的就达到了,应见好收兵。 可他却没料到竟然看到了李自成的“闯”、“李”两面大旗,麾下巴牙喇章京鳌拜更是认出了李自成。 “李自成!那个独眼的就是李自成!”鳌拜指着一股从战场败逃的顺军,激动地大叫道。 勒克德浑望去,瞧见跑在前面骑着一匹枣红马的中年汉子是独眼、长须,头戴毡帽,赫然正是他曾在战场遥遥看见过几次的李自成! “王爷!若能俘虏了李自成,绝对是大功!可不能让他跑了!”鳌拜兴奋地大吼,都想直接去追了。 只是八旗军军纪森严,没有勒克德浑的命令,他不好乱来。 勒克德浑也想要这个功劳,同样兴奋地道:“确实不能让他跑了,你速带人去追,无比要将他生擒活捉!” “!” 鳌拜应声去了。 时间紧迫,他知道点了一牛录兵马,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可其中基本都马甲兵,更有几十个红甲兵,便是巴牙喇白甲兵亦有七八个。 他们一人双马,因多数人都穿着双层甲乃是三层甲,跑得并不快。 可李自成逃得同样不快。 因败逃仓促,他身边只有几十骑,剩余的几百老营劲卒没几个抢到马匹的,都靠步行。 若他只带着几十骑逃跑,肯定是能逃得掉的,可李自成却舍不得丢下这几百劲卒。 因为如今这样老营劲卒整个大顺军中也凑不出三千来,他身边更是只剩带入北路军的千余个。 在被清军埋伏后,千余劲卒本就折损过半,如果这几百再没了,他在军中的直属力量可就被虚弱了一大半。 于是,李自成便率领着这一股败兵且退且战。 然而,他们这样一股败兵哪里是鳌拜所领的八旗精锐对手?一路双方数次接战,顺军劲卒不断减员,而八旗精锐死伤却屈指可数。 就这样,待李自成退到震雷山脚下时,身边只剩十数名从骑,老营劲卒也只剩两百余,几乎人人带伤。 更糟糕的是,就连李自成也中了一箭,伤了右肩,伤势虽不是很重,却也不轻了,右手连拿刀、抓缰绳都困难。 眼见清军就要再度围上来,侍卫胡二劝道:“陛下,现在额们只有进入山中,才能有一线生机!” 李自成没有犹豫,当即下令弃马进山,又让部分老营劲卒依据山脚地形迟滞追来的清军。 戎马生涯十数年,李自成败逃过很多次,其中不少次都是靠逃入山中得以活命。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一样能活! 正文 第379章 李自成之死!(上) , “追!” 鳌拜见李自成等人进了山,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追击。 他们女真就是从山林中走出来的,可不怕在山林里打仗。 只见三百左右的八旗精锐下了马,二三十人一队,散开来进入震雷山。 刚进去,就遭到了顺军劲卒的弓箭伺候。 然而这些八旗精锐最低也是两层甲,战斗直觉又敏锐,其中相当部分人甚至能以一种类似听声辩位的方式躲开箭支。 即便有人被射中,也多是轻伤。 不仅是因为八旗精锐甲厚,还因为这些顺军劲卒此前先经历中山铺的埋伏战,又一路且战且退,精神、力气大不如前。 鳌拜这些人却都是此前勒克德浑所留的生力军,一路追杀也比较轻松,此时力气都足得很。 作为八旗精锐,凡山林中有顺军射箭,他们立即就能给予还击,不说一箭一个吧,却也能两三箭射中一人,对顺军的杀伤极高。 这些顺军劲卒先前为了逃命,不少人连盔甲都扔了,八旗兵又用的是重箭,但凡中箭的,八成当场丧命。 就这样,没多大会儿,留下来阻击的一百顺军劲卒就几乎都被八旗精锐解决掉。 满洲八旗兵即便是贵族老爷出身,也有常年进山打猎的习惯,几乎个个都是山林里的猎人。 因此很容易就循着李自成等留下的踪迹追了过去,不过一两刻钟,便再次追到了李自成。 “胡二哥,你带人保护陛下继续往山里走,我等率领剩下的人拦截清虏!” 侍卫队官范章带着决绝之色地说了声,便和几个侍卫带领四五十劲卒向清军反冲过去。 胡二和几个侍卫及剩下的六七十劲卒护着李自成在山里跑了一会儿,便停下来。 胡二道:“陛下,必须让额们的人分开逃,否则迟早都得让清军追上。” 李自成这时脸色已经难看之极,他闻言道:“清虏人比我们多,分开逃有甚用?” 胡二不说话了。 他只是个侍卫,伸手很不错,但真没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 这时,忽然起了山风,李自成不禁抬起头望向天空。 透过密林,瞧见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乌云,李自成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大伙儿恰见没,关键时候老天爷都来帮额! 这天马上就要下雨,到时雨水冲没了足迹,清虏就没这么容易找着额们了!” 说完,推开搀扶他的胡二,当先快步向山林更深处走去。 胡二等人瞧天却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也都振奋起来,纷纷跟上李自成··· 轰隆! 随着几声震彻山林的雷鸣声,暴雨顿时倾盆而下,哗啦啦的冲刷着刚经历过一场惨烈战斗的战场。 血水混合着泪水,变成无数条溪流向山下走去。 鳌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禁咒骂道:“贼老天,说下雨就下雨。” 手下有人过来问:“章京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鳌拜闷闷地道:“这么大雨怎么追人?撤兵吧,就当那李自成命好。” 鳌拜虽然不想撤出山去,却不得不撤。 作为一名征战多年的宿将,他可是知道待在下大雨的山里有多危险的——他们又没携带什么物资,即便挨过了这场雨也会战斗力大降。 所以还是先撤到山外为妙。 ··· 另一边,李自成等人同样知道雨天在山里行军很危险,如有可能,他们肯定先找个平缓的半山坡,或者山洞躲雨,待雨停了再走。 然而雨天正是他们摆脱清军追击的好机会。 他们不知清军是否还在追击,也不敢赌——如果清军仍在山中追击他们,待雨停,泥泞的土地只会让清军更容易找到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趁着下雨,尽量拉开与清军的距离。 若是能穿过震雷山,那就更好了。 为了避免遭遇山体滑坡、泥石流、山洪等灾害,李自成等人尽量在山势较平缓的地方走。 虽然李自成等人有着丰富的野外行军经验,又很小心,可在雨中走了一两刻钟后,还是遇到了泥石流。 不仅七八名顺军劲卒被卷了进去,几十人的队伍也被再次分隔开,让李自成的身边只剩下十几人。 好在他们这十几人又向前走了一刻钟左右,便遇到一座山神庙。 众人当即进去躲雨。 山神庙有些破败,早已没了香火,倒是有两堆篝火余烬,应该是山中猎人所留。 李自成等人也没在意,而是齐齐跪拜山神。 刚经历一场泥石流,感受到天地之威的恐怖,李自成等人此时正需要拜山神以获得慰藉。 拜完山神后,胡二便道:“陛下,您的伤口必须要赶紧处理,不然腐烂化脓就麻烦了。” 李自成点头,当即让人帮他脱甲,处理伤口。 其余十几个人都卸甲,把衣服拖了拧水,放一旁晾着。 “可惜这神庙中连个供桌都没有,不然额们还能劈了烧火。”一名侍卫打了个喷嚏,担心自己染上风邪,不禁如此说道。 李自成听皱眉,道:“胡说什么?额们在这大雨中好不容易遇到山神庙,怎么能有对山神不敬的想法?” 侍卫立即弓腰道:“卑职口胡,还请陛下责罚。” 李自成自然不会为这样一件小事惩罚侍卫,而是闭上眼,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他的脸色比进庙之前似乎还难看了些。 赶路的时候他尚且不觉得,可此时歇下来,只觉得不仅右肩的伤口疼痛难忍,就连以前所受的几处旧伤都难受起来。 尤其是被射瞎的眼睛,疼得感觉好像有人在拽他脑中的某根筋。 其余顺军将士也都沉默下来,却没人注意到,雨幕中有个人影从山神庙前的林子中悄悄退走···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自成等人在庙里歇了不过一两刻钟,雨就停了,天也放晴。 在众人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李自成发现士气很低迷,心中暗叹一声,便露出笑容道:“额们躲了这么久的雨,清虏却没追过来。看来他们不是撤到山外去,便是一时找不着额们的踪迹了。” “那我们接下来是跟苗友盛他们汇合,还是直接出山?”胡二一边给李自成披甲一边问。 李自成道:“当然是尽快出山——苗友盛他们肯定也知道第一时间出山,否则再被清虏追上,可就真摆不脱了。” 就在这时,庙门外的两名刚披好甲的劲卒忽然大喝:“什么人!” 喝斥间,两人搭箭就射。 虽然刚经历一场大雨,可作为战斗经验丰富的劲卒,他们早在庙里躲雨时就换过了弓弦。 此时两箭射出,林子中顿时传出一个闷哼声。 随即便有二三十支箭射来! 两人根本没料到突然冒出这么多敌人,一人被当场射中脖子惨死,另一人随及时躲入庙里,腿上却也中了一箭。 李自成、胡二等人纷纷加紧披甲、拿兵器,便听见有人吆喝,“杀了这伙闯贼溃兵,一个人头本老爷尚粮一斗!” “杀呀!” 随着喊杀声响起,竟然有四五十人冲出林子,直扑向庙门! 再听周围的动静,山神庙左右后方似乎都有人——他们竟不知什么时候被这伙儿山民给围住了! “不要出去!守住庙门!” 这种时刻,李自成还很冷静,厉声大喝着指挥。 跟随在李自成身边的侍卫、劲卒也都十分悍勇,五六个披好甲的人提着藤牌往庙门一堵,其余人在后面射箭,竟然生生打退了这伙儿山民的第一波攻势。 正文 第380章 李自成之死!(下) , 虽然挡住了山民的第一波进攻,李自成这边却也增添了伤亡。 两人战死,三人重伤,一人轻伤。 李自成数了数,发现身边能战的已不足十人了。 趁着山民退下去的间歇,一名劲卒管队道:“陛下,不如告诉这些人您的身份,允以重赏,让他们放我们离开。” 李自成皱着眉头道:“如果是交战前,此举还有可能取信于他们。可如今他杀了额们好几个人,你觉得他们还会再信额们的话吗? 何况,那为首的人一开始就称呼额们为闯贼,不出意外,多半是跟额们有仇的地主老爷。 要是让他们知道额的身份,恐怕只会想着拿额的人头去向清虏领赏。” 劲卒管队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我们最多再守两波,就守不住了。” 李自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独眼中褐黄色的眼珠一动不动,显然也没了办法。 其他人见此,都露出了深深的绝望之色。 不过这些人都是李自成真正的心腹,受其恩惠甚重,即便是到了此时,也没谁想要用李自成的头颅求生、谋富贵。 即便有个别人如此想,也未必敢实施。 没有勾连的情况下,谁也不知在场的还有几个人是李自成的死忠。 若只有一人动手,多半还没成功就会被乱刀砍死。 没过多久,李自成等人就不必发愁了。 因为外面的山民再次发动进攻,并且扔进来了几个冒着浓烟的粪球! 显然,这些山民是有备而来,算到了攻不进山神庙的情况。 随着十几个特制的粪球被扔进来,原本就不很大的山神庙顿时被浓烟充满——虽然山神庙有破漏处,可浓烟散出去也需要一定时间。 外面。 一个三四十岁、身穿绸缎的汉子望着浓烟,神色狰狞而兴奋,大喝道:“将这伙闯贼都杀了,一个不留!” 李自成猜得没错,此人名叫周旺,确实和闯军有仇。 周家原本是信阳州一大姓地主,却几乎被顺军破家灭门。 亏得周旺老父瞅着乱世降临,早就做了狡兔三窟之策,让周旺在震雷山建立了寨子,这才活下一批人。 后来周旺凭借着震雷山中的寨子慢慢发展,几年间竟成了这震雷山深处的一大“霸主”,有寨民三千多,寨兵五百余。 他的山寨就在这山神庙几里地外。 此前下雨时,寨中一猎户原本顺路到此处避雨,在林子中就注意到了李自成等人的存在,又认为是顺军溃兵,便回去禀告周旺。 大股的顺军周旺不敢招惹,但小股溃兵周旺却是要杀之而后快的。 事实上,之前几个月周旺也遇见过退到震雷山中的顺军溃兵——都是被清军击溃逃散的。 所以,周旺便以为这十几人是那时残留下的顺军溃兵。 只是他不认可大顺,才称之为闯贼。 周旺原本以为,被浓烟这么一熏,里面的顺军肯定会忍不住冲出来,到时候他就能让手下寨兵一拥而上,轻易杀之。 谁知道烟熏了一会儿,眼见烟都开始变淡薄了,仍没人出来。 周旺让人往里面射箭,也听不见什么惨叫声,就仿佛里面没了人,或是人都死了一样。 ‘还挺难缠。’ 周旺眯起了眼。 他本是个童生,在震雷山中半民半费的混了几年,大仗不会打,可应对这种小规模的战斗却有的是办法。 当即喝道:“谁敢戴上湿布巾冲进去将这伙儿闯贼杀了,一颗人头本寨主赏三斗米,五两白银!” 听闻一颗人头直三斗米,顿时很多寨兵眼睛都绿了。 如今河南什么最有价值?不是金银,而是米粮! 即便在这震雷山中也是如此。 当即就有几十人,割取衣裳往地上雨水坑打湿,遮住口鼻冲了进去。 顿时山神庙内刀剑入肉声、砍杀声乱起。 不过几息,有五个人突了出去,竟然全都是顺军——虽然知道外面也都是敌人,他们却不得不冲出来,因为在里面同样得死。 周旺见状冷笑,一挥手道:“放箭!” 几十个准备好的猎手一起射箭,顿时让五人中的三个都中了箭。 其中一人正是李自成! “陛下!” 眼见李自成小腿中箭,倒在地上,胡二不禁焦急大喊。 但他并没有冲过去保护李自成,而是趁着箭雨间歇,猛扑向十几步外的周旺! 周旺下了一跳,连忙后退,急喊道:“挡住他!快挡住他!” 他虽然并非文弱书生,也能拎刀砍人,但绝非胡二这等看着就很凶猛之人的对手。 十几个周家家仆、族人冲上来拦住胡二。 然而这些人身上基本无甲,战斗技巧、经验、力量也差得太多,被着甲的胡二一刀一个,轻易斩杀。 眼见胡二如此能打,周围寨兵竟一时不敢再上来。 胡二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杀完身边人,顺手就捡起一把腰刀,飞掷向周旺! 噗嗤一声,正逃跑的周旺身体僵住。 他扭头看向后面,露出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眼见都赢了,他竟然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其余寨兵见周旺死了,顿时一阵骚乱,几有崩散之势。 但下一息就有担任寨兵大头目的周氏族人高喝道:“放箭!杀了这几人为寨主报仇!” 这人名叫周发,他喊完便有一支箭射向胡二。 原来不知不觉,寨兵们又跟胡二拉开了距离。 胡二挥刀,将箭支磕开,再次冲向最近的寨兵,一个人竟然逼得寨兵连连后退。 但很快就有十几杆长枪捅来,将他逼停;又有箭支不断射来,让他处境越发危险。 最重要的是,山神庙中厮杀声停歇,那些最悍勇的寨兵退了出来,杀向受伤的李自成及剩下的另一名侍卫田钊。 好在田钊也是个高手,竟然凭一人之力暂时护住了李自成。 但仅凭两个人,身手再好,也有力尽难支之时。 眼见胡、田二人险象环生,受伤的李自成及另外两个重伤的劲卒也挣扎着起来拎刀再战。 寨兵们虽然对几人人的武勇感到震惊,却也明白,几人都到了强弩之末,只需多磨一磨,多给几刀,射几箭就能杀了。 于是一时无人退去,反而越加兴奋。 周旺虽然死了,可寨子仍是周氏的。不论是谁想要继承寨主之位,肯定要为周旺报仇,并兑现此前周旺许下的重赏。 不过二三十息,却又有意外发生。 寨兵外围先是传来惨叫声,接着就是愤怒的喊杀声。 听喊杀声口音明显多是陕西话,胡二惊喜地道:“是苗友盛他们来了!” 寨兵终究不是正规军,见顺军来了援兵,在山林中一时又分不清有多少人,顿时崩散四逃。 通过之前浓烟赶到此处的苗友盛二三十人也没去追击,而是匆匆来到山神庙前。 “卑职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苗友盛瞧见李自成,立即单膝跪地请罪。 李自成此时脸色已经分不清是蜡黄还是灰白,他用刀拄着地才勉强站立。 他张口要说什么,没说出话来,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陛下!” 苗、胡、田三名侍卫都不禁几乎,连忙扶住李自成,查看其身体。 却见不知何时李自成腰间甲衣破了,左腰被扎了一刀,鲜血已浸透了其甲衣、裤腿。 三名侍卫及周围劲卒都是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人,很清楚,这样的伤已然无救了。 想到过去多年,李自成带领大家南征北战的种种情景,一时间几十个顺军汉子都不禁恸哭出声。 不论李自成作为如何、成功与否,终究是带着他们这些底层汉子杀出了一片天,哪怕这片天只是暂时的,他仍成为了这些底层汉子心目中的英雄。 如今,他们的英雄竟然在这小小震雷山中死于一伙儿山民之手。 再想到大顺功业将会随着李自成的死一夕崩塌,这些顺军无人不感到悲痛。 李自成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仍握着刀的手也越来越无力,便知道他这次死定了。 他心中亦是大恨——若非这些山民,他绝对能活着出山的。 于是,他看着三名侍卫道:“额死后,你们回去让人带兵来屠尽震雷山之人,为额报···仇。” 三人点头,苗友盛更是咬牙道:“陛下放心,额们必让震雷山再无一个活人!” 李自成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又道:“额死后,大伙儿先听泽侯的。以后要是能跟李过、高一功他们汇合,就让李过继承额的大顺。” 说到最后,李自成声音越来越小。 但忽然间,他眼神又莫名明亮起来,抓住胡二的一只手也猛然有力了。 于是断断续续道:“要是额们大顺事不···不能为,大伙儿就降了大···大明。” 说完,李自成眼中的光就仿佛被吹灭的烛火一般熄灭。 霎时,山神庙前哀嚎震天—— “闯王!!!” 周家寨兵们此时逃散的还不算太远,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哀嚎声,甚至包括前苗友盛等人哭喊“陛下”的声音。 稍有些见识、头脑的人顿时都惊疑不定。 寨兵大头目周发想到某个可怕的可能,更是不仅停住脚步扭头向山神庙方向望去。 ‘俺们刚才杀的闯贼中该不会有闯王李自成吧?’ 这么一想,周发只觉得心底发寒,连忙加快脚步向寨子赶去··· (https:///b/71/71816/)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81章 将建钟表厂,议立官营局 , 昭武元年(1645),五月二十六日。 朱媺娖召开了登基后的第一次正式朝会。 大明的朝会分为三种。 大朝会,即大型礼仪性朝会,一般都是为庆祝重要事件或节日才会在召开,如皇帝登基、大婚、册封皇后、太子等,以及万寿节(皇帝生日)、元旦、冬至三大节。 定朝,又称定期朝会,及在约定好的时间举行朝会。 主要是会因为定朝会让一些不在京城的官员参加,无论是通知他们,还是这些官员赶来京城,都需要时间。 大朝会与定朝,都没有确定日期,一般都是因事而定。 最后便是常朝了。 常朝也分两种。 一为在初一、十五召开的朔望朝,一为日朝。 而日朝即可在早上召开,称为早朝;也可以在上下午召开,称为午朝。 通常意义上大明皇帝和臣子们议事的会议,其实就是日朝,并且多为早朝。 明初朱元璋当皇帝时,精力充沛,又很勤奋,早朝几乎天天有。 等到后来其他皇帝就不行了,起初是隔天开一次,后来越来越随意。 皇帝说开,那就开;皇帝说不开,那就不开。 嘉靖可以几个月不开一次朝会,万历更是能十几年不上朝。 所以到了明朝后期,朝会时间已无一定之规。 朱媺娖索性取消了早朝群臣来紫禁城站班处理事务(御门听政)的制度。 她让各部门平日里都在各自衙门的办公,并且规定了上下职时间。 唯有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召集阁臣及相关官员,在武英殿开会——这便是她昭武女帝的常朝。 之所以不在奉天殿、华盖殿,是因为这两处是大朝会专用的礼仪性场所。平常朝会在这里召开,于礼不合。 朱媺娖给内阁及朝廷中枢各部门规定的上职时间为上午八点。 今日上午九点,她召集了阁臣及其他几个相关部门的主佐官员,在武英殿正殿开了昭武朝第一个“早朝”。 “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以二十四小时制替代十二时辰至。” 早朝开始后,朱媺娖亲自开口说出了第一个议题。 朱媺娖要将后世的一些技术乃至物品运用到大明的发展建设上,继续沿用十二时辰制肯定是行不通的。 事实上,早前在四川时,部分军队及军器局、兵工厂就已经开始使用二十四小时制了。 如今朱媺娖已正式登基为帝,自然要公开推广二十四小时制。 并非强行快速推广,而是准备从朝廷中枢各部门开始,向下级部门及地方施加影响,再渐渐令整个大明接受二十四小时制。 整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年,甚至是十数年。 阁臣中,马士英跟朱媺娖的接触较其余人早一个月,对后世的一些物品、概念也是阁臣中了解最多的。 他闻言便道:“要想推广二十四小时制,其实最重要的便是计时工具。 如果没有适宜的计时工具,即便朝廷下令强行推广,也难以见效。” 其余大臣皆是点头。 十二时辰制为什么没有分秒这样的细分时间单位?还不是受计时工具所限制?否则谁能拒绝更精准的计时方式呢? 朱媺娖既然决定公开推行二十四小时制,自然是做了研究和准备的。 她含笑道:“朕对此事已有解决办法,现说来听听,诸卿若觉得有什么不足之处,可以明言。”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关于计时工具,我大明继承历朝所得,有日晷、沙漏、水漏,其中精密者有东汉张衡制造的漏水转浑天仪,又有宋朝苏颂、韩公廉等人制造的水运仪象台。 这水运仪象台被称为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其中还运用了后世计时工具钟表中的关键部件擒纵器。 可惜后来此瑰宝先是于靖康之难落入金人之手,再之后又因元灭金而毁坏。 至我大明,已经无人知道如何制作这水运仪象台了,殊为可惜。” 众臣几乎都是头一次听闻这事,惊奇的同时也不禁扼腕叹息。 朱媺娖又道:“此番推广二十四小时制,朕准备引进后世精确计时工具钟表,其中便用到了擒纵器。 早期的钟表虽然结构也颇为复杂,但以我大明如今的工造能力,还是可以参照后世技术制作出来并进行规模化生产的。 可以预见,随着二十四小时制的推行,钟表的需求会越来越大,甚至走进千家万户,成为百姓生活必备。 因此,朕决定成立‘大明第一钟表制造厂’,负责制造、售卖钟表。” 听完这番话,众臣都在默默沉思。 很快,马士英便问:“陛下,莫非官府需要钟表也需向钟表厂采购?” “不错。”朱媺娖点头,“以后不仅钟表厂需如此,其他官营机构也要如此改变。 凡朝廷需要获得官营机构所产物资,皆需付钱采买。” 作为财政部尚书,马士英一听这话,但是感觉压力又大了一分。 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劝说,就听黄道周道:“官营所得之利本就归朝廷,若朝廷还需向其付款岂不是多此一举?徒令银钱流转损耗?” 明朝获取官营机构的物资,都是直接拿走的。 比如说以前的大明铁厂,朝廷需要多少铁,才让他们开炉炼多少,不需要了就让关闭掉。 开始大明缺铁时,还准许官营铁厂向民间出售,可等后来民间铁产量上来,干脆就不准了,认为这是与民争利。 所以大明铁厂应该把“官营”中的“营”字去掉,其实就是一僵硬的朝廷机构。 朱媺娖却是要把一部分官营厂等,变成真正的官营,也即是后世的国营模式。 南京这边的大臣基本都不了解“新官营”概念,朱媺娖也不怕费口舌,将其中道理详细地讲了。 最后她又道:“依据大明眼下的情况,银钱多一道流转,确实会多一些火耗来,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况且,火耗问题我们迟早也是要解决的,到时就不存在因银钱流转而增加火耗的问题了。” 钟表是新物件,官营钟表厂并不存在“与民争利”的问题。 况且,以朱媺娖如今的威望,即便真的“与民争利”,这些阁臣、部员也未必敢拿出来说事。 于是钟表厂以及朝廷需要向官营机构付钱采购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随后,朱媺娖又道:“官营厂既然改革,便不方便再归工部管辖,朕将成立官营局进行统一管理。诸卿没有异议吧?” 众人都看向工部尚书兼阁臣的何应瑞。 眼见各类官营厂将成为下蛋的金鸡,何应瑞自然希望放在工部下面。 但他又清楚,这确实不是工部该管的事,他也不敢为此跟朱媺娖争,于是带头道“臣无异议。” 工部尚书都不在乎,其余人自然更不会提出异议了。 于是,大明官营局就这么出现了。 今天上午,朱媺娖要处理的大事就这一个,后面又议了议几件较小的事,便在十点刚过时散了会。 她知道大明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治大国如烹小蟹,急不得。 她也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散会后,朱媺娖却是带着御林军赶往南京西郊,参加“南京军事学校”的落成典礼。 南京军事学校选址在原来西郊的一片固定军营上,营房都是现成的,稍稍改建一番,就能当军事学校用了。 只是军校虽然建成了,山长人选却还没找到。 不得已,朱媺娖只能让红娘子暂时代理山长。 此前武昌、南京“将官进修营”、“士兵整训营”都是由红娘子管理的,如今南京军事学校也没几个正经学员,仍是以改造旧官军中的部分将官为主,让她暂时代理山长倒也合适。 正文 第382章 走访礼部,设提学司 , 下午两点到六点,朱媺娖带着女官刘珠、秘书刘淑英、郑森及数十朱雀营女兵依次走访十部衙门。 除了礼部、吏部、户部、工部这四个旧部门,其余各部一直都处在一种组建中的状态,官吏奇缺,对职司也不是很清楚。 但朱媺娖觉得,即便有困难,工作也该慢慢展开,决不能停在原地不动。 诸部之中,名义上是礼部为尊,于是朱媺娖先来到了礼部。 朱媺娖并未事先通知,因此瞧见她带着数十人过来,刚走出礼部衙门的一名书吏颇为吃惊,立马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 留下两个字,朱媺娖脚步都没停,便进了礼部衙门。 以前六部衙门整体形状有点类似后世的长方形厂房,只不过是古建筑,并且里面还根据职司不同分有隔间而已。 其实跟后世由独立办公室和办公大厅组成机构办公场所差不多。 毕竟若非科技爆发、工业革命,郝光明所在的后世与明末清初相隔也就三四百年而已。 所以,朱媺娖当先走进来时,瞧见的景象便是几个中低级官员和十几个吏员坐在一张张桌案前划水。 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悠闲地写着什么,打瞌睡的有,品茶的也有,状态都十分养生。 并且因为人少,显得“办公大厅”颇为空旷。 朱媺娖见此顿时皱起了柳眉。 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这一幕的郝光明也不禁笑道:“看来这些人都把礼部当成了‘养老院’啊。” 一二十个礼部官吏瞧见朱媺娖等人进来,先是齐齐呆愣,过了两三秒,便都手忙脚乱地往朱媺娖面前的空处跑,行揖礼参差不齐地道:“参见陛下!” 听到动静,黄道周这才从一间值房中走出来——按照大明以前的规矩,他作为阁臣该在午门内阁办公的,甚至不得兼任部职。 但这种规定到了明末就形同虚设了,以阁臣兼任部职的大有人在。 朱媺娖本就有削弱阁臣权利的意思,干脆让阁臣平时待在各部门主持部务,有事需要商议时再到午门楼去开会。 黄道周不紧不慢地向朱媺娖行了礼,问:“陛下来礼部怎么不派人通报?” 朱媺娖几乎气笑,道:“朕若提前让人通报,又怎能看到诸位如此优哉游哉地养生?” 礼部官吏们虽然是第一次听这种话,却也听出了讥讽之意。 官吏们行完礼本就低着头,现在头更低了。 黄道周也是脸色难看,皱着眉问:“陛下何出此言?” 他是真不懂朱媺娖为什么生气。 礼部官员们都按时上职,老老实实的坐在衙门中,又没犯什么错。 “看来他们是不认为自己有问题。”郝光明道,“有些事毕竟是需要慢慢引导的,你还是跟他们讲清楚吧。” 朱媺娖想到她此番到各部走访,本就是为了了解诸部的具体工作情况,并加以指导,便叹了口气,问:“石斋先生,礼部职责有哪些?” 黄道周学识渊博,闻言不假思索地道:“礼部北魏始置,隋朝方为中央机构之一,掌五礼之仪制及学校、科举之事。 及至我大明,礼部除设有仪制、祭祀、精膳、主客四清吏司外,还下辖会同馆、铸印局。” 会同馆是负责接待外宾的,铸印局则是负责铸造朝廷所需各类印玺的。 这些对明朝官吏来讲都属于常识。 朱媺娖当然不是向黄道周讨教常识的,因此听黄道周说完,她便道:“石斋先生既知礼部职责,可认为当前礼部已经做好分内之事,众官吏都到了无事可做的地步了?” 黄道周道:“礼部本就是原六部中最清闲的衙门,陛下又将管辖学校、科举之权分离出去成立教育部,如今自然无事可做。” 见黄道周拿教育部的事直怼,朱媺娖都要气笑了。 她道:“且不说如今教育部尚在筹建中,一个人没有,职权并未正式从礼部分割出去。 即便是已经分割出去了,礼部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如朕继位之事,不仅要通告国内,更应该昭告四邻藩属,此事不易缓,可遣人去了?” 黄道周听了很想说,人手不足才没做,但看着身边一众被朱媺娖抓住划水的官吏,张了张口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见黄道周不再吭声,朱媺娖便知道他已认识到错误了,于是道:“都各自做事吧,朕与石斋先生再谈些别的事。” 众礼部官吏如蒙大赦,纷纷回到各自位置,假装忙碌。 朱媺娖知道一时片刻想让这些人改变作风,根本不可能,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改,便不再多说。 她径直走向黄道周的值房。 诸部衙门各值房都属于半开放式的——三面墙,一面敞开。 朱媺娖进去后,不客气地坐上唯一一张椅子,又道:“去给石斋先生也搬张椅子来。” 有女兵去照做。 待黄道周坐下,朱媺娖便道:“朕知从礼部分割出教育部,石斋先生并不赞同,但这是为了更好的培育人才,是必须要做出的改变。 当教育部组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许需要半年直一年,才能组建好。 朕希望石斋先生还是能带领礼部,尽可能的管理好教育之事。需知,人才乃是国家兴盛的根本。” 黄道周确实对从礼部分割出教育部不满,但他并非因此不管教育之事。 他也知道教育对国家而言很重要,对朱媺娖重视教育的态度也感到很欣慰。 于是诚恳地道:“陛下,其实便是没有教育部分权,如今礼部对教育之事所能管辖的也只有会考而已。 对各地学校、学务的管辖权,太祖、成祖时便移交给巡按御史了,至正统年间,又正式设提学官,在南北二京有提学御使,各省则有提学副使、佥事。” 黄道周虽然语气诚恳,但实际还是在怼。 礼部管的是科考,实际管理学校、学务的是提学官,所以朱媺娖找礼部说学校的事是不是找错人了? 并没有。 因为在朱媺娖的计划中,都察院也是要大改的。 何况,大明的提学官,在两京为御使,在地方又归属到按察使司,实际又受巡按御史管辖,还能直通中央···统属可以说乱七八糟,早就该改了。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里,便给朱媺娖提了个建议。 听完,朱媺娖便对黄道周道:“石斋先生该知道,都察院智能已经大改了,何况提学官实际也不受都察院管辖。 这样,朕稍后下旨在成立提学司,管理直隶及各省的提学官。 至于提学司,暂时挂在礼部,由石斋先生代为管理,如何?” 提学系统的统属问题,大明多数官员都知道,只是以前此事牵扯到都察院、地方按察使司及内阁、皇权等方面,才一直没人去动。 而今经历明末乱世,以往的掣肘反而没了,或者说宽松了,朱媺娖又有莫大权威,反倒是很容易解决提学系统的统属问题。 所以,黄道周稍想了想,一双老眼便亮了,由衷赞道:“陛下此举最恰当不过,臣领命。” 说到最后,黄道周起身向朱媺娖一揖。 见搞定黄道周这个凭实力怼人的大臣,朱媺娖松口气,并产生一点成就感。 随即她便讲起真正重要的事来。 “后世发展以科学为根本,而科学发展又以数学为基础。因此,朕希望提学司成立后可以在各地推广数学。” 正文 第383章 不谋而合,真女猛将! , 陈于阶因精于数学而受到朱媺娖赏识的事如今几乎传遍朝野,所以,朱媺娖重视数学的事黄道周是知道的。 数,古之君子六艺之一,大明也有不少读书人喜欢研究数学之道。 黄道周对天文、易学都有一定的研究,甚至可以说易学乃是其儒学思想的核心之一。 所以,朱媺娖重视数学黄道周并没有觉得不妥,更不会反对。 可是听朱媺娖的话,他却忍不住问:“请问陛下,何为科学?若后世国家发展以科学为根本,又置儒学于何地?” 朱媺娖毕竟接触后世只有一年,本人也只是十七岁,此前她下意识的将科技与科学混为一体。 可此时听黄道周问,她才觉得科技并非科学。 于是,她还真一时被问住了。 郝光明听朱媺娖一时不说话,便知道她回答不了,于是赶紧查资料进行支援。 很快朱媺娖便道:“科学是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势、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 黄道周听得一脸懵。 朱媺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加起来他真理解不了。 朱媺娖说的可都是大白话呀。 他从未想到,身为大儒,竟然有连大白话都听不懂的一天。 好在朱媺娖后面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他听懂了。 “儒学在后世亦算是科学分支细类之一。” 黄道周听了松口气。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儒学彻底消亡了。 既然儒学被包括在科学内,那就说明儒学还是传承下去了的。 抛去担心,黄道周就参谋起推广数学这件事来。 他道:“大明读书人多以科举为目标,中举之前几乎不会研读四书五经之外的学识。 因此,陛下若要推广数学,仅靠提学官们推广是不够的,不如昭告天下,将在科举中加入数学内容。” 听到这番话,朱媺娖没感觉有什么,郝光明却颇为惊讶,差点怀疑黄道周是穿越人士了。 不然怎么开口就要改科举内容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胆啊。 ‘看来我对明末读书人了解的还不够深啊,回头还得多啃资料。’ 这边朱媺娖却是惊喜地道:“没想到石斋先生竟与朕不谋而合。” 随后,君臣二人就在科举中具体加入那些数学内容做了探讨。 为了避免步子太大弄巧成拙,朱媺娖准备先让大明的读书人学习大明既有的数学知识,如《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较为简单的内容。 待郝光明那边弄出来了适合大明读书人学习的现代数学教材,再让大明这边印发。 其实一开始,两人是想过直接把后世中小学数学教材拿来用的。 但后来发现,上面不仅有很多明朝人难以理解的文字内容,也不适合明朝读书人自学,而是更适合后世老师教学。 所以,想要合适的教材,还是的找人编写。 其他各科教材同样需要重编。 在教材编写出来前,就只能应用明朝已有的相关书籍了。 其实中国到了明朝,数学发面的发展依旧是不输于世界顶尖水平多少的。 只不过相关知识、书籍都是在对大明数学兴趣圈里流传,没有传播开来。 至于大明的普通读书人,别说数学方面的书籍了,连史书都很少看。 就如黄道周所言,在中举之前,绝大部分读书人只看四书五经及其相关的书籍。 不看其他的书,不仅是因为接触不到,更因为没时间精力去学习、研究。 ··· 走访礼部后,朱媺娖又依次走访了吏部、户部、工部、财政部、巡警部、交通部。 和礼部比起来,剩余的则几个部门官吏们总算不是养生状态了,除了交通部,其余五部甚至可以说一片忙碌。 当然,这些部门存在的问题绝不比礼部少,甚至可以说多得多。 但朱媺娖不可能一下午全部解决。 事实上,不论是朱媺娖、郝光明对这些部门也并非全部了解,同样需要时间加深对这些部门职能的认识。 只要彻底了解了这些部门,知道了其在明末是怎么一个运行状态,才好动手改革。 至于说一下子全部推翻,全都建立新的,你也得有人啊。 在有充足新式理政人才前,各方面政务不能说搁置在哪里不管吧?须得先靠老一套的东西撑着。 只能是一边用这老一套的东西,解决它的一些问题,一边培养人才,慢慢建立起新的组织结构。 还是那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次日,上午八点多。 武英殿。 一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子,规规矩矩地向朱媺娖行跪礼。 “民女毕著参见陛下!” 却是当初郝光明向朱媺娖推荐的奇女子毕著终于让锦衣卫找着了。 朱媺娖如今隐约有点奇女子收集癖,因此见了毕著很高兴。 “平身!” “谢陛下!” 待毕著起身,朱媺娖才仔细打量她。 只见毕著虽身高约一米八,容貌却并不丑,其肤白若凝脂,柳叶刀般的眉毛浓而黑,眼若流星,鼻梁挺拔,嘴略大且唇也较厚, 其身姿挺拔,仍显得有点平胸。 这样的身材容貌,女扮男装估计别人都未必辨得出雌雄。 毕著也在打量朱媺娖。 她原本隐居在南京附近山野乡村之中,为父亲守孝,在被锦衣卫找上之前,就听过一些关于朱媺娖的传言。 只是那些传言太过夸张,她便没当真。 直到被锦衣卫找上,来到南京城,她才知道有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朕听闻韬文能挽一石弓?”朱媺娖好奇地问。 这个听闻,自然是从后世资料上看到的。 须知,明朝的一石弓概念可是和以前的朝代不同。 明朝主要以力衡量,一般而言九斤四两为一力,军中实战弓箭一般为三至五力。合十力为一石。 因此,在郝光明、朱媺娖看来,能挽一石弓真的很猛。 毕著听了抱拳道:“民女十四五岁时便能挽一石弓,至如今已可挽五石弓。 然挽重弓实为练力气、打熬身体,实战中民女多用七力弓。”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郝光明都一时默然,心中震惊。 五石弓可是四五百斤,也即是两百多公斤。 即便是只是用来练力气的,那也很猛啊。 眼前这位看来是妥妥的女猛将啊。 正文 第384章 女帝私属,斩俘祭旗! , 一番攀谈,了解了毕著的情况,朱媺娖便道:“朕这里有两个去处,一是为朱雀营将官。 朱雀营皆为女兵,女子在其中带兵也方便,只是主要承担护卫之责,怕是没什么上战场的机会。 二是先到侍卫处任职,待熟悉军中事务后,便下放军中为将领。不知韬文属意哪一种?” 毕著略犹豫了下,便道:“民女愿入朱雀营。” 听毕著如此选择,朱媺娖略有点失望。 此前,在对朝廷机构进行改革时,朱媺娖也和郝光明设计好了她的私属机构。 暂时有秘书处、侍卫处、电讯处、内务处、内帑、东厂、鸣凰集团(又称大明皇家总公司)。 其中侍卫处是与秘书处相对的存在,两者合起来,其实便类似于清朝的军机处。 设想中,秘书处只负责协助朱媺娖处理政事方面的事务,侍卫处则只负责协助她处理军事方面的事务。 也算是对内阁、军务院的一种辖制。 侍卫处,朱媺娖准备从部队、军校相择有天赋、有成绩的年轻低级军官充任侍卫。 不会有很多人,理想状态是保持五个人左右就够了。 一般而言,这些低级军官在侍卫处当值一到五年,便会被下方军中,作为中级将领。 所以,此举还有帮她加强对军队的控制的作用。 可惜如今侍卫处还只是个想法,连一个人都没有,朱媺娖知道毕著既能打,又表现出了一定的将才,自然希望她进入侍卫处。 但此事不能强求。 毕著毕竟是女子,选择加入朱雀营也是人之常情。 暗叹了声,朱媺娖便道:“那韬文便在入朱雀营担任新兵把总吧。” 毕著当即跪地抱拳道:“卑职领旨谢恩!” 朱雀营人少,因此将官职衔都较高。 最低级的将官为队长,只领十人,并且还有一名队副。 然后便是把总,只领五十人。 千总领百人。 游击不定员,协助朱雀营参将领兵。 女兵虽然招收困难,但朱媺娖自出川东下以来,还是招到了几十人,正好让毕著领着一起训练,相互熟悉。 以后毕著如果立了功,自然能再升官。 召见了毕著后,朱媺娖便带着玲珑、郑森、毕著,几名宫女太监,以及部分御林军前往位于南京城西北角的边防军、卫戍军驻地。 她既已登基为帝,南京城就不必留这么多军队了,便准备将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二镇派往淮安、徐州,增加徐淮防线的兵力。 ···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 此前俘虏的清军主要将领,一一被提了出来,由理发匠为他们剃头。 这些清军将领,包括多铎在内,原来都是金钱鼠尾鞭。如今坐了一个多月牢房,全都长成了大平头加一撮散长发。 中国春秋战国时就有理发的习惯,以梳理须发为主,叫做栉工。 到了汉代就有了专门的理发工匠,及至宋朝时理发行业便比较发达了。 给清军俘虏剃头的理发匠是从锦衣卫衙门附近请来的。 他见这些清虏看着似乎没什么伤,却多数精神萎靡,甚至有些恍惚,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好奇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害怕。 虽然这些清虏都带着手链、脚链,双手甚至是反链在背后的,可毕竟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清虏啊,万一发狂伤了他呢。 他这人一紧张害怕就喜欢找话说。 于是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清虏剃头,一边笑问:“我说锦衣卫老爷,为何要给这清虏剃头呀?” 因为这几个清军俘虏太过重要,即使是一个个地出来剃头,也是有一名百户带着十好几个锦衣校尉在旁看着。 百户名叫周殇祁,闻言道:“今日这些清虏就要被带去砍头祭旗,砍头前还要再游街一次。 给他们剃头、扎鞭子,是要让老百姓看清楚这些清虏什么模样。晓得了吧?” 正在剃头的是汉军镶蓝旗甲喇章京满进忠,祖上是契丹人,其本人原是大明关宁军,后随张存仁降清。 被俘后的一个多月,他和其他被俘清军将领一样,被锦衣卫镇抚司的人用各种诡异手段审讯,逼问获取各种情报。 满进忠最害怕的一种是水刑,记忆最深刻的却是“困刑”——就不让你睡,一睡就把你弄醒,直逼得人崩溃,最后问什么答什么,只求能饱睡一觉。 经历了这些审讯手段,满进忠虽然没疯,却也有点精神恍惚。 听到要被砍头祭旗,终于被刺激到,挣扎着道:“别杀我,别杀我···” 理发匠被吓一跳,用于修面的剃刀一划,就给满进忠头皮开了道口子,鲜血直流。 他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地望向周殇祁。 周殇祁上去踹了满进忠一脚,厉喝道:“乱动什么?还想再进去试试我们的手段是吧?” 听见这话,满进忠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动了,脸色却是彻底灰败下来。 “继续给他剃头,也不用剃那么好,有个大概的样子就行。” 理发匠见没被锦衣卫老爷怪罪,猛松口气,连忙道:“是是。” 于是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给满进忠弄了个粗糙丑陋的金钱鼠尾发型。 之后其余人也相继被提过来。 汉军旗的有九个,张存仁以及其麾下三名甲喇章京,另外还有正红旗孔有德麾下的五名将领。 然后就是被艾能奇追击俘虏的许定国、李栖凤、高凤歧三名绿营主将。 最后才轮到三个女真鞑子将领,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正蓝旗昂邦章京阿山、一等甲喇章京阿尔津。 至于多铎,却是被留在狱中,不在今日砍头祭旗之列。 毕竟今日只是两镇边防军北上,多铎怎么也得留待将来大明正式北伐再拿来祭旗。 十几个人被剃了头后,装上囚车,然后就由锦衣卫及一千禁卫军押着游街。 “铛!”有锦衣卫在前面边敲锣便用扩音器宣传,“今日两镇边防军北上,砍鞑子和汉奸祭旗啦!” 街面上人原本就不少,听到锦衣卫的宣传,围观的就更多了。 很快就有人拿东西砸囚车上的清虏将领。 南京城如今街面赶紧,石头等垃圾并不好找,但烂菜叶、臭鸡蛋却是有的。 有那与清虏有仇又不差钱的,一下子就买来好几篮菜叶子、臭鸡蛋,和身边人一起扔。 “狗鞑子!该杀!” “狗汉奸,猪狗不如!下辈子投胎做狗去吧!” “这些鞑子、汉奸砍头都便宜了他们,就该千刀万剐!” “···” 噗。 李栖凤被一个臭鸡蛋砸中脸,顿时弄得满脸蛋黄、蛋液,几乎被臭晕过去。 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头上的金钱鼠尾鞭,以及周围百姓地喝骂声。 心中悔恨,啃食得他痛不欲生。 他真的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大明会冒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公主,率大军来救扬州,他说什么也不会降清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至于跟他一起降清的文官高凤歧,早在监狱中就被折磨得半疯了,这时候竟然在吃从头顶流下来的臭鸡蛋、烂菜叶··· 这十几个清军俘虏被押到西北边的军营中后,两镇边防军已经誓师完毕。 张存仁、图赖等被押到两镇边防军的军旗下,随着点将台上的朱媺娖微微点头,便有命令传下来。 “祭旗!” 鬼头刀扬起,雪白的刀光落下,顿时十几颗丑陋的头颅滚落。 随即乐声响起,一队队边防军将士便唱着军歌走出军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正文 第385章 布兵淮安,湖广急电 , 这一天出征的不止是两镇边防军,还有新编的长江水师第五镇、第六镇。 这两镇水师的兵员成分有些复杂。 主要来自芜湖水师黄斐部经过汰选的将士,其次便是镇江水师郑鸿逵部汰选出来的将士,然后掺杂了从长江水师第一镇、第二镇挑选出的几十名中低级将官。 然而,黄斐、郑鸿逵麾下的水师原本就成分复杂,既有原来的大明水师官兵,又有海盗、水匪。 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算与阎应元有交情的顾三麻子了。 他当初攻打江阴被阎应元击退后没多久就被招降,加入了郑鸿逵的水师,并改名顾三帆,在镇江水师中担任副将。 出于分化、打压郑家势力的目的,朱平其提拔为水师第六镇总兵。 但水师第六镇的兵员却是以原大明官兵和郑家水兵为主,出身海盗的兵员极少。 黄斐任水师第五镇总兵官,又兼任淮扬水师提督,加左都督衔。 另外还整编出了水师第七镇,由郑鸿逵任总兵,加右都督衔,提督常苏松水师军务。 水师第七镇驻军地点由镇江改为靖江,主要负责打击长江至太湖一带的水匪,以及侵扰常苏松三府的海盗。 顾三帆率领的水师第六镇驻守蛤蜊港。 此时的蛤蜊港不仅临海,而且向西不远就是庙湾镇,有水路直通扬州府最南端的通州,而通州则位于长江最下游的北岸,沟通南北。 所以,蛤蜊港是一个很重要的水陆节点。 黄斐率领的水师第五镇则和翁之琪的边防军第十一镇走海路前往淮安府东北角的海州驻防。 海州临海,与郁洲山岛很近,大明原来在此处设立了东海中所,可知此地之重要。 考虑这里离山东很近,又离朱大明在黄淮防线的其他军队较远,朱撇排沙鏊陆两镇兵马。 如此,即便清国出大军来攻打,黄斐、翁之琪抵挡不住,也可以从海路撤退,不至于被歼灭。 至于刘芳亮率领的边防军第十二镇,则乘坐水师第二镇的舟船,押送粮草等军备,走运河北上,驻扎在宿迁。 同时,艾能奇的禁卫军第四镇也将接到新的调令,从山阳淮安府治、安东两处移驻沭阳。 此地位于宿迁、海州的中间,北边有从山东流来的沭水,南边又有涟水沟通长江。 且涟水经过沭阳后,与沭水分流汇合向东,经流一湖泊后,于海州流入海。 因此,沭阳算是淮安府中北部的水陆交通枢纽,颇为重要。 自清军撤入山东后,淮安府北部基本处于无官府状态,小股贼匪与地主武装混战不休。 朱迫冒能奇率领禁卫军第四镇移驻沭阳,一是为了防范清军南下,二便是为了清剿、招抚淮安府北部的各种非法武装。 ??? 下午。 朱评吹角嗔营的驻地视察。 “参见陛下!” 青龙营参将宁江龙带领游击阎应元等将领,在营地门口行礼迎接。 “平身。” “谢陛下!” 礼毕,宁江龙、阎应元等就直起身子,带朱萍八嫘械挠林军进入军营。 青龙营的营地其实就是以前操江水师的驻地,是建立在长江边的水寨。 朱撇2欢水兵操练,她这次来只是想看看这处水寨修复得如何――之前宁江龙汇报此处多有失修之处,朱票慊拨了军费着令修葺。 因为在朱频募苹中,这里以后多半会发展为一处水师学校,或者说海军学校。 进去后,见水寨很多地方确实翻修一新,朱票愕懔说阃贰 参观完,她便问:“青龙营的组建,除了兵员,可还有其他的需求?” 因为青龙营归属御林军,所以是从水师第一镇、第二镇及禁卫军中挑选兵员。 至于水师第一镇、第二镇的缺员,则是从黄斐、郑鸿逵部经过汰选的兵员中补充。 又因青龙营计划先训练一个营,约三千多人,兵员的问题如今已解决了。 宁江龙四十出头,相貌平平,为人低调踏实,是从长江水师第一镇调来的。 他原来是重庆官军水师把总,后来被编入曾英麾下,一起到四川投了朱啤 其在水师第一镇也立了些功劳,积功至参将。 被调来青龙营虽然也是任参将,实际等于升了职,毕竟御林军将职是要比其他诸军都高一两级的。 听朱蒲问需求,宁江龙略犹豫了下,道:“青龙营其他方面都不缺,就是战船差了些,若是???若是能有一两艘铁甲战船便好了。uu看书 www.uukanshu.com ” 宁江龙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因为他知道铁甲战船很珍贵。 朱铺了却是一笑,道:“宁参将放心,青龙营既是御林军,四川那边若有新的铁甲战船送过来,怎么也会有青龙营一艘的。” 得到允诺,宁江龙很高兴,当即抱拳道:“末将定练好青龙营!” 朱朴挚聪蜓钟u,问:“z亨在这段时间觉得如何?” “回禀陛下,末将觉得十分充实。”阎应元抱拳道,“水师的组建和训练很不容易,许多地方与末将之前想的也有很大不同。不过,末将有信心做好一位水师将领。” 阎应元的话平澹却充满自信。 其实,阎应元原本通过顾三帆对水师了解得并不少,只因青龙营战法偏向水师第一镇、第二镇,既重用火炮、火枪等火器,才会让阎应元原来所想有很大不同。 朱苹瓜朐倜憷宁江龙、阎应元及其他几名青龙营将领几句,便见玲珑靠近了,低声道:“陛下,电讯处收到湖广巡抚堵胤锡的急电,说李自成很可能死了。” 听见这话,朱莆愣,随即便道:“摆驾回宫!” 宁江龙、阎应元离朱剖怯惺来步的,根本听不清玲珑在朱贫边的低语。 见朱坪鋈蝗冒诩莼毓,他们很是好奇,却不敢多问,只能领着其他将官一起恭送。 朱扑淙蛔偶笨聪晗傅缥模却并没有催促队伍,而是以正常速度回到紫荆城。 然后她便直奔武英殿后殿,从电讯处拿到了堵胤锡传来的电文。 正文 第386章 议取汝宁府,网约编书人 , 堵胤锡在电文中对事情有着较详细的汇报。 五月上旬,湖广的明军曾在承天府跟清军发生几次小规模的交战,互有胜负。但实际上,明军参战人数是清军两到三倍,才取得如此战果。 到了五月中旬,清军便开始有序地从湖广撤离。 发现此事后,堵胤锡当即调遣兵马,收复湖广失地。 在此过程中,又与伪顺军队发生几场小规模的战斗,这次却是胜多败少,逼得伪顺军不得不放弃争夺承天府,转而去抢占襄阳府。 原本,堵胤锡以为要将伪顺军全部赶出湖广,或者说剿灭,还需要一段时间,得打几场硬仗才行。 谁知几日前潜伏德安府的探子冒险传来密信,言伪顺军在信阳州中山铺大败,刘宗敏当场被俘,李自成不知所踪。 之后,伪顺军将德安府的南部防线直接收缩到中部的安乐城,同时又派出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前往信阳州。 同时有流言从伪顺军中传出,说李自成死于震雷山。 因伪顺军高层将领既未就此事做通知,也没有给李自成发丧,更未披麻戴孝,故而探子才难以分辨李自成之死的真假。 但伪顺军在信阳州被清虏大败却是确定无疑的,故而堵胤锡厉兵秣马,准备令湖广官军收复德安、襄阳两府,以及黄州府被伪顺占领的部分区域。 堵胤锡还在电文中表明,若李自成身死,他将以招抚为主,尽快收复湖广全域。 看完后,朱贫缘缪洞Υ理处长于惟馨道:“立即发电文给堵胤锡,就说‘伪顺之事朕已知晓,准奏’。” “是。” 离开武英殿,朱评吹浇魃淼睢 武英殿是朱迫粘0旃之所,谨身殿则是她在这边的临时休憩之所,也是晚上“下线”的地方。 她在大明所置办的各种衣物,如皇帝礼服、冠冕等,也都存于此处。 连翘、刘珠以及几名可信且得力的宫女则居于此处,与外面的朱雀营女兵分三班24小时站班守护。 后宫目前只居住了一批宫女、太监――这些人自然不会住正殿,都是住宫人的居所,负责打扫、维护后宫各殿院。 至于此前朱由崧选出的几十名秀女,除少数几个已和朱由崧有了夫妻之实的愿意跟着一起被软禁,剩余的都被遣送还乡了。 郝光明作为女帝的丈夫,却是个现代人,无法来到大明,这后宫自然就空置下来。 回到竹林老宅,朱品11趾鹿饷髡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 便过去看。 郝光明坐的是双人椅,索性给她让出位置,道:“我在网上悬赏让人编纂明朝数学教材的事终于有人接了,正在跟他谈具体要求呢。” 朱埔凶藕鹿饷鳎看向电脑屏幕,道:“相公不担心这个会引起别人怀疑吗?” 郝光明笑道,“这事又不违反我们这边的法律,别人就算是怀疑又怎样?我将自己装成明史的狂热爱好者就行了。 我们国家有十四五亿人口,全世界有六七十亿人,奇葩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官方注意,以后我最好不要卖有历史痕迹的宝物。 如果钱不够用了,可以卖没加工过的鸡血石、翡翠等宝石。 我去几趟缅甸那边,买一些翡翠原石装作赌石所得,应该就足够遮掩真相了。” 朱迫缃翊蟛糠质奔洹14力都花费在大明的军政事务上,对现代事情的了解就更慢了。 郝光明说的这些她难以理解通透,只能点头,选择相信。 其实之前郝光明卖那几件玉器所得的上千万元如今还多得很。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动作,除了维持兴明药店、光明超市的运行,主要就是采购一些朱菩枰的物资。 即便是如电台零件这种于大明那边很重要的物资,在这边也都是普通货物,花不了多少钱。 至于说在网上悬赏网友做“编书”之类的事、购买各类资料等,花的钱就更少了。 半年前他有一千多万,如今还有一千多万。 如今朱埔训腔为帝,在大明这边的行程应该会安稳很多,所以最近郝光明就考虑着是不是搞个大动作。 比如说建个大明文化村。 一来进一步装饰他狂热明史爱好者的身份。 二来,也方便他利用文化村,请现代人制作一些大明那边发展工业所需要的零部件。 但深思熟虑后,郝光明又有个顾虑:这个大明文化村建立起来后,他必然会吸引更多目光,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盯上。 万一被人窥破竹林老宅的秘密,那就不好了。 另外,自从跟朱啤18在这竹林老宅住下后,他变得越来越宅了。 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电脑前,通过朱频氖只实时跟进大明那边的各种事件。 隐隐有种玩“经营、养成”类游戏的感觉,而他的游戏人物,就是“大明女帝朱啤薄 所以,如果不是为了购买各种朱扑需要的物资,他平时都不出门的。 或许过个几年他会腻了这种生活,但如今却是兴趣满满,不想做出太大改变。 “湖广来电,说李自成极可能死在了震雷山???”知道郝光明刚才没注意大明那边的事,朱票憬堵胤锡的电文说了。 郝光明听完不禁奇怪道:“李自成怎么会跑到信阳去呢?清军既然撤了,又怎么会在信阳跟顺军交战?” 朱颇眉道:“李自成应该是去抢占河南地盘的,相较于其他地方,豫东南经历的天灾、战乱相对少一点。” “如果是这样,清军怕是在掳掠豫东南的财富、人口。”郝光明做出了判断,随即又提出建议,“你最好派人阻止――清军掳掠不仅会破坏地方,还会增强清国的战争潜力。” 朱破鹕碜叩焦矣谂员咭桓贝蟮赝记埃看了看便道:“此前黄得功传电奏报,说准备在收复颍上、颍州、蒙城后便屯兵太和、亳州,再筹划收复开封府。 若要阻止清军掳掠豫东南,就只能让他先统帅本部兵马及庐州府的李国英、马得功收复汝宁府了。” 明末的汝宁府,主要是后世河南的信阳、驻马店区域。 黄得功所部若是在颖水,进军汝宁府还是很方便的。 “确实可以先收复汝宁。”郝光明过来看着地图点头。 “那我这让人给黄得功发电报。” 说完,朱票闼呈执了五六斤超级小麦种子,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到西屋去了大明。 运送物资这种事,朱扑洳凰得咳斩冀自己榨干,却也一直没断过。 基本是以粮种为主,其次便是电台零件、对讲机、无人机、药物等重要战略物品。 再加上朱也很懂事,同样每日运送物资到成都,目前两姐妹在大明这边已经积攒了不少好东西。 朱评肟后,郝光明继续跟接受编书任务的网友聊天。 这位网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肯定也是位文史爱好者,这点从网名就能看出来―― 仗剑书流年:大老怎么会想到编这种书呢?总不会真给明朝人用吧?滑稽 光明大将军:不是说了吗,我是个明史爱好者,弄这个就是想在某些贴吧、论坛装个b。 仗剑书流年:大老就是大老,装b都是如此的不同凡响。不过鄙人能力有限,只能编写小学部分的数学教材。 光明大将军:中学的不能一起搞定吗? 仗剑书流年:大老太高看鄙人了,小学部分的教材鄙人都得按年出,如果算上中学的,估计鄙人得给大老打一辈子工才行。 郝光明看了皱眉。 论年出书? 虽然一个人业余编教材是需要这么久,可是,这么长时间他能等,朱莆幢啬艿劝 说不定一气之下都不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于是他道:你不能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有能力的一起编吗?只要质量、时间上能让我满意,钱不是问题。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才有回复。 仗剑书流年:60万,半年内鄙人至少编成三本大明小学数学教材! 正文 第387章 襄阳城外 , 60万? 郝光明沉吟起来。 他让编的是大明人用的小学教材,而非现代小学教材,难易程度视编书人知识储备、自身素质而定。 他和朱媺娖商议过,大明小学学制先定为三年,分上下学期的话,就是需要六本教材。 其内容则囊括了现代小学六年的数学基本内容。 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大明不要求小学生学得那么精,毕竟大明小学生绝不会有现代这么卷。 二则,大明小学只设“文学”、“数学”、“自然”三科,其中自然又以讲故事、增加学生见识为主,属于副课。 这就意味着大明小学生有更多时间学习文学、数学两科,也就能学更多的内容。 60万元打包小学数学教材,就是10万元一册,只要编出的书内容质量符合要求,郝光明觉得完全可以接受。 他于是回复:可以。稍后我会找人做一份电子合同,签完合同后我会先打5万块给你,编出了第一册我再给5万块,之后每编出一册给10万块。 仗剑书流年:好的。 对方显然对郝光明颇为信任,因为郝光明在这个小圈子里已经颇有名气了。 “姐夫姐夫,姐姐刚才是不是回来过了?” 一个脆甜的声音忽然出现,郝光明这才发现朱媺姕回来了。 他笑问,“你怎么知道她刚回来过?” 朱媺姕道:“客厅里有姐姐身上的香味,我闻到了。” “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人家是属兔的!” “哈哈哈,姐夫知道···” 朱媺姕跟郝光明说笑玩闹了会儿,也回去了,并且同样带去了一份粮种。 ··· 李定国率领边防军第四镇赶到襄阳城附近时,已是六月一日。 郧县与襄阳城同处于汉水边,且郧县位于上游,按理讲,边防军第四镇乘船顺流而下,一两日间就能到襄阳城的。 但李定国率部在郧县修整了一日有余,随后沿汉水而下,先后收复了沿途的均州、光华、谷城。 因西边的清军是从郧阳败退的,并没有时间大掠这几处。 在发现清军离开后,便有不少当地人回到了城池中。 这里面既有依旧偏向于顺军的底层百姓,或是有亲友在顺军中的人。 也有仍忠于大明的士绅、地主。 还有曾短暂降清的士绅、地主、贼匪。 当发现清军匆匆撤离,州县城池出现权利空白后,以这几股势力为代表的各路人马便纷纷现身,争夺城池控制权。 有彼此争而不斗,在纠缠中一起修复城池、恢复民生的;也有刀枪相见,彼此杀得血流成河的。 李定国是奔着收复襄阳来的,自然不会对路过的这些城池不闻不问——别的不讲,边防军第四镇后续粮草需要通过汉水运输到襄阳,如果不摆平沿途州县势力,粮道便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但李定国又急于抢占襄阳城,不想在这几个州县耽误太久。 于是每到一处城池,他也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愿意重归大明的,他便以陕南、鄂西军务提督的身份授予归降者临时军职,令组建临时军府以管理地方。 城池中若有不愿意归降大明的,则直接剿灭。 靠着这种方式,李定国才做到三四日间连下均州、光华、谷城。 若是按正常程序来,他和边防军第四镇说不定此刻还被牵绊在均州呢。 他的这种处置肯定是有许多不足之处的,甚至会让地方遗留许多问题,离稳固统治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至少让粮道有了一定安全保障。 当然,粮道最大的保障还是押送粮草的部队,地方上的势力至多有协助作用··· “军门,看来我们来迟一步,襄阳已经让伪顺占了啊。”徐佑拿着望远镜,遥望着樊城关以及襄阳城头的大顺旗帜说道。 李定国还在用望远镜看。 他闻言缓缓道:“就算被伪顺占了,我们也未必没机会。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在让探马越过襄阳城,往东边、南边探一探,多打探一些伪顺军队的情况。” “是。” 看了一会儿,李定国没瞧出什么异常,便也收起了望远镜。 襄阳城建立在汉水南岸,而在其对岸还有个樊城关,其实就是以前的樊城。 两城倚着汉水,互为犄角,在没有红夷大炮的情况下很难通过强攻破城。 当年李定国率数十骑轻取襄阳,完全是因为那时的襄阳官军毫无防备,而他和几十个手下又穿的是官军服装,打得是官军旗帜,这才轻易下了襄阳。 顺军守城绝不可能像当年的大明地方官军一样松懈,他如果故技重施,绝对会被顺军识破,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此番要取襄阳,他必须另做打算··· 在汉水上游离襄阳城十几里的一座山坡安营扎寨后,李定国就耐心的等待起来。 就算是选择强攻,他也得等郧阳府、甚至是兴安州的援兵来了才好动手。 因此李定国并不着急,已做好等个十来天的准备。 谁知就在第三日,出乎他预料的事就发生了。 有三千左右的顺军离开襄阳城,向东而去。 根据之前两三日的观察,襄阳城的顺军很可能只有五六千。 这一下走了三千人,襄阳城墙及樊城关城墙上站哨的顺军都明显变希了。 得知这一情况后,徐佑激动地道:“太好了,现在襄阳的伪顺军都未必有三千人,还要分守樊城关,怕是每一边的守军都只有一千多。 樊城关那边还好说,襄阳城这么大,一千多人哪里够守?我们绝对可以轻易攻下!” 马思良道:“会不会有诈?比如伪顺军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才故意做出减少兵力的假象,引诱我们攻城。 实则城中还藏有数千兵马,待我们攻城时,城内隐藏的伪顺军便会与之前出城的伪顺军一起夹攻我们。” 徐佑道:“就算伪顺军真有这样的计谋又如何?凭我们第四镇的实力,完全可以一面顶着城内守军地攻击,一面解决城外的敌人!” 马思良还要再分说,便听李定国道:“不要争了——算算时间,前日放出去的探马今日便会有一批回来,且听听他们打探了些什么消息再做决定。” 李定国才说完,下面的人便来禀报,说探马回来了。 并且带回来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李自成死了! ( 正文 第388章 李定国洞悉襄阳虚实,田见秀动念率众投降 , 这一批探马是抓住了顺军的探马为“舌头”,带了回来。 李定国对李自成身死的消息太过惊讶,于是亲自审问。 “听说闯王和汝侯所领的北路军在信阳州遭遇清军埋伏大败,汝侯当场被俘,闯王退到震雷山中,却被山民所杀。” 也不知这名顺军探马是天生怕死,还是对大顺彻底没了希望,见到李定国便将其所知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李定国及其麾下将官听了这消息都感到很意外,回过神来又不禁感慨唏嘘。 资格较老,几乎是与李自成同年加入农民军的营参将王先璧叹道:“真没想到,李自成这样的枭雄竟然会死在山民手里。” 徐佑则摇着头道,“他死得这么窝囊,还不如跟清虏战死呢。” 另一位营参将祁三升笑道:“估计李自成也没想到会死在山民手里,八成以为逃进山里就能活。” 童烁是新晋营参将,且以前是官军并非农民军,便没对此事做评价。 李定国则继续审问,“你们是听闻李自成死讯后出城的?要去作甚?襄阳城中如今还有多少守军?主将是何人?” 顺军探马道:“闯王遗命,让为他报仇,义侯等人便领兵前去信阳州,泽侯便给了他们三千人···” 李定国听得直皱眉,打断道:“别用你们伪顺的封爵了,直接说人名。” “是。”顺军探马应了,接着道:“张鼐、罗虎、郝摇旗等要去信阳州给闯王报仇,据说田见秀先是不同意,迫不得已才给了三千人。 如今襄阳城中主将是田见秀,另外还有党首素、张世杰、贺蓝。 有战兵三千余,另外还有党首素训练了十几日的五千多民勇。” 居然还有五千多民勇? 李定国与麾下几名将官交换了下眼神,都感到颇为意外。 在他们看来,襄阳短时间内饱经战乱——先是三月份时清军来攻,不久前清军又撤走,以清军的德性,襄阳城池没被彻底毁掉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弄出民勇来? “民勇是哪里来的?”李定国再问。 顺军探马道:“此前清军占领了襄阳,很多百姓逃进了山野,得知我们夺回了襄阳,便又回来了。” 听此,李定国只能感叹,伪顺在襄阳百姓中的统治基础是真不错,以后大明收复了襄阳怕是没那么容易治理。 不过这不是他一将领该操心的。 他又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重要消息汇报上来的?若有,便算你戴罪立功了。” 顺军探马一时无语,心想:我之前说了这么多都不算戴罪立功吗? 他不敢跟李定国讲条件,于是又道:“在下还听到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据说闯王临终前,还曾遗命让大伙儿听泽侯,嗯,听田见秀的。以后跟一只虎李过汇合,再让李过继承大顺皇位。” 听此,李定国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含笑道:“这确实是个顶重要的消息,便算你戴罪立功了。” 说完,便让人将这顺军探马带下去。 随后他问身边将官,“几位都有什么看法?” 王先璧道:“五千多训练了十几日的民勇不算什么,额们用光明式大炮轰几阵,说不定就能把他们打崩了。 所以额觉得,不用等援兵,这襄阳城额们就能拿下来。” 祁三升道:“咱们都远远的看了,襄阳城之前应该是被清军红夷大炮轰过,很多地方的缺口都没修,咱们强攻起来并不是很难。” “照先(童烁字)有何看法?”李定国看向童烁。 “我觉得可以试试劝降。”童烁沉吟着道,“襄阳城再怎么说也是一座坚城,我们就算占据颇大优势,打起来还是会伤亡不小。 李自成既然死了,伪顺便已经是穷途末路,相信伪顺那边不少人都明白这点,因此我们是有可能劝降成功的。” 听完,李定国果断做出决定,“那我们就先劝降,若不成再打!” ··· 襄阳城中的情况其实比李定国等人预想的还要糟糕。 清军撤离时虽然没毁了襄阳城,却也把能抢的都抢走了,可以说一粒粮食都没留。 如今回到城中的百姓约莫有两三万人。 这些人并没有带多少粮食,无法供应顺军粮草不说,可能还需要顺军接济——假如顺军愿意的话。 顺军带来的粮草同样不多。 估计过个十天半月,再没有粮草到来,城中便会缺粮。 相较于缺粮危机,更严重的是北路军大败、李自成身死消息已经传开,军心、民心涣散。 亏得田见秀一直是顺军前三号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后勤大总管,党首素也是宿将,都在军中颇有威望,这才勉强拢住城中军民。 被大火烧得只剩一半的原襄京“行宫”中,田见秀与党首素相对而坐,都紧裹着眉头。 见田见秀迟迟不说话,党首素便道:“泽侯,额们不能这么死守着襄阳城,必须找地方打粮。 否则缺粮的事儿漏出来,这城中军心、民心就彻底散了。” 田见秀唉声道:“不是额不同意打粮——额们如今只有三千多战兵,附近还曾发现明军探马踪迹,很可能有一只明军在左近。 如此情况,额怎么还敢再分兵给你带出去?你就不怕出去了回不来吗? 何况这襄阳方圆几十里几乎都成了白地,你上哪里去打粮?” 党首素闷声道:“你说的这些额也知道,但待在城中肯定是死路一条,出去运气好还能找到活路。” 田见秀还要再说,便见一掌旗官喘着气跑进来,道:“侯爷,城外来了一支明军。” 一听这话,田见秀便站了起来,问:“可看得出有多少人?” “估摸着有一万多。” 田见秀还要再问,党首素便道:“泽侯还是先去城墙上稳住军心,额去调民勇上城墙支援。” 这种时候,田见秀也懒得计较党首素以下克上之举,点点头就跟着掌旗快步来到西城墙上。 “边防军第四镇?” 看到这伙明军的军旗,田见秀眉头皱得更紧了。 通过此前李自成进攻武昌的一场大战,以及后来他们和湖北明军的几次大小战役,顺军已大概摸清了明军的新军制,知道有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之分。 其中边防军不仅装备精良,兵员也都是素质颇高的精兵,可谓精锐之师。 这个边防军第四镇成立得明显较早,恐怕实力更强劲。 ‘看来这襄阳城守不住了啊。’ 田见秀心中一叹,感到无比茫然。 大顺走到今天这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明军中出来一队骑兵,来到护城河前百余步处。 随即其中为首者就拿出了一个奇怪的喇叭,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城中的伪顺军民听着,我们是大明边防军第四镇,今已得知李自成败亡之事。 同时,还要告诉你们另一个消息,湖广巡抚堵胤锡不日便将率领数十万官军北上。 可以说,你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如果负隅顽抗,必将和伪顺一起灭亡。 今日投降不仅可保全性命,若得以整编入军中,还有富贵的机会。 给你们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若是不降,我们便要以大炮攻城了。” 喊完话,这队骑马的明军就退了回去。 随后,田见秀便瞧见这支明军摆开了阵型,一门门反射着阳光的火炮被推了出来,在距离城墙一两里的地方依次排列,足有二十门。 明军这种疑似精铁铸造的新式火炮田见秀听李自成说过,其威力足以媲美清虏的红夷大炮,且射程更远,射速更快,即可打铁弹,也可打开花弹。 看见这阵势,田见秀便觉得襄阳没有守住的可能。 他再看左右城墙上稀稀落落的大顺战兵,发现不少人都露出恐惧、惊慌神色。 田见秀清楚,这些战兵此前都被清军的火炮轰怕了,如今见到大炮就想跑。 不然的话,此前他们也不会被阿济格三四万人追得一败再败,犹如丧家之犬。 想到这里,田见秀心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仗根本没法打,不如投降算逑。 正文 第389章 兵不血刃复襄阳,询问军情解粮危 , “不能降!” 当党首素和张世杰、贺蓝这两员年轻将领在西城门楼内听田见秀提出投降的主意,竟然齐声反对。 田见秀意外之极,又有点害怕,看着三人提声质问:“难道你们非要带着城中的将士、百姓一起去死才甘心吗?!” 张世杰、贺蓝都皱着眉,一时不说话了。 张世杰乃是出自闯军孩儿营的小将,只不过不如张鼐、李来亨等人那么出名。如今顺军人才凋零,张世杰才升为威武将军。 贺蓝则是左金王贺锦的侄子,贺锦在青海身亡后,贺蓝先为威武将军,如今为果毅将军。 至于党首素,则被升为制将军。 一阵沉默后,党首素道:“至少我们不能这么轻易的投降——得和明军谈好条件,得到一定保障,不然谁知道投降后会不会被他们杀了?” 张世杰跟着道:“不错,就算投降,我们也得跟他们谈谈条件。” 贺蓝则道:“咱们大顺军和八大王那些人不同,咱们攻破了大明的京城,崇祯皇帝都被逼得上吊了,明军能饶过咱们?我看外面的明军多半只是想诱降咱们!” 田见秀耐心解释道,“如今大明是那坤兴公主当家做主,当初在武昌她都能跟闯王议和,如何会再跟额们算旧账?” 贺蓝哼道,“泽侯当初在西安,都没去过京师,哪有旧账可算?” 田见秀皱眉,一时也不说话了。 他觉得贺蓝就是在跟他抬杠。 讲实话,如果不是记着老兄弟们的情义,他刚才就能让人打开西城门迎明军入城,一人独享献城的功劳,哪里会跟这几个人商量? 有沉默了会儿,田见秀道:“不要忘了闯王的遗命,在汇合一只虎前以额为主。 何况闯王也讲了,如果大顺事不可为,就投降大明。怎么,你们连闯王的遗命都要违背吗?” 这下贺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只是觉得明军不可信,并非是要坚决做顺军。 这时党首素道:“降吧,但得和明军谈妥条件。” “行。”田见秀也退一步,答应了。 随后又是一番商议,田见秀便带着贺蓝出城,在护城河前一百多步的地方,跟李定国见了面。 瞧见明军主将是李定国,田见秀并不意外。 去年刘体纯从夔州府逃了回来,便跟李自成、田见秀等人说了李定国等张献忠部下归降了大明的事。 李定国听田见秀是来谈投降条件的,便将朱媺娖收降农民军的那一套讲了出来。 田见秀听完眉头深皱。 他还以为李定国这边怎么也会给投降的将领许诺个官职,没想到不仅什么官职都没有,还要送他们去什么军校学习——这怕不是找个借口将他们软禁? 李定国看田见秀满脸犹疑之色,又道:“此前袁宗第、牛万才、刘汝魁他们都是这么安排的,我来此前,袁宗第已成为边防军第六镇总兵,就驻扎在兴安州,李来亨则在其麾下为一营参将。” 田见秀见李定国言之凿凿,多少打消了些疑虑,但这种安排和他心里的期望终究差距有点大,于是道:“额要回去跟其他几位将领商量一番。” “请便。” 回到襄阳城内,田见秀将李定国给出的安排说了,原以为党首素也会反对,谁知党首素略微沉吟一番后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定国所说应该是真的。额们几个授不授官的不重要,跟着们的将士有着落就行。” 说完,看向张世杰、贺蓝。 两人虽然年轻,可如今手中也是各自掌握了五六百战兵的,是城内实质上的三、四把手。 张世杰比较信服党首素,沉思了下便道:“既然明军可信,就这样吧。” “你呢?”田见秀期望地看向贺蓝。 之前贺蓝可是唯一明确反对投降的,如今明军条件如此苛刻,总不能也同意吧? 谁知贺蓝也道:“你们都觉得明军可信,我能有什么说的?投了算逑。” 田见秀彻底无语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唯一一个不满明军所给条件的。 可他又不敢明着反对党首素三人,更不愿为此跟明军开仗。 左思右想,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就这样,李定国兵不血刃地收取了襄阳城,并且收编了三千多名顺军及五千多民勇。 结果,等进入襄阳城内,得知襄阳城缺粮,李定国也头大了。 三千多顺军已经放下兵器、脱下盔甲,在接受明军的汰选及临时整编。 田见秀四人则被李定国待在身边,以防万一。 在残破的“行宫”中坐定后,李定国便道:“郧阳府那边粮食也没多的,我们的军粮则是从重庆布政司运过来的,只够第四镇的将士用。” 听了这话,田见秀四人都担心起来,怕李定国不守信用,将他们坑杀。 古来战胜方杀俘没几个是因为嗜杀,大部分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粮食养俘虏,其次则是为了震慑敌人。 若是粮食问题解决不了,李定国反悔坑杀了襄阳城这两三万人也不稀奇。 如今这世道,几百上千万的人都死了,再死个几万又算得了什么? 田见秀绷着神经不说话。 党首素则直问:“李军门总不会看着我们和襄阳城的百姓活活饿死吧?” “当然不会。”李定国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略一沉吟,问:“你们可知道堵抚台和湖广的边防军、卫戍军有何动作?” 田见秀四人听了一愣。 然后贺蓝就问:“李军门之前不是说堵胤锡率领几十万官军北上了吗?” 李定国露出些许尴尬神色,道:“那是吓唬你们的——我是从兴安州到郧阳再到襄阳的,怎么可能知道湖广的情况?” 田见秀、党首素四人顿时都沉默了。 李定国怕几人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又补充道:“不过,依你们的城防力量,确实挡不住我军强攻。所以,四位投降确实是明智之举。” “唉,”田见秀一叹,道:“李军门还是说说怎么解决城中缺粮的问题吧。 眼下城中只有两三万百姓,粮食尚可顶个十天左右。 可再过段时间,百姓们知道襄阳城重归大明,恐怕又有不少聚过来,那时襄阳城的粮食缺口只会更大。” 田见秀在顺军中长期管后勤,对治理方面的认知比其余几人都要深刻。 也正因此,他才知道如今襄阳城面临多大的困难。 李定国道:“没别的办法,只能向堵抚台求援,让他尽快从武昌运粮过来。” 田见秀、党首素这下明白李定国之前为什么问堵胤锡的动向了。 田见秀当即道:“清虏从湖广撤军后,我们和堵胤锡都在抢占清虏撤出地盘,在承天府跟湖广官军打了几仗,基本都输了。 根据我们获得的最新消息,十日前湖广官军就占据了钟祥。 目前或许到了南边的宜城附近,甚至可能已经攻下了宜城。” 李定国笑道:“那事情就好办了,我们立即派人顺人去宜城,甚至是钟祥,联络堵抚台请调粮草就是了。” 李定国在率军来郧西前,已经从成都送来的文书中得知了堵胤锡的事。 他可以确定,堵胤锡既然被朱媺娖越级提拔为湖广巡抚,替代了那么什么湖广总督何腾蛟,那必然是后世有名的能臣。 这样的能臣经营大半个湖广数月,拨出一些粮食给襄阳这边救急总是可以的吧? 就算湖南的粮食不够,还可以从四川请调。 据李定国所知,四川今年可是春粮大丰收! 正文 第390章 试点范围缩小,定期落实新政 , “陛下,新政试点范围恐怕还要再缩小。” 武英殿中,内阁首辅袁继咸起身对朱埔灰荆不紧不慢地说道。 “臣等这些日子梳理各部及南直隶诸府事务,发现百废待兴,需用人、用钱粮之处甚多,实不易上来便在整个南直隶范围内推行新政。” 今已是六月七日,距离朱频腔过去了十日,距离她当初议定内阁十部及三院更是过去了半月有余。 可新政的推行,除了朝廷各部门名称有所变动,在地方上的落实却连个头都没开。 得知这一情况,朱坪懿宦,便将阁臣都召集到武英殿开会询问。 却不想袁继咸如此作答。 朱频降字挥惺六岁,闻此言不禁有些生气,却没表现出来,反问道:“那首辅以为新政试行当缩小到哪一范围呢?” 袁继咸道:“可先在应天府试行三个月,试错纠正,若无太大问题,再推行到南直隶及重庆。 之后观效一至三年,再决定下一步的推广范围。” 听了这话,朱菩闹信意稍减。 先将范围缩小到应天府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如今受朝廷实际控制的也就南直隶、四川、重庆、贵州、江西、湖广。 如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朝廷只能做到半控制。 对于这几处而言,若朝廷政令无碍于地方势力的利益,他们应是不介意应付一下,做些面子上的功夫。 可一旦朝廷政令妨碍到了地方势力的利益,他们多半会阴奉阳违,甚至可能明着跟朝廷唱反调。 至于这个他们是谁,朱埔材岩哉绫稹―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地方上的士绅、地主、商贾肯定是有的,也能有相当部分官吏,甚至还可能有平民百姓。 当然,最具代表性的还是相当一部分具备了军阀性质的官军??? 深吸了口气,朱凭龆ㄔ偃桃蝗蹋多一些耐心。 “好,就先在应天府试行新政。”朱粕ㄊ幼偶肝桓蟪迹尤其是袁继咸、马士英,“朕希望诸卿明白,今朕得天赐神通往来后世,不仅于大明而言是万载难逢的强盛良机,便是诸卿亦可名传千古。 只是,究竟留下的是美名,还是骂名,就得看诸卿的选择了。” 七位阁臣听了这番话,是既振奋又忐忑。 全体起身作揖道:“臣等必尽心竭力辅左陛下!” 朱频溃骸氨硖的话说一遍就够了,朕希望看到诸卿的实际行动。 七日之内,朕至少要看到财政部、巡警部的新政在江宁、上元两县展开。 一月内,要在应天府八个县全部落实!” “臣等遵旨!” 阁臣们离开后,又有法务院三位主要官员应诏前来。 “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除了法务院院正从二品王应熊,另两位分别是法务院院副从三品李永茂,最高法院院长从三品刘光斗。 说起来,朱埔彩鞘窒乱皇蔽奕丝捎茫才矮子里面拔将军,选了这三位。 王应熊就不多说了,就是朱频目儡。 李永茂则属于超擢。 此人1601年生,崇祯十年1637年进士,之后做过行人、知县、兵科给事中等。 去年参与了拥立福王之事,因此在弘光朝被授为兵部郎中正五品。 后世又出任过隆武朝兵部侍郎、永历朝礼部尚书兼阁臣。 清军占领广州后,李永茂虽未继续扛清,却也没降清,而是隐匿山中,不久病亡。 朱朴么巳耍主要是看他年轻44岁,且以往经历也显露出一定办事能力。 若没有一个偏向实干,能干事的人,仅靠王应熊是很难落实法务院相关新政的。 刘光斗则是1591年生,天启五年1625年进士。 做过推官、监军、监察御史等官职。 但后来因为攀附魏忠贤的阉党,在崇祯继位后被清算,丢官罢职。 到弘光朝建立,他才走通刘泽清的门路,被举荐给马士英。再由马士英、刘泽清助其成为弘光朝的监察御史,后改任大理寺右丞。 其最大的污点,则是南京城破后降了清。 历史上降了清的,朱萍负醵疾幌胗谩 但她发现刘光斗在推官任上不仅时间颇久,而且连续几任都是政绩卓着。不仅昭雪冤狱,在民政方面也做了不少事实,为任职的基地百姓称颂。 因此,多方面考虑后,朱苹故蔷龆ㄓ昧豕舛贰―如果太顾及某人在后世历史上的选择,她能用的人将会极少,不仅最后清替明,那些读书人、官宦没有做清臣的终究是少数。 所以,像刘光斗这种并非主动降清,降清后也没做出什么大恶之事的人,她需要用时还是得拿来用。 当然,在这个时空降了清的,不管主动、被动,她都是绝不会原谅的。 “朕让内阁七日内在上元、江宁展开新政,一月内在整个应天府展开,对于法务院也是同样的要求。卿等可能办到?” 王应熊当先表态,“臣等定竭尽全力。” 李永茂则道:“即便新政范围缩小到应天府,此番也需建立八个初级法院,一个中级法院。 按照陛下对法院的要求,我们必须从原县衙、府衙抽调官吏,才有施行新政的人手。” 法务院新政算是最容易落实的,因此听李永茂已有具体计划,朱频姑挥芯讶,而是点头道:“法务院就是要以法院将断桉判决之权从县衙、府衙及省司中剥离出来。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地方衙门中精善刑名的官吏,本就该抽调到法院去,否则他们在地方衙门便无事可做。 但有一点你们必须要注意――法院的法官不仅要懂法律、善断狱,最重要的是要清廉,决不可贪腐弄权、知法犯法。 新政本就不容易得到百姓信任,若是一开始便闹出法官犯法之事来,必然会让新政更难推行。 因此,对法院体系的任何官吏贪污犯法之事,朕绝不姑息,皆从严从重处理! 此话,你们务必要切实地传达给法务院的各级官吏。可记住了?” 三人都听出了朱苹坝镏械木鲂挠肷币猓心中凛然下,一起作揖应道:“臣等谨记!” 之后,王应熊三人离开,回法务院衙门办事。 朱聘的时间不多,他们可不敢再耽搁下去了。 喝了杯后世的花茶休息了会儿,朱撇盼剩骸案吆晖甲蛉湛墒堑蕉疾煸罕u懒耍俊 一旁侍立的刘珠应道:“昨日上午去报道的。” 朱频阃罚“那便传高宏图、姜曰广过来武英殿。” “是。” 刘珠去吩咐太监传人。 大约过了半小时,高宏图、姜曰广才一起来到武英殿。 这还是高宏图第一次觐见朱疲于是行稽首跪拜大礼。 姜曰广也不得不跟着。 两人一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这两位都是六十几岁的人,朱撇幌敫他们绕弯子,便直问道:“对于都察院新政两位有何看法?” 正文 第391章 开窗理论与孙子兵法 , 高宏图虽然和姜曰广同为1583年生,但为官资历却比姜曰广老得多。 他在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便中了进士,姜曰广则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 崇祯初年,他便坐到了左都御史的职位,后来因为看不惯宦官督政请辞,归乡为民十年。 到了崇祯十五年才因为在家乡胶州带兵抵御清军,守住了胶州城,被崇祯重新启用,为南京兵部侍郎,之后又升为南京户部尚书。 纵观高宏图做官几十年的作为,从一开始就特别厌恶太监,专门跟太监对着干,爱拿太监刷名声。 其虽是山东人,但却是东林党骨干,南明弘光朝的东林党真正的首脑。至于史可法,只是东林党的头面罢了。 此人算是典型的儒门官员,在为官历政时就是劝君王勤修内政、惩处奸佞那一套,并无具体的实际政绩。 弘光朝灭亡后,他客居在会稽,收到多铎的劝降信,看都不看,就逃到了会稽城外一破庙中,绝食九日而亡。 此前朱媺娖虽然同意了姜曰广等人,授高宏图为左都御史,实际却做好了高宏图不愿就任的准备。 没想到高宏图竟然来上任了。 这倒是让朱媺娖略感意外。 对于各部门工作的革新,朱媺娖都专门给了一份指导手册。 高宏图既然来任左都御史,自是对朱媺娖的事有了一定了解,算是表态认可了朱媺娖这位女帝。 对都察院的那份指导手册,他也认真看过。 以前大明的都察院主要是分设十三道监察御史,监察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军政等事务,同时还会因各种事特设监察御史。 可以说,以前的都察院什么都可以管,且几乎都是风闻奏事。 在朝廷中枢并没有再分设部门,只有经历司、司务厅、照磨所、司狱司几个行政辅助机构,且每个机构只有一两名官员。 而朱媺娖所给的指导手册给都察院中枢划出了三司两局,并将原来的四个行政辅助单位级别做了调整。 现在都察院横向单位排列如下—— 政监司、商检司、法察司,加以前的经历司。 巡查局、特事局。 司务所、照磨所、司狱所。 可以归纳为两局、三所、四司。 其中巡查局,是为定期巡查某一地方所设,算半常设单位。 特事局则需因事奉旨而设,不是常设。 另外,指导手册还建议在政监司下设立针对十部的十个政监科,又在各省设立督察厅,在各府设立督察局,在各县派遣一位政监御使,简称政监使。 至于商检司、法察司,指导手册只写了几句笼统的话,并未做具体建议,说是以后再根据情况议定。 经历司则照旧。 最后,则取消了都察院风闻奏事之权,要求:凡有所奏,必有实证。 高宏图一眼就看出来,新政是将以前的六科大部分权利、责任都并入都察院了,同时又对都察院权利进行了新的限制。 比如说都察院完全管不到军方的事,又比如说必须实证奏事,而不能风闻奏事。 虽然对朱媺娖的神异有所了解,可这份指导手册上的意见高宏图仍无法全部接受。 听朱媺娖询问,高宏图想了想便道:“陛下所给的都察院革新指导意见,整体而言对国政是有利的,但其中也有不少不合时宜之处。” 朱媺娖并没有因为后世的史料,就对一人产生太大偏见。 尤其是在一些她和郝光明都没有经验的事上。 这一点郝光明也是认同的。 身处后世,他固然见识广博,可有些事你没亲身经历过,没去实际做过,就很容易纸上谈兵。 这也是朱媺娖要先用这些儒门旧官的原因之一。 这些人理论方面再差,甚至是错误的,也总是有一些实操经验的,而这恰恰时郝光明、朱媺娖所欠缺的。 听高宏图说郝光明编的指导意见有不足之处,她便微微一笑道:“研文先生请讲。” 高宏图道:“此前,朝廷在两京十三省设有御使一百多位,可若是按新政上面的来,所需御使数量便会剧增到数百位不止。 如此一来,不仅这些御使的俸禄会加重朝廷负担,都察院也未必能全权统领,人多事杂,必然生乱。 其次,若是不准风闻奏事,而需取实证,御使对其他部司官吏的威慑力恐怕会大大降低。 陛下该知道,很多时候官员贪污犯法渎职等,是很难取到实证的。 御使又多是没多少经验的年轻官员,如何能取到实证? 若取不到实证,难道明知某官员犯法却只能听之任之?” 说到这里,高宏图停了下来。 朱媺娖略一沉吟,道:“研文先生所说的这两条虽不无道理,却失之偏颇了。 御使俸禄并不多,即便增加到几百个,一年又能花费朝廷多少钱? 朕此前就跟内部众臣说过,朝廷的钱不够花,当先设法开源,其次才是节流。 有些事不能因为花钱就不去做。而且,有朕在,朝廷的财政状况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所以,别说增加数百御使,便是增加上千个,朝廷也发得起俸禄。 至于说人多了、事多了,研文先生担心都察院不好统领,那便是都察院主官的问题了。” 顿了顿,朱媺娖又道:“风闻奏事虽然对不法官员威慑力大,但御使们听些风言风语便上奏,很容易扰乱朕以及内阁的视听。 何况,御使都是人,也有私心。 观我大明过去两百多年,御使为他人收买奏事,或为一己私利奏事,或为党争奏事,不知有多少。 近几十年,御使更是完全沦为党争的工具,成为朝政混乱、败坏的根源之一。 至于说御使多由年轻官员充任,没有经验,取实证困难——这难道跟研文先生之前所说的不是一件事吗? 因为事情困难便不去做了?莫非研文先生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就学了个‘畏难而退’?” 以高宏图历任五朝君主、数起数伏的官场经历,听了朱媺娖这一番话,也不禁面色羞红,额头冒出细汗。 虽然六月天气已经热起来,可这武英殿却是安置了不少冰鉴的。 旁边姜曰广也不禁暗呼厉害。 朱媺娖虽然一口一个先生的称呼高宏图,语气也没多么严厉,所说之话却句句迫人。 畏难而退向来是为人所不齿的,迎难而上才是被世人称颂的美德。 高宏图提了两点,却都被朱媺娖归结为“畏难”,几乎无法辩驳,便下不来台了。 朱媺娖并没有逮着高宏图穷追猛打,而是看向姜曰广,问:“居之先生对都察院新政有何看法?” 姜曰广原来和高宏图是差不多的看法,现在自然不能重复高宏图的话。 他想了想,道:“陛下,御使设置到县所需官员实在太多了,或可先设立到府。 一府督察局,有二三名御使,再配合有司吏员,足以监察一府官民不法之事了。 另外,若非要御使以实证奏事,还当授予御使查证之权才行,否则御使在地方上办起事来恐怕寸步难行。” 另一边,一直听着朱媺娖和都察院一二把手“交锋”的郝光明,听此不禁笑道:“开窗理论果然好用啊。” 朱媺娖也微微一笑。 后世那位鲁大儒的“开窗理论”其实古时就有类似道理了,不过孙子兵法中所言“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的一种另类应用罢了。 她和郝光明都知道,大明除去卫所都有上千个县,肯定是没法一开始就将御使设立到县一级的。 之所以提出来,就是想用开窗理论让反对的官员妥协,答应将御使设立到府一级。 此前大明算是将御使设立到省一级,朱媺娖设立到府一级,已然是明显的进步。 于是,在姜曰广略带忐忑的目光下,朱媺娖一笑道:“居之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也罢,都察院新政便先落实到府一级吧。 至于给予御使查证之权,可以。但须得于是提前向督察厅、督察局报备,获得相关文书才行。” 姜曰广听了稍想了想,便真心赞道:“陛下圣明!” 正文 第392章 湖广缺粮,法院开门 , 朱媺娖又和高宏图、姜曰广就都察院落实新政的具体工作进行了畅谈。 主要是关于都察院新政试点范围的讨论。 因都察院担负的是监察反腐之责,朱媺娖认为若只在应天府试行,范围太小,反倒无法看出新政成效,也难以看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和高、姜二人反复讨论后,最终将试点范围定在整个南直隶。 试行三个月,若没什么大问题,在推广至重庆、四川··· 事情谈完,高、姜二人快要走时,便将郑森从后殿匆匆走进来,满脸喜色。 他对朱媺娖一揖,便将手中抄录的电文交给刘珠,由刘珠递给朱媺娖,随即就道:“陛下,湖广巡抚堵胤锡传来电文,确认李自成已死于震雷山,另边防军第八镇已在宜城与边防军第四镇汇合。 李定国已收复襄阳,并收降以田见秀、党首素、张世杰、赫兰为首的三千多顺军战兵及五千多民勇!” 郑森说完,朱媺娖还在看堵胤锡的电文,高宏图、姜曰广相互看了看,发现彼此都满脸激动。 随即两人便一起向朱媺娖揖拜,道:“恭贺陛下再取大捷!” 随后,两人又起身向北京的方向跪拜,泣声道:“先帝啊,李自成终于死了···” 朱媺娖看得暗自摇头。 这两人居然仍认为李自成才是大明的大患及败亡根源,真是糊涂得很,看来至多能让他们在都察院做个两三年。 最初逃出京城时,朱媺娖也深恨李自成,将崇祯的死主要算在李自成身上。 可当她跟郝光明一起加深对明末时势的了解,便知道造成崇祯之死的根本原因既非李自成,也非满清,而是大明腐朽的制度,以及寄生在大明身上的各种蛀虫,其中甚至包括朱明皇室、宗室! 再加上,朱媺娖所知道的后世历史上,李自成可是在五月十七日就死了。 这个时空却是拖到五月二十五日才死。 所以,她确认李自成已死并没多么开心、兴奋,只觉得理所应当。 另外,堵胤锡在电文中不仅汇报了襄阳大捷,还汇报了湖北乃至整个湖广都缺粮的事情,请求让四川、江西、广东支援部分粮食。 湖北就不说了,从今年开春算起,先是顺军和左良玉打,后来朱媺娖又过来和左良玉、李自成打了两场。 以上战役都在小范围发生,对湖北民生影响倒没那么大。 但之后清军与顺军的战争却让襄阳、承天、德安三府全面陷于战火中。 其余如郧阳、荆州、黄州、汉阳、岳州,也都在局部发生过军队交战之事。 兵祸虽不如天灾那么狠,可对农事影响同样严重,湖北大面积缺粮是肯定的。 便是湖南,也不过是今年三四月份才被堵胤锡所掌控。 此前何腾蛟所掌控的只有长沙府及周边的部分区域。 各地不仅有贼匪啸聚山林,更有官军变作军阀盘踞各处,不仅不听调遣,还多有戕害百姓之举。 这种情况下,湖南的春粮收获估计顶多够湖南用。就这还是此前湖南也经历过大战乱,人口减少了的缘故,否则湖南的春粮也未必够。 而且,这里所言的够吃,估计只是让那些官府所能管到的百姓不因饥荒大批饿死。 至于那些仍潜藏在山林中避难的百姓会饿死多少就不好说了。 当然,湖广总比北方强,山野之中多少可以刨点吃的果腹。 在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南直隶江北这些地方,那才是真正的遍地荒芜··· 所以,缺粮仍是朝廷所要解决的头等问题! 朱媺娖收起电文,让高、姜二人离去,便问郑森:“成功,郑家的船队可会从安南贩运粮食到大明?” 成功如今是郑森的字,是朱媺娖挨不过郝光明反复骚扰赐给郑森的,所以如今郑森也能叫郑成功。 郑森道:“微臣此前一心求学,对此并无多少了解。不过,我们家在海上的生意似乎并不包括贩运粮食。” “这样啊。” 朱媺娖并不意外,海运贩粮获利确实不多,郑家是东南海上霸主,又主要跑的是日本航线,没有从东南半岛贩运粮食很正常。 略微一顿,她便道:“成功替朕写一封书信给南安伯吧。” 郑森作揖,“是。” ··· 这日,陈邦彦到一家书店去买书,路过江宁县衙附近时,发现旁边一座大院前聚集了不少百姓,在围观什么。 自女帝继位后,南京城屡有新鲜事发生,再加上治安变得很好,市面也颇为安稳,百姓便更爱围观了。 好奇心驱使下,陈邦彦也走了过去。 却见大院大门上方刚挂出一个新的匾额,漆成红底,上书几个黑色遒劲大字——江宁县法院。 南京不仅读书人多,市民识字率也不算太低,围观的人当即就有人念出来了,引起了围观者的议论。 “法院?这莫非是新衙门?” “这衙门是做什么的?该不会又要收新税吧?” “瞎说什么?陛下即位后直接就把三饷给停了,怎么可能又专门建个新衙门收税?” “别吵,那便不是正在贴告示吗,马上就知道这法院是做什么的了。” “···” 陈邦彦作为饱学之士,且以经世致用之学为主,在家乡便颇关心时事,对府县衙门的运作也颇有了解。 此时寻思这“法院”二字,便不禁想:这新衙门莫非是和律法有关的地方? 告示贴好,不少人就想围上去,却被新衙门的几个吏员和一队县里的衙役拦着。 这时从新衙门大院中走出一位三四十岁的官员,身着鹌鹑补子的绿袍,却是一位九品官。 他大声道:“鄙人周赞,添为江宁县法院司务,也即是负责庶务的官儿。 大家对法院好奇,鄙人能理解,但请不要拥挤,以免发生践踏之事。 法院做什么的,这告示上都写着。不识字的、站得远看不到的也不用急,鄙人这就念给大伙儿听。 稍后若哪位有不明白的地方,鄙人也可一一解释。” 这周赞显然是个善于处理庶务的,跟百姓们讲话不仅没咬文嚼字,还颇接地气。 某些百姓的议论也证实了这点—— “这不是县衙刑房的周书吏吗?他竟然也当上官儿了?” “确实稀奇,莫非周书吏找到了好靠山?” “还真有可能,听说他在刑房这些年帮了不少人···” 有那与周赞相熟的,甚至直接打招呼,“老周?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为官老爷了?” 陈邦彦对此也很好奇。 在大明官、吏阶层分明,虽说吏员并非一定不能做官,总有些特例存在,但绝大多数情况,吏员都是没法做官的。 他并没有问,而是耐心听着。 只见周赞向紫禁城的反向拱了下手,笑呵呵地道:“这是陛下的恩典,准许我等经制之吏晋升为官。又恰逢县法院建立,我们刑房的吏员、差役几乎都被调了到了法院来,大部分都升了职。” “吏员也能升官?!”周赞这一番话可以引起了轩然大波。 周围有不少读书人不说,天下脚下寻常百姓也是知道官、吏区别的。 如今新继位的女帝竟然允许吏员晋升为官,哪怕范围只限定在经制之吏中,也颠覆了人们的固有认知。 周赞却并没有多说吏升官的事,而是顺着之前的话,大声宣讲起告示上的内容来··· 周邦彦等读书人,以及周围的百姓听了会儿,顿时更加惊讶了。 这法院,竟是专门断案决狱的衙门! 正文 第393章 吏可升官,巡警局外 , “法院负责断案,那县老爷干啥?” 这是多数百姓心中的疑问。 因为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都未必能跟县官打交道,对于他们来讲,县老爷就像戏文里一样,是负责审案断案的。 如陈邦彦这样对官府机构有所了解的读书人却是明白,知县最重要的责任其实是守土安民和保证一地的钱粮征收。 至于审案决狱,只是知县的一方面工作,很多时候知县都未必会亲自过问,有交给县丞、典史去办的,也有直接让刑房典吏处理的。 所以,陈邦彦听周赞讲了一遍就明白过来,朝廷这是将审案决狱的权利从县衙、府衙剥离出来了。 因为在县法院之上还有府法院,负责一府审案决狱之事。 府法院之上还有省法院,再往上又有最高法院,而最高法院则相当于以前的大理寺··· 至于对审判结果不服可以上告的事,却是以前就有的,并不稀奇。 还有小部分读书人对告示内容的关注点与大多数人不同—— “为他人诉讼者必须有讼师证?”一名读书人打扮的青年听到最后不仅惊讶出声。 周赞正好讲完,便点头道:“不错。” “讼师证需通过省法院组织的考试才能获得?”这青年看着告示眉头紧皱,“若这省法院卡着不发放讼师证,岂不是意味着我等无法为冤屈者辩白?” 这青年三十出头,是南京城小有名气的讼师,叫梁孟昌,人称梁大状。 周赞是认识他的,闻言笑道:“梁大状不必担心,今后凡有案子审判,被告、原告都需有讼师,若是哪一方没有,法院还要负责安排。 法院新政要落实,本就需要不少讼师。所以,省法院组织的讼师考试应当不难。 梁大状精通大明律,又有诉讼经验,只要去参加考试,肯定是能通过的。 当然,通过考试后只能获得见习讼师的证书,想要获得更高级的讼师证还得达到其他条件才行。” 听了周赞这话,梁孟昌顿时想到之前朝廷请账房帮忙查账并赐予会计证书的事。 如今看起来,怕是朝廷要将讼师也纳入正规化管理了。 作为一个思维颇为敏捷的读书人,梁孟昌很清楚,此事对讼师群体而言是有好处的。 一则意味着他们获得了朝廷的认可,可以少受到一些正统读书人的鄙视。 二则,讼师职业既然要规范化,还要考试,以后当讼师必然越来越难,那么他们这些已进入这一行业的人无疑会获得颇大优势。 最后,既然朝廷新设的法院需要讼师,说不定他们还能通过这条路做官呢? 没见周赞一小小书吏都成了九品官吗? 须知,一般县衙的刑房只有典吏、攒点、书吏各一人,以典吏为一房吏员之首。 至于剩余的书办、帮差、贴书等人员,都属于县衙招收的编外人员,并不在朝廷官吏编制内。 而江宁作为南京附郭,六房事务更多,在编吏员也更多。 有典吏一名、攒点两名,书吏二至四名。 据梁孟昌了解,周赞在江宁县刑房书吏中属于排名较靠后的。 如此都能成为九品官,他梁大状只要努力,肯定也有机会做官! 念及此处,梁孟昌赶紧问:“省法院在何处?什么时候组织讼师考试?” 周赞道:“省法院就在国子监附近,也是今日开门。据说三日内便会组织一次讼师考试,具体时间鄙人也不清楚。” “多谢!” 梁孟昌拱手道了声谢,立即离开,匆匆往国子监方向去了。 同时离去的还有好几个读书人,不是已经做了讼师的,便是有意做讼师的。 明末时,江南民间诉讼成风,以南直隶及浙江为最。再加上读书人内卷严重,科举道路难走,南京城中选择做讼师的读书人并不稀少。 陈邦彦也看出考取讼师证或可成为晋升官道之资,但他对刑名之事并不感兴趣,对大明律虽有了解,却并不精善,也就没起做讼师的心思。 何况他怎么说也是岭南颇有名气的儒生,若是做了讼师,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朝廷既然做出将司法权从县衙、府衙分离的大动作,在其他方面动作怕是也不会小。’ 心里如此想,陈邦彦振奋起来,准备回头再托有人打听一番,看是否有门路进入一些他属意的衙门做官。 陈邦彦离开江宁县法院往南走,又路过原来的南城兵马司衙门。 赫然发现这个衙门的匾额也换了,如今成了“南城巡警局”。 这个衙门外面既没贴告示,也没多少百姓围观,陈邦彦看了一眼就想走的,却见一队队官兵从里面快步奔出,在大门前列队。 南城兵马司大门外原本就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专做聚集兵马之用,此时竟然很快被站满。 瞧见这真是陈邦彦就不想走了。 因此前一二十年大明战乱不休,陈邦彦最感兴趣的实务就是军事。 这个巡警局看着似乎是个与军事有关的衙门,他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仔细观察后,陈邦彦发现这些官兵因服饰差异分成了好几种。 最左边的穿着明军布面甲,头戴飞碟帽,背负弓箭,手拿刀牌,就像以前的官军。 然后便是身穿红色战袍的,没有兵刃,却和几辆水龙车站在一起的官兵。 再就是身着类似以前衙役服装的黑红色公服、帽子的官兵,挂着腰刀,还带着锁链,胸前还打着“捕”字补子。 最后则是一种身穿蓝白色衙役公服、帽子,手里只拿着一根水火棍,胸前打着“巡”字补子的官兵。 这些官兵分为四队,每队都有两三百人。 随着官兵们列队而战,来围观的百姓便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指点着议论起来。 这种情况在以前是很少发生的,寻常百姓对官兵、衙役避之不及。 但自从女帝掌控南京以来,极少发生官兵、衙役欺压百姓的事,偶有一两例,也都被严惩,百姓这才不再避之如蛇蝎。 “这里以前是兵马司吗?怎么变成巡警局了?”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现在似乎还管着衙役?” “不止是衙役,还有火兵。” “不知道这新衙门的官兵会不会欺负百姓。”有人忧虑道。 “他们敢!自陛下来到南京,欺负百姓的官兵哪个没被严惩?”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陈邦彦不禁自语道:“这个巡警局不仅替代了以前的兵马司,怕是还接过了衙役缉捕罪犯的差事呀。 若是这巡警局不受县衙、府衙管辖,那县衙府衙能管的事可就更少了。” “兄台好见识!”旁边一人似是听见了陈邦彦的话,出声赞了句。 陈邦彦扭头,便瞧见一身高八尺有余,面色微黑而红润,留着一部长髯,活如关羽的大汉。 见此人样貌气势伟异,陈邦彦下意识便生出结交知心,于是一拱手道:“在下广东陈邦彦,字令斌,敢问兄台姓名?” 大汉拱手还礼,“在下通州阎应元,字皕亨。” 原来,阎应元得知今日是陈明遇上任的南城巡警局开衙之日,便请了假,着便服前来观礼、恭贺。 来了后,发现陈明遇正在聚集麾下各队巡警,他便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跟着百姓围观。 恰好听见陈邦彦感慨的话,觉得此人见识不俗,便赞叹了一句。 相互通报姓名后,陈邦彦也想了解下阎应元的见识,于是问:“皕亨对这巡警局可有所了解?” 阎应元听了一笑,道:“令斌兄这可问对人了。” (https:///b/71/71816/)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94章 翻倍粮价再次暴涨 , “据某所知,这南京城分立东南西北中五城巡警局,每一巡警局下辖四大队、五巡警所。 这四大队分别是军警大队、火警大队、巡捕大队、巡察大队。 其中军警装备比照卫戍军,专司捉拿、剿灭敢正面对抗官府的小股贼匪。 火警则如火兵,专司救火消灾。巡捕则类似于衙门捕快,负责侦查案件,追捕罪犯。 巡察嘛,则是负责维护街面日常治安的,解决百姓间普通纠纷的。此外还可以作为巡捕乃至火警的辅助人员。” 阎应元侃侃而谈。 “那巡警所又负责何事?”陈邦彦问。 阎应元道:“巡警所是巡警局在各街道的下属分支机构,一般而言,会配备五人的巡捕小队、二十五人的巡察分队,以及文吏数人。” 听完,陈邦彦又忍不住问:“皕亨怎会对巡警局之事如此熟悉?” “哈哈,”阎应元笑了笑,道:“不过是有一朋友在巡警局做事,与某闲聊过这事罢了。” 陈邦彦觉得阎应元身份绝不简单,更想结交了,于是道:“我与皕亨一见如故,不知可否到茶楼小坐,多聊几句?” 阎应元这时则觉得今日陈明遇怕是有的忙,他也不适合直接到巡警局去恭贺,得陈邦彦邀请便笑道:“有何不可?某也想和令斌兄多聊一聊呢。” ··· 新政在应天府八县刚开展,暂时还见不到什么成效。 朱媺娖作为皇帝,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每一项新政的落实。 只需让负责的官员按时汇报进度,再偶尔派人下去巡查,或者亲自走访抽查即可。 做了这么久的“领导”,她已很清楚最需要抓住的是什么。 一曰军权,二曰钱粮。 有在蜀王府、左良玉以及在南京查抄几位勋贵、太监、贪腐官吏所得的财货,钱她暂时并不缺少。 至于粮食方面,在她看来,粮食虽然短缺,却远未到威胁她统治的地步,其问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靠她和媺姕从后世运输粮食解决整个大明的缺粮问题,根本不可能,毕竟两人每日带货量就那么多,即便全力运输粮食,也积累不了多少。 所以,缺粮问题必须通过其他渠道解决。 郑家算是一个渠道,只是不知郑芝龙是否识趣。 即便郑家识趣,想要通过郑家从东南亚等地运来粮食,恐怕至少也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她还需要设法通过其他渠道先解决一部分粮食缺口,要渡过今年的粮食难关应是不成问题。 然而,对众阁臣及户部而言,粮食已成为朝廷迫在眉睫的、却又难以解决的巨大问题。 武英殿。 阁臣兼户部尚书张有誉苦着脸道:“启奏陛下,今年南直、浙江、江西、湖广四省因天灾兵祸春粮皆歉收,以致四省粮价一涨再涨。 更为可虑的是,现如今还不知这四省粮食缺口多大,若是缺粮太狠,又不能从外地获得足够补给,恐怕会出现有钱也无粮可买的情况。” 听此言,其余六位阁臣都紧皱起眉头,朱媺娖也是如此。 她问:“能说说如今粮价上涨的具体情况吗?” 张有誉道:“我大明在太祖时期,粮价最便宜,洪武二十八年时,一两银可购米两石。 但从永乐年间开始,粮价便开始缓缓上涨,至先帝在位时,以松江府为例,正常年景一石米也要银一两二钱至一两四钱。 若当地或产粮地遇中小灾害减产,一石米价可上浮至银二两左右。 但若是多省都遇到灾害,粮食普遍减产,引发大饥荒,粮价便涨得更猛。 如崇祯十五年,松江府米价便涨到了每石三两六钱银子。” 说到这里,张有誉顿了顿。 他瞅了眼朱媺娖,大约是怕朱媺娖不理解这个例子的全部含义,便又道:“松江府百姓虽然多种桑,但良田也不少,又处于长江下游,据有江海航运之利。 故而,松江府粮价相较于我大明各地粮价,一般情况下都是排在中间位置的。 崇祯十五年,松江府粮价尚且涨了三倍之多,可知其他缺粮之地粮价上涨得必然更厉害···” 朱媺娖听得有点着急,于是直问:“如今南京城内粮价多少?” 张有誉犹豫了下,道:“今一石米已涨价至四两二钱。” “什么?!” 朱媺娖终究年少,养气功夫不够,听了不禁震惊地站了起来。 随即她就不禁环视几位阁臣,怒道:“南京粮价竟已超过正常粮价三倍,为何没一个人告诉朕?!” 朱媺娖此时不禁怪马士英等南京大臣,甚至还有点怪红娘子等她的嫡系人马。 红娘子在四月下旬进的南京,到她入主南京这期间,禁卫军还曾负责赈济城外流民,不可能不知道粮价高涨的事。 怎么就没人告诉她? 难道都认为这是小事,不值得告诉她吗? 张有誉算是直面朱媺娖的愤怒,吓得连忙躬身,解释道:“陛下,臣重掌户部不足半月,诸事纷杂,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粮价问题。 另外,南京粮价实非突然涨到如此高的地步——据臣了解,自崇祯十五年粮价暴涨后,南直隶各地米价就未曾跌到二两一石以下。” 这时,马士英站起来作揖,跟着解释,“陛下,前些年北方连年大灾,又兵祸连绵,各地粮食歉收乃至绝收已成为寻常事。 而在前两年,我大明最为依赖的产粮地湖广、四川也接连遭遇大兵灾。 至于浙江、江西、福建、两广亦是各类天灾不断,兵祸迭起。 这般情况下,各地粮价便一直没能降下来,一石米二两以上已成为寻常事,粮荒时超过三两也是不稀奇的。 至于涨到四两以上,却是前段时间才涨上去的···此确属臣等不查,还请陛下恕罪!” 朱媺娖气到不想说话了。 这马士英说是让她恕罪,可前面一番话全都是在推卸责任。 另一边,郝光明倒是没怎么气——大约是因为朱媺娖是主人翁心态,而他则是游戏心态吧。 同时,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对这事也看得更明白透彻。 于是通过蓝牙耳机道:“别生气了,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张有誉、马士英所说也并非虚言,你们那边的粮价确实可能暴涨好几年了。 当然,米价一石涨到四两以上属于‘再创新高’了,这些人在弘光朝忙着党争,到你这儿来又忙着组建新朝廷、你的登基大典等其他事情,没注意到粮价再次猛涨并不奇怪。 不过要说责任最大的,应该是前任户部尚书王铎,但他已经被你斩首了。”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再想到已被斩首的王铎,朱媺娖确实气消了些。 不过,她平抑怒气的主要原因却是郝光明的第一句话: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生气也没用了,需要做的是解决问题。 所以,该怎么尽快平抑各地的粮价? 即便无法平抑“成为常态的一石二两”,也该设法让粮价降下来一些吧? (https:////87_87912/)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95章 阁老可知陛下有新军几何? , 见朱媺娖一时不说话,不独张有誉,马士英等阁臣都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此事认真论起来,他们这些阁臣确实是有一定责任的。 哪怕朱媺娖不为此事惩罚谁,即便是批评一两句,他们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最重要的是,这阁臣的位置也可能会坐不稳。 让几位阁臣意外的是,朱媺娖竟似乎自己平息了怒气,道:“诸位都是从政经验丰富的老臣,且说说这粮价该如何平抑吧?” 没人傻乎乎地问为什么要平抑粮价。 且不说粮价腾贵会断了贫苦百姓的活路,逼得百姓造反。 便是朝廷所需军粮,也是有部分需要购买的。 粮价近乎再次翻倍,岂不是意味着朝廷购粮所需军资亦要翻倍? 几位阁臣对视了眼,还是户部尚书张有誉先开口。 “陛下,只能是朝廷从别处调运粮食到这四省来官卖。” 朱媺娖道:“从何处调粮?是否来得及?又是否足够?这些问题大司农可曾考虑过?” 张有誉张口欲言,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时黄道周起身一揖,道:“臣听闻去年陛下驾临成都,接管蜀王十数代之积蓄,其中有粮近五百万石,运来江南,定可平抑粮价!” 朱媺娖就知道这些人全指望着四川的粮食。 因此也没多生气,而是道:“石斋先生可考虑过朕问大司农的后两个问题?另外,莫非石斋先生以为过去一年那五百万石粮都不曾动用?” “那么多粮食,怎么也不至于一年就用完了吧?”黄道周如此说,语气却并不怎么肯定了。 说到底,他于实务方面并不擅长,不清楚五百万石粮食能在一年中被用掉多少。 他下意识觉得,五百万石粮食在一年内是消耗不了多少的。 朱媺娖没准备亲自解说,而是道:“传军务院军需司员外郎刘孝廉来武英殿。” “是。” 连翘应了声,便到一旁去拿对讲机联系设立在文华殿的军务院办公处。 刘孝廉是当初就随朱媺娖一起东下的,专门负责处理后勤军需事宜。 因此朱媺娖登基后,军务处升格为军务院,刘孝廉也再次升官,由六品主事升为从五品的员外郎。 不一会儿,刘孝廉就来到了武英殿,还带着一摞账册。 待其行礼后,朱媺娖便道:“你跟几位阁老说说,过去一年我们新军从蜀王府支应了多少粮食。” “是。” 刘孝廉应了声,扫了马士英等阁臣一眼,便翻开一个账本说起来。 “过去一年,四川所有军队所需军粮几乎都是从蜀王府库存中支应。 去年张献忠拥军六七十万攻成都,为陛下所败,收降其部众三十二万人有余,并成都原来的八万兵马,整编为四十万大明新军。 其中除近十万四川工屯军粮由四川地方支应外,剩余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约三十万众,所需军饷军粮皆取自原蜀王府积蓄。 陛下待新军颇厚,以一士卒每日需耗粮四斤算,一万士卒一月需军粮六千三百六十石。 三十万将士一年则需消耗军粮二百二十八万九千六百石! 诸公请注意,此处尚未计算军马所耗军粮。 须知,一匹战马所消耗军粮至少是一名士卒的三倍,大明新军骑兵虽少,但两万骑还是有的,而这,又需耗粮四十多万石!” 听到这里,除有督办军务经验的袁继咸、马士英、路振飞三人,其余如黄道周、何应瑞等阁臣,皆露出震惊神色。 事实上,就连袁继咸三人都是十分惊讶的。 一则,他们没想到朱媺娖在四川时便拥有这么多的兵马。 二则,却是没想到几十万大军消耗会如此之多——以往十几年,大明待将士们太薄,以至于他们都忘记正常的军需是多少了。 回过神来,黄道周便让忍不住问:“而今陛下整编的新军有多少?” 刘孝廉看向朱媺娖,见朱媺娖点头,他才又翻出一个册子念道:“迄今为止,我大明有御林军五营,共两万六千零五十人;有禁卫军五镇,共六万人。 有边防军十三镇,共十五万六千人;有卫戍军四十二镇有余,约五十一万人! 故目前总共有新军约七十五万人!” 嘶! 听到这里,七位阁臣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此前朱媺娖是带着不足十万人来南直隶的,在整编了黄得功、黄斐的兵马后,麾下新军才达到二十多万。 而朱媺娖又一直不曾让这些阁臣插手军务,所以他们还真不知道朱媺娖竟然掌握着七十五万新军! 可想一想,却又发现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昔年,大明为防御北方之敌,设九大边镇,置百万边军才勉强保得大明境内安宁。 一个月前的大明同时面对伪顺、伪清两大强敌,防线从陕甘一直拉到了南直隶淮安府的海边,并不比之前的九边防线短,地跨五六省,用七十五万新军来维护这条防线已经算少的了。 只是,这七十五万新军一月得消耗军粮多少? 黄道周精通易学,算数自然不错,很快就算出来了。 如果算上马匹消耗的话,一个月约需粮食五十万石! 也即是说,朱媺娖从蜀王府获得的那五百万石粮食,也只不过够七十五万新军支用十个月而已··· 虽然具体的账不能这么算——比如说朱媺娖真正养了一年的新军只有最初在四川整编的那三十万。 在武昌整编的十七镇兵马,则只养了三个月而已,且其粮草主要还是由湖广支应。 另外,朱媺娖在南直隶的二十几万大军,之前一月所消耗粮草中大部分也都是南京朝廷筹集的。 但是,黄道周等阁臣也知道,朱媺娖从蜀王府获得的那五百万粮草肯定也有部分用在其他地方了。 比如刚平定四川流贼之乱时安顿流民,支援后面平定的重庆、贵州、陕甘,等等。 所以,蜀王府那批粮食如今真未必剩下多少。 这不,不待哪位阁臣询问,刘孝廉便道:“时至今日,陛下接管蜀王府所获得的那五百万石粮食,已剩下不足百万石。账目都在此,哪位阁老若不信尽管查看。 另外我必须提醒一句,这些粮食是四川、陕甘、贵州、重庆四省诸军的预备军粮,万不可轻动。” 蜀王府的那批粮食,实际还是由刘孝廉遥控掌管的,他自然不希望被这些阁臣打主意。 阁臣们也知道军粮的重要性。 军粮有保障,军心才能稳定。 如果军粮缺乏,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所以,听刘孝廉讲明白新军的粮草消耗后,不论是马士英、张有誉等善于实务的阁臣,还是黄道周这样出身清流的阁臣,都知道蜀王府那批粮食是指望不上了。 只是,若四川都无粮可援,那他们还能从哪里弄来粮食平抑南直隶等四省的粮价呢? 正文 第396章 路振飞的建议,郝光明的奇招 , , 见众人都紧裹着眉头不开口,袁继咸知道他这位首辅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他道:“若四川之粮要留作军粮,就只能让福建、两广、云南挤出一些粮食来了。 另外,江西及湖广之湖南春粮虽然也歉收,但情况应不会像南直隶、浙江一般严重吧? 若放弃平抑粮价,只是避免发生大饥荒,四省所需粮食缺口或许没那么大。” 马士英闻言摇头,“元辅此言差矣,国家大事怎么能寄托于或许之间? 且今年可不只是南直、浙江、江西、湖广四省缺粮,还有河南呢? 清虏既然放弃河南之地,朝廷总不能不收取吧?若收取河南,赈济灾民便又需要一大笔粮食。” 马士英说完,几位阁臣又一时无言了。 朱扑淙欢哉獾谝慌阁臣的能力有所预料,但仍旧感到失望,觉得他们就没一个合格的。 她正想散会,过去和郝光明商议时,便见路振飞站了起来。 “陛下,据臣所知,凡缺粮或饥荒时,寻常百姓或许家无余粮,但士绅地主却是有些存粮的。 故臣以为,朝廷要缓解粮荒,可做两件事。 其一是令各地官府向士绅地主购粮,再低价卖给百姓,或是进行赈济,以释放民间之存粮。 其二则是勒令粮商不得囤积居奇,故意抬高粮价。 诚如元辅所说,今年四省虽然歉收,但应不至于让每石米涨到四两以上。 朝廷当严查此事,惩处一批恶意囤粮、虚抬粮价的粮商,以儆效尤。 再令各地限定粮价,如一石米最高不可超过三两六钱银子,违者严惩。 如此必可令四省粮价跌落,缓解粮荒,待坚持到九月秋粮收获,便可迈过这道难关。” 听了路振飞这番话,朱坡愿芯喜。 内阁中还是有一二能臣的嘛。 谁知,她才舒展眉头,张有誉便急声道:“陛下,路尚书所言不可行呀。” 朱撇辉茫但还是问:“如何不可行?” 张有誉道:“一则各省天灾人祸已持续数年,士绅地主即便有余粮,肯定也不多。 如今粮食珍贵,即便官府出面,也未必能从各地士绅地主手上购得多少粮食。 二则,粮商于各地贩卖粮食,所图不过一个利字。 若官府强行限定粮价,他们无利可图,如何肯运粮往各地贩卖? 如此,饥荒之地百姓便连高价粮食都买不到了,只会饿死更多人!” 朱浦遄琶纪芬皇辈凰祷啊 见此,马士英心中一动,出声道:“陛下,臣以为路尚书、张尚书所言都有一定道理,或可取折中之法。 朝廷可一方面从福建、两广、云南征调粮食,支援粮食缺口最大的南直隶、浙江。 另一方面,也可让地方官府向士绅地主购买余粮,以较低价格官卖,来降低粮价。 最后,可以惩处一批囤积居奇的粮商,并限定粮价。 但限价三两六钱太狠了,或可让各省自行决定,最高不得超过四两。” 马士英才说完,解学龙就道:“陛下,臣以为不论是让地方向士绅地主购粮,还是打击粮商,都有可能引发地方动乱。 而今陛下继位不足一月,又逢四省粮荒,地方上当以稳定为主,凡易引发动乱之政,皆需慎行!” 解学龙这番话朱迫词欠滞馓不得,便没给他面子,冷声驳斥:“按照解卿所讲,朝廷就什么也不干?任由粮价高涨,看着百姓饿死? 又或者,解卿以为,有了朕的七八十万新军,这江南之地就不会再出现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了?!” 朱普夥驳斥,让解学龙面色一白,忙深深一揖,道:“臣绝非此意!” 朱迫词抢恋迷俑他多说,也不想再听其他阁臣地的话了――讨论了这么久,能说的都说了。 她一摆手道:“传朕旨意,令四川、云南、广东、广西、福建酌情抽调粮食,支援湖广、浙江、江西、南直隶。 令各地方官府,设法向士绅地主征购余粮,低价官卖、赈济灾民,缓解粮荒。 再令各地严查囤积居奇之粮商,凡虚抬粮价者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朱贫倭硕伲才道:“嗯,暂且就这些吧。” 一众阁臣听完,却不禁露出奇怪之色。 一是因为朱凭谷蝗盟拇t驳髁钢г――这个可以理解:多半是四川粮食收获颇丰,在支应军粮之余仍有能力支援他省。 二则是因为,朱凭谷幻惶嵯薅粮价的事。 对此,路振飞直接问:“陛下为何不限定粮价?” 朱频溃骸傲讣凼鹿刂卮螅调查之后朕再下旨。” 这却是郝光明提议的。 朝廷是可以限定粮价,但必须在合理范围内,不然确实容易弄巧成拙。 在没有做任何调查的情况下,仅凭几位大臣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发圣旨规定一个具体的数字,属实不负责。 等阁臣们离开后,朱浦苯釉缇驮谖溆5钫殿的龙椅上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她便再不压制心中情绪,气哼哼地道:“真是气死我了!” 郝光明过来搂着她劝道:“别生气了――想想你父皇在位时那些阁臣的表现,你的这些阁臣已经算不错的了,起码路振飞就提出了一些积极、可行的建议。 再说了,就明末这种局面,你难道还真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真想解决问题,还得靠你的金手指。” 朱埔谰芍遄帕眉,道:“金手指???郑芝龙那边我已经联系了,可即便他立马同意,等他的船队从东南亚运粮到南直隶估计也得两三个月,哪里能解决眼前之急?” 郝光明笑道:“那是你对金手指运用的还不够充分。” “你难道有别的办法?”朱婆ね罚差点碰到郝光明的鼻子。 郝光明放开她,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其实我也是从刚才路振飞的一番话中得到的启发。 就算是缺粮、粮荒,肯定有相当一部分士绅地主是寄存有不少粮食的。 事实上,你们那时候,普通百姓对田地的占有率已经很低了,大部分田地都在士绅地主手中,如此,不论丰年、荒年,所收的粮食大部分也在他们手中。 假如百姓都有足够的田地,即便遇到荒年,也不至于在夏季发生粮荒,毕竟这时候春粮刚收获不久呢。 所以,造成你们那边粮荒的主要原因虽是天灾兵祸,可普通百姓田地占有率太低也是一重要原因。 你该知道的,即便不是荒年,没有兵祸,明末的普通百姓也有一部分会因为缺粮逃荒,沦为流民。” 听到这里,已经受现代社会各种信息熏陶了一年多的朱撇唤握紧了粉拳,用森寒的语气道:“那我干脆掀桌子算了,直接派兵在江南打土豪分田地,拿他们的存粮赈济普通百姓!” “别急呀。”郝光明道,“我刚才说的这些毕竟也都是推论,你们那边的江南士绅地主如今有多少粮食真说不准。 况且,事情也没危急到非这么做不可的地步。 你真这么做了,江南各省八成会大乱,就算你最终能平定,国家也会元气大伤,损耗发展潜力。” 朱泼缓闷道:“那这些士绅地主难道就不管了?任由他们占据着我大明的大部分田地?” “当然不是。”郝光明发现朱粕气的样子竟然挺可爱,耐心解释道:“我们之前革新户部,以及后面的将要进行的清丈田地、摊丁入亩、取消士绅免税特权等新政,不都是为“改造”他们准备的吗? 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改造”,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再消灭他们也不迟――那时候时机应该更合适。 须知,如今你虽然登基为帝了,可浙江、江西、福建、两广、云南乃至湖广、贵州等地方都还没完全掌握呢。” 朱埔膊幌氚殉そ以南的地盘打烂――她年初急急地赶来南直隶,不就是为了阻止清军下江南,破坏江南的吗? 于是道:“相公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办法就快些说吧。” 郝光明听了很谦虚地笑道:“说不上是好办法,只能说是奇招吧。” 接着,郝光明就故意凑到朱贫边,将他所想到的奇招细细说了。 朱圃教眼神越亮???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96章 路振飞的建议,郝光明的奇招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397章 米价腾涨,陛下有旨! , , 一家米店前,百姓围了一层又一层。 多数神情焦躁、紧张,甚至带着恐慌。 五月下旬,各地粮食收获,却相继传出大片歉收的消息,到了六月初南京城的米价便一涨再涨。 这几日,随着粮食紧缺的消息持续扩散,南京百姓都竭尽所能的买粮、存粮,以至于粮价一天一个样。 到了今日,更是一个上午提了两次价。 就这,很多时候还买不到。 便让百姓们更紧张了。 每次粮价更改,粮行、米店都要关门至少半个时辰。 所以,瞧见这家米店第三次关门,前来买米的百姓都慌了神。 “这是又要提价?一升糙米都涨到四分五厘银子了,居然还要涨?让不让人活了?!” “哎,十天前听到可能发生粮荒时,我就该把余钱都买了粮食。” “你十天前知道消息居然不多准备?这不是活该吗?我可就惨了,前天才回来,昨天才听到消息???哎,这贼老天!” “眼瞧着这南京城变好了,以为日子能慢慢好起来,没想到竟然遇到粮荒。天野呀,真不给人活路吗?” “怨老天爷有什么用?依咱看,这些黑了心的粮商再敢涨价,咱们便冲进去抢了他!” 这一句话让周围不少百姓眼中都闪烁着异光。 很多人家里本就没多少钱,要靠着每天赚得的微博工钱买粮度日。 这粮价涨得如此凶勐,真是逼得他们没活路了。 与其跟家人一起饿死,真不如抢一把。这样就算死也是死自己一个,抢来的粮食兴许能让家人多坚持几天。 抱着这种想法,不少百姓都挤到了米店门面前。 这时一小队穿着蓝白色制服的巡察小跑过来。 瞧见米店前的情况, 小队长立即呼喝起来,“都挤在店前干什么?发生了践踏踩死人怎么办?都给老子排队!” 小队长是个暴脾气,说着就挥舞起了手中的水火棍想打人。 但想起上司三令五申不得随便殴打百姓,他便硬生生控制住自己,把水火棍往地上一顿。 另外九个巡察见状跟着用水火棍勐敲地板砖,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这下终于让米店前喧噪的人群注意到了他们。 “是巡察!” “衙役来了!” 出于对官府的畏惧,不少百姓惊呼一声,就直接跑了。 也有些真的需要买粮,就退到一边作势排队,观望。 还有些胆大的却是跟巡察理论起来。 因为巡察出现在南京城中已有两三天。 最初百姓们都是畏而远之。 但很快南京城的百姓就发现,这些巡察中虽然有部分是以前的县衙、府衙衙役,却变得和禁卫军有点类似了。 他们不再随意欺压百姓,也不再向商户、小贩吃拿卡要。 他们分成一个个五人或十人的小队,在各处街巷往来走动。 发现有乱倒垃圾的,会立即呵斥,处以几文钱的罚款,并让人将垃圾送指定地点去倒。 发现有斗殴打架的,会立即进行制止,还算公正的调节纠纷。 发现有小偷,则会穷追不舍,直到捉到小偷拿回失物为止。 发现很多人聚集在某处,还会过去勒令百姓散开或排队,维持秩序。 总之,虽然只有短短两三天时间,这些巡察却给百姓留下了不错的观感。 再加上以往在街面上成队巡逻的禁卫军也在这几日陆续减少,很多人便意识到,这些巡察应该就是替代禁卫军负责维护治安的官军了。 因为其中有部分人是以前的衙役,而巡察做的事确实也有部分和衙役重合,所以很多百姓依旧习惯性地喊衙役。 但也有些接受新事物较快的人喊巡察。 过去两三天,巡察好几次来这家米店前让百姓排队保持秩序了。 虽然有的巡察脾气暴躁,会显得凶恶,但始终没对谁动过手,仿佛水火棍就是个摆设,这才让胆大的百姓不再畏惧他们。 这不,一个汉子便胀红者脸道:“巡察老爷,不是我们不排队,是这米店东家黑了心肠,一天之内三次涨价,简直不让人活呀!” 巡察小队长听了道:“又不是他这一家涨价,整个京城都在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人家再怎么涨价,你们也不能闹事,都给我老老实实排队!要是真闹出事来,咱们吃挂落,你们也好不了!” 其他巡察再次配合着用水火棍敲地板恫吓――这是在巡警局训练中学的,也是上官的要求。不到某些情况,不得对百姓动手。 这些来买米的都是普通百姓,终究是怕官的,被这么呵斥着一吓,有的人散去,有的人则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之前抱怨的汉子则呸了一口,用不低不高的声音道:“狗衙役,换了身皮还不是照样帮着富人权贵欺负穷苦百姓?” “你说什么?”小队长恰好听到,火气立马被撩起来,就要动手。 一个巡察忙拉住他劝道:“头儿,别为这种小事犯错误,不值当。” 汉子则吓了一跳,想要直接熘。 可想到家中老母亲和妻儿都等着米下锅,便硬着头皮到后面去排队。 过一会儿,这家米店终于开门。 众人一看,米价果然又涨了。 “糙米一升四分八厘?!” “之前不都是一厘一厘涨的吗?这次怎的一次涨三厘?” “周二抖,你是不是看今天买米的人多故意多涨了?” “他娘的,真不让人活了是吧?!” “???” 见米价比预想中涨得更多,百姓们再次爆发了,若非摄于巡察小队在旁盯着,肯定立即就冲进米店闹事了。 当然,他们也未必真能冲进去。 因为米店伙计有七八个呢,都是壮丁,人手一根棍子,是可以守住门面的。 米店周掌柜举了举手,大声道道:“各位街坊,这米价不是我们一家涨这么多,而是整个京城都如此,不信的话,各位可以去别家买,反正我们家米已经不多了。” 他这话一说,顿时就有人恐慌了。 忙道:“我买!给我来两???三升糙米!” 也有人不信,气道:“我就不信全都涨了!” 说完往其他粮店跑去。 但大多数人都选择继续买粮――涨了三厘,就只能少买点了。 若不买的话,就只能饿肚子了。 之前骂巡察小队长的汉子站在队伍中,紧攥着手中一个布包站着不动。 “快走啊。”后面排队的人催促。 “我不买了。”汉子苦笑着走了出来。 他不止是嫌贵,而是钱不够买一升的――这家店一次最低也有要卖一升。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展开手中布包,盯着那四十五枚铜钱发呆。 苦涩地想:没米,家中老母妻儿可吃什么? 这能买一升糙米的钱如果去买别的,后面几天可都没得吃了。 就在汉子愁眉不展时,却见那大胡子的暴脾气巡察小队长走了过来。 汉子吓得连退三步,大声却又发虚地道:“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能随便打人的!” 周围百姓也看过来,心想:这个巡察老爷该不会真要打人吧? 还有热心肠的人暗想,要不要去找禁卫军――禁卫军就是专治这种挨欺负百姓的就官军和衙役的。 却见大胡子巡察从怀中摸出了几个大钱,递给汉子道:“去排队,给我代买一升半糙米!” 汉子一下愣住了。 大胡子巡察不耐烦道:“没听见啊?代买一升半糙米,之前骂我狗衙役的事就算了!” 汉子醒过神来,没忍住,一下子泪崩了。 迭声道:“谢谢!谢谢巡察老爷!” “屁的老爷!赶紧去排队!” “好的,uu看书 www.uukanshu.com好的。” 汉子立即去排队。 到这时,他那里不知道,定然是这大胡子巡察猜到他钱不够,所以才故意让他代买一升半糙米,这样他就能顺带只买半升米了。 旁边一个巡察队员凑近了笑道:“头儿真是仁义。” 大胡子巡察则一脸严肃道:“赶紧去维持秩序!” 队员一脸懵逼,注意到大胡子巡察手指一个方向,看过去,才注意几名禁卫军走了过来。 只见其中一个禁卫军往米店里一看,便拿出一份文告,大声道:“陛下有旨,应天府所有米店,获知旨意时起,糙米每升不得超过三分八厘(银子),精米每升不得超过五分!你家米价都不对,还不赶紧改了?!”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97章 米价腾涨,陛下有旨!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398章 限价,售罄 , 禁卫军什长话说完,店内掌柜、伙计一时愣住。 店外百姓们则是一阵欢呼—— “太好了!” “陛下万岁!” “多亏了陛下呀,不然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下去了。” “陛下真是活菩萨降世···” 掌柜回过神来,则忍不住问:“军爷所说可是真的?” 禁卫军什长眼睛一瞪,道:“怎么,你怀疑俺假传圣旨?朝廷都已经贴出文告了,俺们不过是前来传达而已。文告在此,你不会看?” 掌柜接过文告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但他却眼珠子一转,道:“军爷,米店规矩,更换价格需要禀报东家?” 禁卫军什长道:“你去禀报就是了,又不耽误更换米价。” 掌柜满脸为难地道:“军爷不知,我这一去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米店须得关门一段时间。” “糊弄鬼呢?”禁卫军什长似乎也是个暴脾气,瞪着眼睛道:“你让个伙计去禀报就是了,哪里耽误你卖粮?另外文告上写得明明白白,除非无米可卖,否则不得无故关门歇业!” 掌柜额头见汗,却仍无动作。 见此,禁卫军直接手按刀柄,道:“怎么,你们这家店要违抗陛下旨意?” “不敢,不敢。”掌柜见没法拖下去,只能更换米价牌子,继续卖米。 然后才让一个伙计去通知东家。 外面的百姓都十分高兴,有些人甚至面朝紫禁城方向跪下,哭了。 说起来,一升米三分八厘也很高,但此前一两年南京城一升米价格长期在三分银子左右,所以如今只涨到三分八厘,便已经让无数百姓感谢了。 至于那些吃不起三分银一升米的,早就离开南京成为了流民,或是在朱媺娖入主南京前,就因饥饿而死了。 明末乱世就这么残酷。 过去的事朱媺娖也改变不了。 ··· 为了应对粮食危机,朱媺娖组建了一个临时指挥组,重点观察并指挥南京城应对此次粮食危机。 这个临时指挥组人员主要有首辅袁继咸、次辅马士英、户部尚书张有誉、交通部尚书路振飞,以及巡警部右侍郎万元吉。 接受指挥的单位除朝廷中枢各部门外,还有应天府衙及江宁、上元两县衙,还有锦衣卫南镇抚司、秘书处、电讯处、五城巡警局及禁卫军第一镇。 除此外,朱媺娖还密令东厂及御林军的部分人员参与了此事。 太阳西沉时。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万元吉匆匆走进来,向朱媺娖一揖,便神色严肃地道:“陛下,根据五城巡警局汇报上来的情况,自下午应天府发出限定粮食最高价的公告后,各米店粮行纷纷更改价格,百姓一时欣喜不已,朝紫禁城叩谢圣恩者不知凡几。 但急于买粮的百姓不仅没减少,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些。 因此半个时辰前,便相继有米店、粮行挂出粮食售罄的牌子,陆续关了门。” 说到这里,万元吉停顿了下,露出凝重神色,接着道:“陛下,据臣所知,南京城内及外郭百姓加起来至少有七八十万,每日都有好几万人需要买粮。 今日官府勒令降价,致使粮食提前售罄,若明日没粮食及时送来,恐会爆发民乱。” 听了这话,张有誉立即道:“陛下,臣早就说过,路见白所提限粮价之提议实属取祸之道。如今怎样,仅一天就出问题了吧?!” 说这话时,张有誉斜瞥向路振飞,嘴角带着冷笑。 路振飞眉头紧皱,道:“陛下,京城各米店、粮行供应百万百姓所需,必有粮仓存粮,一日之内全部售罄粮食的情况本不该出现,此事必有内情···臣请严查京城粮商!” 袁继咸这时出声道:“查粮商没问题,可他们若是真没了粮食该如何是好呢?” 没人接袁继咸的话,武英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朱媺娖像是刚回过神,问:“如今南京到底有多少百姓?” 人口涉及户籍,由户部管理。 张有誉却是迟疑了下才道,“外城、内城在册百姓大概有···六十多万人,城郭在册百姓大概有二十几万人,不在册的流动人口应在···在十万人左右。” “混账!”朱媺娖听完气得直骂人,随即指着张有誉道:“言语之中不是大概,便是左右,语气犹疑,身为户部尚书,你竟然连南京人口情况都不了解吗?!” 张有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口中却辩解道:“陛下,非是臣不肯定,实是南京人口已数十年未曾查过。 此外,南京户籍黄册实归应天府及上元、江宁二县的户房直管。 臣任户部尚书不足一月,确实来不及清查南京城人口呀。” “这便是你失责的借口?!”朱媺娖显然对张有誉的解释不满意,她起身左右踱步,随即直看向张有誉,冷声道:“朕给你十天时间查清南京城户籍及人口情况,若办不成,你这户部尚书就别当了!” 张有誉一颤,叩首道:“臣,领旨···” 入夜。 南京外城某一貌似普通的宅院内,足有二十几个人聚集在客厅中,一人一把太师椅。 哪怕这客厅原本颇大,此时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些人几乎都欧式身着名贵绸缎,多数身形富态白嫩。也有几个做富贵文人打扮,儒雅的气质中带着狡狯。 “都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坐在主位的南京米粮行首许崇儒环视着众人发问。 他便是富贵文人的打扮,本身也确实有个秀才功名。年已过五十,看着却像是四十出头。 坐在左边首位的湖南粮商马启文哼道:“朝廷不仅限定粮价,还定的这么低,我们能赚几个钱? 依我看,明日继续关门,就说今日粮食卖得太多,南京已无存货了。 听过三五天,让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鬼闹起来,朝廷才能知道我们的分量。” 右边第二位,一位较年轻的微胖男子迟疑着道:“如今可不是崇祯朝,女帝在位,不仅手上握着大军,据说还有不少神异。咱们这么做,惹急了她,怕是会弄到脑袋搬家呀。” 马启文听了冷笑,“那位有没有神异我不清楚,但肯定变不出粮食来。否则的话,何必下旨限制粮价,直接变出一座吃不完的米山不就好了?” 坐在右首位,来自徽州祁门的粮商程达贵道:“我们都是做生意的,讲究和其生财,还是不易把事情搞得太难看——皇帝和朝廷也是要面子的。 因此,我建议明日只一半的店开门卖粮,且只卖半日或一两个时辰。 如此,南京城米粮供应必然不足,那些穷鬼过不下去还是要闹事的。 但在朝廷看来,我们在此事中并没有不配合,是尽了力的——只因确实缺粮,而我们又赚不到钱买粮,才会造成如此局面。 再找朝廷里明事理的官员说一说,让陛下和朝中大臣明白限制粮价乃错误之举,只有及时悔改,才能解决南京城缺粮的危机。” “程兄的提议不错。” “说得对,我们不能让朝廷面子上太难看,那样不好。” “确实不能一起关门,这样做,傻子都知道我们粮商在对抗朝廷旨意了。” “···”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基本上都是赞同程达贵提议的。 这让马启文脸色有些难看——他之前一时没转变想法,以为朝廷像以前一样无能,可以直接对抗。 仔细想想,这么做确实不好。 行首许崇儒见马启文也没话说了,便道:“既如此,明日我们便按程达贵说的办。不过,明日由哪些人的店开门,却还是要商议下的,不能乱来。” 接着,二十几个大粮商继续讨论,场面比之前可热烈多了。 因为在所有粮商看来,只要开门卖米就吃亏——按朝廷限定的价格卖,虽然也能赚到钱,但赚得太少了,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而现在少卖一点,等将来朝廷妥协后,就可以多卖一点,多赚一些。 作为商人,没人愿意少赚,自然要争。 就在部分人争得脸红耳赤时,忽然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似是院门被猛地撞开。 正文 第399章 锦衣卫竟有摄魂法器! , , “是锦衣卫!” “锦衣卫来了!” 听见前院传来仆从们的惊呼声,主屋客厅的一众粮商顿时都慌了。 “我们怎么会被锦衣卫盯上?” “居然被锦衣卫找到这里,完了。” “快跑,我可不想坐锦衣卫的大牢???” 恐慌中,二十几名粮商争先恐后地向外面跑,也有聪明点的去翻窗户,还有那倒霉的刚到主屋门口,就被人挤趴下,踩得生死不知。 程达贵见状焦急地喊道,“都别慌,别跑啊,我们又没犯法,锦衣卫也不能乱抓人呀。” 马启文路过他旁边,闻言冷笑一声,“锦衣卫不会乱抓人?天真!” 说完从一面窗户翻了出去。 唯有许崇儒坐在主座,一动不动。 因为他很清楚,既然锦衣卫找到此处,必然是获知了他们在此聚会的消息,来抓人也定做了万全的布置,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 既知在劫难逃,许崇儒就懒得跑了。 很快,其他粮商便都跑出了客厅,只剩两个人还在。 许崇儒眯起眼看向坐在右边第二位的微胖青年男子,脸色难看地道:“郑文夏,是你将此处泄露给朝廷的?” “介文(许崇儒字)公,我也是没得办法。”郑文夏面带羞愧之色地道。 听郑文夏承认,许崇儒气得手都颤抖起来,“亏我看在许郑两家多有姻亲的关系上几次帮你,让你成为南京二十四大粮商之一,没想到你竟如此“报答”我!” 这时,外面陆续传来惨叫声、惊呼声―― “后门也有锦衣卫!” “禁卫军,是禁卫军!” “啊!” “别打人, 我不跑就是了,呜呜???” 听到这些声音,想到被锦衣卫抓去的结果,许崇儒是又怒又怕又不甘心。 他瞪着郑文夏问:“为何要出卖我们?你有何好处?不怕连累你郑家,让郑家在徽州再无立足之地吗?!” 郑文夏解释道:“介休公,我真的是没得办法啊――锦衣卫的人找到我,用一个法器摄去了我的魂魄,说我若不做朝廷的内应,不仅七日后会死,魂魄还会被送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怕呀。” “就这些?” 郑文夏犹豫了下,道:“锦衣卫还承诺,此事若办好,可扶持我坐南京米粮行行首。” “你!” 许崇儒气得拿起茶杯就要朝郑文春咋过去。 谁知刚动手,就瞧见两名锦衣卫冲了进来,其中一人还是千户。 “某锦衣卫副千户魏龙。”为首的汉子目光锐利地盯着许崇儒,“两位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文夏讶异道:“魏千户,我也要去吗?” 魏龙没理他,旁边的锦衣卫小旗则道:“废话,你不去如何录口供?” 郑文夏不敢吭声了,低眉顺耳地走出来。 许崇儒同样如此。 他也没法儿抵抗。 他现在只期望朝廷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以及那些跟他们这些商人有关系的朝臣能够帮忙。 被带到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后,许崇儒发现他们都是被单独关押的,其他人会遭遇什么,又是否会招供些什么,他完全无法了解到。 这一下,许崇儒彻底慌了。 他知道,大伙儿没几个是硬骨头,很可能被锦衣卫大型一伺候就招了。 仔细想了想后,许崇儒却觉得他不能招,否则,身为行首的他绝对会被打为这次“桉子”的主谋,搞不好会被夷族。 然而让许崇儒意外的是,关押他的房间中并没有刑具。 起初他以为是牢房不够用,所以他才被关到这里。可是,当魏龙和一个锦衣卫小旗进来审问他时,却仍没带刑具。 锦衣卫小旗拿着笔墨纸砚,坐在桌子后面,做好了写口供的准备。 魏龙则拿着一个奇怪的玩意儿,一番摆弄后,对准他,按下了上面某个机关,便有亮光在房中一闪而过。 许崇儒顿时满心惊恐。 虽然他不知道魏龙对他做了什么,可这才是最可怕的。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发颤地问。 “摄魂。”魏龙澹澹地道。 “什么?”许崇儒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愿相信,再次问。 “摄取你的魂魄。”魏龙说着,他手中法器中竟然冒出一张纸来。 他将纸过来,许崇儒一看,便觉脑袋一空。 只见这张巴掌大的硬纸片上,赫然是惊恐坐在椅子上的他,与他真人一模一样! “锦衣卫竟然真的有摄魂法器!”想起之前郑文夏说被锦衣卫威胁的事,许崇儒终于信了。 然后他更恐惧了。 如果说死他尚且可以做些心理准备去面对的话,那么对于魂魄被摄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他是真的怕! 于是他哆嗦着道:“让我招什么都行,只求能放了我的魂魄???” 魏龙一听,笑了。 ??? 次日上午。 魏龙到紫禁城谨身殿,将照相机交还给朱啤 让锦衣卫提前盯住南京城的大粮商,并以照相机作为“法器”胁迫一大粮商为卧底,算是郝光明想出的奇招之一。 这算是利用了后世的科技产品,以及明朝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所以在郝光明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可偶尔用一两次的奇招。 让锦衣卫交换照相机也是郝光明提议的。 照相机虽然并非真正的摄魂法器,可如果放任锦衣卫滥用,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失去监管,便很可能酿造出不好的事来。 魏龙汇报了昨晚的行动过程,以及后面的审讯结果后,便离开了。 随即,朱埔不氐街窳掷险。 郝光明见到她便笑道:“这次行动,基本可以控制住南京的所有大粮商。他们只要配合,短期内南京城应是不会出现向前几日那样的粮荒了。 而南京城是你治下耗粮最多的一座城池,稳住它不出问题,其他地方即便闹出粮荒,影响也不会多大。” 朱莆5咀帕眉道:“我还是希望大明所有的地方都别出现粮荒。” “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实现。”郝光明道,见朱魄樾鞯统粒他便又安慰道:“不过,如果卢九德能把你交代的事办好,之后两三个月的粮荒说不定就能大大缓解。”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99章 锦衣卫竟有摄魂法器!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400章 “仙界宝物”拍卖会! , 苏州府治,吴县。 这两日四处疯传一件奇事,得了消渴症在家养病等死的富豪王振生又好起来,出门溜达了。 王家是苏州鼎鼎有名的豪门望族,有良田上万亩不说,族中有读书人高中进士,举人更是好几个;还有人经商成为苏州排名靠前的富豪,王振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据说王振生经营有各类厂坊十几家,还参与了海上生意,近十年已排入苏州富商前五之列。 然而几年前王振生却患上消渴症,四出求医问药,也没见到多少效果,只能将生意交给长子打理,自己退下来养病等死。 消渴症是有名的富贵病,苏州士绅、地主、富豪基本都知道这件事。 也正因此,当听闻王振生又好起来,能出门溜达后,苏州的士绅、富豪、地主才疯狂打听消息。 某处精巧雅致的小园子中,几名富豪、士绅便在讨论这件事—— “据说是一位贵人从南京带来了今上的仙药。” “仙药?听着不太可信呀。” “怎么不可信?你难道没听说吗,今上乃是仙女下凡,在京城为闯贼攻破后才被点化,得以往来仙凡两界。否则的话,今上如何能以少女之身做出那么多的功业?”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即便事情是真的,那王振生何德何能竟能得今上赐药?今上都不可能知道他得消渴症的事吧?” “今上既是仙女下凡,知道王振生的事有何稀奇?不过我倒是听说了,王振生并非无缘无故获得那仙药的。” “哦?” 其余几个人闻言都露出了好奇之色,眼巴巴地看向知道内幕消息的人。 一则,作为富贵人他们也担心自己会得消渴症;二则,大家都想到,既然今上有治疗消渴症的仙药,说不定也有治疗其他绝症的仙药。 所以,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想获得一份仙药。 要是有能延年益寿的,或者直接登仙的,那就更好了。 “据说王振生答应向今上献上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粮食。” “啊?这么简单?”有人不可置信地道,“用粮食就能换仙药?” 有脑子转得快的人道:“怕是需要的粮食不少吧?” 透露消息的人道:“那是。你们没注意到吗,王家这两天一直在向码头运粮,那些粮食都是他用来换取仙药的。至于具体用了多少粮食,我就不清楚了。” 几人略一思考,又有人不解道:“今上既是仙女下凡,可往来仙凡,怎么还需要我等凡俗的粮食?像西游记中所写那样,变出一座吃不完的米山不行吗?” “这我哪里清楚?兴许是受天条限制,不允许她用神通获取钱粮等俗物吧。” 又有人急不可耐地道:“周兄,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消息,应是能在那位贵人面前说上话吧?可否替小弟引见一下,小弟也想换取仙药。” 其余人一听,立马不纠结这件事中的种种蹊跷之处了,跟着道:“对对对,周兄,替我们引见一二吧?” 周姓富豪得意一笑,道:“也罢,我就把消息告诉你们,但你们可不许轻易往外传。 据说那贵人此番来苏州,本就是奉旨以仙药、宝物兑换粮食。 但他从今上那里带来的宝物、仙药有限,并非谁都能兑换到的,故而准备这几日组织一次拍卖会。” “拍卖会?” “跟官卖、义卖差不多。”周姓富商解释道,“只允许拥有足够家资的人参加,在会上贵人将带来的宝物、仙药一件件拍卖,价高者得。当然,只许用粮食来买,而不要别的。” 有人道:“我想参加,但不可能带那么多粮食到城里来吧?” 另一人听了嗤笑,“亏你还是生意人,这都想不到解决办法?我所料不差,定然是先喊价,后交付粮食。对吧周兄?” “没错。” ··· 虽然最初透露消息的人,都说不要轻易外传,可是这事情还是很快就传遍了苏州富豪、地主、士绅的圈子。 数日后,拙政园中。 卢九德坐于一堂屋内,身边侍立有两名小宦官。 其左手下方坐着拙政园的老园主徐政芳,右手下方则坐着女官明史兰。 虽然明史兰只是八品,原来是南京皇宫一宫女,可作为大太监的卢九德却对她很客气——谁让今上是女帝,更信用女官呢。 不过明史兰此次主要是监督的,真正负责办事的还是他卢九德。 “今日到拙政园与会富豪多达上百人,卢公公交代的事老朽也算基本完成了,那仙药···” 说这话时,已七十岁,头发花白地徐政芳向卢九德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容。 卢九德道:“不就是治疗阳亢以及养生的药嘛。” 说着,卢九德亲自打开桌上一个皮箱,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白色的小药瓶,示意小宦官递给徐政芳。 接过两个小白瓶,徐政芳不禁激动得双手直发抖,怕把药瓶摔了,忙放在茶几上准备好的上好白玉盒中,然后才小心抚摸、仔细观看。 他发现这小白瓶的质地非金非玉非木,似革,却又更坚韧一些,一看就不是凡间所能有的。 上面似乎原来贴了纸张,如今却被撕掉了,换成了两张凡纸。 一个上面写着“抑制阳亢”,另一个上面写着“补钙养生”。 正是他所求的两种药。 年纪大了,他不仅阳亢(高血压),经常头晕,身子骨也不好,平地轻轻地摔一跤就会骨折。 当得知卢九德这里有专治这两种毛病的仙药,徐政芳便对其言听计从了。 借拙政园作为召开拍卖会的场所只是其一,过去几日他们还帮着散播消息,今日又帮着组织拍卖会。 而这,只是为了换来能直接兑换仙药的机会。 这不,卢九德笑着开口了,“徐员外,仙药已给你了,快过来签下契书吧。” “好,好。” 徐政芳小心地盖上白玉盒,过去在一张契书上写下他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根据这份契书,他是用两万石米换取的两瓶仙药。 待卢九德将契书收起来,便有一位和徐政芳相似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一揖道:“卢公公、明女史,外面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拍卖了。” “好。”卢九德站了起来,“咱们这就去吧。” 说完当先走出去。 至于那个装药物的皮箱子,却是由一名在屋内的虎贲营将士抱着。 几人离开堂屋,外面还有一整队(50人)虎贲营将士跟上,又有一队将士押送三个带铜锁的大箱子。 而整个拙政园内外还有其他虎贲营将士——此番随卢九德来苏州地虎贲营将士足有一总,另外还有禁卫军第二镇的一个营。 不过这个营除保护卢九德与其所携带的“宝物”外,还有别的任务··· 装有宝物的三大一小是个箱子,都被送入院内一荷花池的亭子内。 这荷花池不大,亭子与岸边相距不过二十几步,有木桥相连,且周边视野相较其他处开阔些。 此时,池塘旁边摆放慢了桌椅,每个后面都坐有一位苏州的富豪。 又有虎贲营将士站立各处,将他们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卢九德和明史兰一起走进了池心亭。 环视周围的苏州富豪一眼,他便拿出了扩音器,发出喑哑尖锐却巨大的声音。 “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且先听咱家说一说这拍卖会的规矩···” 这些苏州富豪还是头一回见识扩音器,顿时都露出惊奇神色,看向亭内那四个箱子的目光也更热切了。 正文 第401章 苏州之富甲江南! , 拍卖会的规矩很简单,且此前已通过徐家透露出去了,卢九德如今不过重申一遍。 首先,就是只能以粮食兑换宝物,且皆以米算,交接时可接受其他粮食,但需按米价兑换,及将米当做一种等价物。 其次就是搬用后世那一套拍卖现场的规矩了。 很快卢九德就重申完了拍卖规矩,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接着道:“咱家知道大伙儿已迫不及待见识宝物,就不多啰嗦了,现在便拍卖第一件物品。” 这时,明史兰从箱子中取出了一个纸盒,并将里面的“宝物”拿出来,展开,演示给众苏州富豪看。 同时,卢九德拿着扩音器介绍道:“若是朝臣,应该听闻过,今上曾奖励几位得力文臣一样宝物,名曰‘太阳灯台灯’,便是此物了。” 众人望去,只见那纸盒中原本不过一普通砚台大的宝物在展开后忽然如一材质、造型都透露着“仙家气象”的宝物。 其被明史兰一只手轻松拿起,在亭中走动展示,显然很轻。 虽是白天,却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辉,柔和而不刺眼。 卢九德则继续道:“这太阳能台灯是用于夜间照明的,白天就这么亮,晚上又该多么明亮大家可以想象得到。 在座的即便自己不是读书人,家中也该有读书子弟吧?你们想想,家中读书子弟若夜晚可以用此物照明读书,该有多方便? 另外,在夜晚请客人宴饮时拿出此物,令厅室亮如白昼,又该多么有面子? 此灯除灯光明亮外,最神奇之处在于,只要吸收日光便可以持续发出光辉。 也即是说,除非你用时不够细心,将它用坏了,否则它便可以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据咱家所知,迄今为止,满朝大臣之中得陛下赏赐此宝物者不足十位,可知此宝之珍贵。” 说到这里,卢九德歇了会儿。 荷花池周围的富豪则交头接耳、兴奋地议论起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吗?” “你这话说得太没见识,据我所知,长明灯乃是以鲸油为灯油,放在墓室中可保持数十上百年不灭,但那灯光也就比正常的蜡烛略亮点而已,哪能与这靠吸收日光而放光的神灯相比?” “说起来,萤石其实也能吸收日光在夜晚放光,但亮度和此神灯比起来可差太远了。莫非这神灯便是由萤石制作而成?” “即便真是以萤石为材料,也必然是用仙家手段炼制成的法宝。” “那你买不买?” “只要能买得起,我肯定买。” “陈兄说笑了,这世上哪儿还有陈家买不起的东西?” “我陈家是有些钱财,可和钱兄家里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 “···” 卢九德看了看朱媺娖赏赐给他的电子腕表,见已过去十分钟,便又拿起了扩音器。 “此太阳灯台灯算是此次拍卖的重宝之一,故起拍价为十万石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石米。哪位欲得此神灯,可以喊价了。” “十一万石!” “我出十五万石!” 上来就有人直接加价到十五万石,顿时让其他富豪声音一滞。 但很快就有人不紧不慢地喊道:“十六万石!” “二十万石!此神灯我吴江蔡家要定了!” 卢九德眉头一皱,用扩音器道:“难道忘了拍卖会的规矩吗?任何人不得出威胁之语。念吴江蔡家初犯,姑且警告一次;若再犯,驱逐出会场!” 那个喊价的吴江蔡家青年富豪顿时脸色一白。 “还有加价的吗?吴江蔡家二十万石一次···” “我出三十万石!” 有人一下子喊出三十万石的高价,即便现场都是富豪,也不禁微微骚动。 看到喊价的是谁后,一时间竟无人再加价了。 卢九德见此再次皱眉,心想:这拍卖会办得还是不够好啊,看来下次得按陛下所讲,让每个参与的人都变装、戴面具参与,使其不知彼此身份,如此才可以令拍卖更加“公道”,让宝物拍出更多价值。 只希望此次别让某些人搞砸了吧。 一旁地明史兰则望着周围的苏州富豪,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能被朱媺娖外派,参与这等重要事务,她各方面素质、能力可以说是南京宫女出身的女官中的佼佼者,做为秘书处办事员,算是朱媺娖的心腹人员了。 想到这些富豪中有不少能拿出十万石以上的粮食,而陛下却整日为缺粮之事担忧,大明各地更有不知多少万的饥民随时随地饿死,明史兰便觉得此等藏粮万石之辈皆该杀! ‘回宫后定要将此辈之富告知陛下!’ 如此想后,明史兰嘴边反而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最终,这次拍卖会第一个亮相的宝物,太阳能台灯,以三十万石米的价格拍卖出去。 “下一件要拍卖的宝物名曰电子手表,大家且看,便是此物。” 明史兰拿出来的并非卢九德所戴的腕表,而是更为便宜的电子手表,郝光明以十几块的批发价一次买了好几百个。 “大伙有消息灵通的想必已知道,今上在推行二十四小时制,而这电子手表便是以二十四小时及阿拉伯数字计时的,可以让你随时随地精确掌握时间。 此手表分三组拍卖,第一组一个,起拍价一万石米,第二组三个,起拍价三万石米,第三组五个,起拍价五万石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石米。” 卢九德拍卖讲话相对于明朝人来讲有些怪异,是因为他经过郝光明培训,才学了一些现代词汇。 另外,他所定的拍卖价看起来很高,但即便以此时的粮价兑换成银子,也并不算多。 比如以三两银子一石米来算,那台灯也不过卖出了六十万两而已。 而在场的这些苏州富豪,哪个身价不在百万两以上?便是身价上千万的估计也有。 须知,明末苏州富豪的财力在江南各府应是能排进前五的。 电子手表在多数富豪看来似乎没太阳能台灯那么有用,而且还存在电量用完需购买电子的情况,再加上卢九德要拍卖三组,故而最终一共拍卖出了十五万石米。 “下面一件乃是治疗消渴症的仙药。” 仙药? 听到这话,顿时所有富豪都精神一振。 毕竟他们最初听到的风声,就跟治疗消渴症的仙药有关。 消渴症这种富贵病,在场的富豪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不会得,如果价格合适,买一份备着总是没错的。 结果等卢九德介绍完,他们才知道,这仙药也无法根治消渴症(糖尿病),只能抑制——服用仙药后基本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需要忌口。 而一份可服用一年的仙药售价也并不很贵,起拍价只五万石米。 并且这次卢九德只拿出了一份。 虽然有人猜测卢九德带来了不止一份治疗消渴症的仙药,但谁也不敢赌。 因此,最后这份仙药竟拍出了十二万石米! 正文 第402章 粮榨干了?那就拿银子! , 买到了仙药的陈瑞很是得意,向旁座的钱同生笑道:“有了这份仙药,不仅可以抑制一年的消渴症,便是不用也可高价卖掉。而且钱兄应是看到了,便是那装药的瓶子,都是仙品呢。” “是啊是啊。” 钱同生面露虚假的笑,心里却是暗哼:得意什么?我钱家不比你陈家差钱,待会儿也买个好宝物。 对于朝廷来讲,或许有钱也未必买到粮。因为那些藏粮的大地主、富商提防着朝廷。 可对本地的富商、士绅、地主来讲,有钱就能买到粮,不仅因为他们知道谁家有粮,还因为三者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说大多数都是同一个家族中分出读书做官的、经商致富的、种田保本的。 即便改朝换代,这些人的家势也未必会衰颓;即便偶有衰颓,也可蛰伏数十年后再起;以此绵延家族,富贵上千年! 总而言之,这些人有钱就能找关系买到粮,而本身家里又未必真有那么多粮食,所以叫价才这么有恃无恐。 这边,陈瑞还想继续向其他人炫耀呢,便瞧见凉亭中明史兰又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卢九德用扩音器道:“此仙药可抑制阳亢,若因阳亢而头晕,服一次立即见效,徐家老园主便向我买了一年份的,起拍价一万石米···” 阳亢同样属于富贵病,而且比消渴症更长见。虽然明代中医对阳亢已有不错的治疗方法,可见效却慢。 因此听了卢九德的讲解,很多上了年纪的富豪都留了心思。 最终这一瓶治疗阳亢的药迈出了五万石米的价格。 再接着,明史兰却是从箱中拿出了一面长宽皆超过一尺的玻璃镜。 见此,不少苏州富豪感到失望。 “这不是西洋镜吗?虽然大一些,清晰一些。” “看着确像西洋镜,就是不知有何奇妙之处。” “说此番都是仙家宝物,应该不会卖凡俗之物吧?” “谁知道呢。” “···” 众人低声议论时,卢九德道:“此物名为玻璃镜,看似西洋镜,却并非西洋镜。 首先,西洋镜做不到这么大、这么清晰,各位家中若有西洋镜的,相信该知道,西洋镜至多巴掌大的一块。 其次,西洋镜制作中使用了水银,而水银是有毒的。各位家中女眷,若常用西洋镜,定会被毒素慢慢侵入肌肤,衰老得更快,甚至因疾病丛生而早死。 陛下不愿见西洋人以此毒镜暗害我大明妇人,故此番不仅赐下十面更好且无毒的玻璃镜,还将在南京建立玻璃镜厂。 当然,玻璃镜既为俗物,此番起拍价也便宜些,为一千石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石米。” 西方以“锡汞齐”制造的西洋镜诞生于十四世纪初,至清朝乾隆年间传向民间中产阶级家中,因此在明末这个时期,是有一些西洋镜传入的,极受追捧。 朱媺娖本就计划建立玻璃镜厂赚钱,自然要打击西方的西洋镜。 所以,郝光明就教了卢九德刚才这番话,一棍子将西洋镜的名声打死。 果然,得知了玻璃镜与西洋镜的不同,即便知道其乃凡物,富豪们仍踊跃竞拍。 最终十面玻璃镜竟然拍出了八万石米的高价! 之后,卢九德又开始卖“仙药”,主要是治疗阳亢、消渴症及补钙养生这三种,只是不再是单瓶拍卖,而是分组,或三瓶一组,或五瓶一组。 前后共拍出三十瓶“仙药”,获得超百万石米! 其实卢九德共带了五十瓶(都是小瓶),但将拍到后面,苏州富豪们购买意愿直线降低,有的只被加价两三千石,就被买去了。 他便知道,苏州米粮多半就这些了。 或者说,愿意用米粮买仙药的富豪就这些了。 记着郝光明“物以稀为贵”的教导,他便留下二十瓶,没再卖了,而是接着卖起了电子手表。 郝光明将电子手表当成药品后的第二大货物,有多个原因。 一个是因为这东西在后世便宜好批发。 二是因为电子手表对于明朝富豪来讲确实稀奇。 三就是为了帮助朱媺娖推广二十四小时制,以及为日后大明第一钟表厂打开市场。 可以说一举多得。 电子手表卢九德也带了50个,可能是苏州富豪真被榨干了吧,这一波只拍卖出二十个,获得了三十万石米。 眼看凉亭中三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都被打开了,虽然看不见箱子中的情况,但一众苏州富豪都在想:卢公公带的宝物应该都卖完了吧? 就算还有,大家也买不动了,先前拿出的那些粮食,确实已到了他们这些人的能力极限。 谁知,明史兰又从最后一个箱子中拿出了三个太阳能台灯,以及一个太阳能落地灯。 只见那太阳能落地灯展开来高达两米,其上灯泡大如海碗,打开之后,仿佛一轮小太阳! 顿时不少富豪都后悔起来。 “有这样好的神灯为何不早拿出来呀?早点的话,说什么我也要买下来!” “那台灯之光辉,与这落地灯比起来的,犹如皎月之于太阳啊。” “哎,这落地灯起拍价怕不是要几十万石米,如今还有谁买得起?也不知这卢公公怎么想的。” “···” 众富豪议论纷纷时,凉亭中传来了卢九德巨大的声音。 “诸位,三盏太阳能台灯将一起拍卖,起拍价一百万两白银! 至于这台落地灯,则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起拍价两百万两白银!” 富豪们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兴奋无比,甚至不顾身份的欢呼起来。 “这次竟然可以用银子吗?” “真是太好了,早就该如此!” “可用银子买就方便多了。” “哈哈,我们钱家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随即,上百名苏州富豪开始踊跃竞拍。 在此过程中,卢九德、明史兰嘴角都带着笑容——若发觉苏州富豪可动用的粮食不足,便用银子替代米粮也是郝光明教的。 因为郝光明知道,在明末时,虽然因为西方大航海的势力变动、争战,流入大明的白银突然减少,以致于天启、崇祯年间市面上流动的白银骤减,却不代表大明缺少白银。 作为一种贵金属,白银本身并不会无缘无故减少。 自大航海开始后,西方国家通过贸易,不知让多少白银流入了大明。 而这些白银在市面流通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被士绅、地主、土豪藏起来了。 比如很多富豪、地主家中都藏有的银冬瓜,一两个人都抱不动的那种。 朱媺娖如今虽然不缺钱,可“宝物”都被卢九德等带到苏州了,当然要顺便从苏州富豪的库藏中先掏一点白银来··· “常熟范家出价六百万两,还有没有人出更高价的?” 拍卖落地灯时,卢九德这个阉人也兴奋起来——六百万两啊,即便是崇祯爷时,他这般大太监恐怕也一辈子都贪不到。 这些苏州富豪真是他娘的太有钱了,连他这个太监都感到震惊。 “六百万两一次!六百万两两次!六百万两三次!!” 砰! 卢九德一敲手中小铜锤。 “成交!!恭喜常熟范家拍下太阳能落地灯!!” 卢九德满脸笑容,旁边的明史兰也颇为高兴。 至此,拍卖会结束,他们共卖出了880万两白银!217万石米!! 正文 第403章 七处拍卖,帝君之名 , , 昭武元年,七月二日。 湖广,湘阴。 某一宽阔园子的主屋偏厅,章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瞧见进园的湖广富豪已有上百人之多,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他回过身来,对一清俊青年笑道:“而农(王夫之字),你事情办得不错,我会向抚台和陛下奏明的。” “下官不过是按副使交代,照章办事而已,不敢居功。”口中这么说,可王夫之心里却颇为兴奋。 如今堵胤锡为湖广巡抚,掌湖广军政事务,手下有三大干将,分别是湖广按察使严起恒、湖南督粮道周大启、湖北监军道兼按察副使章旷。 三人中又以章旷最受信重,据说当初还在武昌拜见过当今圣上,得圣上赐予仙药。 而章旷又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才三十多岁,可谓前途无量。 王夫之如今才二十六岁,三年前才中的举,如今不过是一从七品都事,在官场籍籍无名,能得章旷赞许,便代表着有被其提携的可能,不高兴才怪。 章旷道:“人应是快来齐了,而农快出去照看吧,不要让这次拍卖会除了差错。” “是。” 王夫之转身走了出去。 章旷则是继续盯着园中那些湖广富豪,心想,湖广虽说前两年经历了李自成、张献忠之乱,但李自成的人作乱范围基本局限在湖北,张献忠虽然曾打穿湖南,攻到衡州、永州二府,但因官军围剿甚急,其军队并未来得及为祸乡里。 如今兵祸已过去两年,湖北那边且不说,湖南的富豪能搞到的粮食应是不少吧? 作为当初带领湖广士绅、地主起兵反攻农民军的官员,章旷可是清楚得很,不少地主、士绅即便家毁人亡,藏粮的地方也未必会被农民军找到。 尤其是那些乡里的地主,藏粮之地都堪称狡兔三窟。 陛下先通过电报向湖广传来协办“拍卖会”的旨意,给他们留出足够时间,不就是要他们充分宣传,好让更多的湖广富豪、地主得知“拍卖会”的事情吗? 此事他们准备了近半个月, 能有多少收获,今日便该见分晓了。 当然,为了保证拍卖会安全进行,章旷此番带了边防军第八镇一个营,还有附近卫戍军的调动之权??? 近两个小时后,王夫之带着从南京护送宝物来湖广,并实际主持拍卖会的宦官、女官一起来向章旷汇报结果。 只见几人都一脸喜气。 “启禀副使,这次拍卖一共获得一百三十五万石米,白银六百八十万两!” 章旷听了先也是一喜,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问:“这银子所占分量是不是多了些?周公公确定榨干那些人的粮食了吗?” 周公公名为周义财,是被朱拼幽暇┗鹿僦刑岚挝太监的,虽非卢九德那样的大太监,但在南京如今的太监中也能排入前十了。 他闻言微微不喜,但还是解释道:“章副使,咱家是经过帝君培训的,今日拍卖也完全是按照帝君的嘱咐来,这一点你若不信可以问安女史。” 帝君乃是如今大明这边对郝光明的称呼。 朱频腔后,知道郝光明存在的臣子们发现无法再称呼驸马爷,于是苦思冥想,最终选了“帝君”这么个仙侠味儿十足的称呼。 一则确实是将当成了“仙界”一帝君。 二则意为“女帝之夫君”。 况且,郝光明若非“仙界之帝君”,又如何配为大明女帝的丈夫呢? 章旷、王夫之等湖广官员再最初接触周义财等南京来人时,便知道了这个称呼含义,此时倒也没奇怪。 章旷闻言认真地看向女官安若熙。 安若熙点头,“周公公确实按照帝君所教拍卖的???一百多万石米,应是这些人能力的极限了。” 得此回复,章旷叹道:“单是湖广十七镇新军一月就要消耗十三万石粮,若算上其他方面的消耗,一个月恐怕至少需要二十万石。 况且此番拍卖还可能让湖广粮荒更严重,官府又需出粮平抑粮价。 若只需照应湖广一地,兴许能撑过后面三个月,可若是要周济河南那边,恐怕还是需要其他省份支援一批粮食呀。” 周义财道:“章副使不必忧心,此番陛下共派出了七路人马,分别在南京、苏州、扬州、杭州、南昌、湘阴、成都举办拍卖会。 咱们在湘阴能获得一百多万石米,其他六处所获也不会少的。” 章旷虽然觉得,除了成都,其他地方拍卖会所获粮食未必有湖广这边多,但还是轻松了些。 不管怎么说,今上和帝君想出“拍卖会”这样的奇谋,今后两三月粮荒对各省的威胁确实减小了许多??? 七月五日。 卢九德、明史兰回到了南京,并就拍卖会之事向朱谱隽嘶惚ā 听闻获得217万石米、880万两白银,朱谱匀皇橇颜大悦,对两人做了适当赏赐后,便让两人退下去了。 “南京这边的拍卖会才收获120万石米,同在南直隶,却比苏州差远了呀。也不知道是南京的富豪能量不如苏州的,还是他们警惕心理更强,没有拿出全部实力。” 朱仆u手机视频跟郝光明谈话。 郝光明微笑道:“也许两者都有吧,但理论上讲,大概受警惕心理影响更多些,毕竟六月上旬你才处理了一批大粮商,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 听郝光明提到这事,朱蒲壑腥从稚凉寒光,道:“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恶意囤积居奇,加剧粮荒,我最终裁定的判决于他们而言已经够仁慈了。 你该知道的,最初得知审讯结果时,我可是恨不得将这些人剥皮、夷族的。” 对于六月上旬锦衣卫抓捕到的24名南京大粮商,在审讯结果出来后,朱迫糜μ旄法院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公开审判。 主要根据他们在此次桉件中起到的推动作用大小,以及囤积粮食多少等因素,进行判罚。 最终,罪名排在第一等的罪犯,原米粮行行首许崇儒、马启文,被判斩首,抄没家产,家人流放琼州岛。 罪名排在第二等的程达贵等八人,抄没家产,全家流放贵州。 罪名排在第三等郑文春等十四名大粮商,罚款五万至二十万两白银不等,且必须以米代罚银。 虽然在朱瓶蠢矗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了。 可对那些大商人、士绅、大地主而言,即便是罚款恐怕都难以接受,更别说抄没家产、全家流放了。 再加上,此次七处拍卖会的扬州、苏州都对南京这边的富豪能量进行了分流,南京最终能获得120万石米,在郝光明看来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另外,拍卖会成绩最差的其实是扬州。 大约是扬州的富豪们真的弄不到多少粮食吧,最终拍卖所得只有58万石米,倒是白银高达一千三百万两! 但扬州乃盐商汇聚之所,uu看书 www.uukanshu.com 郝光明估计,这一千多万两对扬州盐商来讲并不算什么。 朱聘郝光明聊完,便对连翘道:“传禁卫军第二镇一营参将陈健过来。” “是。” 连翘应声去拿起她所掌管的对讲机进行通知。 陈健在大西军中原是刘文秀亲兵将领,待刘文秀被任命为禁卫军第二镇总兵,他先是为亲兵千总,后积功升任为一营参将。 此番卢九德、明史兰去苏州,便是由他带兵护送的。 但他主要任务却是前去对苏淞常三府的几部分旧官军进行汰选、整编。 虽然陈健回来后,就上了一份关于此番任务结果的奏章,但朱苹故窍虢兴过来当面询问一些情况。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403章 七处拍卖,帝君之名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404章 镇、苏、松、常 , 据朱媺娖综合各方消息所得情况,如今南直隶东部的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四府的大明旧官军主要可分为两部分。 一为受朝廷任命镇守当地的官军,一为清军南下时从江北淮安、扬州等地败退过来客居的官军。 另外还有少数文武官员临时征召的义勇。 这一片名义上为明军的兵马究竟有多少,朱媺娖至今都不清楚。 只因那些军头、官员都不清楚底下有多少兵马,即便知道也只是个大概——底下随时有官兵逃跑,又随时有“新兵”加入,能说出一个清楚的数字就怪了。 好在朱媺娖通过郝光明所查到的后世史料,结合此前所获得的一些消息,对这一带的情况有个粗略的了解。 故而在五月份她入主南京城后,就派人到那边去给有后世史料为其忠诚、能力背书的军头、文官下旨,令其聚拢溃散兵马,根据新军的标准进行汰选、整顿。 至于整编,则需要等她了解这些兵马及相关将领的真实情况后才会重新下旨。 至六月中旬,朱媺娖派陈健护送卢九德、明史案及“后世宝物”去苏州,便令他顺带了解这四府兵马的整顿情况,并进行检查。 其中,镇江总兵蒋云泰麾下原有官兵近两万,汰选、整顿之后剩余一万二。 镇江就在应天府边儿上,离南京城不远,蒋云泰显然对新军军制有所了解,这才故意留了一万二的兵马。 但据陈健上奏,他观察蒋云泰军伍,发现实际符合新军要求的可能也就五千人,甚至不足五千。 另外蒋云泰还试图贿赂他——陈健知道军中有锦衣卫暗子,哪里敢受贿?不仅拒绝,还在奏章中言明了此事。 看到这里,朱媺娖直摇头。 这个蒋云泰本就上了她的黑名单——后世历史上,清军下扬州后渡江与郑鸿逵发生水战,郑鸿逵一战之后发现略处于劣势,就直接跑了,蒋云泰则一刀一枪未动,领全军降清。 如今又在整军之中搞小动作,妄图保有兵力、地位,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镇江总兵蒋云泰整军不力,贿赂观军使,拟旨着军务院军法司革职查办。”朱媺娖对一旁小桌边办公的刘淑英道。 “是。” 刘淑英匆匆记录下了,准备稍后去让翰林院张家玉或别的翰林拟旨,再拿来给朱媺娖用印。 常州、苏州、松江三府负责整军的有三位,分别是荆本彻、吴志葵、鲁之玙。 荆本彻字太徽,镇江府丹阳人,崇祯四年进士。 初为兵部司务(从九品),为温体仁所恶,罢官。崇祯十七年又被以原官启用,在弘光朝做到兵部郎中,淮海镇监军。 清军南下,淮安府各路兵马都是触之即溃,甚至望风而逃,更有甚者直接投降。 荆本彻本就对淮海镇兵马没什么影响力,这种情况下就跟着溃退到了崇明岛上。 其所监军的淮海镇张鹏翼、张士仪两部直接从海上撤至他们原来所在的浙江。 荆本彻则在崇明岛收拢溃兵,观望形势。 后世历史上,荆本彻散尽家财,招募兵勇,联络其他抗清将领、官员、志士,在崇明岛上建立了弘光朝破灭后的第一个抗清基地。 后加入鲁王监国朝廷,为舟山军阀黄斌卿所杀。 朱媺娖着其转任军务院募兵司郎中,暂且负责在崇明岛汰选聚集在那里的溃兵及本地官军。 荆本彻是有上奏之权的,根据其奏章所言,原聚兵五千余,汰选之后得兵两千四百人,不足一营。 而据陈健前往观察后奏报,荆本彻所选之兵不仅都合格,甚至比军务院所给标准还高点。 朱媺娖让荆本彻在募兵司任职,原本也就是试试,如今却不禁点头,觉得这人还是能用的。 事实上,后世历史上荆本彻之所以为黄斌卿所杀,便是因为其练就了数百善射劲卒,为黄斌卿忌惮··· 吴志葵,字圣嘉,松江府华亭人。崇祯六年武举,后游历北方,因勇武名传京师,得江南巡抚张国维推荐入军队为金山定波营把总。 如今其已升迁为副将,实授吴淞镇总兵官。 后世历史上,在今年六月份爆发的江南抗清起义中,吴志葵可谓是苏松常及浙北这一片的主角。 可惜当时江南抗清军队虽多,却互不统属,乱七八糟,甚至多有内斗的。 吴志葵先是谋复苏州失败,后又被清军逼得和黄蜚一起退往海上,结果跟黄蜚一样,都被清军擒住,不降被杀。 陈健在奏报上说,吴志葵个人确实颇为武勇,但江湖习气颇重,麾下兵马多为乌合之众,训练兵马及打仗的本事也很一般。 其人凭借在苏松常三府的名气,又持有朱媺娖的旨意,聚合了三万多兵马,在汰选后剩下两万。 但在陈健看来,其中符合新军标准的大概只有一万五。 不过,这些人中到颇有几名不错的将领,分别是骑兵把总俞飞熊、昆山守备陈宏勋、南翔都司许龙,江东游击朱瑛。 奉旨整兵的第三人则是驻守于苏州府长江边福山的副总兵鲁之玙。 此人乃是苏州卫军户,世袭千户,因明末卫所兵逐渐和募营兵混同,鲁之玙便累积升迁副总兵。 后世历史上,鲁之玙随吴志葵攻取苏州,入城中伏身亡。 根据陈健的奏报,鲁之玙麾下原有一万多人,汰选后只剩五千人。可陈健前往其军中观察后,发现真正符合新军要求的只有三千多人··· 待陈健过来,朱媺娖仔细询问了一些事情,便让他退去。 她则用手指敲打着御案,琢磨着怎么整编这些兵马。 最终,她决定将包括镇江在内的四府旧官军整编为两镇卫戍军。 预备以吴志葵、鲁之玙分别以副将之职代任这两镇卫戍军的总兵,前提是,两人能够顺利从南京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班毕业。 所以,朱媺娖最终下达的命令是,让这四府汰选、整顿后的兵马都来南京接受整编,同时调两镇南京卫戍军分别镇守镇江及吴淞镇。 镇江乃是大运河连通长江南北的重要枢纽,极其关键,大明原本就一直以上万兵马镇守的,朱媺娖虽然不觉得眼下谁还能打到镇江来,却不得不防。 至于吴淞镇,位于吴淞江口,后世属于上海,如今却是在苏州府东北角,离嘉定县城不远,实为防备海上来敌之要地。 所以这里也是必须驻兵的。 事实上,苏松常三府需要驻兵防倭(主要指海盗)的地方不少,因此派过去的卫戍军不会一整镇兵马都驻扎一个地方,而是分营驻扎。 至于苏松常镇四府旧官军调来南京后,把总以下的将士都将被打乱重新整编,择少数精锐充入边防军,留两万四千人编为两镇卫戍军。 把总以上的将官全部到南京军事学校进修。 这事若完成,还能达到朱媺娖另一个重要目的——进一步掌控镇、苏、淞、常四府。 ··· 忙碌中,又是几天时间过去。 这期间成都的拍卖会也结束,通过电报向朱媺娖做了汇报——共获得205万石米,800万两银子。 整体看和苏州府差不多。 主要是因为,成都府有相当部分田地属于蜀王府;且消息传播范围有限,并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四川富豪、地主都参与进来。 否则的话,成都拍卖会所得应该能超过苏州一大截。 不过即便只得两百多万石米,加上春粮丰收后的税粮,四川及陕甘、重庆、贵州的军粮及官用粮食也该无忧了,甚至还能腾出部分支援他省。 看完成都发来的电报,朱媺娖正高兴呢,便见守门太监进来道:“启禀陛下,杨廷麟到了。” (https:///b/71/71816/)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405章 汝宁军情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见到朱媺娖的杨廷麟行大礼参拜,面带激动之色。 “平身。” “谢万岁!” 杨廷麟今年五十岁,头发略带斑白,身材高瘦,精神矍铄。 其为崇祯四年进士,同年选为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 崇祯十二年,因弹劾杨嗣昌、为卢象升鸣冤,而为杨嗣昌所嫉恨,旋即受黄道周牵连罢官。 崇祯十六年秋起复为兵部主事,可惜未及他到京城赴任,就听到了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 后弘光朝廷建立,诏其为左庶子,辞不就。 再之后便是在江西与万元吉等人一起抗清身死。 杨廷麟虽然目前来看并无多少军事经验,但从其经历及后世历史上的表现看,他是颇具识将之能的,本身也有一定军事天赋。 朱媺娖此番诏杨廷麟来南京,是想授其为军务院军法司郎中。 前提是杨廷麟愿意就此转任军队文官——军队这边全用武将肯定也是不行的,这点前面的朝代已经证实过,起码得用一些能文能武的人,最好是类似于后世的军队文职,如指导员等。 朱媺娖初步想法是,以新式文官或锦衣卫充任。 但现在两者都还需要培养,也只能先从旧式文官中选人顶一顶了。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文臣完全压在武将上面的情况,朱媺娖给进入军队体系的文官加了一个限制,那就是一辈子只能在军队体系中任职,不得转任到其他部院。 就跟法院、都察院两个体系的文官也只能在各自体系中升迁一样。 礼毕,朱媺娖便将这事跟杨廷麟说了,最后道:“杨卿若不愿专为军中文职,朕也不会强求,会另作安排。” 说完,她本以为杨廷麟怎么也会犹豫会儿。 谁知杨廷麟毫不犹豫地一揖,道:“臣愿转为军中文职!” 朱媺娖微笑颔首,随即又就对付清军的方略与杨廷麟在做了探讨。 杨廷麟回答得很谨慎,多数问题他都表示不知道,但只要有所回答,必然说到点子上。 这让朱媺娖觉得,此人确实适合在军务院任职,日后若有功劳,或许可以加其为协理,进一步分化李岩、红娘子在军中的影响力。 并非是朱媺娖怀疑李岩、红娘子对她不忠诚,而是帝王的本能,也可令军务院更健康、有效地运转。 朱媺娖还待再向杨廷麟询问一番江西地方的事,郑森便从后殿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电文,向朱媺娖一揖,兴奋地道:“陛下,靖南侯与边防军第七镇、第八镇在汝宁府治汝阳汇合,并大败清军勒克德浑部,阵斩贝子瓦克达、甲喇章京哈宁阿、觉善,前后斩杀满、汉八旗军近三千!” 杨廷麟之前通过朱媺娖了解过河南的军情,此时闻言也是满面惊喜,一揖道:“恭贺陛下,此战大胜,清军必不敢再在黄河以南留一兵一卒!” 朱媺娖喜笑颜开,从随侍的刘珠手中接过电报,迅速浏览起来。 黄得功收到她电文旨意后,一方面亲率边防军第十三镇(总兵徐冲)及田仰、陈献策所领的两镇卫戍军逆颖水而上,进入开封府东南角,先取界首、南顿两处重要关隘,再去沈丘、项城二县,随后才折转南下进入汝宁府。 在他出军的同时,便给庐州府的李国英部、马得功部发去军令,让他们由淮河进入汝宁府。 待与从湖北进入汝宁的边防军第八镇汇合后,黄得功才得知,张鼐、刘体纯、罗虎、王进才、郝摇旗领着一两万顺军为给李自成复仇,在汝宁府与清军连番激战。 勒克德浑部清军原本是准备在汝宁劫掠一番钱粮、人口就撤走的。 结果因为被顺军纠缠,再加上舍不得劫掠的钱粮、人口,前后竟然拖了一个多月。 最终让黄得功在汝阳一带截住,与从南边来的边防军第七镇、第八镇前后南北夹击,遂大败清军。 勒克德浑部八旗军本就少,在与顺军连番激战中又损失了一些,便只剩下三千人左右。 也即是说,汝阳一战,真正溃围而出的八旗军也就勒克德浑、鳌拜等人所领的数百人而已。 就这,还是献祭了作为友军的上万绿营军的缘故,否则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 至于之前劫掠的钱粮、人口,自然早就丢了。 看完电文战报,朱媺娖不禁感慨,“清虏战力着实惊人啊,我军是其数倍,又有火力优势,竟然还是没能全歼他们。” 杨廷麟在下方道:“这种战绩已经是颇为难得了,崇祯十一年清虏入寇时,其数百人就能追杀数千官军。” “此一时彼一时也。” 留下这句话,朱媺娖便没再跟杨廷麟多说,让他退下了。 朱媺娖坐下来,又翻出了堵胤锡最近所发的一张军情电报。 据堵胤锡所言,六月间,除了以任继荣、刘希尧为首的缩在荆西的数千顺军,襄阳、德安两府的顺军不是北上河南,便是就地投降了。 便连镇守德安府治安陆(顺名之安乐,大明收回自然改回安陆)的顺军大将白旺都献城投降了。 原本,堵胤锡该乘胜率领大军进入河南,一举收服黄河以南的。 但因为投降的顺军加起来有一两万(顺军在清军离开后便开始扩充兵力),当时湖广又有粮食危机,极可能面临军粮匮乏的情况。 再加上天气逐渐炎热,不适宜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堵胤锡便没选择率大军入河南,只是派出边防军第八镇进入汝宁府。 不过,据堵胤锡转报,李定国在收复襄阳府后却是率领边防军第四镇进入了南阳府。 李定国的首要作战意图是打通湖北至陕南的通道。 也即是年初李自成从陕西退至湖广的那条路。 这样一来,荆西、陕南、豫西南便连成了一片,他李定国提督陕南、荆西、豫西军务之职才能名副其实。 朱媺娖和李定国虽然没有电台联络,但她对李定国这次军事行动还是比较放心的。 清军大部已退出了黄河以南,以李定国的军事能力,当不至于遭遇大败···· 下午。 朱媺娖带着一部分御林军离开紫禁城,前往城郊视察已完工或接近完工的各工厂。 正文 第406章 八厂两局,女帝非凡! , 朱媺娖先视察设于内城西南角的南京军器局。 “参见陛下!” 因工部事先派人来提醒过,说朱媺娖视察时不喜有司停工全体来大礼参拜,故只有军器局大使带着财管所一应官吏到大门外揖礼参见。 “平身。” “谢陛下!” “你叫什么名字?在军器局做多久了?”朱媺娖看着三十多岁的大使问。 “微臣刘伟平,在军器局已有八年。” 朱媺娖点头,“带路进去,让朕看看军器局各处,介绍一番。” 刘伟平听了面色一喜,忙道:“微臣遵旨!” 此番,朱媺娖身边陪同的大臣有军务院协理朱大典、郎中杨廷麟、郎中刘孝廉,还有工部侍郎刘鳞长、郎中宋应星、主事陈于阶。 刘伟平真没想到他还能捞着一个在御前表现的机会,当即带着朱媺娖进入军器局,细致且小心地将各单位情况一一介绍。 军器局受工部管辖,而根据工部相关新政,南京军器局目前下有财管所、密造所、高级盔甲制造所、手工兵器制造所。 其中密造所属于成都密造局下属分支,只是是挂靠在南京军器局。 财管所则主要负责军器局的财物、管理、后勤三方面,是官吏办公单位。 至于最后两个所,看名字就能知道,是专为制造手工兵器、盔甲设置的。 一来,目前一些高级盔甲难以利用机器或大量人工批量生产,必须由少数技艺精湛的工匠手工制作。 这类盔甲需求量不大,一般是用于赏赐给高级将领。 手工兵器也是一样,或刀剑,或短手铳,都可以手工制作得精美华丽一些,然后用于赏赐。 至于密造所,主要任务还是根据朱媺娖给的图纸试造一些新器物。 宋应星任工部郎中已有两个月,当初朱媺娖给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收揽科研、工造人才。 再加上江南本就是各类人才荟萃之地,所以,如今南京密造所在科研、工造人才储备上,是不输于成都密造局的。 至于里面有没有华木德那样的奇才,朱媺娖就不知道了。但工造技艺可媲美甚至超过葛存根的,肯定有,甚至不止一两个。 待视察完密造所,离开军器局时,朱媺娖便对刘鳞长等工部官员道:“自朕入主南京以来,工部上报所需银钱,要多少朕便批多少,因此朕对工部之事有多重视,诸位是知道的。 可仅你们知道还不行,须得宣扬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是极重视科研、工造人才的。 唯有如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科研、工造行业,才能加快我大明科研与工业的发展。明白吗?” “臣等谨记!” 离开军器局,御驾又前往城外。 路上,朱媺娖问刘鳞长,“南京这边匠籍取消后工匠们反应如何?” “皆欣喜若狂,叩谢皇恩。” 取消匠籍的主要会导致两个问题: 首要是财政,以前朝廷都是征召工匠,只给部分补贴银子,如今取消匠籍后却要按市价征募、雇佣,甚至有的工作还略高于市价,必然会多出一大笔财政支出。 但朱媺娖从来不把财政问题当做难题。 其次就是,匠籍取消了,其他军户、乐户等非民户籍要不要取消? 贱籍的人希望尽快取消,而户籍好的人又不希望取消,因为这会有损他们的优越感,让他们感觉社会地位受到威胁。 如果是正常封建王朝的安定环境下,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但在明末,在朱媺娖掌握着绝对军事力量的情况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每个王朝末世都会礼崩乐坏,所谓礼乐,其实就是一个王朝既有的社会制度、阶级区分。 明末肯定也是礼崩乐坏的,各户籍间的区别早已不那么清晰,阻隔也不如以前那么难以逾越了。 所以,在南京,工部奉朱媺娖旨意取消匠籍、令工匠归于民户的新政,推行得可谓波澜不惊,甚至隐有几分水到渠成之感。 ··· 此前朱媺娖让督办的有八厂两局,分布在南京城内外不同位置。 今日朱媺娖主要是去西北郊区视察兵工厂、枪炮厂、弹药厂、钢铁厂。 为了方便利用水运、水力,这四厂都建立在金川河东岸。 其中钢铁厂建立在最下游,接近长江的地方。以生产刀剑枪箭盔甲等冷兵器、防具为主的兵工厂则在钢铁厂上游三四里处。 枪炮厂、弹药厂却是在更东边靠近幕府山的地方——主要是因为这两厂保密等级更高,其中弹药厂又有一定危险性。 这么安排,也可以避免南京城受到四厂污水的困扰——虽然目前四厂产生的污水还很少,但选厂址时,提前考虑到总是没错的。 另外,枪炮厂、弹药厂、钢铁厂,都安排有一千禁卫军守卫。 兵工厂以及安排在外城的玻璃厂、玻璃镜厂、机器制造局等,也有一两哨禁卫军守卫。 再加上六月份时朱媺娖派刘文秀带着禁卫军第二镇剩余两营兵马去了浙江杭州,目前南京城内的禁卫军实际上只有一个营多点,南京城防实际已由南京卫戍军接管。 看起来南京兵力似乎有些空虚,实际还有近两万御林军驻守在皇城内外,朱媺娖及朝廷中枢的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陛下,弹药厂、钢铁厂六月份的时候便完工,目前已可投入生产了。 枪炮厂、兵工厂因为需要安装蒸汽机床,较为麻烦,又需要等着四川那边运来的蒸汽机及部分机床零件,故而目前还在建设中。” 来到南京兵工厂外面,宋应星向朱媺娖介绍道。 朱媺娖点点头,随即带着众人进入南京兵工厂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因为目前兵工厂各类机床还没安装好,也未开工,所以目前还看不出什么。 看完,朱媺娖便命御驾前往钢铁厂。 见此,宋应星犹豫了下劝道:“陛下,钢铁厂附近空气污浊,且眼下天热,钢铁厂更热,又有些危险,陛下乃万金之躯,实不易过去。” 朱媺娖听了一笑,“长庚先生是深入接触百工,写出了《天工开物》这等名作之人,怎会如此劝朕? 钢铁乃我大明强盛之基石,这南京城的第一座钢铁厂朕不亲眼去看一看如何能放心?” 宋应星不知再如何劝,只能给一旁的朱大典、杨廷麟等打眼色。 尤其是杨廷麟,这人可是他江西老乡,这时怎么也该帮着劝两句吧? 见朱大典老神在在一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杨廷麟便向朱媺娖一揖,道:“陛下,钢铁厂不仅脏污、危险,且眼下天热,恐怕那些工匠都光着膀子做事呢,陛下过去多有不便,不如只在厂外观摩。” 朱媺娖柳眉微蹙,环视随行的几位大臣,严肃地道:“诸卿这么想,那钢铁厂的工匠们必然也会这么想,天下人更会这么想。 如此皆视钢铁厂为脏污、腌臜之地,视钢铁工人为低贱之人,如何能指望他们为大明大炼钢铁?! 朕今日进钢铁厂中视察,就是要让诸卿,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不仅重视钢铁生产,也重视钢铁工人!” 说完,朱媺娖也不容易他人再质疑,直接上了御撵,下令前往钢铁厂。 朱大典、杨廷麟、宋应星等臣子及其他随行人员,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都是一呆,待回过神来,便不得不跟上御撵。 不过,杨廷麟还是凑到宋应星身边,低声道:“长庚兄可速速派人前往钢铁厂,先一步通知厂内停止生产,令工匠、力夫们穿好衣服。” 宋应星叹气摇头,“怕是来不及了——此钢铁厂有近万人,开炉炼钢又是危重之事,若骤然派人去传此令,恐怕反而会引起混乱,造成事故。” 杨廷麟听了也一叹,道:“那你昨日得知陛下要视察此厂时,怎么不让他们今日停工呢?” “我哪想到陛下非要进厂内视察呀。”宋应星也有点后悔,随即又不禁望向前面的御撵,语气复杂地感叹道:“今上真非常人也。” 正文 第407章 为大明,为陛下,大炼钢铁! , 朱媺娖来到钢铁厂外面后,倒也没有直接往里闯,那样既是对她自己的安危不负责,也容易造成钢铁厂事故。 因此,她在厂外先待南京钢铁厂厂长马东等一众官吏迎接后,让御林军先进去排查、布防,同时也是给钢铁厂工人们准备的时间,她则在外面向宋应星及马东等人询问钢铁厂的生产情况。 “厂内目前有多少高炉、平炉?每月可产多少钢铁?” 马东是三十几岁的干练男子,钢铁厂之职却是工部从八品。 他闻言一揖,紧张而又兴奋地道:“启禀陛下,本厂目前有新式炼铁高炉六座,每座皆可日产生铁十万斤,哦也就是五十吨,故每月可产生铁九千吨。 另外有新式炼钢平炉五座,每座可日产钢十吨,故每月可产钢一千五百吨,也即是三百万斤!” 马东或许是太激动了,再加上原本就未完全适应新的钢铁计算单位,故而言语中两次换算为斤。 (明斤和现代斤有区别,这里为写作方便就当一样。对钢铁产量有疑惑的可看作者说中注释。) 旁边,第一次了解钢铁厂生产情况的朱大典、杨廷麟听了马东的话都惊得目瞪口呆。 杨廷麟甚至忍不住质问,“马厂长,你说一座高炉一日便可产铁十万斤?!” “是的,”马东点头,“有时甚至超过十万斤。” 虽然知道马东不可能在朱媺娖面前说谎,但杨廷麟还是不由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他是崇祯四年进士,当时大明朝廷主要注意力都在内外战事上,故而读书人中不仅有不少研习兵书、练骑射的,对兵备之事上心的也不缺乏。 杨廷麟还曾在兵部任职,为大军办理粮饷军备等事务,因此对大明炼铁情况是有一定了解的。 据他所知,此前大明民间炼铁水平、规模还要超过官方,其中又以广东佛山镇为最,据闻以瓶炉(瓶状炉)炼铁,寻常情况下一日也就出铁三四千斤,最高也就一日出铁六千余斤。 可据马东所言,这南京钢铁厂,用什么新式高炉炼铁竟然可一炉每日出铁十万斤! 竟是他以前所知的十好几倍! 朱大典虽然对大明以前的铁产量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个大概。 不过他最震惊的却是钢的产量,因为在他的认知中,钢还是需要铁锻打所得,即便想日产上千斤,都需要雇佣许多铁匠。 而这钢铁厂竟然以什么平炉炼钢,一炉即可日产两万斤(十吨)! 这是何等恐怖的钢铁产量? 也难怪御林军、禁卫军乃至边防军都可以用上钢制板甲、头盔、兵刃、钢炮,甚至还能以钢板包裹战船,建造钢甲战舰! 朱大典、杨廷麟正震惊着呢,却见朱媺娖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淡淡道:“这个成绩勉强算合格,不过,你们还是得充分发动工人们的积极性,进一步提高产量。钢铁,我们大明永远不嫌多的。” 这只能算合格? 朱大典、杨廷麟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马东心中的些许得意却是瞬间消散,应道:“微臣谨记。” 作为钢铁厂厂长,本人又是从官营铁厂官吏中选拔出来的,马东自然明白从四川成都引进过来的新式高炉炼铁、平路炼钢之法多么优秀。 尤其是炼钢之法。 据他所知,以前大明炼钢以苏钢为最,却也只能以发展成熟的灌钢法少量炼取。不仅是产量上不如平炉炼钢法,便是在操作便捷、品质等方面也远远不如。 最初获知这两种技术时,他甚至将其当做陛下从仙界带来的“仙术”。 而他作为钢铁厂厂长,虽然上任时间尚短,但未能完全发挥出“仙术”效力也是事实,应该惭愧才对,哪好意思得意呢? 朱媺娖跟一众官吏就钢铁生产的事聊了半个小时,御林军才排查完钢铁厂。 随即朱媺娖便带着一种官吏进去视察。 不论是四川那边的钢铁厂,还是南京钢铁厂,所用高炉与后世的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南京钢铁厂所用新式高炉,乃是郝光明在现代网络上请专业人士针对明末钢铁行业基础设计的最优款高炉,大体参照的是清末汉阳钢铁厂头两座日式高炉。 炉缸直径2.25米,高2.51米,容积248立方米,但受部分技术、材料方面的限制,高炉外观实际要比汉阳钢铁厂那两座高炉更高大一些。 产量却只有其二分之一。 不过,看朱大典、杨廷麟的表现就知道,如此钢铁产量已足以横压当世了。 因为这些高炉至多也就一两丈高,倒并没有让朱、杨等人觉得多么震撼。 朱媺娖从后世网络上早就见识了更加壮观的生产景象,对目前南京钢铁厂这点规模自然没什么感觉。 她并不懂多少具体的生产技术、流程,所以视察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主要是关注钢铁厂工人们的工作、生活环境,以及了解他们的实际待遇。 中间找了几个人进行问话,得知与工部新政中规定的待遇并没什么差别,朱媺娖才算放心。 朱媺娖这一次视察,在她看来是十分保守的,毕竟她都没有同工匠们一起见证开炉放铁水、钢水的场景。 可在她离开后,钢铁厂的工人们却激动、兴奋无比,就好像整体打了鸡血一般。 “昨天上面说陛下来视察,我还以为陛下只是在厂外随便看看呢,没想到竟然进厂里了。” “厂里这么热,陛下竟然愿意进来看望我等,给我等定了那么高的薪酬、待遇还不放心,又亲自询问,这真是让人做梦都想不到呀。”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咱们一个个臭炼铁的,竟然也能得天子慰问。这般光荣,咱们便是累死在这钢铁厂也值了!” “···” 管事的小吏回来后,将工人们议论不已,觉得人心可用,就都吆喝起来—— “既然都感激陛下的恩德,那就赶紧干活!” “没听陛下说吗,多生产钢铁,就是对大明最好的贡献!” 工人们也彼此吆喝,互相鼓励。 “兄弟们,干起来!” “为大明,为陛下,大炼钢铁!” “争取让咱们厂的钢铁产量再增一万斤!” ··· 离开南京钢铁厂后,朱媺娖又带着众人向东去,视察了南京枪炮厂、南京弹药厂。 因枪炮厂尚未投产,弹药厂又比较危险,这两处视察朱媺娖也是蜻蜓点水般,并未到生产第一线观看。 但她仍不忘确定工人们的薪酬、待遇,以及工作、生活条件。 最后还对两场的官吏、工人进行了一番重要讲话,勉力他们做好本职工作,努力成为大明的军备保障。 等这四个厂都视察完,已然是下午了。 朱媺娖只能下令回紫禁城,明日再去视察南京机器制造局、龙江造船厂、轮船制造局,以及军粮厂、被服厂等军民两用或民用工厂。 正文 第408章 女工芸娘,驾临工厂 , “有青菜豆腐,还有水蒸蛋!”晚饭时,孙云平看着母亲端来的菜不禁惊喜道。 十岁的妹妹云秀则又端来了一碗盐煮豆,再加上蒸好的糙米饭,这就是一家四口今晚的饭菜了。 劈柴的孙铁洗了手坐进草棚屋中,看着饭菜感慨道:“这样好的饭菜,咱们便是在淮安老家时也难得吃一回呀。” “可不是嘛。”十四岁的孙云平,经历了从淮安逃难到南京的经历,已经很懂事了,虽然对能吃到豆腐、鸡蛋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问:“娘,今晚怎么吃的这么好?” 贺芸娘笑道:“今日被服厂发工钱了,算上奖金足有八钱银子呢。米价降到了三分三,咱一家人在南京也算活了下来,我便想着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被服厂半个月就发工钱了?”孙云平很诧异。 “厂里的管事说,上面知道咱们厂里女工有不少出自流民,家里很困难,体恤咱们,就定下了工钱半月一发的规矩。” 孙云平听了不满地嘀咕,“钟表厂怎么不体恤下我们学徒,早点发工钱。” 听见这话,孙铁伸手就用筷子打了孙云平一下,颇为严厉地道:“你小子要成白眼狼了?钟表厂肯收你当学徒,还给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中午又管一顿好饭,已经是大大的仁义了。 要是在其他地方当学徒,不知要送多少礼,让你白干个十年都未必传真东西。 就这你小子还不知足,心里不念着圣上的恩义,反而不满,难道良心被狗给吃了?!” 孙云平被老爹孙铁这么一训,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却忍不住辩解道:“我就随口一说···而且当初进钟表厂我也是过三关考进去的。” “还敢犟嘴?!”孙铁愤怒起身,作势要揍儿子。 贺芸娘赶紧拦住,“大热的天跟孩子生什么气,赶紧吃饭。” 将丈夫按着坐下,贺芸娘却也忍不住道:“云平,刚才的话不管你是不是出自真心,都不该说出来。这也就是在家里,要是让外面人听见,骂你忘恩负义都是轻的,搞不好要被钟表厂开革,知道吗?” 孙云平红着脸点头,“知道了。” 孙铁则又训道:“老说他是孩子,十四岁都该成亲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能行?” 孙云平虽然心里仍觉得冤枉,却不敢还嘴了。一是怕父亲,二也是绝对愧对父亲。 上个月官府办的好几个工厂都在流民中招人,母亲贺芸娘因为针线活做得又快又好进了被服厂,父亲也被水泥厂录用——虽然不知道水泥厂是干啥的,但月钱却足有五两! 绝对是个顶好的活儿了,而且在官办工厂干活儿也体面。 可因为他又通过三重考试,被钟表厂录用为学徒工。然后官府了解了他们家的情况,就说像他们家这种两男一女都被管办厂录用的,只能录取一男一女,说是要尽量让更多人家有活干、有钱赚。 也即是说,他和父亲孙铁只有一个能在官办厂做工。 父母商议后,都说虽不知钟表厂干啥的,可招学徒都要经历三重考试,还招的都是识字的少年人,必然大有前途。 于是孙铁就放弃了水泥厂的活儿,继续在码头扛活儿。 码头上的活儿又脏又累,工钱还没多少,反倒让一家之主孙铁如今成为了家中创收最少的一个。 孙云平知道父亲的难处,今天若不是觉得被冤枉了,是一句嘴都不会犟的。 吃过晚饭,一家人清洗一番,早早睡下。 这草棚很简陋,只隔出了三小间,遮不住大风雨,做饭也需在外面。就这也是在官府帮助下才建起来的,比他们原来窝在难民营破帐篷里不知强哪儿去了。 当然,这里离城门也比较远,有好几里地呢,贺芸娘、孙云平要去城里做工,孙铁要去码头,都不近,必须早起才行。 至于妹妹秀娘则留在家中做些打扫、洗衣之类的家务,还要照看屋后不大的小菜园。 若是以前,逃难到异地,居无定所,孙家是绝不敢留一个小姑娘待在临时家中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孩子不会被人贩子抢走。 但如今官府在他们这个难民安置点设立有巡警所,安置点内还有些推举出来的人管着,有了秩序,孩子安全也有保证,才能让难民中的大人安心出去干活。 贺芸娘来到位于外城的被服厂时,离上工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连住在城里的女工到的也不多。 她没跟别的女工闲聊,而是打扫起她干活的车间——这工厂在她看来,也就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织布,给军爷们做衣服、做被子、做靴子等,只不过因活比较多,在厂下设坊,坊下设车间,车间里又分小组。 贺芸娘因绣工做得又好又快,就被分到了绣坊——军爷们的衣服上也是要绣些花纹、文字啥的,她被分到绣坊后还认了十好几个字呢。 她最初勤快干活儿除了本性使然,就是想往能对得起厂里给那么高的工钱,没想到因为勤快,竟然还得了奖赏,也就是厂里说的奖金,更是被厂长当众夸奖。 虽说得奖金的并非她一个,可每个坊也就三个人而已。 才打扫完车间,贺芸娘便见坊管事带着几个车间管事匆匆赶过来。 “来了的人别闲着,赶紧把各车间打扫干净,今天有工部上官来视察!” 女工们闻言立即都忙碌起来。 其实昨日下工时,她们就已经打扫过一遍,只是未必完全干净。 倒是贺芸娘这个车间经过二次打扫,干干净净,一时都没活儿干了。 车间管事赵大娘走过来,对贺芸娘满意地点点头,道:“芸娘,今日工部上官视察可能会跟你这样的劳动模范谈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啊?”贺芸娘一听就紧张起来,“我该怎么准备呀?” 赵大娘握着她的手,笑道:“上官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了,可能的话,尽量往好的说,但千万别骗上官,也别像现在这么紧张。” “我,我从没跟官老爷说过话,没法儿不紧张啊。”贺芸娘急得要哭,“赵管事,换个人行不行?” “你慌什么?”赵大娘略板起脸,“只说可能找你谈话,又没说一定是你,也不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有什么可慌的?” 贺芸娘被训得低头,不敢再多说,应道:“我知道了。” 车间里有嫉妒贺芸娘的女工见此就偷笑起来,被赵大娘一瞪,又都装模作样地忙起来。 就这样,很快到了上工时间,众女工开始干活儿。 这时谁也不敢偷懒,车间管事赵大娘虽然人不错,可要是有人偷懒耽误了公事,她可是会上报扣工钱的。 眼见时间迅速流逝,工部来视察的上官却没影儿,贺芸娘便松口气。 谁知刚过了巳时中(厂里有专人报时),坊管事忽然带人来通知,说圣上到了厂外,一会儿要进来视察! 一众女工,以及赵大娘都惊呆了。 却听坊管事又厉声道:“上官说了,让各车间正常干活儿,认真干活儿,不得出一丝差错。若圣上问什么,就据实回答,好好回答,不得丢了厂里的面子!” 一众女工不仅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时仍是失神慌乱的样子。 坊管事皱眉,又道:“都别慌,你们至少犹疑一盏茶的功夫准备,仔细准备!” 赵大娘终于醒过神,忙应道:“是!” 随即就呵斥着众女工,很快恢复了车间的生产秩序。 就这样,大约过了盏茶的功夫,一队队盔甲严整明亮的御林军在车间外沿路排了下去,还有人进车间里查看了一番,惹得众女工又是一阵慌乱。 查看的将士倒是和颜悦色,只再三嘱咐道:“若圣上进来,你们各自在工位干活儿不得乱动,圣上叫谁,谁才能过来,明白吗?” 女工们忙点头。 又过了盏茶功夫,贺芸娘等人才听见一大群脚步声接近,驻足在车间门口——这车间颇为宽大,门也很大,足有一丈多宽。 “嗯,不错。”有个清脆而威严的女声道,“听说你们厂里才评了劳动模范,这个车间里可有?” “有有有。”竟然是厂长的声音,有点颤。 “叫她过来,朕问几句话。” “贺芸娘?贺芸娘还不过来见驾?” 听到喊自己名字,贺芸娘人都懵了,被赵大娘拉着来到一群人面前,才勉强回过神,然后慌忙跪拜,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直到一双玉手将她扶起来,她才莫名镇定下来,但脑子仍是僵的。 她知道,眼前这天仙般的女子就是当今圣上,大明第一位女皇,下凡的仙女。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圣上竟然会如此好颜色地跟她一个低贱的民妇讲话,甚至还伸手扶了她,只让她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圣上问了几句话离开,她仍回不过神,木偶般地被赵大娘退回岗位坐着,摸到绣针、绣线,这才清醒过来。 左右一望,只见周围女工干活都慢下来,全都投来了羡慕的眼神,却是再也嫉妒不起来了。 赵大娘更满脸笑容地道:“芸娘好福气呀,竟然得圣上赞许。好好干,以后大娘我说不定还得麻烦你照顾呢。” 正文 第409章 诸厂事务,女帝辛劳 , “南京被服厂办得不错,记着,厂长谭育华升为正九品。” 从被服厂出来,朱媺娖带着满意神色对随行的刘淑英道。 刘淑英含笑拿出纸笔记录。 跟在人群之外的谭育华一愣之后,立即一揖道:“谢陛下!” 谭育华原本只是南京管织造局的小吏,因勤恳有能力才被在工部新政中被任命为从九品的被服厂厂长,没想到才一个多月的功夫,竟然又升了一级,心中确实很感激朱媺娖。 若非朱媺娖,他一辈子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吏,哪里能像如今这样一展所长,建功立业? 朱媺娖示意他起来,又道:“被服厂除了要完成生产任务外,还需注意安全问题,既要防火灾,也要防止女工受到伤害,尤其要提防管理者欺辱女工的事,明白吗?” 谭育华听了心中一凛,这才醒悟,今上为女帝,应是最恨这种事,赶紧应道:“微臣谨记!” 朱媺娖又道:“等厂里事务完全走上正轨后,你们便可以进一步扩大生产。在完成军需之余,还可生产民用物品贩卖盈利。 若是将厂子越办越好,朝廷还会再给你升官升职,便是他日成为中枢朝臣也未必不可能。” 这话就是说:你好好干,将来大有前途。 因此谭育华听了更加激动,躬身应道:“微臣定努力办好被服厂!” 朱媺娖又对一旁的宋应星道:“之前参观的钟表厂第一批座钟不是就要生产出来了吗?到时候先给这些官办工厂各配一个,要让工厂的人尽快适应二十四小时制。” 宋应星点头道:“臣记着了。” 离开被服厂后,朱媺娖又就近去视察了南京军粮厂。 和其他军需用品工厂不同,军粮厂安全问题很重要,因此工人招的都是南京城内或外郭落籍至少三代的良家百姓,且必须是有家人的。 虽说军粮厂的产品会经过多重安全检查,但若是有人在里面搞投毒什么的,至少也会耽误生产,进而影响军粮供应。 所以,在军粮厂朱媺娖除了解工人工作环境和具体待遇外,还进行了一番安全方面的讲话,提醒军粮厂官吏、工人一定要注意军粮生产的卫生、安全,严格执行各生产环节的规定,绝不可出差错。 下午,朱媺娖又带人视察了玻璃厂、玻璃镜厂以及机器制造局。 其中玻璃厂、镜厂是挨着的。 之所以将两者分开,一是因为两者在大明都有着广阔的市场,钱景巨大,若放在一起,将来必定会迅速膨胀,显得臃肿。 二则是因为两者在工艺上偏向有所不同——镜厂前期偏向于将镜子制造为中产阶级和富贵阶层需要的奢侈品,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 而玻璃镜前期虽然也会作为奢侈品卖,但会比镜子更快向中低端市场发展,另外还会研发各种用于科研的“高精尖”玻璃制品。 这两个厂在成都便有,所以都免去了实现后世技术这一步,直接照成都厂子的经验办就行,都在这个月(七月)开始投产。 只不过朱媺娖、郝光明将这两样产品当做从富人口中掏钱的主要手段,所以目前都是当奢侈品卖,生产规模并不大。 同时这两场保密等级也很高。 各生产环节都是严格划分开来的,官吏、工人进出都需要保密,又各有一哨禁卫军守卫着,基本不可能出现技术被盗走的情况。 即便将来技术被盗走,只要不是盗到敌国去做,朝廷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打击。 当然,等过了一些年,时机成熟后,朱媺娖也会放开玻璃、镜子生产技术的把控。 南京机器制造局目前还在建设中,主要任务是制造蒸汽机,同样属于重点保护单位。 因为还未投产,机器制造局也没什么好看的,朱媺娖只是简单的视察了一番··· 七月十八日,朱媺娖又出城视察了水泥厂、龙江造船厂、南京轮船制造局。 在水泥厂,朱媺娖着重指出,要尽量改善工人工作环境,严格执行工作规章制度,如工作时必须戴好防护口罩,工龄要严格限制在五年以内,等等。 早期水泥生产工人是很容易得肺病的,朱媺娖不希望大明的官办水泥厂成了残害工人的魔鬼工厂,所以不仅工钱给的高,对工作条件、生产环节要求也颇为严格。 在龙江造船厂,朱媺娖主要是和厂里的官吏、大匠一起回顾了龙江造船厂的光荣历史。 这里可是明初的主要造船基地之一,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就有从这里生产的。 如今龙江造船厂早已没落,只能生产千料以下的战船、海船、内河船,并且千料大船只是理论上能生产,实际之前数十年上产的最大船只也就六百料。 朱媺娖殷切期望众船厂官吏、工匠早日恢复龙江造船厂昔日的荣光,造出千料大船来。 同时又指示,龙江造船厂要和隔壁新建立的南京轮船制造局通力合作,早日在南京这边造出轮船及钢甲战舰。 ··· “呼~” 朱媺娖回到了竹林老宅,整个人坐到沙发里来了个葛优躺。 连续三天到各厂里视察,哪怕她什么也不用做,可只是穿着一身女皇常服,不断地和随行管理、厂里官吏、工人们讲话,就够她累得了。 所以一回到竹林老宅,她就将自己完全放松开了。 朱媺姕也是刚回来不久,瞧见朱媺娖回来,下意识地就想到朱媺娖旁边蹭蹭贴贴,见朱媺娖累到的样子就很懂事去拿了个冰激凌,送过来道:“姐姐,吃个冰激凌凉一凉。” 朱媺娖爱怜地摸了摸媺姕的头,笑道:“姐姐不热,只是累,而且今天姐姐不能吃凉的。” “今天为什么不能吃凉的?”朱媺姕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疑惑,“肚子痛吗?” “嗯。”朱媺娖只能微红着脸点头。 郝光明这时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放到桌上后,就去洗了洗手,然后站到沙发后面,学着古人的口吻道:“娘子累了?为夫给你按摩一下。” 随即就给朱媺娖按摩太阳穴、后脑勺,帮她放松神经。 最初郝光明给朱媺娖来这一套时,她还不适应,可如今却是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了。 而且她知道,在大明可是鲜少有丈夫对妻子这么好的,因此每次被按摩她心里都甜蜜蜜的。 何况,如今她已经确定,每次和郝光明接触时,她心灵、精神上的疲劳都能缓解得更快。 所以,即便郝光明不来给她按摩,她也会找机会腻歪——当然是在妹妹的视线之外。 放松之余,朱媺娖却又不禁思考起大明那边的一大堆事儿。 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努力,她便道:“相公,你说我这么卖力的宣传,朝廷上下以及百姓该知道我对科研、工业以及工匠群体的重视了吧?” 郝光明闻言笑了笑,道:“你确实很卖力,但姿势却太僵硬了。” “嗯?” 朱媺娖一下睁开眼,抬头往上看。 再见郝光明低头笑吟吟地往下看,她顿时俏脸羞红,忙坐正了,道:“你干吗呀?人家说正事呢!” 郝光明满脸茫然和无辜,道:“我说的就是正事啊——你带着几位大臣,御驾亲临几大工厂,在明朝确实算是极为鲜明的表示态度了。 但仅靠消息自然传播,起到的宣传效果太小。我不是让你成立宣传部、新闻局吗?这两个部门就是专门干宣传的。你办得怎么样了?” 正文 第410章 荐柳如是,钱宅趣闻 ,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有些不自然地道:“宣传部、新闻局在大明都属于全新部门,没有合适的人选主持工作,一时哪里组建得起来?” 郝光明微笑道:“宣传部主持工作者得是个侍郎,估计还得从旧文官中选,我暂时也没谁好推荐的。 不过新闻局你可以先挂靠在宣传部下面,主持者给个主事或员外郎的官职即可,而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大明其实不少。” “不少?”朱媺娖一时想不到有谁能胜任,主要是得她信任,于是问:“比如呢?” “柳如是。” “她呀,”听到人名,朱媺娖便想起了她所了解的柳如是所有资料,沉吟着道:“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主持新闻局工作的,首先得有一定文才,还得有一定政治嗅觉、管理能力等,其实要求蛮高的。 最重要的是,得能认可朱媺娖的一些观点,忠实、到位地执行她的旨意。 柳如是不仅有文才,政治嗅觉也颇为敏锐,各方面能力都不错——这都是柳如是在后世历史上的事迹可证明的。 另外,柳如是在明末也属于思想颇为新潮,甚至可以说是叛逆的女知识分子。 朱媺娖觉得,柳如是这样的女子,必然也希望女子能在大明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更多的话语权。 有这一点,柳如是就很容易成为她的忠实拥趸。 当然,柳如是到底能否升任这个职位,还得等她召见了聊一聊才能知道··· 钱宅。 早饭后钱谦益又在小花园里跟柳如是读书吟诗,或是逗弄池中金鱼笼中鸟。 自从罢官后,又知道今上因为某些原因厌恶他,不可能再启用他,钱谦益就彻底躺平了,每日也就剩下和柳如是搞文化娱乐这点乐趣了。 至于说出去和其他读书人交流,往往会自取其辱。 一则,他原本是东林党人,后来却成了东林叛徒,奉承巴结马士英、阮大钺之流的小人——这一行为不仅让他自绝于主流读书人,便是柳如是亦对他有些意见。 二则,剩余阉党分子,或者说在乎功利多于清名的那部分读书人,同样不待见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受朱媺娖待见,怕跟他搅和在一起影响前途。 所以啊,钱谦益如今真的很苦逼,虽然有柳如是这个美女兼才女陪伴,可仍忍不住每日大发牢骚。 好在柳如是能理解他——年纪大了嘛,人也就啰嗦了。 “夫君看,这玻璃镜多好,确实比西洋镜清晰多了,照人也更好看呢。” 柳如是拿着一面新买的书本大小的玻璃镜,含笑请钱谦益一起鉴赏。 “这么大?”钱谦益看了吸口凉气,然后第一反应确实心疼银子,“这得多少钱呀?” 柳如是道:“不算太贵,也就八百两。” “八百两还不贵?”钱谦益紧皱起了眉头,随即就道:“夫人,为夫如今没了官身,全靠家乡的千亩良田和这南京城的几间商铺供养一大家人,罢官时还被那位罚了几万两银子,几乎抽干家底,我们不能像以往那般铺张浪费了呀。” 闻言,柳如是很想说她买这面镜子用的是私房钱,而她的私房钱都是嫁给钱谦益前存的。 但想了想,她终究没说,而是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钱谦益其实十分宠爱柳如是,也不忍为这点小事多责备,便转换话题道:“我听下人们说,最近城里都在传今上到几处什么工厂视察的事。 说城里百姓如今都削尖了脑袋想到工厂里干活儿,一些商人也千方百计地想跟工厂做生意,这玻璃镜应该就是哪个工厂制造的吧?” 柳如是点头,“是玻璃镜厂造的——西洋镜可没这么大的,即便有怕是也得几千上万两一面。” 钱谦益则摇头感叹,“今上虽据说是天仙下凡,可如今尽弄些奇技淫巧,置儒家学问于不顾,朝中那些人也不知道劝劝,依我看呐,全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说完,钱谦益却没听见柳如是接话。 抬眼就瞧见柳如是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他这才醒悟,此前决定通过投靠阮大钺出任礼部侍郎后,他也成了阿谀奉承之辈,如今怎么还有脸在此说别人呢? 念及此处,钱谦益不禁老脸辣红。 正待随便找个借口溜掉,便见门房匆匆赶过来,满脸喜庆地道:“老爷,天使来传旨了!” 钱谦益一愣,随即紧张起来,问:“可知是何类旨意?” 钱谦益的门房也是有见识的,笑着答道:“我给了银子,天使说是好事。” 闻言,钱谦益大喜过望,人一下子有了精神头,仿佛年轻了三岁,大声吩咐道:“赶紧去让人摆香案,对了,天使呢?千万不可怠慢了。” 门房道:“天使在客厅由管家陪着呢。” 柳如是也很高兴——钱谦益原配陈氏已死,她如今可是继室夫人,钱谦益能再被启用为官,她也跟着荣光。 但她要比钱谦益镇定得多,笑着道:“老爷径自去款待天使即可,摆香案的事妾身来办。” “哈哈哈,好,好!” 钱谦益大笑着去客厅了。 钱宅虽不小,却也不大,钱谦益很快就来到客厅,见到正在享用西湖龙井的传旨太监。 这太监挺年轻,应是从小宦官中提拔上来的,钱谦益并不认识,但还是热情地问:“公公如何称呼?” 年轻太监礼貌微笑,“咱家姓李。” “原来是李公公,还请稍作,香案马上就摆好。” 李公公点头,问:“尊夫人柳如是可在家中?” 钱谦益一愣,下意识答道:“在。” “这便好。” 这便好? 如果来人不是个太监,钱谦益都要怀疑他被绿了。 可就算是宫中太监,来到府上也不该直呼柳如是之名呀,正确称呼应该是“尊夫人柳氏”。 还有,为何得知柳如是在,李公公就说这便好呢? 总不至于是给柳如是传旨的吧? 最后,钱谦益脑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推测,随即他立马摇头给否了——今上就算是女子,也不可能传旨给柳如是的,毕竟柳如是如今虽是他的继室,此前却是章台女子。 柳如是就算能得今上封赏,也该是沾他的光,在他被今上大用之后才可能。 就在钱谦益如此想时,柳如是走了进来,先向李公公施了一礼,就对他道:“老爷,香案已经摆好了。” “哦,”钱谦益压下心中疑惑,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公公请到院中宣旨吧。” 其实如今宣旨已经不严格规定是在大门外,还是在院内或堂中。 但钱谦益就想尽量多的人看到他接旨,又来不及在外面迎接天使,就只能让柳如是把香案摆在院中了。 李公公分别看了看钱谦益和柳如是,神色有些古怪,却没说什么,点头走了出去。 到了主屋所在的院中,钱谦益熟练地带着宅中家人、仆人要跪下接旨。 可就在他要跪下前,却听李公公喊道:“且慢!” 钱谦益直身问:“可是礼仪有不妥之处?” 同时示意管家先上银子——作为曾经的礼部尚书,钱谦益自问对接旨礼仪颇为了解的,毕竟在弘光朝做礼部尚书前他曾演练不少遍。 他觉得而今日的接旨礼仪是没大毛病的,这李公公出声阻止,怕是太年轻没经验,想要先稳稳地拿了银子。 柳如是等人也是不解。 就在管家拿着准备好的一托盘银子要端过来时,却听李公公道:“这圣旨是给尊夫人柳如是的,因此得需她领着你们接旨才行。” 啊? 李公公这一番话,对于钱谦益、柳如是以及众下人来讲不异于石破天惊。 “愣着做什么?柳如是接旨吧?”李公公却是催促起来。 柳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看了钱谦益一眼,见其仍处在惊愕之中,便拉了下其衣袖,两人一起跪在香案前。 下人们惊醒,纷纷跟着跪下。 李公公展开圣旨,用高声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正文 第411章 柳如是面圣,宣传部提举 , 圣旨内容很简单,就是朱媺娖听说柳如是博览群书、深有才名,欲授以官职,先诏她到宫中聊一聊。 可就是这简单的内容,却将钱谦益、柳如是等人震得一时无法回神。 直到李公公第二遍说“柳如是接旨吧”,柳如是才先回过神来,接旨拜道:“民妇领旨!” 待到众人都起来,钱谦益才勉强回过神。 他看着柳如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看向李公公,问:“李公公,陛下可有提到钱某?” 同时示意管家给银子。 李公公这回却是没收银子,淡笑道:“咱家只是一传旨太监,哪里知道这事?你若有心,还是让尊夫人快些准备,随咱家进宫面圣吧。” 钱谦益被这么一提点,醒悟过来——柳如是进宫面圣对他来讲怎么都是有好处的,倘若真能得朱媺娖赏识,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为他美言几句,让他重新被启用。 于是他便用催促的口吻对柳如是道:“你快去换身衣服进宫,别让陛下久等了。” 柳如是其实这会儿也很忐忑,又夹杂着期待、兴奋、好奇等情绪,闻言点点头,便去换了一身清雅肃穆些的服装,这才随李公公去紫禁城··· 武英殿。 柳如是大礼参拜之后站起来,等着朱媺娖问话。 朱媺娖在打量着柳如是,另一边郝光明也在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 他发现柳如是如今虽然已经二十七了,妆容淡淡,但颜值依旧很能打,不愧是曾经的秦淮八艳之一。 另外,柳如是还有种很明显的书卷气,并不像刘淑英那般浓烈,整体依旧给人清雅温柔的感觉。 “柳如是,你可知邸报?” 柳如是本名杨爱,沦落风尘后改名柳隐,取字如是。后来成为名妓,时人多称其柳如是,连柳隐这个名字都很少被提起,至于杨爱这个本名知道的都不多。 朱媺娖虽然知道这些,却也是随郝光明的习惯,称其为柳如是。 “民妇略知一二。”柳如是答道。 “那你且讲讲。” 柳如是还是名妓时,就喜欢看邸报,而且颇为关注朝廷要事及战事,对邸报确实颇有了解。 她道:“据闻,邸报汉代便有,当时地方郡国会在京设‘邸’,派人进驻,以及时抄录朝中要讯传达地方,故名‘邸报’。 至我朝,为避免民间误传讯息、非议朝政,故设通政司负责刊发邸报。 其中内容多为六科所抄录的披红奏章上内容简要,亦有朝廷对地方官员的勉励、劝诫之语。” 朱媺娖微笑颔首。 柳如是确实见识广博,对邸报的叙述跟郝光明给她的资料相差不多。 “你可知民间有什么报纸?” 报纸的概念虽然很早就有了,但“报纸”这个名词柳如是却是第一次听闻。 她想了想道:“据民妇所知,民间有‘京报’,以抄录邸报内容为主,附加其他一些京城趣闻,甚至还有些商贾买卖讯息,算是流传较广的一种。 不过‘京报’乃民间口称,其印刷实为‘邸报’。除此外,便是其他一些同样以邸报内容为主的小抄了,流传极少,都不成气候。” 听了柳如是说了京报的事,朱媺娖、郝光明都感到好奇——这个事儿夫妻俩还真不知道。 朱媺娖当即问:“自朕登基后,南京可有京报流传?” 柳如是其实是“京报”的老客户,闻言道:“自是有的。” “那这京报多长时间发行一次?每次大概能卖出多少份?” 柳如是听了微呆,不仅抬头望了望朱媺娖,显然并未第一时间理解朱媺娖的话意。 但她确实聪明,不过两三秒就自己领悟了,答道:“回禀陛下,京报售卖并无一定之期,一般而言,每月至少有一次。至于能卖出多少,民妇亦不知,但应该不多,毕竟只有一些官员、读书人、商贾会买。” 朱媺娖听完,略微沉吟,终于道出了召见柳如是的真正目的。 “朕需人办一份报纸,你可愿为此事?” 听见这话,柳如是不禁呼吸微滞,心跳扑通扑通地加速。 入宫路上,她猜测朱媺娖找她可能是谈论诗词,或者音乐书画,因为她这方面才名确实流传颇广。 面圣后,朱媺娖一上来就问邸报、京报的事,柳如是便觉得,若朱媺娖真要授官,多半会应在清闲的通政司。 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有意让她办一份报纸。以她之聪慧,政治嗅觉之敏锐,立即意识到,她此番怕是要被重用! 心中虽然激动、忐忑,但柳如是反应却不慢,当即一揖道:“民妇愿意!” 朱媺娖明媚一笑,抬起一只素手道:“着翰林院拟指,授柳隐为宣传部从七品官,提举‘大明报报社’诸事务,兼报社总编辑专办《大明报》。” 闻言柳如是更激动、心跳更快了——她没想到朱媺娖竟然上来就给了个七品官,而且还是宣传部官职。 朝廷十部中有个新创立的宣传部之事她也听闻过,据说目前一个人都没有。 她若是做了这宣传部的第一个正式官员,哪怕只是从七品,也是大有前途的。 回过神来,柳如是立即跪拜道:“微臣领旨谢恩!” “起来吧。”朱媺娖微笑道,“朕再与你聊一聊创办报社和《大明报》的事。” “谢陛下!” 说起来,柳如是这个宣传部提举的官职比郝光明最初建议的主事、员外郎低多了。 提举在其他部原是正八品末流官员,朱媺娖这里为了表示对报社的重视,还给提了一级,但仍无法和主事、员外郎相比。 并非是朱媺娖因郝光明推崇柳如是吃醋,而是她和郝光明仔细考量后,觉得不该上来就授予柳如是太高的官职,压太重的担子。 虽然大明如今有她这位女帝,军中又有秦良玉、红娘子两位女将军,她的私属机构秘书处、电讯处也主要任用女官,但在朝廷文官职位上安排女官却是第一次。 这毕竟是一件挑战千年传统的事,肯定会遭到文官们的抵触。即便文官们碍于她的威望、实力不敢明着发难,也会暗地里柳如是施压。 如此一来,对柳如是和原计划让其主持的新闻局都不好。 所以,朱媺娖干脆让柳如是从报社提举、总编做起。 报社是新单位,报纸勉强算新鲜事务,表面上看是损害不到文官在朝廷中利益的,这样柳如是和《大明报》受到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当然,她这方面的动作都如此缓慢温和了,如果还有人不识趣,捣乱甚至横加阻挠,她也不介意动刀子··· 直至下午,柳如是才回来。 这中间还有御林军过来传口信,说柳如是被朱媺娖留在宫中吃午饭了。 这让钱谦益兴奋得直发颤,觉得他的人生转折点要来了。 等到下午柳如回到家门,钱谦益立即迎上来,殷勤问候,“夫人回来了?” 柳如是先点头,随即不由道:“老爷怎的到院中来迎妾身?传出去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老夫也不在乎那点虚名。”钱谦益故作潇洒,随即就问,“你可是与陛下一同吃的午饭?” 这事确实意义非凡,因此柳如是也不禁俏脸兴奋发红,点头道:“妾身与陛下聊得太投入,到了午间便在武英殿一起简单吃了点。” 听此,钱谦益比柳如是还兴奋,又问:“那陛下授夫人什么官职?” 正文 第412章 水利能臣张国维,屯粮杭州谋浙江 , “宣传部下提举报社诸事务,兼《大明报》总编。” “只是个八品官?”钱谦益听了有些失望。 他以为朱媺娖既留柳如是吃午饭,怎么也会给个六品以上的官职呢。 崇祯当年不就是这样的嘛,召某人到平台问对,听得兴起,直接就给高官重权,大力支持。 女帝怎么不向先帝学习一下? 柳如是笑道:“陛下给提了一级,是从七品,而且是宣传部第一个官,主管一司,对妾身已是极重的恩遇了。” “宣传部的官办报?”钱谦益疑惑,“莫非陛下是对通政司不满,要撇开通政司另办一份邸报?” 柳如是微笑不语。 钱谦益立即明悟,柳如是这是要对陛下交代的事保密。 虽说此为理应之事,但钱谦益还是不高兴。 他倒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笑道:“夫人中午没吃好吧?为夫在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柳如是道:“吃饱了。妾身还需梳理一番今日陛下交代的事,就先去绛云楼了。” 说完,柳如是向钱谦益微微屈身一福,便离开了。 钱谦益看着柳如是的背影皱起眉头,隐约觉得,柳如是做官了对他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 昭武元年,七月二十日。 前往杭州举办拍卖会的团队终于回到了南京。 因朱媺娖此前对浙江的控制度不怎么高,故当初派去的人马颇多。 负责办拍卖会的有秘书处秘术郑森、内务处办事太监赵富贵、女官段云缈以及毕着所领的一队朱雀营女兵。 且由刘文秀率领禁卫军第二镇的两营人马护送。 当然,这些人需要做的不止是在杭州举办拍卖会,还有别的事。 武英殿,一五十许的老者向朱媺娖行大礼参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万岁!” 待这老者起身,朱媺娖望着他,心想,终于又招到一个真正的能臣了。 此人名叫张国维,字玉笥,1595年生,天启二年进士。 张国维是浙江东阳人,弘光朝不为马士英所用,故归乡省亲。朱媺娖派人去浙江的目的之一,便是诏其到南京听用。 如果给明末众臣打分的话,100分满分,崇祯朝群臣治政平均分是否能达到50都要打个问号,但张国维治政水平却至少在75分以上,属于明末较顶尖那一撮真正懂地方治理的能臣,且是明朝最后的水利专家! 另外,张国维在后世历史上还是忠烈,虽然军事水平很一般,最后却在舟山壮烈殉国。 “崇祯七年,玉笥先生授命巡抚应天、安庆等十府,之后用六七年时间梳理太湖以北数府的水道,在江南各府兴水利、修城池,着成《吴中水利全书》,实为造福吴中百姓百年之功业。” 原本,张国维对这位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女帝还有些文人意识下的芥蒂,可一见面就听朱媺娖道出了他为官生涯呕心沥血所做成的两件大事,还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他顿时就绷不住了,那些许的芥蒂也都消散。 他双目湿润,作揖道:“臣只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得陛下如此夸赞,实在有愧。” “分内之事···”朱媺娖听了很是感慨,“若我大明文武都能如玉笥先生般做好分内之事,便不会有甲申国难,更不弄得天下大乱,使清虏入关一度占据半壁江山了。” 想到甲申国难发生时,自己恰好受命到江南督办粮饷,才离开京城十天;再想到崇祯的信任、重用,张国维彻底绷不住了,不禁老泪纵横。 朱媺娖示意连翘去递给张国维一张新手帕。 张国维擦干眼泪,整好仪容才作揖道:“臣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朱媺娖道:“无碍。” 张国维又感慨道:“先帝在天有灵,知陛下接连大败流寇、清虏,稳住了我大明大半江山,定然欣慰。” 朱媺娖道:“这不算什么,朕很快就会将清虏赶回关外,再靖平天下,让大明强大兴盛,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朱媺娖说这话时语气澹澹,仿佛在陈述一件必将发生的事情,强大的自信令张国维既心惊又心折。 至此,他对这位据说“得天所衷,有大神通”的女帝再无疑虑。 朱媺娖则又道:“朕欲以玉笥先生总督河南、山东、江北河道诸事务,加工部侍郎衔,为将来整顿黄河做准备,不知玉笥先生可愿领命?” 张国维没直接领命,而是道:“陛下可知梳理江北河道,尤其是将来整顿黄河需要花多少钱?如今大明正直用兵之时,若要在整顿黄河,银子可足够?”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那玉笥先生认为整顿江北诸河道以及黄河需多少银子呢?” 张国维道:“如今粮价贵,治理河道用银必然更多,梳理江北诸河道至少需要一千万两银子;若要治理黄河,至少也需五千万两银子。” 说这话时张国维语气毫无犹疑,显然对这方面是颇为了解的。 说话时,张国维还注意看了下,本以为朱媺娖即便不惊得失色,也会大大皱眉。毕竟这比银子实在巨大,即便按崇祯十五年以前的税入,也需好几年的全部税收才行。 但事实上,大明税入不可能全部拿来做河务费用,军费应是始终占最大头的,其次是官吏及宗室俸禄。 崇祯年间一年税入超两千万两,但仅是军费和官吏、宗室俸禄,就差不多把这笔钱分完。 张国维当年得崇祯召见问对时,也被问过整顿黄河的事,得知至少需要五千万两,崇祯可是一脸惊容,立时就转换了话题的。 此时朱媺娖神色却如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只澹澹点头道:“加起来也才六千万两银子,并不算多,玉笥先生尽管去做便是。 另外,我大明如今还可生产水泥,玉笥先生可以去了解一下,那可是修河堤的利器,定能让河务工程事半功倍。” 水泥? 张国维听了心中微动。 他在浙江其实是见过太监、女官所带的一些“法宝”的,所以对朱媺娖此言并无怀疑,只是好奇水泥到底如何个神奇法。 <a > 于是一揖道:“臣领命。” 朱媺娖又道:“玉笥先生且先下去歇息,稍后朕会派御医前去看看先生,若有什么病患或不适之处,当尽早医治、调理,等身体养好了再去江北也不迟。” 张国维听得再次感动,又作揖道:“臣叩谢皇恩!” 待张国维离去,朱媺娖才诏郑森、赵富贵、段云缈三人前来询问杭州拍卖会的具体情况。 明末杭州乃是临海城市,杭州湾则是优良海港,地理位置远比后世优越,其又是浙江省会,因此亦是权贵富商云集。 一句话,不缺有钱人。 浙江也年年遭灾,沿海有风灾,内地有旱灾,部分地方还会有水灾,但这两三年却并无天大的自然灾害,只是小灾不断。 因此,贫民百姓虽然多有活不下去的,可士绅、地主、富商之家却皆有余粮,藏粮众多的也不少。 再加上杭州到底比苏州更加远离南京,富豪们对朝廷忌惮也少些,郑森凭借着郑家在浙江的人脉稍稍宣传一番,便使得杭州拍卖会富豪云集,竟然多至两百人! 不过,浙江本就山多地少,再加上百姓多有种桑种茶者,故而总产粮量实际并不多,每年都需要从外省买粮。 所以,此番杭州拍卖会只获得米八十万石,却获得白银两千万两有余! 考虑到浙江本就缺粮,朱媺娖便让郑森等人带着银子回到了南京,至于粮食却还未收齐。 便是收齐了,按照朱媺娖的旨意,也是屯于杭州,由驻扎于杭州的禁卫军第二镇的两营暂时监管。 因为不久之后,若北边没有大的战事,朱媺娖便要对浙江有所动作了。 欲控制一地,必先掌握其兵马。 浙江如今虽说不上军阀割据,但在弘光朝却已有这种倾向了,而在后世历史上弘光朝灭亡后,更是出现不少割据的小军阀,只是最终都没能成气候罢了。 如今朱媺娖以女子之身继位,改元昭武,要收拾浙江,必然先收拾浙江各部兵马··· 待郑森三人汇报完杭州拍卖会退下后,朱媺娖便道:“传毕着过来吧,让朱大典、杨廷麟也都过来。” 随侍的连翘应道:“是。” 正文 第413章 军阀亦宿将,功过谁能言 , 不多时,红娘子、朱大典、杨廷麟、毕着等人相继来到了武英殿。 同时,朱媺娖也令人架置好了视频投影,并让在成都的李岩也领着军务院要员参与这次颇为重要的军事会议。 朱大典、杨廷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通过视频投影沟通成都方面的会议,哪怕已见识过不少其他后世“宝物”,此时仍不禁感到震惊。 作为重臣,他们都被知会过,朱媺娖去的是“后世”,而非“仙界”。 可见到这等不可思议的造物,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仅是隔了三四百年,后世如何能造出如此多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们大明离唐宋也有三四百年呢,可如今人们生活的环境比之唐宋也并无太大区别呀。 真是搞不懂··· “六月份,刘文秀率领两营禁卫军入驻杭州,得到了浙江巡抚张秉贞及布政使司官员,还有杭州府官员的接待和安置。 这说明,浙江的主要官员依旧是愿意听从朝廷指令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不过在去年浙江确实有一些官军将领据地自雄,不听从朝廷的调遣,隐有割据之意。 此番,朕命刘文秀在杭州对浙江各部官军逐一进行汰选、整编,便是要试探这些人,看谁依旧忠于朝廷,谁又怀有二心。” 朱媺娖先将这次军事会议的背景说了。 顿了顿后,她又道:“刘文秀通过一个月的探访,外加从部分浙江官员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写了一份关于浙江官军形势的奏章,诸位可以看一看。” 在朱媺娖说话时,连翘便将刘文秀奏章的复印本分发给红娘子、朱大典、杨廷麟等军务院要员。 至于成都那边,也由朱媺姕带过去了几份奏章复印本,给李岩、马科等人看。 待众人大概看完,朱媺娖又对毕着道:“韬文,你是跟着刘文秀办理此事的,便由你来讲一讲浙江的各部官军吧。” 毕着知道朱媺娖到底是将她当做侍卫处侍卫用了,但她进入朱雀营一两个月,想法也和当初不一样了。 最初,她对大明朝廷仍不太信任,怀着警惕之心,不想像父亲那样为大明白白流血牺牲。 可如今她却觉得,朱媺娖所组建的这个大明朝廷,跟以往真的有很大不同,各个方面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令人期待。 所以,她也燃起了热血,欲以女子之身建立一番功业。 她一身朱雀营把总的戎装,站到浙江省大地图前,因身高近一米八,看起来英武之气丝毫不输于男儿。 “浙江官军大概可以分为三类,其一是沿海诸卫所的卫所军,其二是内地卫所军及浙江本地募兵,其三则是因各种原因进入浙江并逗留至今的客军。 因浙江沿海经常遭到倭寇、海盗侵袭,故浙江沿海诸卫所军要比其他地方的卫所军稍微能战一些,其中又以定海卫即舟山群岛一带的军队最众。 不过舟山岛上实力最强者却并非卫所军,而是募营兵舟山水师副将黄斌卿部。 黄斌卿本福建莆田人,因其父在重庆通判任上死于奢崇明叛乱,恩补为兴化卫百户。 其后参与平定奢崇明之乱,又抵御海盗有功,累迁至绍台参将,加副总兵衔,领近一万多人的水师驻守舟山。 去年弘光伪帝进其为九江总兵,然黄斌卿一直盘踞在舟山未去就任。” 毕着虽然言语中只是对黄斌卿经历及现状做客观描述,可朱大典、杨廷麟、李岩听得都不禁皱眉,心想:这不就是一个军阀嘛。 虽说弘光是伪帝,可那时黄斌卿并不知道先帝遗诏之事,对其来讲,弘光就是大明正朔,他却不听调遣,盘踞舟山以自雄,不是军阀是什么? 朱媺娖则通过郝光明对黄斌卿了解得更多。 此人说起来,对大明算是有不少功劳的。 平奢安之乱,黄斌卿是为父报仇,且当时只是低级军官,没什么值得说的。 之后他先后到宣府及福建为将,曾联合郑芝龙击败进犯福建的荷兰人及海盗刘香,立下大功。 再后面又参与平定江西妖道张普薇之乱,崇祯十年后,才到浙江去领水师,对浙江海盗或招或剿,令浙江台州、绍兴、宁波沿海大为安生。 可以说,黄斌卿作为文官之子转任低级武官,二十几年间为大明转战东西南北,这份履历是真的不错。 但朱媺娖同样也知道,黄斌卿在后世历史上,更加的跋扈自雄,但其到底是否成为实质性的军阀,却是存在争议的。 <a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弘光朝廷破灭后,其在舟山,是奉隆武帝为正朔的。因而当鲁王君臣前来舟山立足时,他不接纳,甚至与鲁王的兵马相互攻伐,最终被张名振等人设计杀掉。 郝光明跟朱媺娖分析这个人之后,觉得非要说他在弘光朝后成了实质性军阀,是不太对的。 而从后面的历史看,舟山及浙东若不是受鲁王朝廷影响,而全归隆武朝廷统辖,清国未必能那么快击破隆武朝。 鲁王朱以海在明末宗室中虽算不错的,但实际能力很一般,肯定是比不上隆武皇帝。 而张名振等人虽为忠烈,但在军事方面,肯定也比不上二十几年转战各地的黄斌清——黄斌清在舟山是被设计杀掉的,而非是被张名振等人正面击败。 舟山真交给黄斌卿守,真未必那么容易被清军攻破。当然,前提是黄斌卿别投清。 但黄斌卿在接触清军前就死了,所以他会否投清,无法判断。 出于以上分析和想法,朱媺娖最终决定,给黄斌卿一个机会。 所以,在毕着说完后,朱媺娖便道:“舟山水师,朕已命水师第二镇前往舟山,对黄斌卿等部水师进行汰选、整编。 若其配合整编,便予其水师第八镇总兵之职,诸位以为如何?” “陛下,此人既有割据之嫌,如何还能再让他领兵,委以重任?”最先开口的却是杨廷麟。 虽然转任为军系文官,但杨廷麟显然仍是传统文官的思想,对这种有军阀化倾向的武将极为警惕。 同为武将的红娘子、马科都没吭声。 以平乱起家、做过总督的朱大典看了眼朱媺娖,沉吟着道:“这黄斌卿到底是一员宿将,多有功劳,给他一次机会也无不可。 当然,若他不愿配合整编,朝廷自当派人缉拿,剿灭其部众。” 另一边李岩通过投影视频传来声音,“陛下,这等将领还是收服最好,若发兵剿之,即便大胜,亦是我大明的损失。若是让他逃到了海上,那浙江沿海必会受到侵扰。” 朱媺娖让军务院一众要员发言,只是想了解他们的想法,再统合想法而已。 既得李岩、朱大典支持,她就没再多说,直接道:“此人的安排便如此吧。” 毕着得朱媺娖示意,继续讲道:“定海卫所兵如今实同募兵,名义上受定海卫都督佥事刘世勋统领。 刘世勋乃崇祯十年武进士,兼通诗史,据说颇有谋略,但并不受黄斌卿信任。” 听到这里,杨廷麟积极建言道:“陛下,或可以此人分化黄斌卿之权。” 朱媺娖点头,不置可否。 刘世勋这人也是抗清忠烈,名声还不错,根据郝光明的分析,此人并没有太多实际统兵打仗的经验,后世其领兵抗清很快就败掉。因此,刘世勋在历练出来前,大概只适合做参谋。 不过,此人潜力应是比黄斌卿更大的,更值得培养。 毕着又继续道:“浙江沿海的兵马除定海-舟山这部分外,再就是嘉兴与杭州之间的海宁卫总兵王之仁部,以及副将衔实授台州石浦参将的张名振部。 据悉,王之仁部目前有水陆官兵两万余,张名振部则有水陆官兵七八千。” 正文 第414章 削藩争议,拍卖总账 , 王之仁、张名振此时在浙江军方影响力都没有黄斌卿大,因为这两人目前都没什么战绩、军功。 但朱媺娖却不禁想起后世关于两人的资料。 王之仁乃是太监王之心的堂弟,与浙江士绅、文人交好,官场关系颇深,后世历史上是跟潞王前后脚降清的。 后来清国剃头易服的命令一下,江南皆反,王之仁受浙江士绅、百姓劝动,又反清。 清军下江南时,诸军皆溃,王之仁也是一仗没打就退去舟山。结果被黄斌卿的水师趁火打劫,夺了兵船和兵马,只留给王之仁一家两条船。 王之仁一气之下,凿船溺死家人,仅留一条船自己坐着跑去吴淞口主动受俘。 但他并非是降清,在南京大骂洪承畴一顿后,不降被杀。 就郝光明感觉看,王之仁哪儿是武将啊,分明就是个迂腐的文官。 典型的“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所以,哪怕这个时空其堂兄王之心是被崇祯所杀,朱媺娖也毫不将王之仁放在心上——这个人不太可能造反,就算真造反,也成不了气候。 至于张名振,在后世名气很大,可以说是鲁王监国朝廷武将中的柱石。 但在郝光明看来,张名振所表现出的军事能力也就比一般水平稍强,至于政治能力大约不合格。 因为后世他手下连续两个颇为有名的将领分裂出去,一个是阮进,一个是王朝先。其中阮进跟他闹矛盾差点打起来,王朝先则直接被他杀了。 当然,南明糟糕的政治、军事环境也是张名振屡屡失败的一大因素。 所以,郝光明给朱媺娖的建议是,就把张名振当普通将领用,看他在这一时空能走到哪一步··· “浙江内地官军则以张鹏翼、张士仪、蒋若来这三位总兵为主,各自麾下有数千至一万余兵马不等。 <a > 而客军主要是镇南将军方郭安部,其麾下目前约有四万余兵马,分营盘踞在杭州、严州两府。 但据我等在浙江探知,方郭安麾下多乌合之众,战力很低。经过汰选、整编后,恐怕剩不下多少人。 除这几大部外,浙江其他地方余下的也就是些小股募兵、卫所军、民勇,皆不足虑。” 说到这里,毕着就站到了一边,表示她讲完了。 此时,一向慎言的朱大典却道:“陛下,依臣看浙江几大部官军在伪帝时期虽有割据之意,但皆未成势。 如今陛下掌握数十万精锐,又掌握大义,此辈只要不犯蠢,定会配合禁卫军进行汰选、整编。 即便真的有人犯湖涂,以禁卫军两个营的兵马,亦足以平定。” 朱媺娖听了微笑道:“理论上讲,浙江这些军队确实不足虑,但若是他们串联起来对抗朝廷呢?” 朱大典听了一愣,随即道:“他们应是不会串联吧?” 朱大典这话说得并不太肯定。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杭州还有个人——潞王朱常淓! 这时朱媺娖又道:“此番韬文还从浙江带回了两份密奏,一是浙江巡抚张秉贞所写,一是刘宗周所写,讲的却是同一件事。 张秉贞说,五月时,陈洪范蛊惑众人,密谋立潞王朱常淓为帝,为他所察觉,遂诛陈洪范,查抄陈家,然陈家聚家丁反抗,因此都被当场斩杀。 刘宗周则说,张秉贞、陈洪范、方郭安在五月时相互串联,蛊惑潞王及部分官绅,又挟持他,预谋造反。因获知朕在扬州大胜清虏的消息,张秉贞遂诛陈洪范,尽推罪名于陈。” 顿了顿,朱媺娖才含笑看着几人,问:“你们觉得,张秉贞和刘宗周谁所奏可信?” 杨廷麟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嶯山先生。” 朱大典稍稍沉思了下,跟着道:“臣亦以为刘宗周所言更可信——其人创嶯山学派,提倡‘诚敬’、‘慎独’,克己修身,虽非完人,但绝不会在此种大事上编造谎言。” 李岩的声音最后从投影视频中传来,“陛下,臣以为当在浙江官军整编完成后再派专人彻查此事。 不过,在此前不妨先派兵将潞王、唐王、鲁王等被弘光伪帝封藩至浙江的宗室都护送到南京。” 听此言,杨廷麟不禁皱眉看了投影的李岩一眼,然后向朱媺娖道:“陛下,藩王封于京畿之外乃是大明祖制,如此将诸王弄回南京,不仅会引得天下人非议,往来也会靡费钱粮。” 李岩听了,立即隔着视频怼道:“若不将他们弄回南京,难道留在浙江给有心人利用吗?何况封藩于外本就不再合时宜,陛下重建大明,自当趁机削藩。” 杨廷麟还要再说什么,朱媺娖却抬手先一步道:“好了,此事已涉及内阁,稍后朕会跟内阁那边商议的,今日的军事会议便到此为止吧。” 显然,朱媺娖是偏向李岩的。 杨廷麟见此,微微一叹,跟着红娘子、朱大典等人一起应是,行礼后退出了武英殿。 李岩则趁着视频还没挂断,再次道:“陛下,必须趁此机会打破封藩于京畿外省的旧制,若是拖到以后,要办此事更加不易。” “朕也是如此想的。”朱媺娖点头,随即却是提起另一件事,“秋收后,朕欲令吕大器和李定国将清军全部赶出陕西,介时四川会更加安定,李先生就可以带着军务院人员来南京了。” 在五月中下旬清军撤离湖广、河南的同时,陕西的清军也在清庭旨意下全面收缩防线,只固守在西安、延安两府及榆林镇。 朱媺娖几次与军务院众人商议,都觉得经历了半年小规模战事,陕西的新军战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再让李定国从陕南配合、让伪顺余部在宁夏镇配合,即便不能歼灭陕西的清军,也足以将其击败、赶走了。 这样一来,有黄河作为凭依,在陕西明军便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地理位置,军事方面要从容得多。 李岩虽然对此事有所预料,可听朱媺娖说出来,依旧欣喜不已。 他可是跟红娘子分开大半年了。 “谢陛下!” “李先生不必谢,说起来是朕对你和红娘子有所亏欠呢。” ··· 又过一日,在南昌举办拍卖会的团队也回来了。 江西虽非产粮大省,但却比浙江好一些,故此番共得米100万石,得银950万两。 其中50万石米被留在了九江,由江西卫戍军第一镇负责监管,将按旨意批给江西地方其他军队及官府使用。 江西卫戍军第一镇,是以原袁继咸的督标为基础,加上一二十名边防军将官,在加上数千从湖广调去的卫戍军,所组建的,基本可以信任。 得此消息后,朱媺娖当即对七处拍卖会所得的钱粮进行了总算,共获得米915万石,银7110万两! 而其中的米结算时会换成各类粮食,实际还要更多些! 不过实际运到南京的粮食就没这么多了。 其中如成都、临湘、扬州三地的粮食都是囤在当地,方便官府、军队就近运粮。 杭州、南昌、苏州的粮食也只有部分运到南京来,估计总数也就三百万石左右。 至于七千万多万两银子,除成都的被解压到蜀王府外,其余五处皆解押至南京。 七千万两听起来挺多,可实际上都未必够如今的大明朝廷一年开销,毕竟崇祯年间财政那么垃圾,一年都有两千多万两税入呢。 当然,这七千多万两是朱媺娖个人创收的,都将被收入内帑,并不算大明朝廷的正式收入··· 朱媺娖正亲自算着总账,便有宦官进入武英殿,道:“启禀陛下,宣传部提举柳如是求见。” 正文 第415章 创办报社定旬刊,水陆浙军皆俯首 , 柳如是是来递交创办报社的奏章(计划书),以及《大明报》第一份刊物的设计稿。 虽然那日朱媺娖跟柳如是聊了大半天,把该交代的基本都交代了,但柳如是真正理解了多少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让柳如是写一份计划书并弄一份刊物设计草稿还是很有必要的。 朱媺娖翻看计划书、刊物设计稿时,柳如是则在下面讲述着。 “微臣按照陛下所讲,在报社下设行政办公室、财务室、编辑室、发行处、后勤处、印刷厂六个部门。 三室设主任,两处设主管,厂则设厂长,皆为吏员···” 朱媺娖道:“《大明报》一旦建立必将成为我大明一重要喉舌,报社下属有司主事人若只是吏员未免让人小瞧。 设三室主任为从八品,编辑室总编及两处主管、印刷厂长为正九品。各部门副职,依例降一级,为从九品。 当然,报社初创时期没必要满编,有些位置空着以后看到合适的人选再提拔也不迟。” 报社设提举一人,从七品;副提举一至两人,正八品;其余人则是吏员。这些都是那日畅聊时朱媺娖随口说的,如今显然是改了部分主意。 柳如是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应了。 随即,她又说了报社各部门的具体架构。 比如报社单位暂有四个级别,依次为:总社;分社;室、处、厂;组。 如编辑室,下辖编辑组、书画组、采风组各一至数个。 至于其他部门,也都是参照后世报社,有针对大明环境做了适应性更改。 聊完报社的事,朱媺娖又拿着《大明报》(旬刊)的设计稿进行具体的品评、指示。 《大明报》一开始办旬刊是朱媺娖跟郝光明商量后的结果。 并非担心印刷能力跟不上——有后世技术的支持,这方面问题是比较好解决的。 主要是大明百姓对报纸肯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大明本土的“京报”一月都未必发行一次,若《大明报》上来就搞日刊,不仅浪费幽默纸张人力等,也会让大明百姓无法有效率的接收各类信息。 毕竟大明这边还是古代,生活节奏要比现代慢得多。 既是旬刊,肯定就不是一两张纸了,而是设计成了书册,连封面在内共有八开。 刊物将采用新办的大明官营造纸厂纸张,不仅比大明原来的纸张质量更好,价格也便宜很多,是可以进行双面印刷的。 所以,《大明报》旬刊将有12页的内容,涉及政治、军事、文化、商业、娱乐等多个方面。当然,主要还是以政治、军事方面的新闻、要闻为主。 等朱媺娖跟柳如是说完报刊的事,天色已经擦黑了。 “这旬刊的设计稿既然定下,你便辛苦些,争取在八月一日发行《大明报》(旬刊)第一期。 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入宫禀报,朕若不在,就告知秘书处的刘淑英、郑森等人。 另外,为方便你办事,朕会派一什朱雀营女兵跟随你一断时间。” 皇帝派亲兵随身保护,这是极宠信臣子的表现。 柳如是当即深深作揖,拜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定竭尽全力办好《大明报》!” ··· 舟山岛。 四十多岁的黄斌卿站在其座船甲板上,拿着千里镜望向并不是很远的一支船队,只见其上遍插“大明水师第二镇”的旗帜。 随即便不禁将目光移向最前面那艘收了船帆、几乎是逆风破浪而行的怪船。 这怪船跟大多数海船比起来并不算太大,也就四百多料的样子。 但其船体乌黑,在夕阳下隐约泛着精铁的光色,船上还有一根大烟囱,冒着滚滚黑烟,不时发出一声亢长的鸣叫,撼人心魄! 不过,最让黄斌卿震撼的,还是那怪船上露出的一门门炮口,一侧便有十门之多,几乎不输于他曾见过的红夷战舰。 在黄斌卿旁边,参将朱玫也拿着一根千里镜在望。 两人同时收起千里镜,朱玫犹豫了下,还是不禁道:“将军,朝廷这支水师绝对是精锐啊,尤其是领头那艘怪船,怕真的是如传闻般是精铁所造,绝非我等所能力敌。” 早在数日前,黄冰清等人就收到了朝廷让舟山水师接受整编的圣旨,也知道今日朝廷派的水师便会过来,这才在码头战船上观望。 这几年,黄斌卿领着舟山水师纵横浙江沿海,不知多么威风快活。再加上天下大乱,黄斌卿未免也起了称霸一方的心思。 眼见这他将舟山水师带得也来越好,实力越来越强,谁知大明却风云突变,凭空冒出一位昭武女帝! <a > 若这位昭武女帝只是傀儡也就罢了,偏偏她不是,反而雄才大略。 其先定四川,再平左良玉,随后又收服黄得功、黄斐,然后在扬州一战大败十几万清军,名震天下! 自从得知这位女帝的赫赫武功之后,黄斌卿其实就知道,大明已经没有了他这种人称霸自雄的土壤。 此前不主动向昭武朝廷靠拢,一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朝廷未必会管他,或者中途可能出现其他变故(毕竟是女帝当国),让大明再度乱起来。 二则,也有待价而沽的心思。 然而,六七月间朝廷派人再杭州举办的“仙界法宝拍卖会”却给黄斌卿造成了二次冲击。 此前,他虽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女帝的神怪传闻,却只是一笑了之,并不相信。 可了解了杭州拍卖会的事后,他对那些传闻却将信将疑了。 而眼前那艘逆风而行的钢甲怪船,则对他原本的信念造成了最后一击。 因此,听了朱玫的话,他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一叹道:“让将士们整理好军容,准备迎接天使吧。” 黄斌卿这么说,显然是不会对抗朝廷派来的新军,要接受整编了。 朱玫闻言,和另一位参将陆韦对视了眼,都暗暗松口气。 若黄斌卿真的执意和朝廷对抗,他们两个还真不好对这位老上司下手··· 也是同一日,杭州城外来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虽然如今杭州除本身驻军外,城外还驻扎有两营禁卫军,可当杭州的文武官员听闻来的军队有数万人后,仍极为紧张,甚至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张秉贞走上城墙,望向禁卫军军营所在的西北方,紧皱眉头向抚标将领张彬问道:“不是让你派人去请刘总镇入城协防了吗?怎么不见他的军营有动静?” 张彬乃张秉贞族人,闻言神色古怪地道:“派去传信的人已经回来了,说刘总镇不愿进城,言守城有碍禁卫军发挥。” 听了这话张秉贞先是一愣,随即就不禁一拍墙垛道:“此前我怎么没看出他是个如此狂妄之辈?哎,此辈贼子出身,到底要败坏国事!” 一怒一叹后,张秉贞又道:“派人去嘱咐各城门守将,若禁卫军溃败后要进城,切勿打开城门,以免叛军趁机进城!” “是!” 在张彬派人去传令时,一杆“方”字大旗也出现在城头众人视野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杭州城头众人神色都古怪起来。 只见那“方”字旗后一眼望不到边的官军在离西城墙三四里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却并未开始扎营,而是分出一队人马直奔到杭州城下。 待这队人马到了护城河边上,张秉贞、张彬等人瞧见为首一位骑马的中年将领是谁后,神色就古怪起来。 因为这人正是张秉贞等怀疑其叛乱的镇南将军方郭安。 只见方郭安扫了一眼城头,便扯着嗓子喊道:“张抚台,禁卫军刘总镇可在城内?方某奉旨领兵前来杭州接受整编。” 听见这话,很多人便知道,他们多半是误会了方郭安。 想想也是,就如今这形势,脑子坏掉了才会为了些许兵权去叛乱。 没了兵权还能享有富贵,可若是叛乱,不仅富贵不能有,自身及全族性命多半也不保。 该怎么选择还用多想吗。 张秉贞左右望了望,见将士们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再想想自己之前风声鹤唳的惶惶模样,不禁尴尬得脸色通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文 第416章 陕西大会攻预议,第九电讯组报到 , 张彬见张秉贞一脸尴尬不出声,便道:“方将军,禁卫军的营地在城郊西北方,不远,你自己过去吧。” 方郭安抱拳抬了抬,便打马带人向西北方奔去。 “哎哟~”张秉贞忽然捂着肚子叫了声。 张彬忙问:“抚台怎么了?” “肚子疼。”张秉贞红着脸道,随即快步向楼梯走去,仍不忘嘱咐,“本抚要出恭,你看好城防!” 等张秉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道上,城墙上的将士们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七月下旬,李定国由河南南阳府走内乡、西硖口、商南,突袭取了龙驹寨。 随后联络了前驱至旧县的袁宗第所领边防军第六镇、移驻到镇安的卫戍军王祥部、前驱至山阳的卫戍军张化龙部,以及潜入到商州附近秦岭中的孙守法独立营。 不久,李定国便以陕南、荆西、豫西提督军务的名义,命袁宗第、张化龙、孙守法三部配合他所领的边防军第四镇,针对清军驻守了一万余人的商州发动了一场会攻。 这一战不仅克服商州,还将商州的清军或杀火俘,尽数剿灭。 不过驻守商州的主要是绿营军,八旗军只有数百人而已。 战后,因商州城池残破,李定国在城西郊升帐,召集各部高级将领议事。 “参见军门!” 见李定国走入大帐中在主帅位置上坐下,早已在大帐中等候的袁宗第、张化龙两位总兵,以及包括独立营孙守法在内的十位营参将,一起向李定国行抱拳礼。 李定国抱拳还礼,这才在帅位坐了下来。 诸将也一边六个,各自坐在一张高脚凳上。 “诸位,根据本督在湖广通过电台所得的军务院最新指示,陛下有意在今秋收复全陕。 介时,湖广新军会在河南沿黄河布防,一则防止清军从河南逃往山西、北直隶,二则预防清军从河南偷袭我们侧翼。 而我们边防军第四镇、第六镇,及重庆两部卫戍军、陕南独立营,所需要做的,便是配合陕甘吕总督,对盘踞在西安府的清军发动总攻。 首要目的是克服西安,其次要尽量多的歼灭清虏。当然,若能全歼就更好了。 大会攻的时间定在秋收之后,今日军议便是要与诸位一起商议下我陕南诸军在此次大战中该如何做···” 因为大会攻还只是个大概的事,不论是军务院还是陕甘总督吕大器那边都没有具体的指示下达,因此诸将讨论空间比较大,气氛也比较活跃。 且李定国、袁宗第、张化龙、孙守法都是陕西人,收复西安的意愿都颇为强烈。 军议大概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诸将正准备离去,便见李定国亲兵千总徐佑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快速行了个抱拳礼,便道:“军门,陛下派给咱们地电讯组过来了!” 李定国如今已有了些养气功夫,可听到这事也不禁一下站起来,高兴地道:“这可太好了!有了电讯组,我们跟陛下及军务院通讯就方便多了!” “可不是嘛。”徐佑道,“而且论在外领兵的武将,军门可是第三个配置了电讯组的。” 其余人虽然没亲眼见识过电台传讯,却也听闻过,此时都很高兴,又带着好奇之色。 张化龙与李定国关系最近,当即道:“军门,我等既然赶上了,不如就让我等见见那能千里传讯的宝物什么样吧?” 孙守法则还有点怀疑,“真能千里传讯?” 张化龙道:“吕督师那里都有一台了,还能有假?” 袁宗第虽然没说话,可眼中的好奇神色却掩饰不住。 至于其他营参将也都各自兴奋地议论着。 李定国见此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即盯着徐佑问:“据我从堵抚台那里得知,电讯小组的女官都是陛下亲自培训的宫女。如今她们入得军中,你可让人看好了吧?若是让一些脑子犯抽的将士冲撞到可就坏事了。” 李定国可是很清楚女人对军中将士的吸引力,尤其是他的第四镇,将士们都在外征战一年多了,虽然中间多有修整,但军令森严,将士们是不敢对良家妇女怎么样的。 至于去逛青楼倒是允许,可问题是,陕南、荆西、豫西都是被打烂了的,根本就没有青楼生存的土壤。 这种情况下,有将士精虫上脑,冒犯突然来到军营的女官是很有可能的。 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冒犯,也不是小事。 徐佑听了却是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军门放心,绝不会发生此类事的——军门去看了就清楚了。” 李定国听徐佑这么说,先放心了些,但还是道:“前面带路,引本督和诸将去迎接下电讯组。” “是。” 徐佑应了,当先走出大帐。 众人跟着很快来到不远处的另一座营帐前。 却见这座营帐前虽然有将士站岗以及往来巡逻的,却并没有见到女人那种眉飞色舞的神情,只是偶尔瞥向营帐时露出好奇之色。 这让李定国感到奇怪,心想:难不成我们第四镇将士都被军令管成和尚兵了?全都能不为女色所动? 他问站岗的将士,“朝廷派来的电讯组可在里面?” “回禀军门,在里面。” 李定国走进营帐,瞧见里面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恍然失笑。 只见四个大汉正在一张木桌前小心的摆弄着一台古怪的“箱子”。 见到他,四人立即停下手中活计,一起抱拳道:“电讯处第九电讯组特来向李军门报到!” “四位电讯官远道而来,辛苦了。” 说这话时,李定国是笑着的——他就说怎么麾下将士表现那么好呢,原来来的不是女官。 因营帐没那么大,李定国后面只有袁宗第、张化龙、孙守法、徐佑四人跟了进来,都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箱子”。 李定国却是在堵胤锡那里见识过“电台”,因此并未多看。 他问:“据本督所知,之前电讯组都是女官,莫非如今改了?” 电讯组为首的一名青年道:“确实改了,因女官在军中不方便,且电讯处也培训除了一批男电讯员,故将派往军中的电讯组都换成男子,便连之前派往黄提督、曾提督那边的女官也都将撤换。” 李定国闻言点头,“女子在军中确实多有不便,换成男电讯员倒是更好些。对了,阁下怎么称呼?” “卑职第九电讯组组长叶霖睿。” 同时,叶霖睿也介绍了两名发报员以及一名电台维修员。 维修员是携带了一批电台零配件的,电台的一般毛病都可以修理。 当然,若是出现了大毛病就没办法了,所以电讯组使用电台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少使用,不用时就锁在专门的箱子里。 <a > 认识了第九电讯组几人后,李定国便道:“你们既已达到我军中,不如现在便给军务院和电讯处各发一条的电文说一下吧。” 叶霖睿道:“正该如此。” 其实他们刚才就在调试电台,准备向电讯处发电文奏报。 正文 第417章 小将军营立志建功勋,公子画舫闲谈悲美人 , 九个坐营参将在电讯组的营帐外探头探脑地看着。 通过帐门倒是能瞧见那电台的模样,可惜却看不全面,更别说看懂电讯员如何传讯了,弄得心里痒痒得不行。 李来亨也在张望,同时心想:这用电台通讯的“法术”于行军打仗如此重要,不知道我能不能学,要是有机会掌握这门“法术”就好了。 “南京电讯处回电了!” 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喜悦的轻呼,随即众人又都闭口,甚至放轻了呼吸声。 李定国问:“电文上说什么?” 叶霖睿拿着电文念道:“收到,已报知陛下。” 李定国左右踱了两步,道:“我们刚克复商州,算是一场不小的胜利。可否由本督口述这次战事,你们拟就电文发给陛下?” “当然可以,我们来军中就是做这事的。”叶霖睿笑着道,“不过李军门汇报言语还当尽量简洁、准确,这样我等发电文也更快些。若是太长,发一次电文恐怕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我知道。”李定国沉吟了下,“这样,现在先算了,回头我让军中文吏拟写一封正式的战事奏报交给你们发。” “如此甚好。” 就这样,诸将不得不散去。 在回第六镇营地的路上,李来亨不由道:“陛下什么时候给边防军每一镇都配上电台就好了。” “你娃想得美。”袁宗第笑道,“如今能将对讲机配备到边防军营一级就已经不错了。” 朱媺娖带来的对讲机不少,但却没有太过滥用。如边防军,出给一镇总兵、副总兵及三名营参将各配备两台对讲机外,便是给总兵直属骑兵哨、炮兵哨配上对讲机。 其中骑兵哨因为是充当侦查并用的,对讲机更是配备到了队级,即一哨有六台对讲机。 倒也不太怕被敌人缴获。 因为对讲机都是需要充电的,如果不及时充电,也就能待机72小时而已。 而太阳能充电宝边防军一镇只有一个,由总兵的亲兵千总分出专人严密保管,基本杜绝被偷盗的可能。 所以,除非敌人突袭,迅速消灭大明边防军一个镇,才有可能获得太阳能充电宝。但只要稍微留给边防军一点时间,其就可能在覆灭前毁掉充电宝。 这种事基本可不能发生。 李来亨又感叹道:“听说禁卫军那边,对讲机都是配备到千总一级的,而且每一朕都配备了飞鹰队一个组。” 袁宗第笑道,“那你娃就努力点,多立些功劳,争取调到禁卫军中去。” 李来亨小小,眼中露出了向往之色,道:“额不仅要去禁卫军,有机会额还要学习操作无人机呢。” 袁宗第对那些“法宝”是抱着敬畏之心的,因此听了李来亨这话愣了下,便竖起大拇指道:“有志气!” 边防军中,目前只有前四镇以及给吕大器充当督标的第十镇配备了无人机小组。 所以,袁宗第等边防军将领对无人机小组还是挺眼馋的··· 昭武元年,八月一日,南京。 外城秦淮河畔,一环境高雅的园林式酒楼附近,停着数艘画舫,不时可见有酒楼伙计端着酒菜送到画舫下面,又由画舫上的婢女接过,送到画舫里面去。 有的画舫中传出男子、女子的欢笑声,乐曲热闹;也有的画舫只有幽幽琴声或箫声,间或传出一两句故作康慨悲歌的诗词。 而在较僻静处的一座画舫二楼上,四名衣着打扮倜傥风流的文人正饮茶畅谈。 旁边不远处则有三名绝丽女子,一在烹茶,一在作画,还有一个则在抚琴。 “三四月时,十几万清虏南下,我还以为大明社稷将彻底倾塌,连半壁江山也保不住。 不曾想女帝横空出世,尽扫贼虏,令天下形势大变,保我大明大半江山。 之后又罢免、惩治阮大钺等奸贼,整顿吏治,梳理冤狱,令朝野为之一清。否则,我等怕是未必有机会在这秦淮画舫上相聚品茶闲聊呀。” 说这话的男子看着三十多岁,衣着在几人中相对较朴素些,偶尔会对不远处煮茶的女子微微一笑。 闻此言,分坐在其对面的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华服男子皱起眉头,道:“辟疆兄能从狱中脱身而出,是与当今那位有些关系,但主要靠的却是石帆先生(解学龙号)梳理阮奸所造成的冤狱,没必要尽归功于那位吧?” 冒辟疆(名襄,字辟疆)皱眉道,“我大明如今形势大好,本就全赖今上,我哪里说错了?即便我没有经历牢狱之灾,也会是如此说。” <a >《重生之金融巨头》 “辟疆兄说此话是出自于真心,可惜选错地方了。”却是对面华服青年旁边的一位十七八岁、衣着打扮颇为“娇艳”的年轻男子开了口。 只见他向一侧倾斜,几乎靠到华服青年的身上,伸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向四下里一挥,扬声道:“这里可是秦淮河,风月之所,舫上也并无哪位老爷(官员)在,怕是无法将辟疆兄的真心之言上达圣听。” 听年轻男子话语中特别加重“真心之言”几个字,阴阳怪气的,冒辟疆不禁略重地放下翡翠茶碗,质问:“练贞吉,你所言何意?” 练贞吉却不看冒襄,反看向身旁的青年,娇声道:“亏朝宗贤兄此前将某人夸得多么有才华,没想到某人却是连寻常话都听不懂呢。” 侯方域(字朝宗)在桉底下推开练贞吉摸过来的一只手,笑着不说话。 练贞吉是他带来参与今日的复社四公子小聚的,若是关于其他事的争论,他肯定会从中说和,避免几人因争论伤了和气。 可是涉及到那位昭武女帝的事,他确实看不惯冒辟疆对其反复夸赞的样子。 听了练贞吉的话,冒辟疆眉头直接皱成个川字,当即就想起身带着妾室董小宛离开。 好在这时陈贞慧(字定生)开口了。 “大家来此相聚闲聊本是为了放松心情,没必要为了一点异论伤了和气嘛。” 陈贞慧是复社四公子中年级最大的,已四十一岁。他既与冒辟疆交好,甚至几个月前还一次坐过牢;又承受侯方域与练贞吉练国事的恩惠。 去年阮大钺得势后,便针对在崇祯十一年参与起草《留都防乱檄》严厉挞伐他的士人进行疯狂的报复。不论在朝在野的,几乎都被抓捕入狱,准备定罪打击。 陈贞慧、冒辟疆、方以智三人都因此事被缉捕。 方以智被迫乔装化名,携家人远遁岭南。 陈贞慧、冒辟疆则都被逮捕入狱,后侯方域借助时任兵部左侍郎练国事的关系,又让陈家花了不少钱财,才将陈贞慧救出来。 侯方域原本也想救冒辟疆的,奈何冒家远不如陈家富裕,甚至可以说家道中落,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于是复社四公子就只剩冒辟疆一个人蹲大牢。 直至朱媺娖掌控南京,解学龙起复,梳理冤狱,冒辟疆才和黄宗羲等被一起被放出来。 都说患难见真情,可陈贞慧却没想到,他们复社四公子一起“患难”后,竟然没有了曾经意气相投的感觉,关系隐隐有些割裂了。 陈贞慧开口后,冒辟疆给面子地不再多说,只是喝闷茶。 侯方域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便道:“辟疆兄说今上这般好、那般好,可缘何不见她放香君出宫? 可怜香君自从被那阮奸进献给伪帝为歌女后,我已有数月未曾相见,如今连其是生是死都不知。” 正文 第418章 秦淮八艳俱已往,大明报旬刊出世 , 练贞吉明显跟侯方域有那么些超越寻常友谊的关系,然而此时见侯方域担忧李香君的模样,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帮起腔来。 “某人说那位惩治奸贼,可阮大钺、钱牧斋等阉党只是被罢官而已,如今还活得好好的,那马士英更是入了新内阁。这也能叫惩治奸邪?呵呵。” 冒辟疆顿时又被练贞吉撩拨得冒火,直接站了起来,指着练贞吉道:“你有甚么资格在此说三道四?你父在伪帝时为兵部左侍郎,难道不是阉党羽翼吗?!” “家父是家父,我是我,岂可相提并论?”练贞吉冷笑着针锋相对。 这一下陈贞慧也没办法了。 他先给侯方域打眼色,见侯方域不理,便只能求助于在旁画画的那位女子。 因为此女子乃是画舫的主人,秦淮八艳中目前唯一还在营业的一位,卞玉京。 只见她容貌美艳而不失端庄大气,笑时眉眼间隐带一股子风流妩媚,严肃时又给人以清冷、孤高之感,真真绝色。 此时她放下画笔,淡笑着道:“诸公子,奴正描绘几位品茶闲谈之意趣呢,若因几句口舌争执起了火气,岂不败坏这秦淮河上的良辰美景?” 另一边的董小宛也过来给每人献上一杯淡绿色的清茶,微笑着柔声道:“几位请妾身的茶艺。” 两人这一配合,再加上旁边卞玉京之妹卞敏琴声亦变得更加轻柔婉转,顿时让冒辟疆、练贞吉都不好意思再争执了。 只能说,作为秦淮八艳之二,卞玉京、董小宛的交际能力都是不错的。 待董小宛上完茶,卞玉京又一叹道:“世道离乱,聚散无常。复社四公子名动江南,当年之风流激昂令多少人羡慕、心折? 如今虽少了方密之(方以智字),然三位能在这几经易主的南京城再聚也是难得,有练公子这样的年轻俊彦加入更是幸甚,应珍惜啊。” 董小宛也语气轻柔地道:“诸位比之秦淮河上昔日与妾身等一时齐名的几位姐妹,真真是不知幸运多少呢。 横波嫁给龚鼎孳为妾,圆圆被田弘遇买去为乐姬,如今都在北京,然北京先后陷于闯贼、清虏之手,也不知她们如今是生是死。 香君妹妹自从进了金陵紫禁城,便再也没了消息,同样生死不知。 最惨的却是寇白门,她嫁给保国公为妾,原本不知让多少姐妹羡慕,哪曾想一朝天变,尽受保国公牵连,被流放去琼州那等蛮荒之地。唉~” 说到最后,董小宛是真的悲悯姐妹们的遭遇,又不禁叹一口气。 随即与卞玉京一起无言沉默。 说起来,董小宛地遭遇同样不算好,她与冒辟疆却算情投意合。 然冒辟疆本性风流,虽只是扬州如皋的一般士绅地主之家,可此前姬妾却多达十几个,据说有露水姻缘的女子更多——董小宛也是嫁过去后才知此事地,悔之晚矣。 好在之后先有高杰驻军如皋,纵兵劫掠,逼得冒辟疆不得不举家迁来南京,结果又恰遭阮大钺得势报复,将冒辟疆逮捕入狱,前途莫测。 连遭两大乱,冒辟疆曾养的那些姬妾跑的跑、死的死,如今就只剩下她董小宛一人了。 虽然冒家家势也变得大不如前,可她终究不用在与一姬妾争风吃醋。 只是她终究还只是个妾,在冒家老夫人与冒辟疆原配苏夫人面前便不必奴婢地位高多少,只能是靠着做名妓时锻炼出的交际手腕,得到一些善待罢了。 卞玉京同样在哀怜自身遭遇。 她曾与钱谦益其名的江左三大名士之一的吴伟业(字梅村)有些情缘,后来她几近明示愿给吴伟业为妾,奈何吴伟业却始终不给答复。 心灰意懒下,她于去年嫁给了一位普通士绅子弟郑建德。 因婚后生活不如意,便将婢女献给郑建德,自己脱身而去。 之后见世道混乱,她本意隐居。待昭武女帝掌控南京,隐有令天下靖平之势,而她又缺银钱花,便租下一艘画舫,带着妹妹卞敏在这秦淮河上重操旧业。 想到昭武女帝掌控南京后的种种变化,卞玉京又开口道:“阮奸既被削官为民,他因《留都防乱公揭》报复的诸多士人也大多平反,那方密之在岭南也该收到消息了吧?想必不久后,复社四公子便能齐聚。” 念及复社四公子昔日之风流意气,侯方域、冒辟疆不禁互相看了眼,随即意气举杯,以茶代酒,算是释了方才的嫌隙。 董小宛则道:“侯公子人脉广博,何不设法打探香君妹妹的消息呢?我看今上并非不通情理,若知道香君妹妹的事,定会放她出来的。” 侯方域道:“我早如此做过,奈何今上入主紫禁城后,里面便水泼不进,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无法与外界通达。 以往认识的那些官员,莫不是被罢免,便是不敢答应此事,我已是没了办法啊。” 董小宛与卞玉京对视了眼,却是不信侯方域真尽了全力。 若侯方域真的对李香君其深意切,当初就不会任由李香君被阮大钺献给弘光伪帝。 况且,如今这位侯公子与练三公子显然情谊非常,当她们姐妹几个都看不出么?如此作为,怕是心里已没有几分香君妹妹的影子了吧? 陈贞慧见气氛又低沉下来,便开口道:“来,我们饮茶,莫在谈这些糟心事了,只谈些风月花鸟吧。” 陈贞慧才说完,画舫外秦淮河岸边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叫卖声—— “卖报了!《大明报》旬刊第一期!由柳如是总编!政治、军事、文化、商业,趣闻故事无一不有了!还连载有当世蜀王最喜欢看的武侠《射雕英雄传》···” 陈贞慧探出头去,便瞧见叫卖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衣衫简谱之极。 他听小少年喊的内容挺有意思,又想分散几位朋友的注意力,便让待在画舫一层的仆人去买上两份。 侯方域、冒辟疆等人一听见了叫卖声,却并不在意。 侯方域道:“想来不过又是一份‘京报’罢了,定生兄买来做什么?” 陈贞慧笑道:“听叫卖人提到了柳如是,如今可是钱牧斋的继室呢,应算是当年秦淮一众名花中混得最好的一位了吧。” 练贞吉似乎很喜欢怼人,此时又忍不住道:“那可未必——钱牧斋如今也被削官为民了,听说被昭武女帝厌恶,明言永不会录用。 如此,柳如是不过时一介平民百姓的继室,如何混得好了? 另外,有从北方来的人传言,说陈圆圆在先被田弘遇献给吴三桂,后来又被闯贼大将刘宗敏抢去。 再后来,闯贼败退出京城,为了迟缓吴三桂追击速度,刘宗敏便扔下了陈圆圆,由此陈圆圆又回到了吴三桂那里。 如今,吴三桂可是清虏的平西王,如此算来,陈圆圆可是平西王的妾室呢。” 正文 第419章 争读报震惊连连,柳如是枉负圣恩? , 练贞吉说话的语气虽然不像之前那么阴阳气人,可内容冒辟疆却很不赞同。 他道:“清虏所封的平西王也能算数?只怕百年之后,吴三桂被骂臭汉奸,陈圆圆也要跟着一起挨骂。” 练贞吉想说什么,陈贞慧仆人就拿着两份报纸上来了。 陈贞慧接过,顿时惊疑了声,“这《大明报》好生精美!” 冒辟疆起身过来拿走另一份,跟着啧声叹道:“这纸张是上等的好纸,印刷更是远超当世···这《大明报》多少钱一份?” 最后一句却是问陈贞慧仆人的。 仆人谦卑地应道:“十文钱一份,说是第一期报纸打五折卖。” “这么便宜?”冒辟疆惊讶,“即便不打折,也才二十文呀。此报虽薄薄一册,可算上封面却足有八开,竟只买二十文?那柳如是是要赔本赚名声吗?” 说话间,冒辟疆目光却盯着报纸封面。 只见这报刊显得略大,竟竖长一尺,横宽约三分之二尺。 下面三分之一以白为底色,横写着“报明大”三个字。 冒辟疆先看得一愣,随即才意识到应该从左往右读,为“大明报”。 在其右下方,也即是封面的最右下角,则有一行也是从左往右横读的小字:《大明报》旬刊第一期,昭武元年,八月一日发行。 “句逗”冒辟疆是知道的,多为读书人私下所用,不成规范,可如此正式用在一份“书本”上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最吸引冒辟疆目光的,却是封面上三分之二的明艳图桉。 其以鲜红为底色,明黄色太阳与雪白色弯月合抱,中间略留一熘红色将两者区分开。 冒辟疆常年待在南京,还曾游历江南各地,也算是有些见识的。 此时便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道:这是我大明国旗呀! 大明以及之前的朝代本无国旗,但随着隆庆皇帝开海,与海外国家多有接触,发现好些国家都有国旗,于是便下令以日月旗为大明国旗。 在国内知道这事的并不多,倒是以前有些海商会在船上挂日月旗。 另外,以前的日月旗并非这样的——封面上的日月旗明显更加简明大气,以鲜红为底色更是前所未有之举。 只是,这柳如是办报也就算了,怎敢私自篡改国旗? 哪怕这国旗在大明不被当回事,可若是被有心人报予圣听,柳如是也可能会获罪吧? 冒辟疆正如此想时,便听陈贞慧又惊讶出声。 “这,这《大明报》竟然是柳如是奉旨办的?她竟做了朝廷的官?!” 先前《大明报》颇为精美、新奇的封面,只是让侯方域、练贞吉和卞玉京三位女子好奇探望,并未急着过来围观。 可此时听了陈贞慧的话,几人却再也澹定不了了。 “柳姐姐做女官了?”董小宛讶然一声,就放下茶具,凑到冒辟疆身边观看。 恰好看到冒辟疆翻开封面,瞧见了在封面背页,印刷了好些行字。 第一行加大加粗:传圣意!开民智!导风气! 第二行:《大明报》由宣传部下辖大明报报社奉旨特办! 报社提举:柳如是 报社总编:柳如是 《大明报》初创,急需良才,现有如下职位,凡识文断字者,皆可前来应聘! 然后便是一系列报社职位··· 冒辟疆直看得口干舌燥,头脑一时无法思考了。 董小宛则反应比较慢,还在滴咕道:“这报上的字怎都是横着从左往右写的? 咦,柳姐姐竟然做了提举,我记得提举好像是以前六部的正式官职吧?几品来着?” “是正八品!”却是一旁的陈贞慧回答了,“一般而言,即便是进士,初授职在六部的,也有不少是从正八品做起的。 陛下竟然用女子为正官,还是一出身青楼的女子,这真是···” 真是什么,陈贞慧一时说不出来。 等感觉到卞玉京,董小宛都看向他,他才意识到方才的话略有不妥,却也没放在心上。 在陈贞慧的认知里,青楼女子本就低贱,既做得,如何说不得? 陈贞慧接着看报纸正式内容,才入眼就不禁皱起眉头。 文字都以从左到右的横排排版,他可以克服;全加句逗等奇怪符号,他也懒得计较;可这文章遣词造句是个什么鬼? <a href="https://m." id="wzsy"> “新政在应天府推行两月,今在各县已全部落实到位,士绅百姓反应良好。 陛下言,当在巩固新政成果的同时继续深化各项改革,并及时纠错,要确保新政利民而不害民···” 看着看着,陈贞慧脸上肌肉都扭曲了,胡子都抖动起来, 只看了两三段,他便不由将报刊排在面前矮桌上,气呼呼地道:“亏这柳如是昔日在秦淮以诗词文才着称,陛下给她官职,让她办报,她就办成这样? 就算让她的丫鬟来写,也不至于写出如此大白话般的文章吧? 如此《大明报》恐怕会让天下士人笑掉大牙,她柳如是简直枉负圣恩!” 陈贞慧真的是又气又难受。 想他陈定生满腹才华,却屡次科举不中,至今仍只是个秀才,达不到做官的最低标准,即便满腔抱负,亦报国无门。 这柳如是以青楼女子出身的低贱身份,为陛下信用,办此一看就是要替代邸报的报刊,却以如此大白话文章来湖弄。 简直气死个人! 冒辟疆同样看得紧皱眉头——他们这些读书多少年的人,最看不得垃圾文章了。 只是,忍住种种不适后,冒辟疆却看出了些门道。 “我倒是觉得,这大明报上的文章像是故意写成大白话的。只是大明报既写明了奉旨特办,如此作为岂不是有损朝廷颜面?” 董小宛听了忍不住小声滴咕:“我觉得这文章读来挺顺口的啊,文意直白,一看就懂。” 她本是商家女出身,以绣工和厨艺、茶艺出名,在秦淮八艳中大约算是文学素养最差的一个了。 因此倒觉得这份报纸颇对胃口,不像其他一些书文,全都是之乎者也,诘屈聱牙,寻常人看都看不明白。 因为陈贞慧、冒辟疆又惊又喜又怒,透露的东西实在太多,一直在画架旁装澹定的卞玉京也按捺不住了。 她起身凑到画舫窗边,想要再买一份《大明报》,却见那报童身边围满了人,背着的原本厚厚一摞报刊眼见着就要卖完了。 这倒是并不出卞玉京的意料。 时下没人什么娱乐之物,这《大明报》如此新奇,价格还便宜,南京又是文化荟萃之地,其一出来便遭哄抢毫不稀奇。 意识到即便现在派婢女去买,也肯定买不到,卞玉京只能作罢。 她来到陈定生旁边,道:“将这份报刊借给奴家和两位妹妹看,陈公子则和冒公子共看一份可好?” 陈贞慧虽然看不起青楼女子,可面对青年楼女子是却并不会小气,当即点头,“你拿去就是了。” 说完喝茶——他实在气得够呛,需要缓一缓。 待卞玉京招呼着董小宛、卞敏一起看报,侯方域也拉着练贞吉凑到了冒辟疆这边··· 与此同时,整个南京城内外几乎都在讨论刚问世的《大明报》。 为了宣传,柳如是还派人在官府张贴公告的地方一边卖报一边读报。 和一些小说里报纸出来无人问津不同。 在南京不缺识字之人,偏偏新鲜读物有很少,而报纸印制精美又便宜,自然一露面就被很多人抢着购买。 这不,在映春坊附近公告栏处的上百份报纸没多久就卖完了。 一些人没买到,竟围着不愿散去,各种嚷嚷声混成一片。 “我说你们这报该不会卖得太便宜卖不起了吧?” “谁有《大明报》?我愿出价一两银子买一份!” “你这里到底还卖不卖呀?不卖我去别处找了!” “···” 负责售卖的是报社一个吏员,见状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印刷厂取报了,另外我们的印刷厂还在加印,想买的人请稍等。如果实在等不及,可以听我们读报嘛。” 正文 第420章 《大明报》非只是给士人看的,更是给平民百姓看的! , 旁边一直有报社的人在读报,奈何周围太过噪杂,只有围在近处的十几个人能听到。 黄宗羲如今在解学龙府中做幕僚,一边帮着处理些文书之事一边读书治学。 他从别的渠道得知了些许《大明报》的消息,故路上见有人叫卖立即就买了一份。 大概翻了翻后,他就不禁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干脆直接拐入附近一家茶楼,在二楼要了个临窗的座位细看起来。 横排、标点,都只是令他感到新奇而已。 再见到大白话文章,他稍想了想,便不禁双目放亮地想:看来这大明报非只是给士人看的,更是给平民百姓看的啊。 仅六页的内容,前面两页都是写朝廷政事的,且主要是目前在应天府推行的新政。 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今上对新政的指示、要求、强调等言语。 黄宗羲乍一看觉得都是些假大空之言,什么具体的内容都没写;可当仔细琢磨,却又发现里面透露了不少信息,且越琢磨所获越多。 比如其中一段,是今上对应天府法院提出表扬,但并非应天府审理了多少桉子,而是其在过去两月,举办了三次讼师考试,前后选拔了三十六位讼师。 并写着,今上要求应天府法院继续规范讼师行业,同时鼓励民间讼师考证,又强调不得因此降低对讼师的专业水平要求。 这无疑说明,今上是鼓励讼师出现的,同时又对讼师群体抱有更高的期望。 也就是说,以前不受主流读书人待见的讼师行业,今后极可能会成为中低端读书人的一大转行选择。 谁让讼师有了朝廷的认可,甚至可以加入朝廷正式编制,乃至晋升为官呢。 黄宗羲还待继续看后面的军事版面,却忽然听见旁边一桌的三个书生大声争执起来。 高个儿书生道:“竟全用大白话来写朝廷的新邸报,这柳如是真的愧对皇恩!” 矮胖写的叹道:“唉,且不说皇恩,这么好的纸,这么好的印刷,上面却都是些白话文,简直浪费呀。” “我倒觉得这新邸报全用大白话应是别有用意。”第三个书生长得平平无奇,语气较弱,“柳如是的才名我们都知道,她若想写一些雅文,应是不难的。” 矮胖书生道:“秋生,我知你爱慕那柳如是,可如今她已嫁给钱牧斋那老头子两三年,怕是孩子都有了,你何必还如此维护她?” 高个儿书生则冷哼,“柳如是如此办新邸报确实别有用心——我看她就是暗恨今上罢了钱牧斋的官,才故意弄砸新邸报的差事!这是因私废公!” 黄宗羲听不下去了,当即转身,向几人平揖,道:“在下黄宗羲,几位朋友有礼了。” 此时黄宗羲还不是历史上的海内鸿儒,只是比寻常读书人有名些,因而其中两人都澹然回礼。 只有高个儿书生道:“原来是姚江黄孝子黄太冲,在下阚涛,久仰。怎么,阁下是有什么指教吗?” 黄宗羲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对这《大明报》尽用白话文章之事有些别的想法。” “哦?我倒是要听听阁下有什么高见。”阚涛听黄宗羲不赞成他的想法,嘴角便挂上了一丝冷笑。 黄宗羲不以为意,不急不缓地道:“在下私以为,这大明报非只是给我等读书人看的,更是给平民百姓看的。 绝大多数平民并不像你我这样识文断字,能理解各种辞章典故。若是这大明报写成我等所研读的经典文章,即便是找人念出来,百姓又如何能听得懂? 因此,倒不如直接写成白话文章,一则那些稍微识字之人都可看懂,二则不识字的百姓听人念了也能轻易听懂。 如此,才可达到这大明报上所言‘传圣意,开民智,导风气’之效。” “说到好!”相貌平平的书生不禁鼓掌大赞。 阚涛则皱起了眉头,略一思考,质问道:“便如阁下所言,就不能像以往官府公告那样,写好文章,让念读之人解释其义给不识字的百姓听吗?” 黄宗羲笑了,“阁下不觉让人解释很麻烦吗?况且前贤注解圣人经书尚且有诸多分歧,寻常读书人解释官府公告自然也难免曲解。如此,倒不如直接写成这大明报上意思简单明了的白话文章。” 阚涛稍稍沉默,还是强辩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嫌麻烦?至于有人曲解,那便是个人之错。又或者说,我等向前贤学习写好文章难道有错?” 黄宗羲笑着摇头反问“”“阁下是忘了这大明报的用处么?” 说完,他不再跟这人多争论,坐下去继续看报。 这后面的军事版面虽只占一页,可他刚才匆匆一扫,似乎提及了好几件重大军事消息呢··· “七月下旬,提督军务李定国率领我大明新军在陕南克复商州。 宁夏镇李过、高一功所领伪顺军残部亦有归顺朝廷之意,受军务院调遣。 由此,在陕西方面,我大明陕甘总督吕大器部、提督李定国部、伪顺残军李高部,已对盘踞西安、延安、榆林三地的清虏形成了半包围,有望在秋收后克复全陕!” “好,实在是好啊!” 在阎应元的住处,应邀前来做客的陈邦彦,看完了《大明报》旬刊的军事版面一段报道,不禁兴奋地拍桌大赞。 阎应元今日休假,故请了陈邦彦这个新朋友前来喝酒聊天。 报纸是他特意买来的,见陈邦彦如此兴奋,便笑道:“后面透露地军事消息还多着呢,令斌兄且继续往后看。” 因都是白话文章,直白易懂,所以陈邦彦看得很快。 只见后面还写了浙江数万水陆官军接受整编;堵胤锡被授任为总督湖广、河南、江北军务,将收复河南诸府;广西巡抚瞿式耜围剿孙可望失利,向南京请求援兵;等等。 看完后,陈邦彦却收了笑容,皱眉道:“这大明报上的军事消息固然让我等有心国事者看得痛快,可若是让清虏探子得去岂不坏了事?” “哈哈哈,令斌兄放心好了。”阎应元笑着道:“此事陛下早有考虑,因此凡写在报纸上的军事消息都是不怕清虏知道的,甚至有故意让清虏知道的。 <a > 至于真正的军事机密,不相干人员一个字都不会知晓,更别说往这大明报上刊登了。” 陈邦彦听得双目一亮,道:“皕亨是说陛下可能利用报纸释放假消息,诱导清虏做出错误的兵力布置?” 阎应元摇头道:“《大明报》乃朝廷喉舌,一般不会有假消息的。” “那皕亨方才所言何意?” “令斌兄既酷爱军事,岂不闻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变化,莫能度之。” 说完这句话,阎应元便微笑着不多言语了。 陈邦彦则露出了沉思之色,并随手翻到了《大明报》旬刊的背面。 这里,赫然印着一幅大明地图! 正文 第421章 地图上的“小明”,帝君的文章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张地图陈邦彦其实拿到报刊时就看到了。 地图囊括了大明领土面积最大时的所有区域,但却用颜色、文字对已非大明所统治的区域做了区分。 大明控制区为深红色。 在北方陕西部分区域、山西、北直隶、山东、辽东以及原奴儿干都司全都被染成深蓝色,并写了一个清晰的、耻辱的“伪清占领”四字,在北京上面也标注了“伪清窃据”。 其中,在中部草原以及奴儿干的北部一片区域,却被染成浅蓝色,标注了“喀尔喀蒙古”、“索伦”的字样,又括号标明“受伪清控制”。 在西部草原大片区域则标注为深绿色,标注“卫拉特蒙古部落联盟(准格尔部落为盟主)”。 而在卫拉特东南部与大明、伪清接壤的部分区域,忽然“原关西七部”,以及陕甘的部分卫所,表明卫拉特已经侵蚀了大明不少领土! 卫拉特下方为叶尔羌汗国,染成白色,并括号标明“藩属国”。 叶尔羌的南方则是染成深紫色的“和硕特汗国(原乌斯藏都司)”。也即是说,大明乌斯藏现在被新势力侵占了。 然后在云南的边境,一些府县被染成澹红色,标明“土司完全自治,暂不受朝廷控制”。 再往南边去,却是染成了灰色的“越南(原交趾布政司)”。 最后则是一些更外围的一些大明藩属国,如朝鲜、日本、琉球等国家。 总之,从这幅地图上看,如今大明领土比之全盛时期缩小一半都不止,已变成“小明”了??? 陈邦彦并没有再去感慨大明疆域变化,他的目光主要落在大明失控区域的江北、河南及陕西三省。 联想着军事版面上的那些内容,他隐约明白朝廷的战略部署了,神色不由变得更加兴奋??? 在紫禁城,内阁、军务院、都察院、法务院,凡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发了一份《大明报》(旬刊)。 其中,都察院的衙门被朱贫ㄔ谖幕殿。 当然, 文华殿作为一个跟武英殿对等的建筑群,殿宇、房间颇多,里面并不止都察院一个衙门,还有翰林院、通政司以及太常、太仆、光禄、鸿庐四寺。 说起来,原大明五寺中不仅大理寺因为法务院的出现被除名,剩余四寺如今也都缺员严重,且众人都看出朱撇19挥胁棺闳痹钡囊馑肌―起码没着急补。 都察院如今官吏要比以前多多了,故而衙门占据了文华殿正殿及前殿。 左、右都御史的值房都在正殿内,且实为一间房。 待办事吏员在姜曰广、高宏图桌桉上各放了一份大明报旬刊,两人就带着批判的神色翻看起来。 朱剖诹如是为宣传部提举之事,他们是昨日才知晓的。 这还是因为昨日有宦官到各部门传下朱频目谮停要求在京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阅读《大明报》旬刊上的政治、军事、文化三大版面的内容。 否则的话,两人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知晓此事。 虽然按照如今朝廷的规矩,皇帝下什么命令都察院基本管不到,可两人毕竟是经历了好几个皇帝的元老,习惯了大明以前的运转方式,心态一时难以改变。 所以,对朱剖诹如是为官,让其办什么《大明报》,两人心里是颇为不爽的。 既如此,看《大明报》自然不会觉得顺眼。 这不,高宏图一摸到报纸就摇头叹息,“唉,不过又一份邸报而已,居然用这么好的纸张,还弄出这么精美的印刷,也不知靡费了多少银子。” 另一边的姜曰广同样有此想法,闻言便轻笑着加了一句,“说不定还请帝君办了不少忙呢,也不知帝君动用了多少仙脉和法力。” 显然,姜、高二人如今依旧将后世当做仙界,将郝光明当做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21章 地图上的“小明”,帝君的文章免费阅读:https://,!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仙人。 若是后世之人,咋听到两人的谈话,恐怕怀疑自己来到了神话大明。 随即,高宏图就盯着封面的大明国旗道:“这报纸印刷国旗,还更改这么多,应是得陛下批准了吧?若是那柳如是私自为之,我们定要参她一本。” “定是陛下授意的。”姜曰广说着,翻开报纸阅览。 前两页政治“新闻”他早有所了解,看完便道:“新政能在应天府落实得这么好,说起来也有我们都察院一份功劳,可这上面竟然丝毫未提。看来,那位柳如是并未将我都察院放在心上啊。” “这报纸是否叙说我等的功劳是小事。”高宏图喝了口茶,接着道:“我看陛下在这报刊言语上显得对新政信心越发充足了,却不知以朝廷的人力、物力,在区区一府之地办任何事都简单。 可若是再过一月,新政扩大到整个南直隶及重庆省,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多半会冒出许多问题。” 姜曰广笑道:“那也未必是坏事――介时我等正好可以规劝陛下取消部分新政,以旧制为主。” 高宏图听了也露出些许笑容。 一页的军事内容两人也很快看完。 虽然对朱仆菩械男抡有诸多不满,可两人对朱圃诰事方面的建树却十分敬佩,甚至可以说拜服。 看到报纸上展示了朝廷收服陕西的决心,两人都觉得老怀大尉。 “看来你我有生之年,应是可看到朝廷还复京师了。”高宏图捋着近乎全白的胡须微笑道。 姜曰广则道:“最好是能看到清虏被消灭,uu看书www.uukanshu.com再无辽患。” 心情大好下,两人接着看起了后面一页的文化内容,发现又是一片大白话文章。 对此,两人早已无力吐槽了――事实上,在朱萍涛恢后,就严厉要求各部门上呈的文书、奏章等不得废话,当以简洁直白为主,并鼓励用白话写奏章。 所以,这两位老臣如今算是对白话文章有些免疫了。 而文化版面的这篇白话文姜、高两人只看了一眼,就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文章标题为“何为大明?” 署名则是“光明帝君”。 作为大明高级官员,两人可是清楚“光明帝君”是谁的称呼,处于对仙人的敬畏,两人立即改变心态,认真阅读此文。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21章 地图上的“小明”,帝君的文章免费阅读:https://,! 『』 正文 第422章 老臣钦佩!商贾盛赞! , 何为大明? 大明是一个国家。 那么,大明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呢? 她是一个以三皇五帝为历史起始,传承着神州大地自三皇五帝之后,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多个大一统王朝及少数分裂时期的深远文化的统一国家。 她以汉族为主体,却也包容着壮、蒙、回、苗、彝、瑶、臧、女真、维吾尔等少数民族的多民族国家。 她是当前神州大地上的唯一正统政权! “啪!” 仅看了这开头一段,哪怕是浅显无比的大白话,姜曰广也觉得如同醍醐灌顶,激动地一拍大腿。 他老脸胀红,兴奋地道:“不愧是帝君啊,一席话竟胜过我读数十年书!” 另一边,高宏图同样为文章开头的几段浅白话语心折。 他老脸同样兴奋地发红,“可怜我等士人以前虽一直自认为大明为天下正统,可如何个正统法却说不透彻,顶多是言太祖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又言大明承宋元之制,继往开来。 而帝君此文,却将我大明的正统性直追三皇五帝,又将各族苗裔皆纳入我大明统治名义下,虽不如秦皇汉武之霸气,却正大堂皇,更具王者之气!” 姜曰广则又点着文章第三段,道:“帝君虽是仙人,可对我凡间历史却如掌上观纹,清楚无比。 你瞧瞧这从三皇五帝,到宋元的各个朝代划分,历代史家可以说无一能及。仅此一举,便是太史公亦难以比肩!” 高宏图则又感叹道:“先帝一生用人、做事有无数错漏,可当初闯贼围城之际将今上嫁予帝君,却是前所未有的英明果决之举。只此一事,先帝也能无愧于我大明列位先帝了!” “嘘~” 姜曰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小声道:“此等评论先帝功过之事研文兄还是别说为好——帝君这文章立意着实不错,你我继续拜读吧。” 高宏图点头。 两人继续看,发现郝光明主要是用这篇文章塑造了新的“大明国”概念,旨在让汉族以及大明历史统治区域内的其他各族人民都清晰地认知大明子民的身份。 便是连清虏,也被文章说成是内部反叛势力。 这点倒是与大明君臣的一贯认知相同——清虏起于建奴,而建奴原本就是辽东诸部女真之一,是受大明统治的一个部落。 不过光明帝君这片文章却引用另一个十分生动形象、浅白易懂的比喻—— 文章中说,大明就好比一个大家庭,汉族是这个大家庭的长子,或者说老大哥。 他不仅要为这个大家庭的发展壮大辛苦劳累,还需要教育一众兄弟姐妹,又要应付周边对这个大家庭虎视眈眈的虎豹豺狼。 一众兄弟姐妹中,有的听话董事,知道帮老大哥分担家务,乃至一起对付外面的敌人,比如说云贵川的一些少数民族土司。 但有的小兄弟不仅不听教育,屡屡给家中添麻烦,甚至还趁着老大哥年老病痛缠身时动刀砍老大哥,吃老大哥的血肉壮大自己,先是闹着从大家庭中分裂出去,接着看老大哥病得快不行了,又冲到老大哥房里想要取而代之。 如此行为,简直与白眼狼无异! 没错,说的就是你,建州女真! “哈哈哈,”姜曰广看得开心大笑,“看来帝君是个真性情的仙人呀,竟然在文末直骂建州女真是白眼狼,虽然文辞粗鄙了些,却是大快人心!” <a >《轮回乐园》 高宏图也笑道:“有幸读此文,你我当浮一大白啊。” “值房可不能饮酒,你我便以茶代酒吧。” 说完,姜曰广端起茶杯,笑着与高宏图遥遥互敬。 ··· 和文人士子、官员们不同,商人看到《大明报》后最关注的却是其中同样占了一页的商业版面。 这不,在一座酒楼内,不少大小商人都在拿着报纸讨论商业版面的内容。 “这报刊上竟将革新后的税制讲得如此浅白易懂,如此我等可就不怕那些收税的官吏蒙骗勒索了。” “呵呵,瞧瞧你这话说的,如今负责财政部的可是那位马阁老。据说他当初拥立伪帝,如今虽然入阁,却仍算是戴罪之身。 因此给朝廷办事不敢有一点差错,生怕被人逮住机会弹劾。这专门负责收取商税的财政部由马阁老主持,谁敢在税款上动小心思?” 又一人笑道:“要我看,那些贪官污吏怕的还是今上。我可听说,那午门前贪官污吏的血迹至今都未曾擦干净呢。” “咱们是得感谢今上。”一名胖胖的商人笑道,“今上令治下诸省都趋于安定,贼匪也越来越少,咱们生意更好做了。 这税法虽然严厉了很多,无法再偷税漏税,可正常缴税却比以前贿赂上下官吏花费少得多。 只要别像之前那群粮商一样心里冒坏水儿、做昧良心的生意,咱们就能安安稳稳地赚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又有一个戴眼镜的商人道:“今上给咱们商贾带来的好处何止这些,单是在南京城内外办的那些个工厂,就给咱们提供了不少赚钱的机会。 你们瞧瞧,今日这报刊上不就说了吗,明日钟表厂就将上市第一批钟表,只要我等能找到门路买一批,赚钱岂不容易?” 一个年轻的商人闻言道:“这钟表我倒是清楚,毕竟过去一月一些官府衙门里都用上了,甚至城中都已建好了一座钟楼。可这火柴、肥皂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件东西也能好卖吗?” “小兄弟孤陋寡闻了吧?”一位中年商人笑道,“据我所知,一些地方习惯用皂角洗衣服,这肥皂既有一个皂字,想必和那胰子差不多,是洗衣服用的。 至于火柴嘛,顾名思义,多半和火镰、火折子差不多,应是引火之物。 另外,据说这些新鲜玩意儿都是今上从仙界学来的制法,所造之物,必然比我们现有的相似之物更好用。 所以,这两样东西好不好卖还用说吗?只怕你找不到门路去买,或者本钱不够,到时只能眼看着别人赚钱呀。” 最后,又有人拿着报纸道:“你们看,这官办厂都在《大明报》上做宣传,我等是否也可以如此?据我所知,京报上便是可以刊登商品消息的啊。 这大明报今日一发售便如此火爆,我等商品若能名列其上,岂不是很容易出名,甚至受到百姓追捧?” “可这大明报是奉旨特办,那柳如是如今也成了官儿,能让咱们这些商贾占用报刊的版面吗?” “有哪位跟柳如是或者钱牧斋有关系的,回头托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 “嗙!” 一众大小商人正谈得兴浓呢,却听见了惊堂木声,却是这酒楼请的说书人上台了。 商人们虽然谈性正浓,可还是都看向说书人的木台,只因酒楼今日请来的乃是南京城鼎鼎有名的说书人柳麻子。 此人据说原是一逃犯,但因无凭无据,又时间久远,官府并未追究。 其名柳遇春,号敬亭,只因早年为逃避追捕自己毁容落下一脸麻子,才被称呼为柳麻子。 柳麻子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后,便向酒楼上下四周做了个团揖,微笑着道:“诸位,今日柳某借花献佛,就讲一讲这《大明报》上据说迷得那蜀王爷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要看完的一篇武侠故事,名曰《射凋英雄传》!” 正文 第423章 才子薄情真面目,报刊大卖问发行 , 秦淮河,卞玉京的画舫上。 卞玉京、董小宛、卞敏三人挤在一起,才看完了《射凋英雄传》第一卷“风雪惊变”的第一章,虽只有两千余字,似是连这故事的开头都没说完,却仍叫三人回味不已。 卞玉京道:“这真是一篇奇文,比之现下的一些小说不知好了多少,感觉都能直追《水浒传》了。” 董小宛笑道:“之前那卖报少年喊着蜀王不睡也要看完,应不是编的。” 卞敏则道:“若是真的,蜀王那边必有全本小说,却不知可曾流露出来。” “谁知道呢。” 三人聊着,卞玉京又翻到封面页的背面,看着上面柳如是的名字及官称、职务,不禁露出羡慕神色,道:“真没想到,柳如是竟然做了官,还能替今上办这《大明报》。同为秦淮名妓,我等却与她相差甚远呀。” 卞敏闻言指着上面的招募文字,道:“这上面说要招募作画的,姐姐书法、画作皆得时人称道,何不前去一试? 怎么说我们也是和柳姐姐认识的,又都是秦淮女出身,说不定她会开些方便之门呢?” 卞玉京笑道:“我若去应聘,如何还需要她开方便之门?小瞧姐姐是吧?” 一旁的董小宛却若有所思地道:“你们说,柳姐姐既能替今上办报,应是颇得恩宠吧?能否请她向今上求个恩典,放香君妹妹出宫?” 卞玉京闻言点头,“或许可以,但这事不该我们去办。” 说完,卞玉京看向侯方域。 董小宛会意,立即过去对侯方域将她的想法说了。 谁知侯方域听了先是欣喜,接着却露出了犹豫之色。 “那钱牧斋是东林叛徒,柳如是给这等人做继室,本就落了些不好的名声。 如今她又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朝中第一个正式的女官,恐怕更为正统读书人排斥。 我若去求她办事,岂不是会被人视作钱柳一党?我污了名声不要紧,若是牵累了我侯家的名声,乃至复社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董小宛已经不远处的卞玉京、卞敏都露出了愕然神色。 这边冒辟疆只是微微皱眉,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陈贞慧更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头道:“朝宗贤弟所虑不错,钱柳氏这《大明报》虽然办得尚可,但其做了我大明第一位正式的女官不说,还以此白话文办报,恐为千夫所指,士林所不容。 贤弟与李香君虽情深,可若因此去求那钱柳氏,必然会被士林误认为攀附钱柳氏,如此名声可就臭了。” 董小宛闻言心中气得不轻,却又不好发作。只因时下风气,名声对于士人来讲确实是大如天。为一个青楼女子而坏了名声,确实容易为士林唾弃。 只是此前,董小宛以为侯方域对李香君应是有不少真情的,如今看来,即便有再多真情,与其名声相比,怕是也不值一提了。 她于是求助地看向冒辟疆,想让冒辟疆帮忙劝两句。 谁知冒辟疆却道:“小婉,你和玉京也算和柳如是有些交情,不如由你们去找她帮忙。如此既有可能救李香君出宫,也不会坏了朝宗的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此话,董小宛感到很失望,却依旧没表现出来——作为秦淮河上混出来的名妓,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要求。 她心中冰冷,面上却微笑道:“好,回头我与卞姐姐找柳如是试试看。” 说完回到卞家姐妹那边。 画舫二层就这么大,卞玉京自然是将董小宛和侯、陈、冒三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已在冷笑。 虽都曾为秦淮名妓,但她们与李香君也只是认识而已,并非多么要好的关系。 如今侯方域这个情郎不去救李香君,反倒让她们几个去,由此可见这三位复社大才子之薄情。 卞玉京同样没将心中情绪表现出来,只是拉着董小宛坐下,握住了她的手,相顾无言。 ··· 为了方便,报社衙门选在了贡院与皇城之间的一处有好几进院子的大宅——除了印刷厂在皇城中,报社其他部门都在这大宅内了。 说起来,起初郝光明得知朱媺娖想办报纸需要印刷厂时,是想弄一套现代印刷设备过去,搞个于大明而言真正超时代的印刷厂。 可盘算之后却发现,即便成功实施了,也不划算。 其他方面的事情先不讲,单是印刷厂日常所需的油墨大明现在就没法生产,得靠朱媺娖带过去,这无疑会大大加重朱媺娖的带货负担,有将其向搬运工发展的趋势。 况且,倘若让大明这边对远超时代的印刷机器产生依赖,反倒会阻碍其印刷技术的发展。 就郝光明了解,明末印刷技术其实已经不差了。 其一,元朝时就已发展出了金属活字,甚至是合金活字,只是成本较高罢了。 其二,已经发展出了四色印刷技术,也即是说能搞四色彩印。 其三,欧洲人发明的凸版垂直螺旋式手扳印刷机几十年前就传到了大明,只是没被重视,也没传播开。 当然,有郝光明、朱媺娖在,大明这边是不需要借鉴西方的原始印刷机的。 郝光明依旧是在现代发挥钞能力,在网络上找了一位专门研究明朝各类工艺技术的大拿,给设计了一份针对明末印刷工艺的印刷机。 后来,郝光明又让大拿帮忙用后世一些简单的技术改进了下。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南京皇城印刷厂,以及其在效果上直追二十世纪初的印刷工艺。 只因这个印刷厂工艺仍超明末时代一大截,才被放在皇城,让御林军顺带守卫。 至于报社其他部门,就没这么高的待遇了。也就大院内有一什禁卫军执勤,另外还有十名朱雀营女兵暂时听候柳如是调遣并保护她。 下午两点钟,柳如是来到发行处所在的院子。 正在忙碌的发行处试处长华茂立即到院中迎接。 柳如是摆了摆手,免了他的虚礼,直问:“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卖出多少份旬刊了?” 华茂道:“回禀提举,至少三千两百份。而且这还不算免费发往朝廷各部门的,如果算上的话,会更多。” 华茂此前时南京城里的小书画商人,柳如是因对他还算了解,知道此人生意虽不大,却颇会钻营销售门路,便将其招来报社试任发行处处长。 虽然只是试任,却也是正九品的官身,干得好就可以转正,因此华茂不仅对柳如是很感激,且做事也很卖力。 发行处根据柳如是从朱媺娖那里得来的建议,目前主要分为三种发行方式。 其一是自己组织少量人手,在南京城内各个公告栏处定点宣传、叫卖。此举只是临时的,不会长久进行。 其二,则是送往各个书肆,乃至酒楼、茶楼等场所寄卖。 其三,便是从南京孤儿院选拔了一批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作为报童培训了几天,让报童们沿街叫卖。 所以,目前发行处人手不少,不仅有二十个的办事小吏,还有三十名报童。 不过报童实际是从孤儿院借调的,每卖一份报会给两文钱提成,算是工钱。 有了这一批人手,发行处才在今日于南京城内城、外城及城郭造出了颇大的声势,让南京城半日间便几乎人人皆闻《大明报》之名。 <a > 华茂做了十来年的小书画商人,对这一行是有些了解的,自觉此番报社开张的头一仗打得很不错了。 此时汇报完了,他便不禁笑着道:“提举,据卑职所知,那‘京报’在南京多年,一月最多也就卖出上万份而已。 咱们仅半日就卖出三千多份,一日下来怕是要卖出五千分,待一旬之后,绝对超万份,已然盖过那京报了。” 柳如是一听这话,便知华茂有邀功之意。 她轻笑了声,道:“发行量盖过京报就满意了?我们大明报乃是奉旨特办,是朝廷有司,你是怎么好意思跟京报那种连具体承办人都没有的民间小报相比较的?” 正文 第424章 南京报刊市场潜力,被迫见客钱柳失和 , 华茂没想到柳如是竟然对发行量并不满意,颇为意外,却不敢反驳,忙认错道:“提举教训的是,卑职是不该拿京报作比较。下午尚有两个时辰,卑职定让下面的人加把劲儿,争取再多卖出一些。” 柳如是看出华茂所言皆是为了应付她,便道:“华处长,我问你一事,你觉得南京百万人口中约有多少会识字读书之人?” “这···”华茂略微沉吟,道:“南京乃我大明文人士子汇聚之地,而今又是都城,这能识字读书的估摸着得有三四万吧。” “你估摸的少了。”柳如是道,“或者说,你所言地会读书的人,是指那些会断句之人。 可别忘了,我们报上的内容有标点符号,语句浅白,便是只认识几百个常用字的人,也能连蒙带猜的读懂部分内容。 这样认识几百字的人,南京城何止三四万?算上女子的话,绝对在十万以上。 如此,你还觉得我们应当以一万份的发行量为目标吗? 何况,我们要发行的地方可不止南京城,还有应天府其他县城乃至镇子,甚至是应天府之外。” 听了柳如是这番训话,华茂不禁额头冒出一片细汗,忙应道:“卑职明白了——卑职定带着发行处上下,戒骄戒躁,尽可能的增加咱们大明报的发行量。” 柳如是终于露出微笑,点头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随即,柳如是在发行处院子的各个地方转了转,又与一二办事小吏、报童交谈,了解他们做事所遇的一些具体问题,这才离开。 才出来,便有行政办公室的吏员过来道:“提举,又来了几个应聘的。” 柳如是闻言不满地道:“这种事还需要反复来问我吗?不是早说过,让来人回去按我们所给的模板准备一份个人简历,待准备好了交到报社,等候我们的通知便是。” 作为曾经的秦淮名妓,柳如是原本是很儒雅的一个女子,表现出的性格也还算温婉。 可自从做了这报社提举兼总编,前后有一大堆事要做,还有各个方面的压力要承受,脾气就不由得变暴躁了些。 <a >《大明第一臣》 就连说话语速,也不像以前那样斯斯文文慢吞吞,而是轻快简练——这一点,倒也有些受朱媺娖影响的缘故。 吏员为难道:“提举,此番来人中有两位在南京文人中颇有些名气,您还是去看看吧。” 柳如是喜欢结交文人,听了下意识就想过去,却又立即停住脚步,皱着柳眉道:“即便是有名气,我们也不可破例。这样,你去告诉他们,就说这应聘报社工作需先投简历乃是朝廷新规。 我作为报社提举,待他们到了面试那一关,自会相见。” 吏员不敢再反驳,应了声是便去办了。 柳如是则又去其他部门巡查。 等到五点半,报社的钟表鸣钟一次提醒,柳如是才跟报社众官吏一起下职。 并在临走前,多次嘱咐负责看守的禁卫军及留守吏员,小心防范火灾和盗贼。 回到钱宅,柳如是才进来,管家就过来低声道:“夫人可算回来了,今日十好几位客人专程来拜访您。老爷送走了十来个,却也有三位客人被留下招待,都等着您呢。” 一听这话,柳如是便不由皱起眉头,一边向偏院走去一边道:“我不是早说过,近日来拜访我的一律不见吗? 而且老爷缘何送走了十来个又留下三个?这叫那些被送走的人怎么想?老爷犯湖涂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管家抹汗,“我劝了,没用。老爷说那几位都是贵客,不好得罪。” 同时心里则在感叹:这夫人自从做了官,可是变得不好伺候了呀。 柳如是停住脚步,道:“这样,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改天再见那几位客人。” “这···”管家满脸犹豫,道:“老爷嘱咐了,说您回来直接去客厅即可。” 听见这话,柳如是莫名想要发火,可又忽然想起这里毕竟是钱宅,而她则是由妾位扶成的继室夫人。 于是深吸了口气,快步前往主屋客厅,见了钱谦益所言的三位贵客。 可实际上,这三位都只不过是在南京有些薄名的酸腐文人而已。 以前这类人想见钱谦益的面都不容易,可如今钱谦益在儒林臭了名声,便是这等人他都要用心巴结了。 三人都是来求官的。 是的,他们只想到报社做那那几个还空缺的室、处副职官位,而不愿做吏员。 且不说这三人完全没到报社走正规流程的意思,其才能在柳如是看来也完全不符合报社所需。因此,她应酬几句就婉拒了。 谁知其中一人竟立即翻脸,当场批评她办《大明报》不该尽是些白话文章,狗屁不通,几乎就是指着她的脸骂人了。 柳如是不是一家之主不好赶人,只能气得回她以前在偏院的住处绛云楼。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钱谦益才将那三位“贵客”送走,来到绛云楼前。 他敲了下门,就要推门直接进去,却见柳如是的贴身婢女白芍出来道:“老爷,夫人累了一整天,回来后身体又不舒服,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还请您明日再说吧。” 钱谦益还是很关心柳如是的,闻言急道:“夫人哪里不舒服?可需要请大夫来?” 说着就要进去——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认为这家里有什么地方他不能进。 白芍却硬着头皮拦在了门前,道:“老爷,夫人真的在休息。” “休息我便不能进去了?”钱谦益皱眉,不高兴了。 他这一生气,白芍还真不敢再拦。 钱谦益哼了声,就要拨开白芍走进去,却不防旁边又伸出了两条胳膊挡住了他。 却是守在绛云楼边上的两名朱雀营女兵过来了。 其中一人澹澹道:“钱老爷,柳提举既不让你进去,你还别进去的好。” 钱谦益刚要张嘴呵斥,可瞧见这两名女兵都背着弩,要将挎着短火铳和短刀,身上皮甲、军服殷红如血,看他的目光也一片森冷,仿佛看待宰猪狗,他心里便怕了,人也怂了。 他退到门廊之外,冲楼上喊,“夫人,让我进来看看你可好?” 柳如是没有回应。 钱谦益心中一动,又道:“夫人既不舒服,我请大夫来看看吧?” 楼上柳如是另一位婢女半夏推开了一扇窗,道:“老爷,夫人说不必了,她休息一晚就好,您若有事可明日再说。请回主屋吧。” 钱谦益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这些日子跟随着柳如是的其他八名朱雀营女兵也都出现在院子各处,用饶有兴趣却又澹漠的目光望着他。 这让他既感到丢脸,又更加害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声气离开。 等到天黑后,柳如是刚喝了一碗小厨房做的清粥,就有门子来报,说卞玉京、董小宛求见。 ‘竟然是她们?总不会也是来求官的吧?’ 心里如此想,柳如是到底对这两位昔日同为秦淮名妓的来意有些好奇,此时心境也想同这两位交谈一番,便让门子她们带来了偏院··· 次日上午,柳如是来到武英殿向朱媺娖汇报昨日报刊发型的情况。 等柳如是说完,朱媺娖便含笑点头,“这《大明报》旬刊第一期你办得很不错,同一日能有近五千份发行量,已是不错了。 办此报当下还是得以稳妥为主,发行量的增加可以慢慢来。” 柳如是作揖,“微臣谨记。” 朱媺娖见汇报完工作柳如是并未告辞,便问“你可是有别的事?” 正文 第425章 论血溅桃花扇的真假,清虏细作 , 柳如是略微犹豫了下,便道:“微臣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 “你说。”朱媺娖露出些许好奇之色。 柳如是道:“微臣有一故人李香君,乃昔日秦淮名妓之一,擅长歌曲音律丝竹演奏。阮大钺为讨好伪帝,将其招入宫中为歌女。 自此,李香君在宫中再无消息传出,其亲朋都很担心,又求助无门,昨日便找到了微臣这里,希望能得到帮助。” 李香君竟然在宫中? 朱媺娖、郝光明听完柳如是的话都感到诧异。 这件事两人之前还真不知道。 李香君同为后世有名的秦淮八艳之一,朱媺娖自然是知晓的。 她留个名妓出身的歌女在宫中也没什么用,于是对在一旁随侍的连翘道,“去查查宫内歌女中可有李香君。” “是。” 连翘应了,便到一旁去用对讲机联系刘珠做此事。因为刘珠此时就在后宫,查起来比她更方便。 趁着等待的时间,朱媺娖又跟柳如是聊了一些报社、大明报相关的事情。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刘珠才查明李香君之事,并用对讲机告知连翘。 “启禀陛下,李香君却在宫中为歌女,但登记时所用姓名是‘李香’,而非李香君,故查找花费了些时间。” “那便放她出宫吧。”朱媺娖不在意地道。 连翘闻言露出为难之色,道:“此前我等奉陛下口谕,从后宫女子中挑选有才艺者组建歌舞团,李香君亦被选中,如今是歌唱组组长兼乐师组教习,实际已为宫中女官。” 闻此,朱媺娖略皱了下眉头,便道:“你将事情告知李香君,让她自己选···算了,让她过来当面说吧。” 不多时,李香君便来到了武英殿。 “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待李香君起来,另一边的郝光明才借助手机摄像头看清其模样。 只见李香君身高才到柳如是下巴处,估计也就一米五左右的样子,身材娇小玲珑,肤色白皙如雪,五官清丽秀绝。 然后没了。 在郝光明眼中,朱媺娖又或是柳如是的外形才更符合他审美。不过对于部分宅男来讲,李香君应该会很受欢迎。 另外,李香君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这边,李香君又和柳如是相互行礼,随即就欣喜地问:“柳姐姐,可是侯郎托你寻我的?” 柳如是摇头,“并非侯方域,而是卞玉京、董小宛。” “莫非侯郎出了什么事?”李香君立即担心起侯方域来。 “咳。”柳如是却是轻咳了声,提醒李香君,如今她们还在君前。 朱媺娖一笑,并不在意,当即将让她自己选择是否出宫的事说了。 李香君犹豫了会儿,道:“陛下,小女子愿在宫中为女官,但请出宫向家人报个平安。” “可以。”朱媺娖道,“你出宫时向上级女官做个报备即可。” “谢陛下!” 跟柳如是一起离开紫禁城后,李香君再也忍不住,重问道:“柳姐姐,侯郎莫非出了事?” 就李香君所知,侯方域应该受她所劝,去扬州史可法那里做事报效国家了。 扬州虽然因陛下救援得保,可毕竟跟清军交战过,因此李香君便担心侯方域是不是在守扬州时出了意外。 <a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柳如是摇头,“据我所知,侯方域去扬州后没多久就回南京了,根本没参与扬州之战。 至于他不来寻你,此前是没有门路,如今却是担心与我有了瓜葛名声受损,故而才让卞、董两人来找我请托关系。 对了,他如今应是在南京原兵部左侍郎练国事家中,与练三公子为友。 你若想找他,一会儿到了钱宅,我可派马车送你过去。” 李香君蹙着秀眉想了想,便摇头道:“柳姐姐若是方便,还是让人送我回媚香楼吧。” 另一边。 朱媺娖忙了一会儿回竹林老宅歇息,顺便带货到大明。趁着歇息的功夫,她靠在郝光明怀里加速恢复状态,并聊起了李香君。 “根据我的研究,真实历史上的李香君和《桃花扇》中的应是有不小差别。”郝光明在女帝老婆身边侃侃而谈。 “比如说经典剧情‘血溅桃花扇’,稍微了解点历史的人,都知道绝非真实。 当时阮大钺已经是兵部尚书,他为了打击报复当初在《留都防乱公揭》署名的人,都乱用权力大肆抓捕东林党人、复社士子了,连前任浙江巡抚左光先都被逼得丢官逃入山里躲避。 复社四公子中也有三个被抓,侯方域就算没在那什么公揭上署名,可阮大钺若真像《桃花扇》中那么嫉恨他,想给他罗织个罪名还不容易? 毕竟当时侯恂已经丢官罢职,人在河南,侯方域却是在南京,根本没什么势力。 所以,阮大钺根本不需要趁着侯方域不在,指使田仰一个巡抚去强娶李香君。 另外,田仰、阮大钺、练国事都是马士英的党羽,侯方域为营救陈贞慧求到练国事头上,实际上就是求阮大钺——毕竟这事就是阮大钺搞出来的。 所以,在弘光朝侯方域跟阮大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人物,却被孔尚任生生弄成对手,不是瞎写是什么?” 朱媺娖摇头失笑,觉得郝光明研究这些没什么异议,于是直问:“那历史上的李香君究竟什么结局?” 郝光明道:“除了《桃花扇》这个戏剧本子,其他类似传记的书籍,甚至包括侯方域写的《李姬传》,都只记录到了侯方域与李香君见面之后,情投意合。 之后便是侯方域因为其他事离开南京,而李香君苦苦守候,直到南京城破便没了消息。 所以,很可能历史上李香君根本就没嫁给侯方域为妾,和当时的大多数女子一样,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不知所终了。” 朱媺娖听完先是一叹,接着又露出微笑,“如今她在大明应是能有个不错的人生了。” 跟郝光明腻歪完,朱媺娖元气满满地回到了大明这边。 结果坐下来才歇会儿,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徐智虎,以及北镇抚司千户李思明便一起来了。 两人进入武英殿行礼后,徐智虎便抱着拳道:“启禀陛下,我们抓到了一名清虏细作。” 南京城中有清虏细作是很正常的事,朱媺娖并不意外,直问道:“可是审问出了什么?” 正文 第426章 清国认知,千里传音 , 徐智虎道:“此事涉及外敌,故清虏细作抓到后便交给北镇抚司审问了。” 朱媺娖重组的锦衣卫南、北镇抚司职权划分可是很清晰的。 南镇抚司负责大明内部,监察官吏、百姓;北镇抚司则负责大明外部,探察敌情,以及监督军队。 当然,这套制度仍有一些不足的地方,因此最近朱媺娖已经在跟郝光明商量如何再次革新锦衣卫制度了。 毕竟锦衣卫是情报部门,任何时候都能发挥重要作用,必须保证适用性。 李思明抱拳道:“启禀陛下,根据我北镇抚司审问,清虏在我南直隶至少布置了三股细作,每股都互不知情。 目前,我们也只能根据这个细作所招供的信息,拔掉其所属的这股清虏细作。” 朱媺娖听了微微皱眉,道:“就没办法策反清虏细作,反打入清虏内部吗?” 听出了朱媺娖的不满意,李思明脸色微白,道:“此事北镇抚司已经在做了,只是时间尚短,故一时还没什么收获。” 朱媺娖虽然有往来后世的能力,却没办法辨别出那些在历史上没留下名字的细作,更何况如今这个世界的发展脉络已经与郝光明所在世界的历史有很大不同了。 她只能无奈地道:“那便先拔了这股细作吧。” 说起来,朱媺娖倒也不怕清虏细作盗走什么重要情报——真正重要的地方,她都是派了禁卫军守卫的,清虏细作短时间内不可能潜伏进去。 等李思明、徐智虎告辞后,郝光明看出朱媺娖因清虏细作的事有些郁闷,便劝解起来。 “其实说起来,清国的情报工作在历代封建王朝中都算做得不错的。 据说即便是到了清朝中期,都曾派人潜入欧洲,打探到了那边的列国形势。 只是从乾隆开始,清朝统治者就变得自大,执行彻底的闭关锁国政策,才渐渐眼瞎耳盲,越来越落后。 而在你们明末时期,清朝以少数人口入主神州,各方面情报工作做得好便是一个重要原因。 比如以山西八大晋商为首的做关外生意的商人,就曾为清国带去很多重要情报。 我们这边有阴谋论者甚至认为,你父皇几次剿灭流寇到关键处清虏就入寇,逼得你父皇不得不调兵抵御清虏,便是清虏仗着情报之利有意为之。 如今清虏占据了北方,在南边布置的细作肯定不会少。但他们就算盗取了一些情报,也改变不了大势,翻不了盘,你不用为这事烦心。”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才带着笑意道:“其实我倒是挺想知道,清国多尔衮那些人在获知了各种与你相关的情报后,会是什么表情,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朱媺娖顺着郝光明的话想象了下这事,心情大为好转,也笑了起来,“用后世的话说,他们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 北京。 八月时天气已经凉爽下来,但清庭众高层心里却一片烦躁。 原本自他们去年五月入关一切都很顺利,连曾经入主北京的李自成都被他们打得狼狈而逃,甚至最终被他们逼得死在一座原本不怎么有名的震雷山上。 可当他们遇到与那位昭武女帝有关的事时,却没有一件顺利的,还接连遭遇大败。 扬州之战,多铎率领的十几万兵马几乎尽数覆灭就不说了。 在河南他们都已经决定撤走了的,竟然还是被明军咬住勒克德浑所部,再次折损上万兵马。 须知,他们满、蒙、汉八旗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来万。 结果在扬州损失六万余,在河南、湖广又损失数千,再算上在陕西的折损,竟在半年内折损了八旗军三分之一的兵力! 几乎可以说是动摇国本了。 从今年五月出扬州之战的具体消息传到北京后,直至现在,清国内部撤回关外的声音都没完全消失过。 多尔衮起初也犹豫着是否直接退回关外,但后来被洪承畴劝服。 洪承畴劝服多尔衮的话很简单——大清若退回关外,实力只会进一步降低;而大明既然出现英主,实力必然会越来越强。 所以,大清若在关内站住脚,尚且有可能跟大明争一争。可要是退回关外,就只能等着被大明收拾。 退一步讲,就算大清不想入主神州了,想就跟大明议和,偏安关外,也得先跟大明打个旗鼓相当才行。 否则以大清和大明几十年的仇怨,大明英主如何肯放过大清? 接受了这一番道理,多尔衮才决定先尝试留在关内。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几次入宫,终于劝服了皇太后布木布泰。 之后,摄政王、皇太后两人联手,这才暂时压下清国内部撤回关外的声音。 原本,多尔衮也认为扬州之战大败主要是因为多铎等人轻敌大意。 可当最近陆续收到南边传来的关于那位昭武女帝的消息,多尔衮便渐渐知道他原来的想法错了。 因那些消息大多听起来很离谱,他始终有点不愿相信,才压着没泄露出去。 当昨日他亲自派往南京的一名细作头目回来,且带回了一些东西,才让他意识到,之前所收到的那些离谱消息竟多半是真的! 这些消息的确定太过让人震骇,多尔衮即便专权,却也不敢在压着了。 于是,这一日便道带着去过南京的细作头目及其带回的几样东西,在武英殿告知了布木布泰、顺治小皇帝、代善等清国核心高层。 当然,洪承畴依旧被特许站在殿内。 “你说那昭武女皇帝真是什么仙女转世,有神通法术?”布木布泰满脸不可思议地道。 多尔衮苦笑,“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愿相信,可从各方面反应过来的消息都证明,此事确实是真的。另外你们看此物,是前方将士拼死抢回来的明军法宝。” 说着,多尔衮小心的从一个红木匣子中拿出了一个碎裂了至少五分之一的古怪东西。 代善、洪承畴等人眯眼看去,只见此物不过巴掌大,虽以破碎,仍能看出制造极为精密,却难以看出其材质。 “这是什么?”布木布泰紧皱着眉头问。 多尔衮道:“据说此法宝名为‘对讲机’,只需有两个,便可千里传音。” (https:////87_87912/)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427章 清庭密议:不如直接迁都回关外? , “千里传音?!” 代善等人闻言都露出震惊之色。 随即豪格便先叫着质疑,“怎么可能有这种所谓的法宝?那昭武女帝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能在这武英殿坐着?!” 代善、济尔哈朗乃至布木布泰都不禁微微当头——豪格多数时候虽然没头脑,可这话却说的有一定道理。 多尔衮道:“但根据山东、河南以及陕西三方面汇总过来的消息,明军调度确实比寻常快上不少,也确有几个军中哨探见明军探马用此法宝传递消息。 想来这对讲机千里传音或许夸张了,但于百里之内调度应是可能的。” 之后,多尔衮在殿内伺候的心腹太监拿着红木匣子,让布木布泰等人一一细看那对讲机。 洪承畴是最后一个轮到的,他瞅了一眼,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这东西确实精密得不像是凡人所能造的。 多尔衮问:“洪大学士在大明也算见多识广吧,以前可曾听闻过这种法宝?” “未曾。”洪承畴老实答道,嵴背和腰更弯了些。 多尔衮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之色。 他叹了声,又道:“除了这对讲机外,那昭武女帝还有一支名为飞鹰队的奇兵,据说都能操控无人机,是天兵天将下凡来辅助她的。” “无人鸡?”其余人表示完全听不懂。 多尔衮并不意外,他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时也犯迷湖,于是解释道:“并非公鸡、母鸡的鸡,而是机关陷阱的机。 也就是此前,博洛他们曾汇报过的,在扬子津一战中救了黄得功、令李成栋兵败身死的‘飞剑’。 据说,那昭武女帝在五月底的登基大典上,还让那飞鹰队操控无人机在南京城天空演练,洒下许多道彩烟祥云,令大明军民振奋无比,万岁之声直冲云霄。” 代善等人直接听呆了——他们没想到,大明竟然真有能驱使“飞剑”的异人相助! <a > 多尔衮接着道:“据说,这无人机不仅能发出刺目强光,还能凌空喷火——军中传闻,那曾经在大明纵横多年的张献忠,便是被无人机喷火烧死的。 因此,民间又将无人机称为神鸟,说神鸟也是从仙界下凡襄助昭武女帝的。 除对讲机、无人机外,明军常用的法宝还有手电筒、扩音器,另外还造出了钢甲战舰,能无敌于江河湖海。” 说到这里,多尔衮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发现布木布泰、代善等人表情都好一会儿没变化了,明显是震惊麻了。 就连神经较为粗大的豪格都不例外。 一阵沉默后,最先开口的却是龙椅上的小皇帝福临。 只见他一脸认真地道:“大明既有神仙相助,又有这么多厉害法宝,我们如何能打得过?不如早些投降好了。” 闻言,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豪格下意识就想讽刺福临一句,可见这位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一脸认真,再思及多尔衮方才所说的那些事,他却忽然觉得,能投降议和倒也不错。 这时却听布木布泰道:“皇帝有所不知,到了如今这份儿上,便是我们肯投降议和,只怕大明也不会放过我们。” “撤回关外也不行吗?”福临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他这段时间显然也听见了不少要求撤回关外的话。 结果连此前最主张撤回关外的代善都不说话了。 因为代善也清楚,如果大明实力只是比清国强些许,他们撤回关外还能保住大清和众人的富贵。 可那位昭武女帝既有如此多的厉害手段,怎么会容忍他们清国存在? 怕是恨不得杀完了他们女真人也说不定。 福临左右望望,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一句话竟然让这武英殿静得可怕。 多尔衮今天召开这个会议,透露他所知道的消息,本就是想多听一些建议,好做选择。 因此,哪怕猜到此时众人多半六神无主,也不得不开口道:“大伙儿都说说吧,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一时还是没人说话。 多尔衮只能再次看向洪承畴,道:“洪大学士起个头吧。” 洪承畴紧皱着眉头道:“微臣还是觉得,那昭武女帝或许有些神通本领,但不可能太过厉害。正如此前肃亲王所讲,她以及那些法宝要真那么厉害,早就打到北京来了。 因此,微臣还是建议向做好沿黄河固守京畿、山东、山西三地的准备,调集精锐重兵,在与明军打一场,看看他们战力到底如何。” 听了这话,其余人认真思考了会儿,代善就冷笑着道:“洪大学士这是拿我们大清上下的性命去赌呀,赌赢了你加官进爵,赌输了你便可以立马掉头回到明国。对吧?” 扑通! 洪承畴吓得一下跪下来,撅着屁股,额头紧贴地板道:“微臣绝不敢对大清有二心——微臣若回到明国,必被千刀万剐,还请陛下、摄政王、皇太后明见啊!” 说到最后,洪承畴仿佛委屈得要哭了。 “洪大学士起来吧,本王相信你对大清的忠诚。”多尔衮开口了,待洪承畴起来后,他又道:“不过,确实不该拿我大清的存亡去赌。” 洪承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王爷,这并非是赌——微臣看过前方探查到的明军调动情报,可以预料,秋收之后,明军在陕西或是山东选一处进行会战。” “为何不能是河南?”多尔衮问,“若从河南越过黄河攻打河北,应是能更快攻到北京城吧?” 洪承畴道:“河南经历天灾战乱多年,百姓十不存一,田地荒芜。 明军若选在河南进行会战,便需要从别处运粮草军械,不论是从四川,还是从江南,都路途遥远,很不方便。 陕西那边,明军与我军打了半年,原本就囤积了不少军资。而山东那边则可以依靠大运河运输粮草,同样便捷。 故而明军肯定选这两处作为战场,甚至可能令两边同时发动攻击。” 听到洪承畴这还算靠谱的军事分析,布木布泰心中终于安稳了点,问:“那洪大学士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洪承畴道:“上策自然是同时坚守陕西、山东两处,令明军折戟沉沙。但若兵力不足,便只能虚守陕西了。 没了陕西,我军还可坚守山西,且有众多险关、要塞可以凭依。 可若是山东之战输了,明军便可以直驱北京,那时便是举国之难了。” 听完,清国高层几人又是一阵沉思,旋即代善依旧用不满的语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如何能保证我大清不会一战而亡。” 这次却是布木布泰出口帮洪承畴了,她道:“礼亲王别急,且听洪大学士说完嘛。” 洪承畴带着感激神色向龙椅旁边的布木布泰作了个揖,然后道:“可令北京城这边做好迁都准备,一旦战事不利,便请皇太后、陛下等走山海关回沉阳。” 豪格听了嗤笑,“就这主意?那干吗不现在就迁都回沉阳?” 正文 第428章 还是得打一仗,应天府财政会 , 洪承畴心中暗骂豪格真蠢,面上却是一副谦卑的神色,并不解释。 多尔衮果然没放过这个打击豪格的机会,看着豪格冷笑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现在我们就迁都回关外,关内这边的将士如何能用心与明军打仗?这与直接放弃关内有何区别?” 豪格被说得老脸一阵通红,一拍椅子扶手道:“那就直接回关外!” 豪格这显然说得是一时气话。 清国高层若真都想回关外,哪里会开这个会议?早就行动了。 如代善、济尔哈朗这些年纪五十往上的还好些,觉得回关外也没什么。 可稍微年轻些的,如今有几个舍得关内的花花世界?北直隶、山西、山东之地虽然也因天灾战乱变得荒芜,可再怎么样,也比如今的东北生存环境好啊。 又一阵沉默后,一直没开口的郑亲王济尔哈朗道:“我们要是都不敢和明军打一仗便吓得退回关外,这大清上下人心恐怕就散了,被明国灭掉也是迟早的事。所以,秋收后的这一仗还是得打。” 即便豪格也是领军打仗多年的,不懂人心也知军心,闻言虽闷哼了声,却没再反驳了。 代善也叹道:“那就打一仗吧。这一仗要是再输了,也就没人不甘心回关外了。” 多尔衮显然是支持洪承畴策略的。 见此,布木布泰便替福临拍板道:“那就照洪大学士说的布置,打仗的事哀家也不懂,就全仰赖诸王了。” 这次高层会议后,多尔衮便命令前线诸军针对明军“新武器”做一些准备。 首要当然还是如何应对明军强大的火力。 多尔衮和洪承畴等人商量的办法是:一边给军中多配备火炮,尤其是多造些能用于野战的红夷炮,尽量压制下明军火炮。 另一边则多配备楯车——虽然楯车面对明军新式火炮并不像努尔哈赤、黄台吉那时般顶用,但根据从扬州一战逃回的将士反应,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尤其是在抵近明军阵地,面对明军中数量大增的火枪兵时。 至于如何应对“对讲机”、“手电筒”、“无人机”这等法宝,也只能提醒前线主将提防注意了。 因为这事肯定不能通告全军,不然怕是还没开打,军队士气就跌完了。 事实上,清国高层虽准备打这一仗,但并无多少信心,所以背地里已分出相当部分人力、物力,准备回关外了··· 时间一晃到了昭武元年九月。 连续几日,朱媺娖都在武英殿召开内阁会议,对在应天府推行的新政进行总结。 “启奏陛下,六月至八月应天府的财政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马士英带着笑容道。 朱媺娖其实已提前从马士英这里知道结果了,今日主要是让其他阁臣、部员也知晓,于是含笑道:“马卿便说一说吧。” 马士英道:“财政部目前在应天府征的主要是关税与市税,因只是一府之地,以今年四月、五月为例,应天府关税分别为八千五百两、一万两千三百两有余。 自六月份起在应天府八县推行新政——裁撤各类不合法规之税关(原名钞关),及少数地方私设税关,严厉打击税关官吏贪赃枉法、损公肥私。 又取消此前朝廷所加多项不合理之杂税,同时提高部分货物税率。 经过一番大力整合,应天府各税关风气为之一清,而所征收关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逐月上升。 在六月份得关税为一万三千两,七月份得关税两万五千两,八月份得关税三万一千九百两!” 说到这里,拿着小本本念着数据资料的马士英带着兴奋之色地道:“依此趋势,九月份应天府关税应该还会继续增长!” 一众阁臣、部员听了都不禁露出惊讶神色。 不论是阁臣,还是各部侍郎,多有任职地方的经历,是了解过地方关税的。因为按照大明规矩,关税只有部分解押给朝廷,还有一部分留给地方使用。 应天府如今虽是大明都城所在,但就大明全国而言,并非排名多么前列交通枢纽,所以关税收入应该不算多的。 这点对比四、五月份的关税就能知道。 历史上,万历年间算是明朝后期财政收入最好的时期,可在万历二十五年,作为有黄河、运河穿府而过,实为水陆交通要地的淮安府,给朝廷带来的关税半年也才两万多两而已。 由此可知应天府如今关税收入之多。 朱媺娖对这个数据也还算满意,虽然三个月的税收还不足十万两,但相较于以往历年的关税确实大大增加了。 她道:“关税显着增加确是好事,但咱们还得知道为什么增加,才能从中汲取有用经验,将来更好地推广到其他地方。 马卿,作为财政部尚书,这方面你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再讲一讲吧。” 闻言,张有誉、何腾蛟等少数几位大臣看向马士英时都不禁露出了羡慕神色。 如今大明朝廷会议的风气可不比以前了——能得陛下点名让发言,已被视为受陛下信重的表现,是一种荣光。 马士英神色果然更加振奋。 他将手中小本本翻了一页,道:“据臣了解,关税显着增加的主要原因有四个。 其一,是推行新政过程中,不仅严厉打击了原钞关体系的贪官污吏,更令后来官吏没有了以前那么好的贪污环境,令官商勾结偷税漏税之事一时断绝。 可以得知,原来钞关的小官小吏和商贾勾结,损公肥私,是以前关税收入那么少的主要原因。 <a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其二,自陛下人入主南京,登基继位以来,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及周边数省社会环境都大为安定,商贾之事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其中到应天府经商的人比以前更是增加数倍不止。这算是关税连续数月襄助增加的又一大原因。” 马士英言语中有不少偏后世的词汇,但在场的阁臣、部臣却没一个奇怪的。 他们这些人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朱媺娖,至少两三日就会开一次会议,自然从朱媺娖这边学会了不少后世词汇。 甚至,如马士英这等喜欢逢迎君主的,还特意改变以往说话行文的作风,令自己言语及所上奏疏用词造句都更偏向于后世风格。 “第三个,便是我财政部对税率的合理调整了。”马士英继续道,“以往,我们对关税的收取既粗疏,又多有不合理之处。 推行新政后,对关税收取则更加细致合理,如一些奢侈品,皆收取重税;又如一些民生必须的货物,如粮食、布匹、食盐等,或免税,或只收取极低的税额。 可以说,细致合理的税率,亦是应天府关税增加的原因之一。” 听到这里,如黄道周、解学龙这样的正直之臣,不禁微微皱眉,心想:这马士英一番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拍陛下马屁呢?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马士英说得都是事实。 应天府关税大增确实与朱媺娖、与新政大有关系。 正文 第429章 真正的商税收入,郑芝龙运粮抵京 , 马士英完全无视黄道周等古怪的眼神,继续道:“第四,陛下下旨建立了玻璃厂、玻璃镜厂,各方商人闻名而来,而玻璃与镜子又作为奢侈品课以高税,同样是应天府关税增加的一大原因。” 听了马士英总结的四点,朱媺娖心里却是高兴——谁还不爱听好话呢。 不过她还是点评道:“前三点总结的可以,最后一点勉强了。只是玻璃和镜子两样产品,能增加多少关税呢。” 马士英道:“陛下,如今玻璃、镜子产量少,市面上又供不应求,贡献的商税确实不算多。 可若是能扩大生产,尽量满足市面需要,其所贡献商税一年内便是增加十倍也是可能的。”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此话莫不是那些玻璃、镜子商人教马卿说的吧?” 马士英一愣,随即赶紧作揖道:“陛下明见,绝无此事。臣只是想尽快提高应天府的财政收入,才想出此议的啊。” 九月虽已天凉,可马士英此时额头却沁出了细汗。 这事是一幕僚跟他提的,但他其实猜得到,那幕僚多半是收了某些经销玻璃、镜子的大商人请托。 不过他是真没有收授商人贿赂。 正如一些人所想,他如今算是戴罪入阁,只一心想着做好朱媺娖交代的事。这种情况下,他生怕财政部官吏贪腐连累了他,又哪里敢带头坏了风气? 朱媺娖道:“玻璃厂、镜厂扩大生产自有计划,不可按商人所需的去办,此议就不必提了。 另外,新政所推行的府县提高财政收入也需多方衡量,不可全向提高财政这一件事看齐。记住了吗?” 马士英听朱媺娖没追究他的事,松了口气,应道:“臣谨记。” 心里则想,回去就把那个幕僚撵走。 黄道周、解学龙、袁继咸等对新政持保守意见的臣子则齐声道:“陛下圣明。” 不过这些人多半都能看出来,朱媺娖方才一番话看似敲打马士英等力行新政的臣子,实则是在维护、提点,避免他们将来真犯了大错,影响新政推行。 纵观历史上各朝新政,不都有部分官吏立功心切,推行新政时过于激进,为了提高新政效果而弄出各种不好的事,致使新政害民,而饱受诟病吗? 随后,马士英继续汇报。 “相较关税,应天府市税在过去三个月中增加的更加明显,其数目也远高于关税。 推行新政前,应天府在四月、五月的市税总额分别为五万四千两、六万二千两有余。 然六月份,应天府市税综合便勐增至十万五千两,七月份则为十二万两,八月份又增至十三万三千两! 由此可以确定,应天府推行新政后,一年所得市税绝对超百万两!” 嘶~! 听到这里,第一次得知这份数据的某些阁臣、部臣不禁吸了口凉气。 唯有财政部左侍郎易应昌,和马士英一般,再次兴奋得脸色发红。 一府一年的市税收入就过百万两,谁知道了不兴奋? 虽说这个数据属于特例,全大明有应天府如今这般条件的几乎没有,却也足以让负责商税的财政部感到光荣了。 朱媺娖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些数据,但同样感到兴奋。 在她想来,即便应天府的商税收入属于特例,可若能将新政推广至整个大明,仅商税收入就能破亿两,再加上其他方面的税入,大明财政总收入超过所谓康乾盛世都不成问题。 然而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迟疑着道:“这应天府商税增加得确实有点勐啊,怕是不仅和新政有关,也和你们这时粮贵银贱也有一定关系吧?” 朱媺娖听了这话先是微愣,随即兴奋情绪就迅速消散。 仔细想想,这市税原来就不低,推行新政后增加得也太勐——推行新政肯定是主要原因,但多半和如今粮贵银贱有关。 因为此时商税多半是按货物价值收取,而银子则是衡量活物价值的标准。 如今应天府粮价在官府平抑下虽已降到2.8两银子一石,可价格仍是正常年景的两倍多。 而其他物资的价格跟随粮价同样是有所上涨的,虽不至于涨到两三倍,可一两倍却是有的。 所以,应天府通过商税所收银两的实际价值怎么也得打个对折,即一年市税总额的实际价值和正常年景的六七十万两银子差不多。 另外,市税、关税地方都要截留的,以一半的比例截留,那么朝廷在应天府一年所得的正常年景商税应再减半,也即是三十多万两。 应天府推行新政后,商税理应是此时全大明最高的一府,所得总税额也才类似正常年景的三十多万两银子,显然没马士英所说的“一年市税就超百万两银子”那么让人兴奋、惊喜了。 <a > 于是,在众臣震惊之后都一脸惊喜时,朱媺娖却受了笑容,语气澹澹地道:“应天府一年的市税能超百万两,确是新政之功,但诸卿也不必过于欣喜。 须知,如今粮贵银贱、物价皆有所涨,所以银子的实际价值是要打对折的。在除去地方需要截留部分,咱们中枢能得到的便只有三十多万两罢了。 而应天如今乃是我大明首府,诸般条件无比优厚,新政之下受到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诸卿切勿因此小小成绩就骄傲懈怠,还当尽心竭力地进一步深入落实新政,扩大新政成果才行。” 众臣听了皆愕然,随即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禁在腹中吐槽。 ‘一府之地市税超百万还理所当然?’ ‘这话要让先帝知道,怕是要哭晕在武英殿上吧?’ ‘陛下对新政期望还真是高,对我等要求也是真的严厉呀。’ ‘难不成要应天府一年商税收入数百万两才满足?’ ‘···’ 朱媺娖自是不知道她一番话惹得众臣在心内竞相吐槽。 她接着道,“不管怎么说,这应天府能在六七八三个月共收得商税近四十三万两,确是新政之功。 故而接下我们便要按计划将新政推想整个南直隶,用一年的时间检验其在南直隶的推行效果。 诸卿亦当再接再厉,争取让新政在南直隶获得同样良好的成绩,进而推广到其他省份,如此才能真正令国库收入大增。” 武英殿中的众臣,不论心中怎么想的,解释皆齐声应道:“臣等谨遵圣意!” 随后,众臣又就其他方面的财政问题进行了商议,如整个南直在过去三月的商税收入,又如其他省份陆续解押到南京来的夏税税银,等等。 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一点,还没开完,却也算告一段落。 就在众阁臣、部臣准备离开武英殿时,却见刘淑英从后殿匆匆走来,向朱媺娖一揖,面带喜色地道:“陛下,南安伯郑芝龙带着运粮船队到南京了!” 朱媺娖听到这消息也是一喜,当即问:“可知他此番运来了多少石粮食?” 正文 第430章 郑芝龙:百万石粮食竟然送不出去? , 五月份时,朱媺娖就通过郑森去信给郑芝龙,让郑家从东南亚诸国弄一批粮食贩来大明。 如今已是九月初,过去了三四个月,郑家怎么也该将粮食运过来了。 可朱媺娖却没料到郑芝龙会亲自过来。 由此可见,郑芝龙确实对朱媺娖的昭武朝廷有了相当的信任,同时应该也打消了窃据福建以自立乃至窥伺社稷神器的野心。 不过,朱媺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郑芝龙带来了多少粮食。 众阁臣、部臣也知道朱媺娖令郑家从海外购粮的事。 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三四个月,郑家仍无消息,众臣便不报什么信心了——一则对郑家不报期望,二则还是觉得通过海路运粮风险太大,即便郑家愿意,也未必能运来多少粮食。 听到刘淑英的禀报,众臣便都看了过来。 刘淑英带着笑容道:“启禀陛下,南安伯说他此番从海外购买了一百万石粮食。” 一百万石?! 众臣听了皆是惊喜。 虽然此前朱媺娖通过拍卖后世“宝物”获得了915万石粮食,但实际运到南京由中枢支配的粮食也就三百多万石粮食。 其中一大部分要用作军粮(免得异地运输),一部分则用于官府低价售卖以平抑粮价,故而到了九月初,中枢在南直隶所能调用的粮食储备又降低到了一百万石以下。 若不是秋收在即,恐怕朝廷上下又在为粮食发愁,都未必有心思支持朱媺娖搞什么针对清虏的秋后大会战。 郑芝龙运来的这一百万石粮食,于朝廷来讲虽称不上雪中送炭,却也算解决了朝廷今年于粮食方面的后顾之忧。 朱媺娖也很高兴,当即对众臣道:“南安伯此番从海外运粮有功啊,他又是第一次来南京觐见,便由礼部侍郎黄文焕出城迎接一下。” 礼部右侍郎黄文焕当即一揖道:“臣遵旨。” “好,财政会议今日就开到这里,诸位都散了吧。” ··· 下午三点,朱媺娖才在武英殿召见郑芝龙。 “臣郑芝龙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待郑芝龙起身,朱媺娖、郝光明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郑芝龙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不矮,已经开始发福,肤色偏黑,脸上仍可见常年跑海所留下的风霜痕迹。 只见他低眉顺眼,只抬头看了龙椅上的朱媺娖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 郑芝龙虽知道朱媺娖今年只有十七岁,可真见到如此年轻的女帝、大明雄主,仍不禁心中惊叹。 同时,他又回想起了儿子郑森、四弟郑鸿逵所写书封信中提到的各种信息,以及朱媺娖赏赐命他从海外贩粮时所赐予的一盏“神灯”。 他已然确信,朱媺娖就是仙女下凡,否则何以能在如此年纪便以女子之身扭转大明乾坤? 这样一位得天所衷,有神通在身的真命天子显然是无法与之为敌的,既如此,不如早点诚心诚意投靠过来。 这便是郑芝龙此番虽运粮船队来南京觐见朱媺娖的原因。 “听闻南安伯在崇祯初年曾于海上击败了荷兰人的舰队?” 郑芝龙没想到朱媺娖一开口竟然就谈到了这事,哪怕已相信朱媺娖是仙女下凡,他仍吃了一惊。 因为就他了解,大明国内极少有知道的荷兰人的,一般都将其称之为红夷,甚至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混为一谈。 由此,郑芝龙对朱媺娖更加敬畏了,对于一些事情也不敢隐瞒。 他抱拳恭敬地道:“启禀陛下,事实上臣在天启七年就曾与驻台的荷兰人战斗过。” “哦?”朱媺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结果如何?” 郑芝龙道:“荷兰人少,为臣所击败。” 朱媺娖听了笑道:“你倒是不邀功。” 郑芝龙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荷兰人船坚炮利,其军中战船往往一艘便配备二三十门红夷大炮,甚至更多。 故臣早期与荷兰人接战,多靠人多、船多,以火船、接舷战取胜。 之后虽或买或彷造夷人战船,但因种种问题,一艘上千料的大战船亦不过只能载二十门红夷大炮,与荷兰人战船相比仍相差甚多。” 朱媺娖此前也只是知道如今大明南方海域活动的夷人以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三国为主,还真不知道荷兰人战船的具体实力,此时听郑芝龙讲来还是颇为惊讶的。 不过,荷兰人上千料的大海船一艘才装二三十门大炮,朱媺娖在四川造的四百料内河座战船,一艘也能装二十门光明式火炮。 由此可见,荷兰人所用红夷大炮应该没比此前明清进口的红夷大炮先进多少,比之光明火炮(钢炮)更是相差一大截。 然而海战依靠的不仅是大炮,最主要的还是战船。 朱媺娖考虑到她虽然可以通过郝光明从后世获得很多造船资料,但终究缺乏熟练的造船工匠去实施,她便道:“夷人既然船坚炮利,我大明多造大船火炮胜他便是了。 此前朕已经着令南京龙江造船厂造海船,只是欠缺熟练的造船工匠,尤其是熟悉夷人战船的工匠,不知南安伯可否从福建调一批来京呀?” 郑芝龙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 朱媺娖满意点头,又转换话题问道:“南安伯此番从海外运粮来南京不容易吧?不知准备作何价卖给朝廷呢?” 郑芝龙道:“为朝廷效力乃是臣子本分,臣如何敢向朝廷要钱呢。” 朱媺娖摇头,“南安伯此话可就说错了,臣子该为国家效力不错,却也不必赔上家财。 何况,大明一直缺粮,朕知越南、缅甸及南洋诸国水稻皆是一年三产,其他粮食亦丰富,故准备长期从海外购粮。 若是南安伯这首位替朝廷从海外购粮的不收钱,今后其他人又如何愿意替朝廷购粮呢?” “这···” 郑芝龙有点无语,完全没想到,他想送朝廷一百万石粮食竟然送不出去。 不过他却因此更加敬重朱媺娖了。 朱媺娖既有这样的认识和打算,可就不只是有神通那么简单,智慧亦令人敬佩。 略想了想,郑芝龙便道:“如陛下所言,越南、缅甸等国粮食多产,粮价亦远低于大明,故臣运来的这些粮食朝廷只需作价一两一石便足够了。” 说这话时,郑芝龙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媺娖,生怕说多了引起朱媺娖不满。 成年人都知道,很多时候人们口中说的话与心里所想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郑芝龙也不敢肯定朱媺娖真就打算为这百万石粮食付出一大笔银子。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笑问:“一两银子真的够吗?须知如今大明粮食可是要二两八钱一石呀。” 其实东南亚虽然粮食一年三产,可实际也没那么便宜,在机上海运消耗及所承担的风险,郑芝龙此番运粮的成本是一石粮食一两多。 只不过郑芝龙此番来觐见朱媺娖,确实是诚心归附,还打算取得朱媺娖的信重。 他又家资巨亿,自然不在乎陪个百万两银子,甚至一年百万两他都赔得起,这才报个一两一石的价格。 <a href="http://m.156n.com" id="wzsy">156n.com 所以,听朱媺娖问,他毫不犹豫地道:“一两银子一石足矣。” 朱媺娖笑道:“朕也不能让你白跑,这样,朝廷便以二两银子一石收了你这百万石粮食吧。” 朱媺娖并不是不在乎百万两银子。 她是希望藉由郑家此次贩粮卖给朝廷的事,让其他海商也尽量加入进来,继续扩大从海外买粮的规模。 等过段时间,大明朝廷能完全掌控几处海关后,还会采取郝光明从诸多网络小说中剽窃的一个方法——以运粮回国作为国内外商人进出口货物的硬性要求,进一步增加大明的粮食储备。 郑芝龙没想到想赔本都陪不了,只能略带着一丝苦笑躬身作揖道:“臣谢陛下隆恩!” 待郑芝龙行了谢礼,朱媺娖又郑重地道:“朝廷将在军务院下组建海军都督府,由朕亲自兼任大都督,再设左右都督协理府务,南安伯可愿就任海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 正文 第431章 郑家归心,百万新军! , 海军对郑芝龙来讲虽然属于新名词,但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他立马明白这多半是总管昔日朝廷水师的衙门,类似于五军都督府。 决定来南京的时候,郑芝龙便有了被留下的准备。 何况通过贩卖粮食一事,让他了解到,朱媺娖并非那种逮住谁就扒皮拆骨、一点好处都不给下面的狠厉、吝啬之主。 他觉得给这样的君主做臣子应不会太难受。 何况,了解朱媺娖的种种神异之后,他原本就不觉得郑家有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 <a > 如此,他待在南京和留在福建有什么区别呢?甚至可以说,他来南京任这个什么海军都督府左都督对郑家未来发展的益处还更大些。 心中转瞬间掠过这些想法,郑芝龙便一揖道:“臣自是愿意的,只怕能力有限,会辜负圣恩。” 朱媺娖闻言笑道:“南安伯纵横海洋二十余年,震慑诸多海盗,数战夷人舰队,可以说是大明最适合海军左都督一职的,就不要谦虚推辞了。” 郑芝龙知道,话讲到这一步他再推辞恐怕就会让朱媺娖误会了,当即表态道:“臣定尽心竭力,为陛下管好海军都督府。” 朱媺娖满意点头,对一旁的连翘道:“让郑秘书替朕送南安伯出宫,再许他两天假,让他在南安伯身前进一进孝道。” “是。” 连翘到一旁拿起对讲机联系后殿的郑森。 郑芝龙则再次拜道:“多谢陛下恩典!” 为了避嫌,郑芝龙来南京之事虽然告知了郑森,但此前并没有和郑森见过。 此时父子相见,彼此都颇为激动。 待出了紫禁城,郑芝龙跟郑森聊了几句,就不禁问:“福松(郑成功小名),陛下说要组建海军都督府,让我任海军左都督。五军都督府我知道,这海军都督府莫不也是让人养老的吧?” 如今的郑森在秘书处已工作三个多月,见识上今非昔比。 他闻言笑道:“父亲何曾听闻新设衙门让人养老的?今上志向广大,远迈秦皇汉武,待大明天下靖平之后,便会学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等西方国家一般进军海洋。 所以,这海军都督府是和早期的五军都督府相似,而非现在的,绝不是养老的衙门。 父亲如今才四十二岁,正当壮年,既得陛下委以重任,定要做好事情,才能不负圣恩,留美名于青史。” “嘿,你小子倒教训起为父来了?” 郑芝龙听了郑森的一番话,不仅心里彻底安定下来,还很高兴。 钱他已经赚够了,如今既全心投效大明朝廷,他或许可以给郑家留下比钱财更宝贵的东西··· 次日下午,朱媺娖又在武英殿接见了另外三个人。 田见秀、白旺、任光荣。 这三人都是李自成死后湖广顺军的一方面首领,其中田见秀是六月初在襄阳降的,白旺是六月中旬在安乐城降的。 任光荣在荆西消息不畅,直到七月中旬被其弟任继荣劝降。 只因堵胤锡需要用他们招降散落的顺军余部,才将他们留在湖广一段时间。 在三人投降后,顺军最大的余部便要数当初北上河南为李自成报仇的刘体纯、张鼐、罗虎这三位年轻将领所带的队伍了。 因为年轻,这三人反而对大顺更为忠诚,也更不容易为失败打倒。 他们最初在河南与勒克德浑所领清军数次激战,互有胜负,后来因为湖广顺军全面投降大明,他们后勤不支,便带领数千精锐顺军遁入了汝宁府一带的群山中。 堵胤锡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又有田见秀等人相劝,才将刘体纯、张鼐、罗虎所部招降。 随后,顺军掌旗以上的将官都被打包一起送到南京军事学校。 这一批人顺军将官数目上百,但其中有资格得朱媺娖在此时召见的,也就田见秀、任光荣、白旺了。 待三人行礼之后,朱媺娖开门见山地道:“你们三个先到南京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班学习一段时间,待完成学业后,朕会酌情委任你们职务。 如今上至军务院,下至诸军,官员、将领都有欠缺不少,你们只要用心学习,便不怕没官可做。” 朱媺娖这番话听着虚得很,没有任何切实保证,可田见秀三人却不敢有半点异议。 和后世历史上他们带着队伍降明、降清不同,这一时空,他们都是被逼到绝境,只能投降大明,所以如今没有任何谈条件的资本。 相互看了眼,三人便一起拜道:“谢陛下!” 他们没说些什么,但心里却很清楚,他们谢地是朱媺娖的不杀之恩。 对于将来,他们倒也不是太担心。 据他们所知,顺军将领在大明新军中任要职的很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朱媺娖较为信任的一支军中派系。 因此,他们三个即便不被重用,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尤其是任光荣。 他弟弟任继荣如今都已经在军务院军训司担任主事了,虽然只是正六品,但这可是过去的文官。 兄弟俩原是大明武将出身,如今一人能转入文官体系,哪怕被限定了的军队文官,那也是很开心的。 田见秀三人离开武英殿后,朱媺娖没回竹林老宅,而是查看着大明新军的军费开支。 八月份时,浙江官军也基本完成汰选、整编,最终被整编出两镇水师、三镇卫戍军。 另外,堵胤锡对湖广、河南投降的四五万顺军也进行了汰选、整编。 最终从顺军中选出四千精锐,又从湖广卫戍军中调出八千精锐,组建了一镇边防军作为他的督标镇。并通过朱媺娖和军务院的准许,得到了边防军第十四镇的番号。 剩余符合大明新军要求的顺军,一半被打散编入边防军第七、第八、第九三镇,或是湖广卫戍军中。 还有一半则与调来的湖广卫戍军重新整编为三镇河南卫戍军。 由此,大明新军体系中的禁卫军有5镇,边防军有14镇,水师则有9镇,卫戍军则多达46镇! “如今御林军朱雀、青龙、骁骑、虎贲、神机,五营正兵辅兵加在一起共有36050人。 禁卫军5镇,共有6万人。 边防军14镇,共有16.8万人。 卫戍军46镇,共有55.2万人。 水师9镇,共有10.8万人。 这么一算,大明新军如今已多达92万4千零50人?!” 朱媺娖看着相关的数据表单,心中既兴奋又颇感压力。 军队多了,意味着她能更快平定天下,乃至安定大明边塞。 可军队多了,朝廷的财政压力也会变大。 须知,如今大明行军的军饷可不比以前大明官军低,甚至高一些。 “何况,陕甘那边李过、高一功所率顺军残部归附在即,郑家既然全心投效,其在福建、大员的水师也得接受整编。 如此一来,大明新军总数超过百万就在眼前了。百万新军,一年单是军饷就得耗费多少银子?” 正文 第432章 新军战力保障,军费数千万两! , 另一边,郝光明也在帮朱媺娖分析军队的问题及相关数据。 「大明新军战斗力的提升,我认为主要分为三方面。 首先就是装备质量的提升——如今新军中,以边防军为例,一镇边防军中少则一总(千人)装备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多则有一营。 光明式火炮也有十至二十门,虎蹲炮更是在五十门以上。 另外,只要是组建超过一个月的边防军,披甲率基本都是百分之百。 这个甲还不是普通的皮甲,也不是以往官军劣质的布面甲,至少也是制式布面甲或精良布面甲,另外还有一总至一营身着板甲的。 所用刀枪箭支等冷兵器,即便不是钢制,也是精铁打造。整体而言,比之以前的大明边军都要强了许多。」 郝光明侃侃而谈。 「其次,将领、兵员都是从以前官军、顺军、大西军等军队中汰选出来的。 最次也是以前的敢战之兵,而在边防军中更全都是以前的精锐。 将领们不是有一二十年征战经验的宿将,便是有军事天赋的年轻骁将,即便是平庸之辈,经过将官进修营的训练之后,水平较以往也会有明显的提升。」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喝了口茶。 然后接着道,「最后,便是军饷的提高及足额发放,以及军中伙食的大幅提升了。 崇祯年间,也即是你父皇在世时,一般募兵的军饷其实就提升到了每月二两,有的地方甚至高达三两。 然而那时军饷自出库就不是足额的,再经过层层贪墨,下发到军中时能有一半就算很不错的了。 军中将领发饷,同样会层层克扣。因此,即便以前官军募兵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军饷,等实际拿到手中时,都未必有二钱。 便是这二钱银子,也常常拿不到。因此到最后,闹饷成风,且军队开拔、打仗必须先放赏。甚至需要劫掠地方,才能保证普通士兵收入。 而不论是闹饷、求赏又或者是劫掠,最初可能真的是因为军饷不足用,可到后面几乎都会变质,变成从上到下为了一己私利去做事。 那时候,官军也就不是官军了,和土匪贼寇没什么区别。 至于官军伙食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毫无保障。偶尔大鱼大肉,但多数时候连肚子都填不保,便是饿死的也不少。」 朱媺娖听到这里先是一笑,有点苦涩,随即又叹了口气。 郝光明则继续道:「而在你的新军中,将发饷权收归中央,也即是如今军务院的军饷司,全力保证足额发放军饷。 另外,不仅保证将士们吃饱穿暖,甚至还尽力提升军中伙食水准。 对于普通士卒来讲,他们的待遇相较于过去不知提升了多少。有这样的激励,战斗力自然大大提升。」 听郝光明讲完,朱媺娖道:「我觉得夫君还漏了一点——如今的军法相比过去的官军也严厉很多,不仅是对将官如此,对普通士卒也是如此。 他们上了战场,如是死战,即便牺牲了,家人亦可得保障,可以说死得光荣。 可若是在战场上逃跑,不仅要被处死,家人也会跟着蒙羞,没有任何保障可言。 如此一来,绝大多数将士便都敢战敢死了,新军战斗力自然大大提升。」 「可以啊。」郝光明听了笑起来,「现在都能给我查缺补漏了。」 朱媺娖笑了笑,继续看军饷的相关数据。 她在五月底登基后,便对新军军饷做了一次调整,相较以前有所提高,算是对全军将士的奖励——毕竟大家都帮着你坐上皇位了,不奖励下都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粮贵银贱,军饷提高也受此影响也是虚高。 为了方便以后回归正常标准,经过朱媺娖和军务院研究,将军饷分为正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32章 新军战力保障,军费数千万两!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饷和生活补贴。 另外,经过实践检验,发现之前在成都编练新军时定下的劲卒、正兵、辅兵之分并不好用,如今全部取消。只在御林军中留辅兵,实为御林军预备兵。 新军中自然是御林军饷银最高。 正兵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二两。 辅兵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一两。 其中朱雀营女兵每月还有五两常例赏银。 朱媺娖面前的军饷报表上写得清楚,御林军五营兵马,每月共需饷银约16.2万两(将领高余士卒的部分饷银就不算在里面了,后面同理)。 因为御林军为皇帝直接指挥的军队,可以说是皇帝私军,故军饷也是由内帑拨付。 禁卫军待遇第二,全员皆算正兵。 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一两。 故6万禁卫军,每月饷银便是24万两。 边防军待遇第三,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八钱。 故16.8万边防军,每月共需饷银63.84万两。 卫戍军待遇最末,每月正饷二两,生活补贴八钱。 故55.2万卫戍军,每月共需饷银154.56万两。 朝廷只负责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的军饷,故每月总共需饷银242.4万两! 一年则拨付饷银2908.8万两! 看到这个数据时,朱媺娖不仅童孔微缩了下。 因为她知道,这里面还没算战后需要发放的赏银及抚恤金呢。 如今大明新军虽不会像以前官军那样要开拔银、战前赏银,可战后有功将士得赏吧?死伤将士得抚恤吧? 不可能全用军功章等荣耀替代的,肯定也得有物质奖励。 如果一年打几场大战,恐怕赏银加抚恤金就得上千万两银子。 最后,军粮、军服、军械等军备物资所需要花的钱同样不菲,虽然目前还没具体的数据汇报上来,但朱媺娖估计也得上千万两,甚至不低于一年的总军饷。 至此,朱媺娖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以前待在大明朝廷中枢的文臣都不喜欢打仗了——这哪里是打仗啊,分明就是砸钱。 而且不论是应对边患,还是平定内患,对于朝廷来讲都是只有投入,没有收入的——至少没有及时的收入。 便是朱媺娖此时,也在考虑着,再将清虏赶出关后,就该削减卫戍军的数量了。 实在是军队太烧钱, 而且赶走了清虏,平了大股的流寇、贼匪,大明内部也不需要那么多军队镇守了。 像湖广,一个省十二镇卫戍军,绝对多了。 这不,还没等朱媺娖这边下令削减,已升任河南、湖广、江北总督的堵胤锡,就利用组建河南卫戍军的机会,有意识的削减了湖北卫戍军。 若非他从湖广卫戍军中调出来一部分人,投降的顺军可不止整编出四镇兵马,至少要再多出一镇来。 不过卫戍军也不能削减太多,至少近几年内不能这么做。 另外,朱媺娖在郝光明的熏陶下,早已认定一个道理——军费支出高,削减军队绝不是主要办法。 只可适当削减一部分,要想解决问题,还是得开源,得增加大明的财政收入。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32章 新军战力保障,军费数千万两!免费阅读:,! 『』 正文 第433章 《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 , 朱媺娖虽然认准了开源才是解决财政问题的正确方法,但有些财政支出在她和郝光明看来却是该省的,完全可以用来节流。 比如藩王、宗室的俸禄,以及他们所占据的大明资产。 朱媺娖连续和内阁开了好几天的财政会议,涉及到方方面面,这一日终于谈到了宗藩问题。 <a > 明朝有宗人府,但实际到了永乐朝,宗人府就成了虚置机构,宗室事务实际由礼部负责。 再加上去年李自成破北京,宗人府几个官员或是降贼或是殉国,朱媺娖登记后也没重设宗人府、宗人令。 所以,昭武朝的大明是没有宗人府这个机构的。 好在此前朱媺娖就有意处理宗藩问题时,就嘱咐礼部负责收集相关信息,如今才可询问。 “礼部尚书说说现下我大明宗藩的情况吧。”朱媺娖道。 登基几个月以来,朱媺娖在慢慢改变以前的一些习惯,变得更加重视礼仪。 比如说与这些阁臣、部臣在非正式场合交流时,多称呼为先生;而再这样比较正式的会议上,便称呼官职了。 黄道周闻言,起身一揖,也翻动着他手上的工作簿。 工作簿已经替代以前的板笏成为了昭武朝臣的标配,在经过最初几天的不适应后,很多官员都发现,工作簿却是要比板笏实用得多。 在各个部门的工作中,以及朝会中,翻动看着预备好的工作簿汇报事情也成为了常态。 “启禀陛下,目前我大明在册亲王有27位,在册郡王613位,其余在册宗室则有33万余人。 不过这个数据是崇祯十三年所得,至于当下各级宗藩实际有多少人,只能勉强确定到郡王一级。 另外,天下动乱多年,宗藩多有被贼寇屠戮的,亦有因其他各类原因去世的,因此实际人数肯定要比在册人数低不少。” 这次与会的主要是阁臣与礼部侍郎,对这一情况基本都有所了解,因此听了黄道周的汇报都是一脸平静。 朱媺娖则微微点头。 她目前也只是了解亲王们的情况。 比如,这27位亲王中是不算福王以及她两个弟弟定王、永王的,更不包括朱慈烺。 其中福王已被她下旨除藩,福王三代都将被软禁于南京。 至于她的三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自然不会统计在内。 此外,潞王、鲁王、唐王、楚王、桂王、衡王、秦王等亲王,大多数都被接到了南京城。 那些在被农民军杀了全家的,或是失踪的,也都由礼部找近支宗室袭藩。 朱媺娖既然在今日讨论宗藩问题,就代表宗藩的主要力量,27位亲王都已在南京,被她控制住了。 这些亲王暂时都由她从内帑出钱养着,自然不会给多好的待遇,基本就是一座勉强住一家人的宅院,以及保证吃穿不寒酸而已。 因此,27位亲王加在一起,一年也就花费个几万两银子,算不了什么。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朱媺娖是计划在将来将亲王们都送到海外去的,这次财政会议会顺带讨论下该问题。 “再说说以前宗藩们的俸禄吧。”朱媺娖道。 黄道周将工作簿翻了几页,道:“我大明对宗藩俸禄经过数次变动,至崇祯朝时,亲王岁禄减为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朱媺娖及众臣听了都皱眉。 如果按照崇祯朝的宗藩俸禄严格发放,别的不说,单是613位郡王,一年就需要发放122万6千石粮食。 再算上其他级别的宗藩,这个数字只会更大。 何况,按以前朝廷的惯例,亲王、郡王消耗财政的大头并非岁禄,而是宗藩产业。一般都是田地,或是当地某些税收、矿产等资源。 所以,宗藩问题虽然并非大明的第一大问题,却绝对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大明迟早要被越来越庞大的宗藩人数拖垮财政。 想到这里,阁臣们都坚定了革新宗藩制度的心思。 朱媺娖则发言道:“诸卿都看到了,当前大明宗藩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否则,即便朕与诸卿驱除清虏、靖平天下,也至多为大明续几十年的命罢了。 至于宗藩问题如何解决,朕之前与诸卿有过多次讨论。今已让秘书处制定了一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诸卿都看一看吧。” 朱媺娖说完,早已准备好的刘珠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八份白皮册子分发到众臣的桌上。 接着便是一片翻阅声。 郝光明在另一边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截屏,录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觉得挺有意思的,下意识想发到网络上去。 但他终究忍住了。 然后他也拿起一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翻阅起来——这份文件其实是由他拟定的大纲,内容他也看过几次,但还是想看看有没有缺漏的地方。 首先就是改革宗室爵位制度。 其一,直接削除郡王以下的宗室爵位,允许郡王以下的宗室自谋生路。 明朝其实一直再对宗藩制度动手术,万历朝时,就允许无爵宗室自谋生路了。朱媺娖这次改革,只不过切割得更狠而已。 这样一来,大明朝廷只需要对亲王、郡王负责,目前不足千人,包袱立即大大减轻。 其二,设立宗藩学校,亲王、郡王子嗣要继承爵位,必须通过宗藩学校考试才行。 若一个爵位有多个继承者,则由考分最高者袭爵;相反,若某亲王、郡王死后十年仍子嗣通过考试的,直接除爵。 之所以定为十年,主要是为了应对藩王死时子嗣年幼的情况。 其三,郡王爵只可传三世,既郡王的曾孙就是平头百姓了。亲王爵可传五世,而后降为郡王,再传三世则为平民。 其四,亲王、郡王,皆可于海外任职做事,立功可受赏,亦可增加爵位承袭次数,郡王甚至可以通过立功转为亲王。 这四条宗藩爵位改革办法虽然严厉,却也给了藩王们翻身的可能,说起来也不算严厉了。 至于说直接被一刀砍为平民的郡王爵之后的那些宗藩,未必不乐意。 一则,自嘉靖朝开始,朝廷对宗藩的俸禄就不足额发放了,到了崇祯朝,很多就拖着不发放,以至于一些有爵位的宗藩被饿死。 二则,朱媺娖虽然砍了他们的爵位,却让他们可以如平民一样光明正大的从事各种行业,对于那些有志宗藩来讲,不异于一次重生的机会。 此外,经历过崇祯末年的东南,这些宗藩都未必有二十万,还分散再各地,也不得人心,就算乱起来,朝廷也反手可平。 其次,对仅存的亲王、郡王两级宗藩的俸禄,朱媺娖也再次缩减。 亲王岁禄降为五千石,郡王岁禄降为千石。以当年三月粮价折银。 最后,却是对宗藩最重要的一项改革——不再于大明境内封藩! 正文 第434章 封藩海外,四王相会 , 路振飞看到“不再封藩于大明境内”这一条改革措施,颇为惊讶,当即看起下面的详细说明来。 原来新制度给了亲王、郡王两个选择。 一是待在大明,但不得出南、北直隶管辖范围,不得从事其他行业,每年只能靠岁禄以及皇帝的赏赐生活。 二是选择封藩到大明于海外的“生地”,且只有亲王能做此选择。 如果选了这一项,朝廷会一次结算该亲王二十年的岁禄,使藩王可以用这比钱作为本钱,到海外的生地就藩。 至于到哪处生地就藩,一般是朝廷给出几个地方,让亲王选择。不排除只有一个地方,或暂时没有地方可选的情况。 如果没地方可选,亲王就只能等待了。 一般而言,亲王就藩的地盘不会小方圆百里。 且就藩之后,藩王有该地方的人事权、财权等行政权力,并可以组建亲军,亲军人数不得超过一万(亲军限定数额可通过大明皇帝旨意更改)。 另外,朝廷有在亲王藩地驻军、进行军事行动的权力。 看到这里,路振飞不禁感叹:如此一来,这亲王在藩地的权利简直比开国时还要大啊,甚至直追周时的诸侯了。 不过路振飞也没什么疑虑——他们都从朱媺娖那里了解过海外形势,也知道朱媺娖的雄心壮志。 眼下这项改革,说到底是要让藩王们成为朝廷开辟海外的棋子。 收回思绪,他接着看关于郡王的部分。 郡王不能像亲王一般获得海外封地,但却可以选择投资亲王,与亲王合伙开发海外封地。 又或者是移民海外,通过经商等手段获取钱财,购买海外土地。 还可以在海外亲王封地或是朝廷管理的地盘任职立功,增加爵位承袭次数,或是提升爵位。 但需要注意的是,不论是那种,朝廷都只会一次结算给郡王十年岁禄,之后不再发放岁禄。 路振飞可以想象得到,有了这些各个措施,数目多达数百人的郡王们要么选择去海外闯一个富贵,要么就只能留在国内等三世之后除爵。 则接受改革的第一代郡王,可能还会有不少选择在国内混吃等死的,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多半就会选择出海了。 事实上,在岁禄减为一千石后,即便是第一代郡王,也未必有混吃等死的条件。 须知郡王们也是有家人的,有点甚至以前习惯了奢靡的生活。而一千石米,即便按如今腾贵的粮价折银,也不过三千两银子,未必够一位郡王一大家子一年的花销。 更别说,藩王袭爵都需要通过考试才行。 在大明官场混了多年的路振飞看到这条时便想到一个损招——朝廷若那日觉得藩王多了,想要削藩,无需大动干戈,连续提升几年的宗藩考试难度即可。 说起来考试,昭武朝在册的这些亲王、郡王虽不需要考试,却必须接受数年的藩王培训。 培训他们怎么做一个藩王,管理好藩王府,维护好朱明皇室的名声。此外,还可以选修“封藩海外”的相关课程。 等将这份白皮册子看完,路振飞不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也不知已经到了南京的那些藩王得知陛下将要推行的宗室改革后,会有什么想法,又是何种表情。’ ··· 在朱媺娖专门授意下,这次会议后,《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藩王圈子里。 王爷巷。 这是折柳巷的新名字,因为朝廷花钱将原本这条巷子的住户都迁走了,将接来南京的27为亲王极其直系家属送了进来,因而得名。 朝廷虽然没软禁这些亲王,却派了一千卫戍军驻守在这条巷子附近。不仅各个路口有卫戍军把守,便是各个亲王宅院门口也有一什卫戍军。 若亲王本人出去,还会有五个卫戍军跟随“保护”。 亲王们目前可以在南京城走动,但不得出外城。 最后,驻守折柳巷的卫戍军是轮班的,不定日期轮换,即便亲王们想要收买也没办法。 事实上,在昭武女帝的威压下,目前这些亲王没哪个敢有异心,都已经做好被软禁在南京终生、混吃等死的准备了。 不过,当一份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的白皮册子流入折柳巷后,不少人的心思就变了。 潞王府。 “哎呀,你们去谁家聚会不好,为什么非要到我这里来?不知道我犯了大过,如今那位重点监视吗?” 朱常淓看着唐王、鲁王、桂王三个,深深后悔让他们进来。 这三位是一个个来拜访的,又都提着他喜爱的乐谱、琴这类的礼物,被软禁的生活又极其无聊,他真不好意思拒之门外。 谁知,三人进来没聊两句,鲁王就拿出了一个白皮册子。 朱常淓翻着看了几页,脸色都吓白了,恨不得立即动手赶几人走。 只是看着他好不容易重新修养到了半寸长的指甲,这才没真的动手。 鲁王朱以海道:“潞王,我们这些人里面就属你跟朝廷打的交道最多,出了这种事,我们当然要来询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朱常淓紧皱着眉头,“我的意见重要吗?” 几人中年龄最大的唐王朱聿键道:“潞王,你是诸王中最尊贵者,你的意见当然重要了。” <a >无防盗小说网 在杭州经历过陈洪范之事,朱常淓变聪明了点,在这方面警惕性也更高了。 他闻言冷笑道:“那好,你们非要问,我的意见就是一切皆听陛下旨意!” 三王听了都不禁愕然。 随即朱聿键就苦笑道:“问题是陛下如今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你看这一页。” 朱聿键说着,直接把白皮册子翻到了“藩王就藩相关改革措施”部分。 “你说这朝廷允许我们选择封藩海外,是真心还是试探?咱们又该怎么选择?” 潞王还真仔细看了遍,随即便道:“好听真心假意不重要,反正咱们只能照这上面的办。要是让我选,我肯定是选择你在大明。 至于封藩海外,看着挺好,但谁知道去了海外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半路就翻了船,落海而死。” 正文 第435章 各有选择,宗藩学校 , 鲁王朱以海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心怀壮志之时,在大明这边他是不敢有任何想法了,但对于去海外就藩他却颇有兴趣。 听了朱常淓的话,他不禁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翻船落海?当初我从山东逃到浙江,不久前从浙江被接到南京,都走的海路,如今不好好的? 何况这册子上说得明明白白,今上有意开拓海外生地,需藩王镇守开发。如此,送我们去海外时必定会计划周全,出意外的可能不大。” 朱聿键这时也表态道:“我也觉得去海外就藩比留在大明好,只是封藩海外之事要在天下靖平后,我只怕自己年岁太大,等不到那时候啊。” 几人中,唐王朱聿键是年纪最大的,都已经44岁了,头发都有少部分灰白了。 朱由榔最年轻,才23岁,是到南京来才正式袭封桂王爵位的。 四人中,他是真正没主意的,闻言道:“唐王不必忧虑,今上既是仙女下凡、天命之主,要平定天下肯定不会太久,估计至多三五年就能把清虏赶出关。 至于这封藩的选择嘛,我倒是能理解潞王叔——潞王叔喜好音律、制琴、书画,留在大明便不乏志同道合之士,若是去了海外蛮荒之地,可就找不到同道好友了。” “欸,桂王侄说得对嘛,我想留在大明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潞王向厅门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就我两次被拥立的经历,是真不敢选择封藩海外,还是留在大明,待在今上眼皮子地下,才能让朝廷安心,让我自己安心啊。” 听了这话,朱聿键和朱以海对视了眼,知道不可能说动朱常淓选择封藩海外了。 两人此番来劝说朱常淓其实是有目的的,既然第一目的无法达成,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朱聿键道:“潞王若决意留在大明,待将来我就藩海外时,可否出钱入股?” 朱常淓闻言看了看朱聿键以及朱以海,笑道:“你俩是过来借钱的吧?” 唐王、鲁王闻言都不禁脸红。 诸王中论穷困,两人是排得上号的,没比那些过继给灭宗藩王为子嗣的白身宗室好到哪里去。 潞王就不同了,当初见机得早,可是带着相当部分财物逃到江南的。 唐王到底脸皮厚些,道:“不能说借,是入股投资。就像这白皮册子上所说,将来我在海外封地赚了钱,是会给你分红的。” 朱以海也跟着道:“潞王,你不管是制琴,还是求购曲谱,都是要花银子的,留在大明不能经商,又没有封地,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你既不愿去海外冒险,投资给我们不就是很好的选择吗?” 知道今后没什么财源,朱常淓是越发吝啬了,也不信封藩海外真能转到多少钱——白皮册子上都说是封到生地去了,怕是百姓都没几个,哪有钱可挣? 他于是看向朱由榔,笑道:“桂王侄应是不缺钱的吧?两位何不跟他借呢?” 朱由榔闻言苦笑,“潞王叔,我和父亲亦是去年流落到广西的,哪里有多少财物?要真有,我今日就不会跟着来问潞王叔借钱了。” “你小子真是来借钱的?”朱常淓瞪眼。 “嗯。”朱由榔点头,“潞王叔若不接济,我一大家子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潞王皱眉。 他才不信朱由榔会喝西北风——今上给的岁禄是少,但一家人吃穿肯定是够的,顶多就是差点,没法享受。 看三人的样子,他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于是道:“这样,借你们一人一万两,别再来打我的主意了。” 其实朱常淓跟三人关系不错,若是别的藩王来了,他一个子都不会借。 朱由榔听了立即笑道:“谢潞王叔!” 朱以海、朱聿键却是愁眉苦脸,心想:一万两够做什么?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往潞王这里跑。 ··· 在朱媺娖的领导下,大明朝廷办事效率大大提高。 宗藩改革的事既然议定,九月五日便发布了正式之意。 待到九月十日,人在南京的27位亲王,以及五百多名郡王子嗣,便被送到了在孝陵卫开设的“大明宗藩学校”接受教育。 必须一提的是,27位亲王中,原本有六位都是五服以内的整个宗族被灭,还有六位则是陷于贼虏之手不知所踪。 <a > 所以,有12位亲王实际是礼部找近支宗室袭封的。 原本逃到江南的亲王或其子嗣,实际只有15位。因此,其他人不说,由宗室袭封的12位亲王肯定对朱媺娖唯命是从——他们的王位就是朱媺娖给的。 至于在册的613位郡王,目前朝廷也只找到三百多位,剩余是生是死都难以确定。 这些“失踪”了的郡王,朝廷是不会再挑选宗室袭封的。 朝廷最多允许一位藩王同时送五位子嗣来宗藩学校接受教育,所以,第一批入学的郡王子嗣有五百多人。 宗藩学校校长是惠王朱常润。 此人乃第一代惠王,万历皇帝第六子,在亲王中也算是皇位继承权靠前的。 但朱常润痴迷佛教,整日参禅礼佛,不通世事,根本就不是能成事的人。 朱媺娖任他为宗藩学校校长,也只是用他的名,学校大小事务实际由三位副校长分管。 另外,宗藩学校实行的是寄宿制,半军事化管理。 亲王每上七天课,放三天假;郡王子嗣每上八天课,放两天假。 郡王子嗣们在南京没有住的地方,人数又多,朝廷不好安排,朱媺娖便让他们都住宗藩学校的集体宿舍。 亲王们也需要住宿舍,但却是有卧室、客厅、厨房的民居小院。 考虑到年纪太大或太小的郡王子嗣肯定吃不了住集体宿舍的苦,所以当初朱媺娖下旨让郡王们送子嗣来南京时,就做了规定。 郡王子嗣年龄须得在13岁至30岁之间,超过这一年龄的就不必来了··· 九月十日,上午。 唐王朱聿键,带着一名中年仆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孝陵卫的大明宗藩学校。 他这才发现,所谓的学校就是原来的孝陵卫营地,以及附近的几个原孝陵卫将士家属居住的村落。 孝陵卫的将士早在四五月份时就被整编到南京卫戍军中了,其家属也在近期迁徙到了其他地方居住,才将这片地方腾挪出来。 不过,如今这里倒是驻扎了一营南京卫戍军。 朱聿键让仆人去找人报道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交给了这处村落的“村长”李铁。 李铁实际是一位有点残疾的退伍老兵,见到朱聿键后倒是颇为客气。 他将两人领到了一个挂着“唐王宿舍”的民居小院前,笑着道:“王爷,这就是您在学校的宿舍了。您进去看一看,若还有什么短缺的,可以到村东头来找我,我会帮您向上面申请。” 朱聿键点头,“今后要麻烦李村长照顾了。” 李铁笑道:“王爷不必客气,这就是咱的工作。” “工作”这个新词朱聿键不是第一次听,之前看守他们的卫戍军也经常提到,据说是从禁卫军中传出来的。 朱聿键跟仆人进入小院,发现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很干净。 再到屋中几间房屋转了转,发现基本的用度都不缺,可以直接入住。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在凤阳高墙内的生活,不禁感慨道:“估计除了那些过继袭封的宗室,我应是对这学校寄宿生活最适应的一个了吧?” 说完,他目光就落在堂屋桌上的一本白皮册子上。 只见上面写着八个横排大字——《大明宗藩就学手册》。 正文 第436章 藩王进学,大战帷幕! , 朱聿键拿起白皮册子泛着看了看,发现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给郡王子嗣们看的。于亲王们有关的内容,主要就是课程安排。 「必修课,为所有亲王必须修读科目,有:儒学、劳动、王府管理。 选修课,亲王至少选修两门并终考合格,选修科目有:数学、格物、音律、绘画、书法、武艺、工艺。」 朱聿键看得微微点头,觉得课程设置的还算不错。 儒学这个不用说,起码可以使人明理、知礼。 劳动嘛,应是想让藩王们知百姓劳动之辛苦。 倒是王府管理在朱聿键看来有点多余——王府各类事务自有官吏仆从去管,何须他们过问? 但多学一些本事倒也不无好处。 只是不知会请什么人来教这门课。 选修课应是让藩王们培养一些高雅的爱好,别闲着没事干,就琢磨着如何吃喝玩乐、祸害百姓。 「那么我该选修哪两门课程呢?」 朱聿键沉思起来。 仔细看了看各门课程的介绍,他很快有了决定。先选修书法、武艺两门课,如果还有时间、精力,则可以考虑学习数学。 他可是听说了,今上对数学极为重视,想必学了是有好处的。 考虑好自己的事后,朱聿键才开始琢磨这册子上其他的内容。 比如说郡王子嗣们的课程,与他们大同小异,只是将数学、武艺变成了必修课。 又比如说关于各门课程的详细介绍——其中大部分他都能看明白,唯有格物课的介绍看得似懂非懂,只知这门课又分为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四类小课程,显得颇为博大。 另外,工艺课竟然是教授木匠、铁匠等工匠技艺的课程。 这让朱聿键很难理解——工匠之事和高雅完全不沾边,甚至被视为低贱之事,藩王们学了岂不是徒增骂名? 又或者,今上就是想用「工艺」这门课来污了藩王们的声名,减少藩王对皇位的威胁? 可若如此的话,为何不将「工艺」列入必修课中? 就在朱聿键思考着朱媺娖设立「工艺」课的用意时,隔壁院子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孤的指甲!」 一听声音,朱聿键就知道是潞王朱常淓。 当即过去拜访。 刚进去,就看见朱常淓在客厅看着他右手一截断裂的指甲垂泪。 「孤修了一两年的指甲啊,居然又断了,呜呜···」 朱聿键看得满脸无语,没想到朱常淓竟然为了指甲哭起来。 「殿下节哀,您刚才不都说了吗,若是上那劳动课,指甲必然不保。如今指甲既然已断了一个,您干脆就都剪掉吧,待完成了这藩王学校的课业,再慢慢修回来就是了。」 劝话的是朱常淓随身宦官王德全。 朱常淓抹着眼泪道:「孤知道,可孤就是忍不住心痛···你看没了指甲,孤这双手再弹琴便逊色一大截。」 见此,朱聿键不好继续看笑话,咳嗽了一声。 朱常淓闻声立马拿出手绢擦眼泪,看向院中,讶然道:「原来是唐王来了?德全,快替孤迎接一下。」 ··· 武英殿。 朱媺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通过手机视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郝光明聊着。 「今天可是宗藩学校开学的日子,你就不去看看?」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没什么可看的。」朱媺娖道,「我对着宗藩已经颇为宽容,给了他们选择,也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他们不珍惜,今后失意也怪不到我头上。」 「你说的倒是。」郝光明先赞同了朱媺娖的想法,随即又感叹道:「可惜我不能到你这边来,不然到可以去看看那些藩王在学校的表现。」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36章 藩王进学,大战帷幕!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你想看他们表现还不容易,我安排几个人去录制一些他们上课、生活的视频就行了。」 郝光明想想,觉得可以。但再想想,又觉得这种视频只有发出去与网友们分享才有意思,然而他不能分享,乐趣便大大减少。 于是道:「还是算了吧。」 这时,一个小宦官进来道:「启禀陛下,军务院协理大臣及各司郎中都在前殿候着了。」 「那边让他们过来开会吧。」 「是。」 很快,红娘子、朱大典两位军务协理大臣,以及军务院各司郎中便鱼贯入殿。 这些人也是按照内阁的习惯,在殿内安排的桌椅上坐下,拿出了各自的工作簿。 目前,军务院有督理一人,协理四人。 督理为李岩,协理依次是,秦良玉、红娘子、朱大典、马科。 下辖八司—— 参谋司,暂由李岩代管。 军情司,实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由刚到南京近一个月的镇抚使高胜奇兼任郎中。 军法司,郎中杨廷麟。 军工司,郎中李左。 军需司,郎中刘孝廉。 军饷司,刘孝廉兼管。 募兵司,郎中荆本彻。 军训司,暂由红娘子代管。 显然,军务院八司官员还有欠缺。郎中为一司主官,不论是代管还是兼管,都是权宜之计,今后肯定是要改的。 不过,各司员外郎、主事以及末流小官、办事小吏倒是不缺,所以目前并不影响军务院的运转。 朱媺娖估摸着,等秋收后与清虏的这次会战结束,便会有一批相关的官员脱颖而出,军务院的官员缺额便该基本解决了。 「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礼毕之后,朱媺娖开门见山的说明此次会议主题。 「秋收已经开始,虽然要到十月才结束,但我们与清虏的会战却不能拖到十月。 否则若战事迁延到十一月、十二月,天气严寒,对我军便有很大不利了。 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议一议,这一仗要打到什么程度,又该怎么打。」 几位主管一司的郎中都没急着开口,便连以前颇为喜欢建言的杨廷麟都是如此。 他在军法司上职已有两个多月了,已然清楚朱媺娖对官员的要求——做好本职工作,如无旨意,不要越界管事。 而像这种重大军事会议,真正制定大方略的只有朱媺娖与督理、协理大臣, 各司郎中要做的只是在各自职权范围内查缺补漏,提一些建议。 李岩通过朱媺娖与朱媺姕的手机视频投影,第一个发言。 他道:「臣以为,此番我军至少要将清虏赶回关外,但这一战却需奔着全灭关内清虏而去!」 虽然对此次大战目标有所预料,可真听李岩这位军务院督理大臣提出来,其他人还是不由心中一震,兴奋起来。 朱媺娖则平静地问:「那么,李督理认为如何才有机会全灭关内清虏呢?」 「陛下及诸位同僚请看。」随着李岩的话语,幕布投影上却是换上了一副大明北面一半疆域的大地图。 「整场大战,我军可布置四路兵马,三大一小,出兵先后各有不同。我军有电台联络,只要调度得当,便有机会一举吞灭关内清虏!」 为您提供大神灵灵吼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快更新,! 第436章 藩王进学,大战帷幕!免费阅读:,! 『』 正文 第437章 兵力配置,四十二镇! , 听到李岩的话,众人向投影幕布上的大地图看去,只见上面标注了三大一小四个箭头。 一在陕西,一在徐州,一在天津卫海上,一在永平府海上。 李岩道:“可先令陕西方面出兵,攻打清虏所占西安、延安、榆林镇,兵势需凶。 <a > 为此,可从四川、重庆二省调三至四个卫戍军镇进入陕西,分别听从总督吕大器、提督李定国调遣。 以此举逼迫清虏向陕西增兵,从而削减清虏在其他地方的兵力。 根据军情司提供的情报,清虏目前在山东兖州府、开封府黄河以北、卫辉府、怀庆府皆布有重兵,其中又以兖州府兵马最重。 若清虏调兵支援陕西,只有三个选择,一是征调蒙古骑兵,二是从京师调兵,三便是从怀庆、兖州这一线调兵了。 蒙古骑兵清庭必然是要投入战场的,但以我军如今的战力水平,蒙古骑兵即便来援也不足为虑。 此后,不论清军从南线的怀庆、兖州调兵,还是直接从京师调兵,都将给我们提供战胜的良机。” 说话时,李岩用一根细长竹竿指向了徐州、天津卫的两处箭头。 “其一,我们可以从徐州正面击败清虏,沿运河而上,攻向北京。 当清虏再向兖州增兵后,我们便可从海上攻打天津卫。 一则可以由天津卫截断北方漕运,断掉清虏的主要粮草路线。 二则可以由天津卫沿运河直逼北京,或南下配合徐州方面兵马,围歼清虏南线重兵。 最后,我们还需以一支偏师攻占永平府。 此举主要目的在于截断与山海关的陆路通道,阻止山海关的清虏支援清庭,其次还能防止清庭由山海关逃往关外。 当然,清庭出关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不大——他们真想出关的话,走密云卫的古北口是最便捷的,其次还可走宣府。 密云有潮河,宣府有洋河,在没有封冻之前,都是水陆皆便的出关通道。”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才道:“这是参谋司提供的第一军事计划,我个人认为也是相当不错的。陛下以及诸位同僚若有疑问,可以提出来。” 这个军事计划其实是以由郝光明、朱媺娖、李岩、堵胤锡在反复交流中形成的,参谋司只是进行了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充。 所以,朱媺娖并没有说话。 其余人看着大地图沉思了会儿,便见朱大典起身道:“如果清军见我陕西方面军势汹汹,直接放弃陕西,退守山西,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李岩道:“自然是令陕西方面军收复西安等地后继续进军山西,逼迫清庭向山西增兵。 同时,徐州方面也需要增加清虏的压力,让清庭向南线增兵。 总之,就是尽可能逼迫清庭将北直隶之兵调走,给天津卫海上这一路兵马直捣北京、覆灭清庭制造更好的机会。” 朱大典道:“如此一来,攻打天津卫这一路兵马的责任便很重了,不知将以何人为主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李岩微笑道,“诸位请看,这便是参谋司提议的第一计划中各路兵马主、副将人选,以及兵力安排。” 众人都明白,这里严格来说,应是主帅、副帅,因为无论哪一路兵马都不止一镇。 只见随着李岩的话,投影幕布上又换了一副大图,正是四路兵马的将领、兵力配置。 陕西方面军以总督吕大器为主,提督李定国副。 吕大器下辖边防军第十镇,以及李仁、王复臣、张广才、贺珍、罗岱、白广恩所领的六镇陕西卫戍军,另外还会征调冯双礼、马元利所领的两镇四川卫戍军。 最后,李过、高一功所领的近三万顺军,亦受吕大器辖制。 也即是说,吕大器麾下将有近十四万兵马! 李定国则下辖边防军第四镇、第六镇,以及张化龙、孙守法(新任)所领地两镇陕西卫戍军,还有王祥、白文选所领的两镇重庆卫戍军。 既李定国麾下共有六镇新军,共七万两千兵马! 整个陕西方面军则达到了二十一万! 徐州方面军,以总督堵胤锡为主,提督曾英为副。 堵胤锡下辖边防军第八镇、第九镇、第十四镇(督标),及三镇河南卫戍军、六镇湖广卫戍军,共计十二镇兵马。 曾英下辖边防军第二镇及五镇江北卫戍军,共计六镇。 如此,整个徐州方面军则有十八镇,共二十一万六千人! 天津卫海上这一路则以靖南侯黄得功为主,刘文秀为副。 下辖禁卫军第二镇、禁卫军第五镇、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三镇,以及黄名、田雄、陈献策所领的三镇江北卫戍军,共七镇兵马,八万四千人。 从海上攻打永平府这一路,则以杨展为主,刘芳亮为副。 下辖边防军第三镇、第十二镇,以及马得功所领江北卫戍军,共三镇兵马,三万六千人。 另外,目前在编的九镇水师,全都要参与运输及水上作战任务。 只不过,第一镇只有部分适合在运河航行的船只参与运输及徐州水战,其他的都会留在南京外的长江上,和青龙营一起充当南京的水上防备力量。 浙江的两镇水师,在执行完运兵登陆任务后,也会调一镇回防浙江沿海。 “也即是说,不算水师的话,此番我们将在北方大战投入三十三镇新军,及三万受辖制的顺军,总兵力近四十三万!若算上水师的话,总兵力则达到五十二万有余!” 听李岩说到这里,与会众人都不禁生出一种热血澎湃之感。 因为他们知道,这五十二万大军都可以算是精锐,战力绝非过去的官军所能比。 如此攻势,犹如泰山压顶,清虏拿什么抵挡? 众人虽然对己方军力有了很大信心,可清虏的军力也是要了解的。 这不,在众人振奋之时,朱媺娖微笑着问:“参谋司通过军情司提供的情报应该能估算出清虏的大概兵力吧?” “是的。”视频中李岩点头,随即道:“根据军情司提供的各类情报,参谋司估计清虏如今有满蒙汉八旗军约十四万,其中满洲八旗军很可能不足四万人。 即便满洲八旗恢复到满编的七万人左右,战力相较以前也会下滑一大截。” 正文 第438章 清虏的果断,吕大器的试探 , 听李岩谈及满洲八旗军的人数,众人倒是没太过意外。 女真人本就不多,此前能组建出七万人左右的满洲八旗,都是吸收了野人女真,以及将少部分蒙人、汉人乃至朝鲜人改为满洲八旗的缘故。 但满洲八旗以前的战斗力确实彪悍,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然而,随着大明新军中燧发枪及光明火炮、虎蹲炮、手榴弹等火力的大幅增加,其他方面装备水平的明显提升,女真人在冷兵器战斗中所具有的彪悍战斗力便被大大限制了。 何况,如今清国的满洲八旗军与努尔哈赤、黄台吉时期相比,战斗力原本就要逊色一筹。 另外,以前清虏有三顺王的大炮、火枪支持,可在扬州一战中,孔有德部几乎全军覆灭,这也减损了清虏的部分战力。 念及此处,军务院众臣更加振奋了,对此番北伐充满了信心。 随即朱大典便问:“清虏绿营军如今大概有多少?” 李岩道:“清虏的绿营军主要来自投降的官军、顺军乃至贼匪,以前清军对绿营军兵员素质其实是有不低的要求。 但扬州之战后,清军多半会放松这方面的限制,以求尽快增加兵力。 因此,参谋司估计陕西、陕西、北直隶、山东四省的绿营兵至少也有十五万,甚至可能多达二十万。” 听到十五至二十万这个数据,有人不禁皱眉——这个数目可不少,即便战力不高,也会给此番明军北伐带来不小的阻碍。 “可否策反部分绿营军?”杨廷麟起身说道,“如今清虏颓势明显,相信策反绿营军应该不难吧?” 李岩一笑,“是不难,此事军情司已经在做了,不过要等到我们发动北伐之后才会见结果。”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点头。 若能策反部分绿营军,大明此番获胜的把握无疑又增加了些许。 讨论完军略、军情,随即军务院众臣又讨论起后勤军需等问题来··· 这个军事会议连续召开了三天,才算彻底结束。 时间来到九月十七日,陕西方面军兵分四路,同时发起了收复西安府、延安府、榆林镇的战斗。 数日后,榆林城。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以及城头升起的一面简陋的“明”字大旗,李过、高一功不由看向彼此。 高一功道:“又是绿营兵守城,直接开门献城?看来额们想打一仗都不容易啊。” 此前,清虏在陕西收缩防线后,李过、高一功所领的顺军残部便顺势而进,占领了榆林镇西部的新、旧安边营,柳树涧以及宁塞营。 待收到吕大器要求他们收复榆林镇的命令后,两人便沿着内长城一路向东进军。 原以为会有不少场恶战的,毕竟榆林镇乃重要边塞,多堡垒关城。 谁知他们打着明军的大旗一路走去,所遇营堡关城不是空空如也,便是只有老弱残兵驻守,见了他们便直接开门献城。 就这样,不过数日,两人便带着兵马来到了榆林城下。 原本想着,榆林城坚固险要,清虏总该会派人守一守吧? 谁知清虏竟然连榆林城都弃了。 李过听了高一功的话,叹道:“这也就是额们打着明军大旗,若是打着大顺的旗,这榆林城即便只有一千绿营兵,多半也会坚守的。” 高一功露出复杂神色,道:“你这么说有甚意思?大顺已经没了。等拿下了榆林镇,咱们就要接受吕督师的整编,过去的事,还是都忘了吧。” 李过一叹道:“是该忘了——额们这些人能活下来不容易啊。” 随即他又看向南边,“顺着无定河往南去就是米脂,不知道额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 高一功道:“你要好意思见乡人,等接受了整编后,向吕督师说一声,应是能回去几天的。额就不回去了,没那张脸。” 李过道:“只怕米脂如今已经没多少认识额们的活人了。” 高一功只觉得这些事越谈越丧气,便道:“别说闲话了,赶紧进城吧。榆林既下,我们就尽快收复神木、府谷,不然以后再想立功劳,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完打马,当先带着兵进入榆林城··· 西安府城,既长安、咸宁县城,李定国与吕大器在此成功会师。 可当两人在被摧毁了一大半的城池中相见时,脸上都没有一点克复重要城池的喜悦之色。 “见过吕督师。”李定国向吕大器抱拳行礼。 吕大器在陕西做了近一年的督师,也没以前那么讲究了,其本人亦穿着一身戎装,而非文官打扮。 他抬了下手,道:“李军门不必多礼,且随意坐着吧。” 李定国没客气,在一个石墩子上坐下,但身姿很正。 吕大器看着李定国,叹道:“我们此番克复西安,一次大仗都没打,消灭的清虏不过机枪,还都是绿营兵。连这西安府城都让清军摧毁,整个西安府的百姓也是百不存一,恐怕难以向陛下交代呀。” 李定国也皱着眉头,道:“谁会想到清虏竟然退得如此果断呢。” 吕大器道:“我们还是动手晚了——若是八月下旬就动兵,西安府的清虏未必能走得掉,至少也会被我们留下一部分。” 李定国没答话。 陕西方面军发动大战的时间是军务院定下的,目的是配合其他三个方面大军的行动。因此让陕西的清虏熘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吕大器其实是对军务院不太满意的,觉得有了电台后,他这位总督反而受到了一些不应有的掣肘,便想藉此次大战不尽人意的机会,联合一些人上奏陛下,以求恢复之前那种更加自由的总督权力。 李定国是他争取的第一个目标。 哪曾想,李定国竟不接这个话。 ‘也不知这小子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掺和朝堂之事。’ 这种涉及朝堂政治之事,吕大器是不好明说的,李定国不接话,他也只能放弃。 于是道:“清虏既然放弃了西安府,想必是选择放弃陕西,退守山西了。 接下来,我们要是实现逼迫清虏向西面增兵的目的,就必须攻打山西才行。” 李定国终于接话,道:“自当如此。” 吕大器问:“那对攻打山西之事,李军门可有什么想法?” 正文 第439章 吕督师惨遭打脸,新明军靖平西安 , 李定国道:“我以为可兵分三路,北路由府谷走保德州攻往大同府;中路由延长县顺延水向东,攻打平渡关,以进入平阳府中部。 南路由华阴走潼关攻打风陵渡,进入平阳府南部的蒲州、解州。 当然,我们此前已经将陕西这边的情况通过电台汇报给军务院了,又或许军务院对我们陕西方面军进攻山西有什么指示也说不定。” 李定国兵分三路的打法中规中矩,重在一个稳字,倒是与吕大器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听了最后一番话,吕大器又不禁道:“军务院未必比我们更了解山陕两省的敌情,倘若他们下达的指示不合理呢? <a href="http://m.xiashuba.com" id="wzsy">xiashuba.com 所以啊,本督师总觉得,这电台虽让我等与朝廷联系方便了,却也因此受到更多限制,很容易错失战机。” 李定国道:“吕督师何必忧虑?军务院李督理,以及诸位协理都是通军略,甚至是久经沙场之人,不会乱指挥的。” 吕大器道:“正因为他们都通军略、久经沙场,才以为能在万里之遥的地方把握前线战况。可实际上,他们很难把握得住。” 吕大器才说完,他的一名亲兵就跑了过来,道:“督师,军务院刚传来电文。” 说完,将写了军务院电文的纸张递了过来。 吕大器一看,顿时老脸羞红。 偏偏这时李定国不识趣地问:“吕督师,军务院电文说了什么?” 吕大器知道没法隐瞒,只能红着老脸道:“说让你我视山陕战况决议进兵计划。唯一的要求,就是攻势可稳不可勐,当以逼迫清虏增兵山西为主要目的。” 李定国微笑道:“军务院还是知道放权给我等的。” “是啊。”吕大器也微笑,却难以掩饰神色中的尴尬。 他刚才还说朝廷会隔空瞎指挥,没想到话才落就被一纸电文打脸。 真的好疼。 ‘看来我对陛下和军务院的那几位还是了解太少了啊。’他心中如此反思。 之后,吕大器、李定国各领着标镇在西安城外修整了三日有余。 两人在此期间,详细研究了该如何实现军务院下达的战略目标。 但两人麾下的其他各镇兵马,或是在当日就接到命令开拔向别处,或是只歇息了一日就离开。 毕竟吕大器麾下有九镇新军,此番带入西安府的有六个;而李定国麾下也有六镇,不可能全部聚到已经成半个废墟的西安城外。 李定国这边,袁宗第所领第六镇及白文选所领一镇四川卫戍军在次日便前往华阴,任务是攻取潼关——如果清虏没有弃守的话。 王祥、孙守法、张化龙三人所领的三镇卫戍军,则在李定国的命令下,以雷霆万钧之势,靖平西安府渭水以南的所有土寇、贼匪、义勇或原大明残余官军。 不论这些地方武装之前是什么成分,只要不是清虏,就可以接受收拢、汰选。 不愿接受收编的,则通通剿灭。 至于仔细区分这些人曾犯下的罪恶,或是曾为大明立下的功劳、做出的牺牲,那就是军法司的事了,不归他们这些前线将领管。 在甄别之后,谁被遣散,谁又会被整编入军中,则又是募兵司、军训司的事。 不出意外,这些人多半不会被整编为新的军镇,而是作为预备兵员,以补充其他各镇的战损。 毕竟北伐是一场大明和清虏都将投入几十万人的大战,即便是大明这边占了颇大优势,总的战损也不会小。 所以,最后被军训司接手的兵员会在各个军训营地接受新军军规、战斗技巧等各方面的训练,直到他们被补充入某个军镇为止。 而一些有功的将领,还有机会被送入成都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班学习。 只是在进修班学习也未必一定是好事——军务院已经下达新规,若连续三次终考都不合格,便将被转出新军体系。 情况好一点的,会被转任其他职务,如将来的地方巡警局官员。情况太差的,可能就是强制退伍当个平头百姓了。 ··· 吕大器也在做与李定国类似的事,并且他还要承担部分后军队后勤工作、地方临时官员委任工作,等等。 总督的全称虽然是“总督一地或数地军务”,但军务往往牵扯到地方政事,所以总督实际也会暂管地方政务,直至朝廷派出正式的地方官员接管为止。 吕大器同样是派出三个卫戍军镇扫荡西安府渭水以北的各类武装势力,该杀的杀,该收编的收编。 同时,又派出剩余两个卫戍军镇前往延安府,配合李仁所领偏师荡平延安府的各类武装势力。 此前,陕西方面军兵分四路攻打西安、延安、榆林镇。吕大器率领的六镇兵马,是分别从汉中、凤翔两府攻打西安。李仁、王复臣、白广恩三镇则是从庆阳府攻打延安。 若是清虏在延安也是不战而退的话,此时李仁等应该已经收服延安府大部分州县了··· 九月三十日。 李仁、王复臣率领麾下两镇卫戍军,在延安府东北,也是陕西东北角的府谷,与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会师。 事实上,早就不该叫李过、高一功部顺军了——自两人奉命收复榆林镇以来,不仅打得的是大明旗帜,就连将士们的军服都因为换装全成了大明新军卫戍军的样子。 既制式布面甲(普通品质),制式军帽(老式飞碟帽,以毛毡为主要材料,内夹铁片),制式刀牌枪箭等兵器。 燧发枪自然是还没配备给他们的,但虎蹲炮却给了上百门,这次李仁更是押送来了二十门光明式火炮。 虽然李仁如今只是一卫戍军镇总兵官,但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见到他,却是先抱拳行礼,尽量恭敬。 因为李过等人都已知晓,李仁乃是李岩族人,本身能力也很不错,在吕大器之前,针对陕西的军务便是由他负责。 此番,吕大器则是委任他为陕西方面军的北路军主将,同时负责整编李、高所领的顺军——因为李仁原本就出自红娘子部顺军,与李过、高一功等人多少有点情分。 见李国栋等人行礼,李仁当即抱拳回礼,并不倨傲,然后便开门见山地道:“若按照军务院收编其他军队的常规办法,诸位都是要进入军事学校学习,通过了考试,方可被委任为将的。 但如今战事需要,军务院便允许我们特事特办,将你部就地整编,诸将领也是直接就任于新军中,待战后有了时间,诸位再去军事学校进修。” 正文 第440章 都是汉奸,隔河对炮 , 几名顺军将领听了微微点头,随即李过道:“李总兵说的这些额们都已知晓,还是说说编制的事吧。朝廷真的只能给两镇编制吗?我们有三万多将士,即便汰选剔除一部分,剩余的也不止两镇兵马吧?” 李仁道:“你先别急,且听我讲完。朝廷是只给你们两镇编制,却没说只招收两万四千人入新军。 此番汰选之后,会优选你部真正的精锐调入各边军中,直至剩余合格者满两镇兵员之数。 当然,前提得是你部兵马真的如你们此前所讲那般,多为精锐敢战之士。 若是按新军标准汰选出的兵员还不足两镇所需,我们便只能从别处调兵来填充了。” “不会,绝对不会。”高一功大咧咧地道,“额们顺军···额,额们麾下将士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除了少数年纪太大或年纪比较小的,剩下的应该都符合新军要求。” 李仁一笑道:“符不符合要求,高将军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让募兵司的人看了才知道。” “那就让他们看。” 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来到帐外,大声道:“启禀将军,河对面清虏有动静,似乎想过河。” 这人话才说完,黄河边上就传来了轰轰几声炮响。 李过、高一功、辛思忠等原顺军将领闻声都皱起眉头。 “李总兵,清虏既然动用大炮,恐怕是真要渡河攻打我军,我等需要尽快去指挥调度才行。” 李仁点头,“你们去便是——不用怕清虏大炮,我这就让军务院调拨给你们的跑哨前去支援。” 大明新军的火炮威力李过等人是见识过的,闻言都露出喜色,道:“这可太好了。” 随即,众将便匆匆出了大帐,回往各自军中。 黄河在山陕之间是由北向南流的,将两省分开。而在陕西东北角,府谷县城与保德州城隔河相对,彼此离黄河斗不过几里地。 在这两城的上游,既有山西的河曲县,又有榆林镇的诸多营堡。 因此,这一带向来时兵家必争之地。 此前,清军由陕西撤入山西时,便放弃了府谷,却不知为何如今又来攻打。 ··· 河对岸,三十几岁的巴彦皱眉眺望着对面顺军的动静,在其身旁的则是同样留着金钱鼠尾鞭的绿营总兵董学礼。 “巴彦大人,对面顺军似乎有点乱了,可需要末将派兵渡河?”董学礼陪着笑问。 在董学礼眼里,这位巴彦大人可是真满洲,当然要小心讨好着。 然而巴彦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巴彦其实也是汉人。 但他仍觉得高董学礼不止一等,因为他爹是李永芳。 大清如今汉人将领很多,可李永芳却是第一个投降努尔哈赤的,在大清地位极高。 作为李永芳的第五个儿子,巴彦为了尽快得到清庭重用,才改了这个听起来很像真满洲的名字。 后来他果然不断被提拔,如今已是汉军正蓝旗昂邦章京,名义上统领整个正蓝旗兵马。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清国内部对汉人、蒙人其实提防重重,甚至对满人也各种提防。 比如这个昂邦章京的职位,就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以前都直接叫固山额真,也即是旗主的意思。 但换成昂邦章京,就成了代管某旗兵马的意思了。 除此之外,清庭往往还喜欢把一旗兵马按甲喇分派各方使用,很少让一整旗兵马都聚集在一起。 就比如他现在负责镇守保德州这一处兵家重地,麾下也不过三个甲喇,四千多人。 所以,要想守住保德州,主要还得依靠身边这位绿营总兵。 据巴彦了解,这董学礼比他还不要脸,已然是三姓家奴了。 其人原是大明在陕西镇守花马池的副将,也算是得大明重用,可当李自成攻占陕西时,董学礼却是一仗都没打就降了。 大概李自成也不喜欢这种不战而降的人吧,随后就将董学礼调去河南,当怀庆府的总兵。 结果多铎领军下河南,这货又是不战而降,操作那叫一个熟练。 他们大清对这种人要比李自成更宽容点,又或者为了物尽其用,之后孟乔芳便任命其为凤翔府总兵,图谋平凉府。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这货先是退入庆阳府,随后又退入延安府、榆林镇。也亏得上面的总体策略是收缩防守,才没有治他的罪。 只不过,如今要和这种人一起镇守保德州,巴彦是真的毫无安全感,很怕哪天一觉睡醒这货就又投降大明了。 至于说被董学礼摘掉脑袋当投名状的事,巴彦早就有所提防——董学礼部下有一万多人,却只有三千多人和他们汉军正蓝旗一起驻防州城。 剩余的都在城外扎营。 这样一来,即便董学礼要降明,顶多就是夺了保德州城,不可能摘了他巴彦的脑袋。 “顺军有动作了。”董学礼忽然叫了声,“他们要干吗?” 巴彦发现对面的兵马已然没有丝毫混乱,摆出了防守架势,他便冷声道:“董总兵别总叫他们顺军了——他们打着大明的旗帜,穿着明军军服,哪里还是顺军?何况大顺早就被我大清灭了。” “是是是,末将口误,下次一定改正。”董学礼立马认错。 当他目光再次投向对岸时,却是不禁瞪大眼睛,吸了口凉气道:“巴彦大人,末将没看错的话,那是明军的新式大炮吧?” “你跟明军对线大半年,连他们的火炮都认不出来?”巴彦声音更冷,随即便对身边亲兵道:“让炮兵赶紧撤,我们好不容易弄几门红夷炮守城,别让明军一下子端了!” “嗻!” 亲兵应声离去。 说起来,巴彦和董学礼今日起意炮轰对岸的“明军”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们才发现这些“明军”其实是原来的顺军,想到之前吓得直接跑到山西,心有不甘。 二则,巴彦今日才获得后方支持的八门红夷炮——这种红夷炮样式如同红夷大炮,但口径略小,不仅可以用于攻城、守城,因分量相对较轻也比红夷大炮更适于野战。 据说是朝廷从夷人那边重金买的,一批足有上百门,可分到他这里的便只有八门。 八门虽然少了点,但巴彦还是想试试威力,这才拉了四门到河边炮轰对面的“明军”河边阵地。 从刚才打的两轮炮弹来看,这批红夷炮质量确实稍微好些。同等重量,炮口却更大点,打得也更远了些。 可惜威力、射程仍不如红夷大炮,更不如明军的新式火炮。 既然知道不如明军新式火炮,自然要避免在野战中与其对轰。若是这四门炮让明军轰中,废掉,保德州可就很难守住了。 巴彦自问下命令够及时了,手下的炮兵动作也颇快,不过一会儿就拉着炮车向州城跑了。 可明军炮手动作却更快,才来不过一会儿,就弄好了阵地向这边发炮。 轰轰轰··· 只听见一连串的炮响,二十发炮弹打过来,其中几发竟直落到红夷炮车所在的地方! 正文 第441章 炮不如炮,再无顺军 , 轰轰轰··· 二十发炮弹落地,接连爆炸——明军这一轮打的赫然都是开花弹。 那几发落向清军炮车附近的炮弹,虽然没有哪一发正中炮车,可造成的爆炸却让清军炮手或死或伤,四辆炮车顿时停在原地。 其余开花弹也造成清军几十人的死伤,引得绿营兵、汉军八旗兵一阵混乱。 “快去人把炮车挪走!” 巴彦大吼着发布命令。 立即就有上百人奔向那四两炮车,合力将其向州城方向带。 其余清军也都散得更开,避免遭受明军第二轮炮击。 因为清军都知道,明军新式火炮不仅射程远,打发速度也快,即便是炮手打发慢,也能百多息打发一轮。 知道归知道,可这四门炮虽不如红夷大炮那么重,却也有两千多斤,哪怕套上马匹拉,再由人推,百息也不过移动半里左右。 而此前为了威胁到“明军”在河对岸设置的阵地,他们是将大炮阵地设置在这边河岸边的,两者相距不过一里多的距离。 明军新式火炮射程可是能远及三四里的。 果然,百息之后,明军第二轮炮弹打过来了,实弹开花弹间杂,都朝着四辆炮车落去。 顿时清军又死伤好几十人,炮车再次停下。 巴彦如今领的汉军镶红旗兵也不过四千多人而已,连遭两次炮击,死伤便超过百分之一了,让他一阵心疼。 看那边漫山遍野如放羊般撤退的绿营兵,巴彦眼中冷光一闪,对一亲兵道:“传令,让绿营兵去送火炮!” “嗻!” 另一边,董学礼正边跑边看戏呢。 其实他们也没跑太远,就在距离河岸一里左右的地方散开来,重新布置阵地。这样,若明军渡河,他们便能抓住机会半渡而击。 他虽然在巴彦面前跟孙子一样,可心里早就瞧不惯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这时看着巴彦的人接连损失,便有点幸灾乐祸。 谁知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巴彦让他们绿营兵去移动炮车——这不是拿他们绿营兵当替死鬼吗? 心中愤怒,董学礼恨不得立即反了。 可他又相当心虚——他毕竟已经是三姓家奴,降清后还和明军打了好几仗,手上沾着明军的血,若真投过去,怕是没好下场。 想一想,死的终归是底下的大头兵,董学礼便决定认了,派去一支不怎么受他待见的绿营兵去运送大炮。 就这样,直到绿营兵将四两炮车弄出明军火炮射程外,又挨了一轮炮击。 巴彦过去一检查,顿时脸都黑了。 只见四架红夷炮只有两架完好,一门火门被砸坏,另一门也砸出个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河西。 李仁、王复臣都过来了,各自拿着一架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情形,惹得不远处的李过、高一功等人一阵眼馋。 他们可是领教过,李仁等用的望远镜,可比以前的千里镜看得远得多、清晰得多。 高一功脸皮较厚,将李仁看完,便过来笑着道:“李总兵可否皆额看一看?” “可以。”李仁笑着将望远镜递了过去,“其实此番我也给你们带来了几架望远镜——根据军务院规定,卫戍军中,总兵、副将都是会配发望远镜的。” “那可太好了!”高一功闻言满脸高兴。 很快,李过、辛思忠等人也走过来。 李过道:“之前额们想要渡河,多半会被清虏半渡而击。如今有几十门大炮,他们想要拦住额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辛思忠道:“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最好多寻一些河船,搭建成浮桥过河。又或者将清虏吸引在此处,我们从别处秘密渡河。” 李仁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黄河水流还是颇为湍急的。 想起来之前吕大器的嘱咐,他便道:“不必急着渡河——我们的目的是让清虏向山西增兵,所以,在吕督师发来总攻的命令前,我们还是以做好军队整编,磨合训练为主。” “李总兵说的是。” “那我们便回大营继续谈整编的事吧,这河西阵地交给王总兵(王复臣)守就可以了。” “好。” 李过、高一功这次把跟随他们的顺军几乎都带出来了,至于宁夏卫,则交给了牛成虎驻守。 牛成虎原来就是大明总兵,后来降顺,因此等吕大器经略陕甘,联系上牛成虎,使其得知外面的形势,便很容易令牛成虎反正归明了。 只不过牛成虎部原本是半军阀性质的将门,所以,吕大器也没急着让他接受整编,而是令他如以前那样镇守宁夏卫。 等将清虏赶出了山陕,牛成虎除非投靠卫拉特蒙古某个大部落,否则就只能接受整编。 募兵司用了几日时间,完成了汰选工作。 正如高一功所说,他们麾下顺军将士,除了年纪过大、年纪过小的,大多数素质都不错,因而最终被选入新军有两万八千多人。 <a > 不过,其中符合新军标准的劲卒只有一千多;符合新军标准的精锐,则有四千多;剩余的只能算是敢战之兵层次。 李仁按照军务院的指示,选取八百劲卒,准备调去补充各禁卫军缺员。 又选取三千精锐之兵,用于补充各边防军缺员。 剩余的劲卒、精锐约莫两千足有,准备留作新编两镇卫戍军中的亲兵。 至于多出来的另外一千多敢战之兵,则是补充陕西的几镇卫戍军中。 最终,新编的两镇陕西卫戍军分别以李过、高一功为总兵官,以李仁、王复臣军中各选一营参将为其副将。 另外,辛思忠被调往吕大器督标任副将。 马重喜、张能、田虎、杨彦昌、刘文炳、郭君镇则分别为李过、高一功军中的营参将。 其中刘文炳与死于甲申国难的大明新乐伯同名。 募兵司完成汰选之后,挑走了一部分人,具体的整编工作就交给李过、高一功等原顺军将领了。 如此,李过等人依照各自对军中将士的了解进行整编,便将更快磨合,不至于战斗力下降太多··· 时间回到几天之前。 九月十九日,南京。 朱媺娖在武英殿中,开着视频会议。 “陕西方面,吕大器、李定国已经定下分南、中、北三路进攻山西的战略,预计将在九月底发动总攻。 不过,清虏会否向山西增兵,又增多少,终究难以预测。 因此,臣建议令堵胤锡、曾英尽快发动总攻,增加清虏在南线的压力。 如此,即便清虏不往山西增兵,也会往南线增兵,我们总归能达到削减其在北直隶兵力的目的。” 听了李岩的话,不论是这边的朱大典、红娘子,还是另一边的秦良玉、马科,都不禁点头。 见此,朱媺娖便道:“那军务院便给堵胤锡、曾英发电文,令他们在九月三十日前寻机发动对清虏的总攻!” 视频投影中,李岩一揖道:“遵旨!” 军务院下发军令,目前都是由参谋司去做,而参谋司则实际由李岩代管。 而各配置了电讯组的一方主帅,一般都会在接到军务院命令后向朱媺娖只管的电讯处发一封电文,以确认该命令。 得到了电讯处以朱媺娖名义所发的确认电文,各方主帅才会去执行军务院下发的军令。 虽然有点绕,却能够保证朱媺娖牢牢掌控军队。 另外,朱媺娖以军务院,基本不会给前方将领下达太过具体的指挥命令。比如此次,便给了堵胤锡、曾英十天时间,以寻找最佳战机。 正文 第442章 堵胤锡调兵遣将 , 开封府,中牟县城外。 各营垒中,军帐星罗棋布,章法俨然。 这里是边防军第十四镇的营地。 边防军第十四镇是堵胤锡的督标镇,总兵是昔日左良玉亲兵营副将郝效忠。 此人原来在武昌整编中,被任命为湖广卫戍军总兵。但堵胤锡任湖广巡抚期间,发现郝效忠虽是勇将,可要作为独立领军的主将,能力却多有欠缺。 只因郝效忠性格较为呆板,善于执行具体命令,却缺乏变通。 所以,堵胤锡在收编湖广顺军,整编出督标镇后,便将其调过来任总兵。 督标镇常由总督带在身边,可亲自指挥。故郝效忠任他的督标镇总兵,便可扬长避短了。 开封府治为祥符县,然城池因当年李自成攻开封而半陷于黄河泥沙之中,已然成了废城,故而堵胤锡便驻军于其西侧的中牟。 此地有沙河流过,沙河连接小黄河、涡水、淮河,而淮河则又连通黄河、运河、长江,方便军备粮草于水上运输。 当然,以明军水师的实力,亦可通过黄河运输,只不过不如南边的水路有保障罢了——后勤补给多条水路并行,也可规避被清军袭扰而断粮的风险。 一普通军帐中,堵胤锡在亲随的帮助下,穿好了盔甲,便走了出来。 升任湖广巡抚的章旷正等在帐外。 他之所以随军,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临时差遣,那便是湖广、河南诸军监军,实际是给堵胤锡当参谋的。 “各镇总兵可都到了?” “都到了。” “那我们便快些过去吧,别让他们觉得我这督师耍派头。” 堵胤锡微微一笑,便迈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他这一身盔甲乃是朱媺娖赏赐的,不仅能显示威严,防护力也很不错,最关键的是只有十来斤重,算是颇为轻便了。 据说是朱媺娖从后世带过来的,只赏赐给总督、提督这两个级别的文武官员,却不知是真是假。 很快,堵胤锡便来到了中军大帐。 待其坐在了主帅位置上,帐中十名总兵或副将立即一起抱拳,洪声道:“参见督师!” “诸将有礼了。”堵胤锡亦抱拳回礼。 随即目光扫视众将。 与九月上旬军务院计议的略有不同,如今直接受他指挥的兵马有十镇。 徐勇所领边防军第八镇,金声桓所领边防军第九镇,郝效忠所领边防军第十四镇,以及曹勋以副将之职所领的禁卫军第三镇。 再便是三镇湖广卫戍军,总兵分别为张应元、卢光祖、徐育贤。 三镇河南卫戍军,总兵分别为党首素、任光荣、刘体纯。 其中,禁卫军第三镇原为马科所领精锐骑兵镇,自去年经成都整编组建后,一直未有用武之地。 而河南、河北、山东正是骑兵驰骋之地,清虏骑兵众多,大明这边也需要有一支骑兵牵制,故军务院才让曹勋领骑兵镇到堵胤锡麾下报到。 便是曾英那边,也有李本高所领的三千御林军骁骑营将士听候调遣。 必须说明的是,其他各镇新军只是没有大建制的骑兵部队,并非没有骑兵——一般而言,一镇至少有一个骑兵哨充当探马;便是各营,亦有一队骑兵做传令、报信的塘马。 只是探马、塘马都是轻骑,禁卫军第三镇与骁骑营则偏向具装骑兵。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火器已较为普遍的时代,真正的具装重骑兵用处太少了,又耗费太大,养起来很不划算。 故禁卫军第三镇及骁骑营,骑士配的是钢制飞碟帽及钢制胸甲以及精良布面甲,马匹则配的是精良布面马铠。 <a > 精良布面甲主要是为了防护箭支,对刀剑防护力尚可,对枪矛以及近距离射出的重箭较差,但对铳子防护力还行。 最重要的是,这一身比唐宋时盛行的重装骑兵盔甲轻便得多,也便宜得多。 ··· “陛下已让军务院给本督师和曾军门下达了军令,让我们在九月三十日前,寻机向河北、山东的清军发动总攻。 今日召集诸将过来,便是要传达此军令,以及商议具体如何发动总攻之事。” 说到这里,堵胤锡便起身,用一根细直的竹竿指向身后挂着的一副颇大的行军地图。 “今本督师领边防军第十四镇驻扎中牟,第八镇、第九镇则分别驻扎在黄河南岸的孙家渡口、陶家店。 三镇河南卫戍军则驻守在开封府西北角的汜水、广武山、荣泽,互为犄角。 三镇湖广卫戍军则驻扎于开封府东部的兰阳、仪封,以及归德府西北角的考城。 另外,又有李国英率领边防军第七镇,以及三镇湖广卫戍军驻扎于宁陵、商丘、虞城,东接徐州,与曾军门所领的江北方面军相互沟通。” 随着堵胤锡用竹竿在军事地图上指画,明军在开封府、归德府的布置便十分明了了。 其中,李国英及马进忠、张应祥、吴学礼所领的三镇湖广卫戍军,实为受堵胤锡辖制的一只偏师。 四人中以李国英为主,将由归德方向进攻山东,同时也具备守护归德府的责任——若清军穿透归德府,便可以截断开封府堵胤锡直属十镇兵马的粮道。 所以,驻兵归德府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开封府西边的河南府,堵胤锡没说,帐中众总兵也没人问。 因为实际上大明目前还未真正去收复河南府——那里如今可以说是无政府状态,堵胤锡只是收了一些原来抗清的义勇独立营名号,令他们在河南府形成羁縻地带。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堵胤锡这边粮道是逆着黄河下游诸水系,从江南运过来的,而非是从黄河上游的山陕地区而来。 所以,河南府于他而言并非必守之地。 倘若清军从山西进入河南府,要越过几十上百里地,才能威胁到开封府的堵胤锡。 若其向南,进入南阳府、以及湖广的襄阳府,则会碰到留守那里的湖广卫戍军。 事实上,清军由山西渡过黄河南下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山西目前正面临着陕西方面的重兵压境,其中李定国还率领数镇兵马盘踞在华阴。 倘若清军真的由山西进入河南府南下,等李定国出潼关,包抄他们的后路,这一支清军就有死无生了。 所以,清军只要不是失了智,基本不会这么做。 正文 第443章 宁战死于河北,亦不退回河南! , “陛下虽令我等九月三十日之前寻机进攻,但我等却不可真的拖到九月三十日。 故诸将回到驻地后,便可立即着手渡河进攻事宜。”堵胤锡坐在帅位上环视十位总兵,说到最后,振声道:“任光荣、党首素、刘体纯听令!” “末将在!”三镇河南卫戍军总兵抱拳轰然应答。 “本督师令你等回驻地后,以任光荣为偏师都指挥,以党首素为偏师副指挥,三日内向怀庆府武涉县发动进攻。” “末将领命!” 堵胤锡有看向三镇湖广卫戍军总兵,道:“张应元、卢光祖、徐育贤听令!” “末将在!” “你等回到驻地后,以卢光祖为偏师都指挥、以张应元为偏师副指挥,亦于三日内向考城黄河北岸的黄陵冈进攻。 取了此地后,便进入兖州府,沿荷水北上直取曹州。” “末将领命!” 堵胤锡又道:“你们东西这两支偏师,皆非此番北伐主力,故本督师对你们的要求是一定要渡过黄河,并在北岸立住脚。 至于取武涉、曹州之后,诸位能克复多少地方,皆需量力而为。 另外,在渡河之后行军当谨慎——若遇清虏重兵,无法力敌,当设法固守,派人向本督师求援。” 听到这里,六位卫戍军镇的总兵面色各异,但都带着惊讶神色,因为堵胤锡这番军令未免对偏师过于宽容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时,却又见堵胤语气严厉地道:“可若是哪一镇、哪一营兵马遇敌即溃,或是退到了黄河南岸,便休怪军法无情!” 党首素、张应元等六位总兵闻言都不禁心中一凛。 顿时都明白,他们过了河,实现了第一个军事目标,后面的行动便比较自由。 可如果他们在北岸遇敌即溃,没有给清虏造成一定压力;又或者败退到黄河南岸,堵胤锡绝对饶不了他们。 任光荣、党首素、刘体纯三位顺军出身的将领,都是与清虏有血仇的。 后世历史上,他们能在清国几乎统一全国后,仍以一隅之地抵抗清军十几年,刘体纯被逼到绝境后更是全家自缢也不降清,可见他们抗清意志之坚决。 今世,他们能北伐清虏,报仇雪恨,战斗意志同样坚定得很。 任光荣、党首素年纪大些,还没怎么表现出来。 才二十八岁的刘体纯则抱拳昂然道:“督师放心,末将便是战死于河北,也绝不退回河南!” 另一边,出自左良玉麾下的卢光祖、张应元、徐育贤三个正暗想着,到了河北(一般指黄河以北),若真遇到清虏无法战胜,该怎么做。 <a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他们虽然都在武昌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营学习过,但因为学习时间比较短,因跟随左良玉多年所形成的一套“作战思维”仍严重影响着他们。 哪怕他们在湖北、河南跟清虏交战过,甚至胜利过,这种惯性思维一时也难以完全抛弃。 那就是遇到强敌,下意识就想熘,熘得越远越好,以保存实力。 却不曾想,他们都没想好该怎么让堵胤锡理解这种作战思维,就听到了刘体纯表态的决绝之语。 刘体纯都这么说了,他们怎么好意思退缩? 就在他们心中腹诽“这货莫不是个傻子”的时候,便见任光荣、党首素跟着一起道:“末将亦愿战死于河北,绝不退往河南!” “好!”堵胤锡大声赞道。 虽然他刚才的军令就要求了两支偏师不准退回河南,可将领当着他的面表态无疑说明其决死之心——主动表态的将领总比被迫接受命令的将领更具有执行力。 赞了一声后,堵胤锡便看向卢光祖三人。 意思很明白:人家三个都表态了,你们呢? 卢光祖三人知道,他们这时候不表态不行了。 既然要表态,三人当然不会将内心真实想法表露出来,而是各自也露出一份决绝的神情,一起抱拳道:“末将亦愿战死河北,绝不退回河南!” “好!”堵胤锡笑容满面的点头,“诸位总兵既有决死之心,必能令清虏丧胆,马到功成!” 听了堵胤锡这句鼓励的话,卢光祖三人心里都好受了些。 他们此时仔细想想,便知道,如今在大明领军作战跟过去真的有很大不同。 崇祯皇帝在位的中后期对待武将,完全就是看你有多少兵马——兵马多,你错了也不治罪,反而给你加官进爵,好好哄着你。 可若是你没了兵马,即便你的兵马都是为实现朝廷的作战目的所牺牲的,朝廷也会拿你治罪,甚至连你的家族都不放过。 许多例子都摆在眼前,所以保存兵马,保有实力,几乎成为了崇祯朝武将的本能。 何况,那时候不仅家丁完全依附于将领,便是普通兵丁军饷、粮食亦多半由将领自己解决。 可以说兵马就是他们自己的,没理由不心疼。 如今嘛,首先兵马就不是他们的,甚至连亲兵都是上面委派,和以往的家丁不同,更别说普通兵丁了。 所有的将士都只认今上,昭武女帝朱媺娖,以及她领导下的大明朝廷。 因为将士们身前的军饷,死后殊荣,都是朱媺娖给的。 所以,即便他们已经在某一镇任职好几个月,也依旧难以让个人意志在军队凌驾于朝廷之上。 其次,依照他们在进修班所了解到的新军军法来看,在一场战争中,即便其他各军都损失惨重,而你却未损失一兵一卒,可只要你没有去执行上面下达的军令,或是没有完成军令,便一定会受到军法处置。 反过来讲,只要你能完成军事任务,即便兵马损失得多谢,朝廷也不会苛责,甚至可能给你嘉奖升官。 所以,刘体纯的作战态度确实是值得他们去学习的——他们只是无法像刘体纯那样,为了对付清虏,舍出自家性命。 ··· “除了攻怀庆府、以及攻兖州府曹州的两支偏师,本督师所领的四镇精兵,以及李国英所领的四镇兵马,还有江北方面军,皆是主力部队。 此番,我们便是要让清虏全线败退,至少也好给他们巨大压力,逼迫清虏不得不向南线增兵。” 最后做了一番总结性的发言,堵胤锡便再次环视诸将,道:“此番正是我等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之时,诸君当共勉之!” 正文 第444章 多尔衮的安排 , 卫辉府,新乡。 阿济格奉命将本部大营设立在此处——据他所知,这是洪承畴给多尔衮的建议。 作为此番大清与明军大战的中线统帅,阿济格挂征南大将军印,总领河南及北直隶大名府军务。 不过清国目前已尽弃黄河以南的地盘,故阿济格实际是总领怀庆、卫辉、彰德、大名四府军务。 新乡虽非卫辉府治,但地理位置却颇为关键。 其位于卫河河畔,而卫河上游西接清水、丹水,而丹水上游又穿过怀庆及山西的泽州,在怀庆府内与另一条大河沁水亦有河渠相连。 沁水则是由山西汇入黄河的大河。 丹水下游则东接淇水、卫河,而卫河则又连通广济渠,可直入京杭大运河。 淇水上游又在彰德府境内。 最主要的是,新乡在卫辉府的位置较为前突,与开封府河北区域的原武、阳武、延津、封丘四县都颇近。 故新乡既可以利用四通八达的水系运输粮草军备,又可以支应最可能与明军交战的开封河北四县,由此才被洪承畴推荐作,设为中线大军中枢之地。 阿济格虽然是征南大将军,却并非大权独揽。 一则,清庭对领兵大将向来都防一手,和大明这边没太大区别。二则,多尔衮知道他这位同胞哥哥缺少智慧,且性格粗暴,并非一方统帅的合适人选。 只不过,他如今身边实在没有其他更值得信任且合适的人选放在这个位置上,才不得不重用阿济格。 为了尽力打好这一仗,多尔衮给阿济格安排了两个副手,一为谭泰,二便是勒克德浑。 谭泰出自满洲正黄旗,为已故一等大臣扬古利从弟,努尔哈赤时期便征战沙场,今年已有五十三岁。 清国入关前,将领即便不战死沙场,也因为常年征战以及关外恶劣的环境较为短寿,四五十岁病死的大有人在,故而谭泰如今不仅是名将,更是老将。 相较而言,阿济格才四十一岁,又性格粗暴,行事难免会有错漏。 有谭泰这位老将在旁看着,多尔衮才能放心。 除此外,多尔衮这么安排还有另一层心思。 谭泰原是黄台吉信用的重将,在黄天吉去世后,其先是支持豪格,后又隐约成为福临派系的重要人物。 多尔衮将其调到阿济格身边,便是为了以防万一。 至于勒克德浑,虽是代善之孙,年纪却比满达海等代善后面几个儿子都大,且能征善战,最主要的是其在政治战队中,选择了多尔衮。 如果不是勒克德浑资历终究差了些,且之前在汝宁府大败了一场,多尔衮都想安排勒克德浑做中线主帅了。 清国给一方主帅配个宗室副手乃是惯例,所以多尔衮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勒克德浑。 至于负责南线,也即是山东战场的主帅,多尔衮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选择了豪格。 豪格此前去山东平乱时,便已经恢复了肃清王的身份,其人虽然与阿济格一般,性格较为粗暴,但在战场上的智慧却是要高于阿济格不少的。 而他与阿济格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亲王身份——值此大清国危难之际,唯有亲王作为一方主帅,才能稳定军心,不堕士气。 多尔衮同样花心思给豪格安排了两个副手,宗室博洛、老将叶臣。 叶臣属满洲镶黄旗人,虽然曾经也很受黄台吉信重,却并非黄台吉死忠。在黄台吉去世后,叶臣亦没有选择战队豪格。 其人今年已五十九岁,在清国将领中已算是高寿了。早年间,努尔哈赤攻打铁岭时,叶臣便随军作战,立下战功。 所以,严格来说叶臣算是努尔哈赤的人。 这样的一位老臣,肯定一切都已清国江山社稷为重,所以用他为南线副帅,既可以辅佐豪格,又能令多尔衮放心。 博洛则是阿巴泰第三个儿子,亦是最出色的一个。 目前阿巴泰已经病重,随时都可能死去。阿巴泰本身没什么势力,死了后就更不可能给博洛多少政治遗产,能留下的牛录估计也就几个。 这种情况下,博洛可以说已成无根浮萍。 再加上其前番虽多铎南征,于扬州之败中有过无功,全靠多尔衮维护才能免罪。 所以,博洛如今算是彻底投入多尔衮阵营中了。 有博洛、叶臣在,多尔衮不怕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且博洛又是对大明新军颇有了解的一员总是将领,定可以帮到豪格。 可以说,多尔衮为了中线、南线的主帅、副帅人选,真的是很费了一番心思··· 堵胤锡在中牟,为了避免军中将士骚扰到城中百姓生活,故意将大营设立在城外,本人也住在营地内。 阿济格则不同,他所直领的军队都住进了新乡县城中,其本人更是将城内最好的一座宅院选作“帅帐”。 这一日,阿济格便在其所住宅院的主屋厅堂内,召集了麾下几位主将,商议军机要事。 “给大将军请安!” 几名将领进入厅堂内,齐齐单膝跪地,向阿济格行礼——这也就是在军中,行军礼,若是在外面,这些人里面除了宗室,都是要向阿济格行跪拜磕头之礼的。 “都起来吧。” 随着阿济格一摆手,众将领都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分站两边,却发现这厅堂陈设虽好,可空间却因此变小了很多,让一众将领根本站不开。 众将左右望了望,又尝试挪动,最终发现还是原地站着最好。 阿济格则打量着手下这一伙人,不甚满意。 相较于他上次南征湖广,此番麾下将领质量明显差了些,明年不如以前有牌面。 偏向文臣工作的宗室有吏部满尚书巩阿岱;以及黄台吉的第五个儿子,承泽郡王硕塞。 八旗满洲将领则有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希尔根四人堪堪能入他的眼。 至于八旗汉军这边,则有智顺王尚可喜、梅勒章京金砺、梅勒章京祖可法。 绿营将领一个没有——因为这一层次的军妓会议,绿营将领根本没资格参加,甚至没资格获知会议的内容··· 阿济格虽然有不少缺点,却也算是有不少统帅经验了,而且不喜欢繁文缛节、虚头巴脑的东西。 待众人行礼过后,他便道:“这次把大伙儿都叫过来,便是商议如何对付明军。上面的意思是要守,可在本王看来,我大清八旗军的本事从来都不在防守上,而在于进攻,在于野战!” 正文 第445章 我八旗野战必胜 , 阿济格才激情澎湃地说完他的战略主张,谭泰便不客气地道:“大将军大概是忘了,豫王和勒克德浑可都是在野战中败给明军的。” 闻言,阿济格毫不掩饰愤怒地瞪了谭泰一眼,提高声音道:“那是因为他们以少敌多——豫王在扬州之败本王也了解过,他一面派汉军、绿营围攻扬州城,一面亲率满、蒙八旗军攻打那昭武女帝所领大军布置好的阵地,焉能不输?! 至于勒克德浑在汝宁败的那一场,更是被几近十倍于己的明军包围,能杀出重围,便已经不错了。岂能说明我八旗勇士野战不如明军?!” 听了阿济格这一番分析,谭泰皱着浓眉,一时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阿济格分析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说到底他也并未曾和大明新军打过仗,并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 他觉得,若排除掉那昭武女帝的种种“妖法”、“邪器”,双方兵力差距不大,明军不太可能在野战中胜过八旗军——哪怕明军甲坚炮利也未必行。 在谭泰想来,大明新军肯定仍是由原来的大明官军将士构成,即便装备变好了,可官军将士个人的胆气、战场搏杀技巧总不可能也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大幅提升,压过征战数十年的八旗军吧? 既如此,只要他们能避免以少敌多的情况,甚至在局部战场上让己方兵力远多于明军,野战也是能打的。 事实上,谭泰心里也不愿意坐守城池等明军来攻——这本就不是八旗军的作战风格。 厅堂中其余人,如觉罗宗室勒克德浑、巩阿岱、硕塞,满人将领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八旗汉军的尚可喜、金砺、王世选、祖可法,也都在思考阿济格所言野战的可行性。 这里面,巩阿岱乃是努尔哈赤的侄子,在清国内的职务一直都偏向文臣,此番在中线大军中也是负责粮草运转的。 硕塞虽是黄台吉的儿子,可并不受黄台吉宠爱,因此在黄台吉死后,硕塞看准时机果断站了多尔衮的队,故而受到重用。 这两位既没有多少军事天赋,又缺乏领兵作战的经验,对阿济格的话也只能是想想,分辨不出对错。 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三人在黄台吉时期原本最高也就做到巴牙喇章京的位置,权力还不如梅勒章京大,也就相当于八旗军中的中层。 后来三人又因为站队豪格,都受到多尔衮一定的打压。只不过如今才是顺治二年,三人又是中层,被多尔衮打压的力度倒是不大。 再加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际,三人前番随阿济格、勒克德浑南征湖广也多立有战功,如今便都相继升了一两级,进入了八旗满洲的高级将领行列。 鳌拜等对阿济格实际是有些看不上的,可对阿济格此番所提战略主张却颇为赞同。 在谭泰开口之后,鳌拜便道:“扬州之战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汝宁之战,明军确实是仗着人多才打赢的。 若是当时他们人少一半,便是甲再坚、炮再利,我八旗勇士也能将他们打败! 况且,此番我们虽是防备明军来攻,可要是真的坐守城池,将兵力分入各城中,便只会令各处兵力都大大少于明军。 明军火炮多,城又不好守,那样的话,搞不好就又弄出个大败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向皇上和摄政王交代?!” <a > 能成为顺治时期的名将,康熙时期的权臣,鳌拜可不只是勇勐,头脑也不差,尤其是在军事方面。 他这一番话,对中线敌我对战形势分析得无疑更加细致、到位,让其余人都听得微微点头。 “鳌拜说得对,我们不能守城,必须在野外才能找到击败明军的良机。” “那些城池又破又穷,里面的东西早让人抢完了,明军要收取就让他们收好了。他们收了城,总要分出人手驻守吧? 就让他们多收城池,多分兵,这样我们就可以寻机吃掉他们一部兵马。连吃几部,明军还那什么跟我们打?” 苏克萨哈三十几岁,遏必隆则刚三十,处在将领的黄金年龄,都颇为自信,喜欢大胆进攻。 便跟在鳌拜后面,纷纷发言,对阿济格的战略主张表示支持。 八旗汉军这边虽然有四个将领,其中尚可喜更是被清庭改封为平南王,可话语权却是最低的,甚至只有提出建议和听从命令的份儿。 故而,见鳌拜等都支持阿济格野战的主张,四人便都没说什么。 见此,阿济格不禁得意地看向谭泰,笑道:“我听闻汉人有句话,叫做人越老胆子越小,果然不假呀。” 这显然是在嘲讽谭泰胆小。 谭泰心中恼怒,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也不愿为这么一句话跟阿济格争执。 何况,在大清他谭泰说起来也是阿济格这位觉罗宗室亲王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和阿济格争执? 他神色不变地道:“大将军要与明军野战也行,但最好多听鳌拜他们的建议,设法令明军多分兵,而我军聚于一处,才好将他们一路路的吃掉。” 阿济格听了很随意地摆手,“这个本王自有打算,就不用你操心了。 倒是这新乡乃粮草转运之地,我军中枢所在,必须要谭泰将军这样的宿将镇守才行。” 谭泰对于自己被安排镇守后方的事早有预料,闻言便单膝跪地,应道:“嗻。” 阿济格又对祖可法道:“你如今是卫辉、开封河北诸绿营的总兵官,而绿营又主要负责守城,这各城需留多少兵马,才既不至于损失过大,又不至于引起明军怀疑,祖总兵心里该有数的吧?” 祖可法乃祖大寿养子、家丁出身,原是正黄旗昂邦章京,前却被调到河南任绿营大总兵,统领卫辉府及周边诸多绿营。 清国内,以满人任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将职的并不少见,让汉军的将领统领绿营的自然也有,说到底都是清国以少御多的防备手段。 “启禀大将军,我军在黄河北岸需派兵驻防的城池一共有七个,其他需派兵驻防的镇子则有十几个。 即便按照各城所需的最低兵力配置,恐怕也需要一两万绿营兵才合适。” 祖可法心里明白,这些驻防的绿营兵恐怕都将成为明军的诱饵,是要被放弃的。 但这些绿营兵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自然是将该说的都说了。 阿济格听了,道:“一两万绿营兵不算什么,只要能诱使明军分兵,他们便是全死了也值。此事就交给祖总兵了,务必要办好。” “嗻!” 阿济格随即起身,环视厅堂内满汉诸将,道:“各位!这次本王不仅要挫败明军的北伐,更要趁机将他们歼灭,为我十五弟报仇! 诸将都不可懈怠,需勠力同心,与敌死战!若有胆小怯战者,坏了大事,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听了这番话,诸将,尤其是汉军将领,都不禁心中凛然··· 正文 第446章 炮火优势下的抢滩登陆 , 昭武元年,九月二十六日。 以任光荣为都指挥的三镇河南卫戍军,在汜水县附近的黄河码头登船渡河。 一般来讲,渡河作战都不容易,多半会被对岸敌人半渡而击。 但明军水师能进入黄河的,如今都到了河南及南直隶境内的黄河中,以辅助作战。 偏偏清军水师不仅数量少,而且弱,故如今黄河航道完全为明军水师霸占——这也是清军被迫防守的原因之一。 否则,以清军的习惯,真的会分派部队渡河袭击明军据点,骚扰明军粮道。 假如战事拖延到了冬季,黄河封冻,清军定会利用他们的骑兵优势如此做。 如今黄河尚未封冻,清军便只能看着明军水师载人渡河。 清军绿营虽在黄河北岸一些易于登陆的位置设立了据点,但面对明军水师众多火炮的威胁,这些据点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一艘内河战船上,刘体纯正站在船头甲板向北岸眺望。 指挥这艘战船的水师把总原是长江水匪,自以为跟刘体纯这样的农民军出身差不多,在刘体纯上船后,便过来热络地聊起来。 “刘总兵放心好了,如今这段黄河航道都是我们水师第三镇说的算。 清虏虽然在北岸建了一些跑垒,可根本不敢露在我们水师大炮射程之内,因为那些敢这么做的,都让我们给轰没了。” 结果,这把总的话刚说完,北岸就传出一声炮响。 “轰!” 一发铁弹竟然贴着船头砸入河中,险些就砸中了这战船。 这让水师把总觉得很丢脸,当即就怒骂道:“他娘的,这对岸山坡上竟然还有个漏网之鱼。各炮组都瞄准了,给老子开炮!” 轰轰轰! 顿时,船上布置的三门光明式火炮就接连开炮。 刘体纯拿着望远镜看去,只见那小山坡上草木颇为茂盛,即便他用望远镜,都找不到清虏跑垒在哪儿。 这种情况下,若用实弹,多半难以见到什么效果的。 可是三发开花弹下去,顿时炸的小山坡土翻木折,尘土飞扬。紧接着,小山坡上已经枯黄的野草便烧了起来。 但仍不见上面有清虏出现。 “他娘的,这些狗汉奸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在装炮弹。就他们那打发速度,五分钟都未必能打一发。 而且这个据点估计就一门能打到河里的红夷炮,等他们装完炮弹打第二发时,我们都过去了。” 把总骂骂咧咧地解释着,似乎觉得不能让战船停下,彻底轰掉这个清虏跑垒很是不爽。 刘体纯底层铁匠出身,归附大明不过几个月,没什么总兵的架子。 他闻言笑道:“陶把总不必生气,待额们过了河,把这些清虏的跑垒全拔了就是。” 陶把总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不爽而已,闻言笑道:“确实,看到时候这些龟儿子再往哪里躲。” 闲聊中,刘体纯带着他的一队亲兵来到了下游预设的一个登陆地点。 下船前,刘体纯便看到北岸离河边三百多步的地方,倒闭了不少清虏绿营兵的人尸、马尸,再往北一些的地方,便因为地势较高,看不到了。 但在这一片战场上,可以看到他麾下第一营的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在登陆点附近,医护兵已经建立起了一个临时伤兵营,暂时搭建出了十个帐篷。 还有几个医疗兵在外面做事,可知帐篷中虽有伤兵,但绝不会多。 以刘体纯对伤兵营规矩的了解,十个帐篷安置满伤兵,也就一百人。 不过,在另一处地方,却停放了三十多具己方将士的尸体,皆以小块白布蒙面。 虽然知道此番登陆,清军必然会设法狙击,可见到麾下有几十名将士战死,刘体纯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并非是因为死了人,而是因为死的在他看来,都是昔日顺军中堪称精锐的将士。 下船时,刘体纯抱拳道:“要麻烦陶把总将我麾下这几十位战死的将士遗体送回南岸了。” 陶把总道:“刘总兵放心吧,我定会把这些英烈遗体安全送回南岸的。” 刘体纯下船后,便见一营参将谢应龙带着几名亲兵迎了过来。 谢应龙抱拳行礼后,便直接道:“总兵,方才我率领一营在此登陆,清虏先是试图以多门大炮轰击我方运兵船,但被水师战船以数十门火炮还击,很快就无法在打发炮弹。 我们一营趁此登陆,立足未稳,便有五百多骑兵来袭。 幸亏最先登陆的一哨板甲刀牌手顶到了前面坡地上,死战不退,又有战船炮火支援,才挡住了清虏绿营骑兵一会儿,给我一营其他将士争取了登陆的时间。 待我们的一哨火枪兵、一哨炮兵登陆支援,这才击退绿营骑兵。可惜我们骑兵太少,只留下了他们两百多人马。” 刘体纯对此早有预料,且最关心的并不是杀了多少清虏,而是己方伤亡。 他注意到谢应龙双目微红,便问:“额们死伤了多少将士?” 谢应龙叹道:“火枪兵、炮兵都只有几个人受伤,但最先顶上去的那哨板甲刀牌手却伤了八十八人,战死三十九人。” 这就是有一半的伤亡了。 作为新编的卫戍军镇,刘体纯麾下一个营也不过有两哨配备板甲的将士,一为营参将的亲兵哨,另一个便是全员刀牌手的勇士哨了。 这些勇士哨的将士,基本都是过去顺军中的精锐,战斗素养是不输于亲兵多少的。 如今第一营一场战斗就死伤一半,也难怪谢应龙会心疼。 刘体纯也心疼,但作为一名将领,他并没有沉湎于这类悲痛情绪中,而是问:“可派哨骑跟上那些绿营骑兵了?” “派了。”谢应龙道,“哨骑虽然还没返回,但已经用对讲机传回消息,说那些骑兵进入了武涉县城。” “武涉县城?”刘体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好,等我们全镇将士都上了岸,便去攻打武涉县城,灭了里面的清虏,给死伤的将士们报仇!” 刘体纯作为总兵,是在一营之后到达的。 又过半个时辰,另外两个营也都在此登陆。 两百多骑兵对于武涉的绿营将领来说,大约算是颇大的损失了,又或者被明军水师炮火以及卫戍军将士的战斗意志吓到,没有再来袭扰。 这倒是让刘体纯可以安生的整兵。 不过,刘体纯麾下卫戍军将士至少也有一两月的战场经验,几乎没有新兵,整编后又经历了两三个月的磨合训练,故而在登陆之后很快就变得秩序井然。 刘体纯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动员讲话,当即就领着全镇兵马向武涉县赶去。 在此期间,他用对讲机跟在附近其他地方登陆的任光荣、党首素进行了联系。 任光荣、党首素所领的卫戍军登陆时虽然没遭到清虏袭扰,却也想今日便拿下武涉县城。 于是三人约好地点,准备汇合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拿下武涉。 正文 第447章 投名状 , 武涉县城城墙上,郭光辅看向南边,只见旗帜鲜明、秩序井然的明军犹如一条火红色的大河流淌而来,竟一眼望不见其尾。 即便知道是地势遮挡视线的缘故,郭光辅还是不禁心中发寒,几乎完全丧失守住武涉县城的信心。 “总兵大人,俺看明军起码有两三万,俺们却只有三千余兵马,那劳什子红夷炮也才四门,如何说得住这武涉县城?”一旁的亲兵参将赵明哲凑过来道,随即看了看左右和后面,有压低声音道:“不如俺们降了吧?” 郭光辅皱起了眉头,没有说是战还是降,而是低喝道:“什么大人小人的?尽学些坏毛病!” 赵明哲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喜色。 他不笨,一听就知道郭光辅是有心思投降了,否则怎么会不喜他从清虏那里学来的称呼? 他当即压低着声音再劝道:“将军您降了清后,这清国虽然给了您总兵官的职位,可却只给三千人的钱粮。 和那统管怀庆府诸绿营兵的总兵官赵士忠相比,您这明显是个小总兵呀,何苦为此卖命?” 其实明末武将们拥兵自重,就实质上有了大小总兵的区分。 清国则更进一步,在招揽各类武装势力时大肆封官,几乎每个单独领两三千人马的,都被封为总兵。 这类总兵顶多就和以前大明的参将差不多,驻地多为某州县、某城池,和管一府军事的总兵官有明显区别,故被武将们私下里称为小总兵。 郭光辅最初得到清庭授予的总兵官职时,还颇为高兴,可等得知天下形势大变,大明似乎又活过来了,再了解到自己是个小总兵,就对这官职不太满意了。 但降明他也有顾虑。 于是佯作不悦地低喝道:“瞎说什么?你我先是为贼匪,降明后又叛而降清,如今再降明岂能有好下场?” 赵明哲一听,就知道郭光辅不是不想降,只是担心投降后被大明朝廷问罪。 确定了郭光辅的心意后,他也拿出了底牌,将声音压得更低了,道:“将军,俺们城中混入了锦衣卫。” “什么?!”郭光辅听了已经,下意识就拔高了音量。 “将军小声点。”赵明哲连忙提醒,随即解释道:“那人跟俺聊过,说只要将军您肯献城投降,过往之罪朝廷一盖不追究,甚至还有可能被授予官职。” “只是有可能授予官职吗?”郭光辅终于不再掩饰,却也似乎对大明这边的许诺不甚满意。 赵明哲劝道:“将军糊涂啊,以俺们如今手下的兵力、处境,还有以往干过的那些事儿,若大明这边真的许下了高官厚禄,那能是真的吗? 如今虽然没准话给官,可至少俺们的身家性命肯定是可以保住的。俺们已经选错了一次,如今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听完,郭光辅露出了纠结神色。 这城他是肯定守不住的,献城投降也是必然的选择,只是没卖个好价钱,他真的不太甘心。 至于说能保住性命,他倒是没怀疑——当初他带着弟兄判明投清,是直接拉人离开,既没有杀大明这边的官员将领,也不是临阵倒戈,可比好些当初降清的正牌官军“强”多了。 纠结之间,瞧见远处明军队伍越来越近,离城池已然不足五里,郭光辅终于下定决心。 只见他面上浮现狠厉之色,拉着赵明哲,压低着声音道:“你去带俺们最得力的弟兄,想办法将赵士忠那两百多骑兵都宰了。 这些人前面去袭击渡河的明军,又是赵士忠的人,正好可以给俺们增添功劳。” 赵明哲听了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将军高明!” 说完,就赶紧下城墙去办。 那些赵士忠的骑兵之前犹如丧家之犬般逃进城来,可进来后却跟他们装大爷,要吃的、要喝的,还要女人玩,说是要压压惊——简直他娘的过分。 不过如此一来,要对付这些人倒是更容易了。 ··· 任光荣、党首素、刘体纯领着各自麾下兵马,才将武涉县城围了三面,就听探马用对讲机汇报,说城里有喊杀声,还似乎起了火,很可能起了内乱。 三人当即用对讲机交流起来。 任光荣笑道:“看来这武涉县城不用额们强攻了。” 党首素则道:“别高兴太早,这要是想反正投降朝廷的一方败了,额们还是得攻城。” 刘体纯只想尽快攻下武涉,给过河时死伤的将士报仇,便道:“不能指望着城里的人,额们最好尽快攻城,趁着他们应付内乱时,直接将这城池拿下来!” 仍光荣、党首素都表示同意。 只不过三镇兵马列阵终究花费了一会儿时间,等他们在距离武涉县城两里的地方布好兵马,准备攻城时,却见城门开了··· 这一战,三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武涉县城,便连之前袭击刘体纯部的骑兵也都被郭光辅、赵明哲击杀,当做投名状。 这下,连刘体纯也高兴了起来。 三人商量后,决定只留一总兵马及一个炮兵哨在武涉,配合郭光辅留守武涉县城。 武涉县城位于沁水下游,距离黄河亦不过十几里地,之后他们这三镇兵马的粮草,可让水师舟船由黄河进入沁水,逆流而上随军运转粮草。 所以,武涉县城的位置还是颇为重要的。 若非担心分派太多兵马,容易为清虏所趁,且又有郭光辅的兵马帮忙守城,三人至少会在武涉留一个营。 至于郭光辅会不会再复叛降清,三人觉得,只要这货脑子没坏掉,不想死,就不会这么做。 所以,一千卫戍、一个炮哨,再加郭光辅的三千人,足够守住武涉县城一段时间了。 至于他们三个,则沿着沁水向西北方向而去,准备直取怀庆府治河内县··· 也是在九月二十六日,卢光祖、张应祥、徐育贤三人所领的三镇湖广卫戍军,亦按照堵胤锡的命令,在考城渡河攻取黄河以北的黄陵冈镇。 因为在黄河越下游的地方明军水师力量越强,且他们所面对的又只是一个镇子,故而轻松拿下。 随后,三人又分派兵马扫荡了北岸西边的小宋集、铜瓦厢、朱家寨等镇子,剪除西侧的威胁,这才顺着荷水直取兖州府的曹州··· (https:////87_87912/) 1秒记住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448章 阳武求援,英王心迹 , 昭武元年九月二十八日,堵胤锡亦率领第八镇、第九镇、第十四镇边防军,以及禁卫军第三镇,于孙家渡口过黄河,翌日便取了开封府河北区域最西边的原武县城。 九月三十日取阳武,十月三日取封丘。 与两支偏师遇到的情况大抵相同,负责防守这三座县城的绿营兵不是望风投降,便是弃城而走。 这不仅避免了明军因攻城而折损兵马,甚至还为明军增加了辅助守城的部队。 <a > 堵胤锡及麾下几位总兵亦知道分兵太过,容易为清虏逐一击破——毕竟清虏骑兵众多,到了河北平原地区,纵横驰骋,还是很容易做到集中兵力击破明军各路兵马的。 所以,在原武、封丘两城,堵胤锡都只留守了一千兵马,光明式火炮更是只留了几门。 一则这些县城并非都很重要,二则,堵胤锡对如今边防军的战斗力是很清楚的,清军在炮火方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即便边防军只有一千人守城(县城很小,不需要太多守军),清军要攻破起码也得三日以上的功夫。 有这个时间,足够他领兵来救援了。 唯有原武,被堵胤锡作为大军在河北的第一处粮草转运所在,故命边防军第八镇总兵官徐勇领亲兵千总、一营兵马及一个炮哨镇守。 十月七日,堵胤锡又取延津,就此克服开封府河北之地。 然而,也就是在堵胤锡克服延津没两日,便收到了阳武县城的求援。 却是三四万清虏携带红夷大炮出现在阳武城外,正在攻打阳武··· “呼—” 收到阳武县城的求援消息,堵胤锡反而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神色。 他对大帐内的郝效忠、金声桓、曹勋三人道:“此番渡河北伐,虽然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给清虏施加压力,令清庭调兵增援。 可若是清虏大肆收缩防线,直接退入卫辉府内,我们还真不好办。 那时,唯有让军务院给我们增兵,协助诸城防守,看护粮道,我们才能继续向北进入卫辉府,攻打新乡和卫辉府治汲县。 若是清虏在设法在卫辉府拖延我们一些时日,说不定就拖到了冬天。 那时,若清庭还未增兵南线,军务院再想实施奇袭北京的计划可就很难了,说不得就要罢休。” 说到这里,堵胤锡拿起手中的求援信,微笑道:“可如今这清虏竟然想攻打阳武——又或者他们的目的不是阳武,而是我们这支主力部队。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给了我们与其决战的机会。只要能决战,相信以我军如今的战力,即便不能大胜,也可重挫清虏,令其进退失据。 如此我军再攻入卫辉府,不仅更加轻松,也能给负责卫辉、怀庆、彰德、大名四府的清虏更大压力。 卫辉府的重要性你们都知道,取了新乡、汲县二城,我们便可以利用舟船由卫河、广济渠进入大运河,直接截断山东兖州府清虏的退路。 那时,除非清庭放弃山东的清虏,否则必然会增兵南线,如此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郝效忠、金声桓、曹勋三人也都点头,露出笑容。 他们都清楚,唯有完成军务院下达的战略部署,他们的战功才更有价值··· 阳武城外。 阿济格站在望车上,手拿千里镜仰头看着两三百丈空中的无人机,满脸的阴沉,眼底又隐隐露出惧怕之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无人机。 此前,他虽然听多尔衮等人说过,明军拥有无人机、对讲机等法宝的事确定无疑,甚至他本人也见过破了的对讲机,可对于这两样法宝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神异,他一直是存疑的。 作为征战沙场数十年,杀人无数的大将、亲王,他其实并不算敬畏鬼神——若世上真有鬼神,他杀了那么多人,甚至凌辱死好些个汉人女子,怎么不见那些人化作厉鬼来找他? 然而,今天亲眼见到无人机,他这种兵部敬畏鬼神的信念被打破了。 说到底,他只是不敬畏,而非不信。 他通过八倍的千里镜看得清楚,那无人机形如一只大蜻蜓,却是有四支古怪的翅膀,能如蜻蜓一般停飞再半空中。 且无人机有几个古怪的豆大眼睛,偶尔闪烁着异芒,显然正俯视着下方他们的军阵。 他是在无法理解,这种明显是人工制造的精致之物,是怎么飞在空中的,也只能相信它是昭武女帝从仙界带来的法宝。 可若昭武女帝是仙女下凡,他们大清岂不是在与仙人作对?甚至是与仙界作对? 如此怎么可能获胜? 事实上,他此番出战的遭遇与之前在新乡时设想的已然有了颇大区别。 其一,便是原武、阳武、延津、封丘四城被明军拿下的太快了,守城绿营不是望风而逃,便是弃城而走。 弃了城的绿营将领至今不见有人来找他领罪,必然是怕被处罚,落草为寇去了。 其二,他此前与诸将商议,又通过一些其他渠道获得的消息,确定阳武必是明军在河北的粮草转运之所。 故而,他便率领数万八旗军和精锐绿营兵,所在阳武偏西北方的黑阳山中,期望借助此地避开明军探马的查探。 待明军主力前往卫辉时,再出兵攻打阳武。 若能打下阳武,便等于断了延津明军主力的粮草来源,介时明军即便不大乱溃退,也会仓皇地向黄河边退去,那时他们说不定就能趁势一举击溃这数万明军。 如此,他以此军功,身份说不得就要跃居多尔衮之上——别看他跟多尔衮同胞兄弟,可心里对如今彼此地位的差异其实是不满意的。 多尔衮能做摄政王,甚至是皇叔摄政王,他阿济格为何不能? 他可是多尔衮的亲哥哥呢! 然而,他们原本于黑阳山中躲得好好的,确实避开了明军探马的侦查。 可就在昨日,无人机出现在黑阳山上空,看到了他们在山中的营地——也亏得他们对无人机早有防备,每日都让人拿着千里镜盯着空中,否则都未必知道被无人机看到的事。 既然被明军无人机探查到,他们再藏在黑阳山自然就没用了。他这才下令,当日拔营进军,来攻打阳武。 “启禀大将军,训鹰人都已准备好了!”一带刀侍卫在望车下大喊。 闻言,阿济格放下千里镜,眼中又露出振奋、期待的神色,大声道:“那就让他们放海东青,把明军的邪器给毁了。当然,若是能活捉,本王便大大重赏他们!” “嗻!” 带刀侍卫应声前去传令。 阿济格则又拿起千里镜,看向其实并不远的一处所在,那里五个训鹰人正用手臂各架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在候着。 正文 第449章 海东青大战无人机! , 清庭多尔衮等自从得知“无人机”这种法宝的存在后,就一直在想办法破解。 喜好打猎的豪格提议用猎鹰海东青制之。 也只有天上飞的才能对付无人机,于是清庭便紧急从辽东征调了十几只海东青来,送入西、南、中前线军中,以备万一。 中国关于海东青的最早记载出自《本草纲目·禽部》,其言海东青为大型勐禽,体重健壮,雌性更大于雄性。 传言最大的海东青站立身高超过一米,翼展超过两米,体重则逾十斤! 清庭征调的这一批海东青虽然不如传言中那么大,却也比后世的要大一些,皆高达七十多厘米,体重超过三斤。 海东青属隼科,鸟中隼科一般都小而凶勐,可海东青却体型巨大,实为巨隼。 此时,训鹰人受到阿济格的命令,立即解开绑着海东青一只脚的绳索,手臂勐地向上一扬,五只海东青便扬翅直向高空飞去。 海东青原本就有捕食其他鸟类的习性,而这五只海东青再被送入军中后,又被训鹰人特训数月。 只见五只海东青飞入数百丈的高空中后,稍稍盘旋,便随着下方训鹰人尖锐的骨哨声,各自向清军军阵上空的无人机飞掠去! ··· 阳武县城城头。 徐勇正用望远镜观察着清虏军阵,便瞧见清虏军阵中勐然飞起五只大鸟,先是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什么,惊呼道:“不好!清虏放了猎鹰,无人机有危险!” 飞鹰队小组在协助守城时,一般都会在守城主将附近操作无人机,以方便及时告知主将他们所侦查到的情况,或是请主将来用平板直接观看敌方军阵的情况。 此时,第二十三小组的组长云龙、飞手邓鹏、观察员马东便在徐勇后面的城门楼内。 其实不用徐勇说,他们便通过无人机看到了清虏军阵中飞起的五只海东青。 如今飞鹰队可是大明最神秘最难进的部队,能进入其中的都是经过重重考试、考核的,各方面能力那是没的说。 组长云龙第一时间下令道:“拔高撤!” 邓鹏也是如此判断,几乎同时就操作者微型无人机直往高空飞掠去,并不断提速。 然而,很快三人便发现了一个令他们震惊的事——微型无人机飞行速度很快就提升到了极限,可五只海东青却仍在迅速向其靠近! 三人很清楚,论灵活性一般的微型无人机是绝对比不上海东青的,除非利用鸟瞰无人机(fpv),才有些许和勐禽在空中追逐、躲闪的可能。 所以,若是让海东青追上,这架微型无人机就危险了。 即便海东青在碰到无人机时,多半会为螺旋桨所伤,可无人机必然也会损毁坠落。 虽然如今飞鹰队已经组建了三十个小组,可无人机仍是极珍贵的,寻常小组也就两架而已。唯有编号在前十的小组,才会多出一架鸟瞰无人机. 三人进入飞鹰队半年了,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危急的情况,紧张之下,很快便都额头冒出一片细汗。 <a > 作为组长的云龙要更镇定点,道:“马东,立即在录音库中寻找吵闹的录音,调最大音量播放,看能不能吓跑它们!” “是!” 马东熟练的操作手中平板,手指却忍不住颤抖着,很快他就声音干涩地道:“组长,录音库中的录音太少了,都是针对人的,怕是起不了效果啊!” “那就选一个!”云龙干脆地道,“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还有,在那五只鹰接近十米内再播放。邓鹏,你注意趁这个机会,立马穿插过去,向下斜飞再回城!” “明白!” 飞鹰组三人在城门楼里操作,外面徐勇拿着望远镜看着天空中的海东青与无人机的追逐战,也捏了一把冷汗,越来越紧张。 作为主将,他想的更多。 无人机在新军将士眼中,一直都是仙界法宝,是不可能被凡俗之物击败的。 可如今要是被清虏的海东青捕获、击毁,必然会大大折损己方士气。 而清虏则必然因此士气大振。 清虏兵力原本就是他们守城一方近十倍,若是在他们士气大振而己方士气低落时进攻,他这城可就难守了,便是被一波攻下也未必不可能。 念及此处,他当即跑进城门楼里,对飞鹰组的三人道:“如果逃不脱,就设法让无人机自毁。总之,决不能让清虏的猎鹰击毁!此事有任何后果,本将一力承担!” 云龙没答应,也没不答应,而是道:“徐总兵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我飞鹰队之事影响军心士气!” 听此话,徐勇不禁露出诧异神色,没想到这小小飞鹰队组长竟然也能有此见识,知道空中海东青与无人机的追逐关乎敌我双方的军心士气。 于是他没再多说什么,出去拿着望远镜继续看向这一时空发生在大明的第一场“空战”··· 清虏阵中。 阿济格和其他几个拥有千里镜的人,也都在观望着这场空战。 和城门楼这边极度紧张气氛不同,阿济格等人紧张的同时还很兴奋。 只见此时,那五只猎鹰中最快的一只已经接近了无人机十步之内,其他几只最远也只有二十步的距离,更隐隐将无人机包围住。 “哈哈!”阿济格高兴得一拍望车栏杆,大声叫道:“明军的无人机要被我们满族的神鹰俘获了!此事之后,我看那昭武女帝还有什么脸面说她是仙女下凡,应该是妖女才对!我大清有神鹰相助,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在!众望所归!” 同在望车上的硕塞立即笑着道:“大将军说得对,我大清才是天命所归!” 结果两人话才说完,便见天空中距离无人机不过几步的五只海东青便像是勐地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忽地折转,向周围散开,甚至发出了一声声尖锐的鸣叫。 随后,才有声音从高空隐隐传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见那无人机趁着五只海东青散开,直往阳武城中飞去,所发出的声音也因为高度降低越来越清楚,尽是高亢的女声在歌唱,阿济格不禁和硕塞面面相觑。 “这无人机是在唱歌?”阿济格失望、愤怒之余不禁满脸古怪。 硕塞则道:“这绝非普通的歌声,否则如何能吓跑经过训练的海东青?怕不是邪器所发的巫术——我们的萨满在沟通祖灵时不也经常吟唱吗?” “啊?”阿济格听了神色一变,随即勐然捂住耳朵,满脸紧张地道:“我们听到这歌声不会也中了巫术吧?” “啊?”硕塞听得一愣,没想到阿济格第一时间想到是个人安全,随即也担心的捂住耳朵,道:“应该不会吧?估计那吟唱只能驱除海东青。若是对人有效,明军定然早就用那无人机施法了。” “这样啊?那就好。” 阿济格见无人机已经飞入阳武城内,听不到了那古怪的歌声,松了一口气。 这时,下方传来鳌拜的大喊声,“大将军!我们神鹰赶跑了明军的无人机,军中士气大振,还不赶紧下令攻城?!” 阿济格眨巴了下眼睛,看向望车下的鳌拜,心道:明明是我们的海东青眼见要成功,却因为无人机施了巫术而吓跑,功亏一篑,怎么到鳌拜口中就成无人机被海东青赶跑了? 倒是硕塞反应更快些,一拍手掌道:“对啊!大将军,明军无人机确实是被海东青赶跑了!当如此告知全军,提振士气,趁机攻城!” 阿济格这才反应过来,鳌拜、硕塞都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提振士气以攻城。 这才大声道:“传本王军令,明军邪器无人机已为我大清神鹰海东青驱逐,再不敢窥视我军。趁此良机,各旗各营立即发兵攻打阳武,争取一鼓而下!” “嗻!” 下方数个骑马的侍卫应了声,立即打马插旗,奔往清军各个军阵,传达阿济格的话和攻城军令··· 正文 第450章 四十门炮对战四十门炮! , 扬州一战清军折损了不少八旗兵马,但过去数月已然补充了大部分兵员。 虽然八旗满洲兵马数目只恢复到了六万左右,离全盛时期的七万多人还有差距,补充的兵员中也多有未成丁的少年及五十岁往上的老者,但好歹让八旗满洲面子上不那么难看了。 至于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兵力原本不如八旗满洲多。 八旗蒙古兵少,是因为愿意接受清庭收编的蒙古部落目前还比较少,没那么多蒙古勇士能加入八旗蒙古军。 而汉军人少,则纯粹是清庭有意限制——毕竟汉人太多,若不加以限制,入关后凭借八旗汉军的军饷待遇,是能招募到不少兵员的。 八旗军是清国的根本,所以保证八旗满洲在八旗军中占据绝对优势兵力很重要。 然而,如今清国已然到了较为危险的时刻,八旗满洲挤了又挤,也才恢复到将近六万兵的样子。 考虑到还有数量众多的绿营兵需要压制,清庭也只能适当放开些八旗汉军的入旗条件。故而,如今八旗汉军总兵力也恢复到了五万多人。 不过,多尔衮、布木布泰等清庭高层,对此番与明军会战到底缺乏足够的信心,暗地里做好了随时回关外的准备,因此调拨给西、中、南三线的八旗军都不是很多。 勒克德浑、谭泰,以及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五人目前都只统领了一个甲喇(最多1500人)的八旗满洲兵马。 再加上阿济格亲自统领的一个五六百人的巴牙喇营、一百多名葛布什贤(侍卫),中线的八旗满洲总共也就八千来人而已。 但金砺所领的镶红旗汉军、王世选所领的正红旗汉军、以及尚可喜所领的部分镶蓝旗汉军,加起来却足有一万五千人。 最后便是祖可法统领的两万五千精锐绿营兵。 这就是四五万兵马。 只是如今谭泰领着一个甲喇八旗满洲和五千绿营精锐守新乡。 跟阿济格来攻打阳武的便只有四万人出头。 另外,阿济格还征发了三万多民夫。如此情况,对外号称十万大军都是可以的,兵力其实不算少了。 ··· 阳武县城,清军主攻的北面。 随着清军战鼓声想起,足足有十门红夷大炮、三十门红夷炮,由尚可喜部汉军及民夫推出军阵,推向选定好的炮位。 阳武城头,徐勇通过望远镜,将三里之外的清虏军阵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见清虏最先推出来的三十门红夷炮已然进入城墙两里之内,他冷笑一声,当即命令北城墙的各炮组开炮。 所谓炮组,指的都是光明式火炮。 因为只有光明式火炮,才需要十个以上的炮兵协作运送、发炮。 至于虎蹲炮,往往两三个将士,甚至一两个将士都能打发,已然接近单兵武器了,若设置炮组,反而会限制虎蹲炮和将士们的发挥。 徐勇此番镇守阳武,除边防军第八镇直属炮哨外,还有第一营的一个营属炮哨。 <a >《第一氏族》 边防军每个炮哨一般有各类口径光明式火炮二十门,故两个炮哨也就是四十门。 清虏此番攻打阳武,是集重兵于北面,东、西、南三面都只有一两千骑兵看守。 故而,徐勇将四十门火炮都掉到了北城墙——反正光明式火炮运送要远比红夷大炮方便,即使清军更换主攻方向,他也完全来得及将光明式火炮送去。 四十门光明式火炮击中起来是什么威力?徐勇觉得这些清虏里面大约没几个见识过。 当初在汝宁围攻勒克德浑所领清军时,各部大明新军所有的光明式火炮虽然超过四十门,可却并未像这样集中于一处使用,都是有各营单独用的。 “四十门炮对四十门炮,这场炮战看着还是很公平的。”徐勇笑着对身旁几个亲兵道。 他轻松的神色感染了将士们,令周围将士都坚信能守住阳武。 随着徐勇话说完,城头的光明式火炮发出了一连串的“怒吼”。 轰轰轰··· 因为对付的是清虏火炮,故而明军这边用的都是开花弹——清虏红夷炮还是比较难破坏的,实弹正中概率也较低,故而战场上明军多以杀伤清虏炮手为目的。 明军如今开花弹用的虽仍是黑火药,却已经是最好的黑火药,威力要比以前的黑火药大得多。 只见一枚枚开花弹轰出,或是落在清虏炮位旁边,或是正中清虏炮位。 开花弹或是落地爆炸,或是凌空爆炸,皆激射出无数的铁片、瓷片,没入周围清虏的身体,爆炸的气浪则有将他们掀飞出去。 一发开花弹直接轰死的清虏虽然只有几个,可受伤的却往往多达十几人、几十人! 望车上的阿济格一时看呆了。 他以前虽然也看过火炮打发,却没见过这么多火炮一起打发大威力的开花弹。 只见己方大炮预设的几片炮位,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几乎全都被气浪、烟尘所笼盖! 负责推动大炮的汉军、民夫,则被炸得散落各处,一片哀嚎。 更有那倒霉的,正好被开花弹击中,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瞬间死亡! “这···”回过神来,阿济格不禁愤怒无比,气得直哆嗦,指着前方凄惨一片的火炮阵地道:“哪个蠢货说我们可以用火炮压制明军火炮的?让他来告诉本王,这要怎么压制?!” 硕塞也才回过神,道:“大将军,看来想要压制明军火炮是不成了。当前最要紧的是,是···” 他是了好几次,也没是个所以然来。 阿济格见此更怒,当即就要下去,催促前方将士,直接攻城,不再管那劳什子的火炮——不就是死人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结果他还没下望车,便见勒克德浑骑马跑了过来,大声道:“大将军,这么打不行啊。” 阿济格迅速下了望车,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打?” 勒克德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道:“先驱使民夫在护城河上架壕桥,让绿营压阵。壕桥架好,就让绿营在城下以弓箭、火枪及其他小炮压制城头明军。 我们再趁机派人去操弄那几十门红夷炮,明军在城墙上的炮兵受到骚扰,定然无法再打出如之前那般凶勐的炮火。 如此,只需我们的红夷大炮打上几轮,说不定就可以毁掉明军部分火炮,之后绿营、汉军蚁附攻城也将变得更容易。” 正文 第451章 民夫,鳌拜 , 听了勒克德浑的计谋,阿济格想了想,然后就笑着拍了拍勒克德浑的肩膀,道:“你小子不愧是礼亲王最得意的孙子,这脑袋瓜子就是好使。” 勒克德浑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因为阿济格也就比他大十岁左右,可却是他的爷爷辈。 他虽然和父亲萨哈廉一样骁勇善战、长于计谋,可在觉罗宗室中却是最大的孙子辈··· 阳武城头。 徐勇拿着望远镜,眼见一轮炮轰后,清虏炮车旁边的汉军、民夫不是死伤便是逃跑,不禁笑起来。 于是再次发令道:“让各炮组再朝清虏较多的地方打发一轮铁弹,继续打击他们的士气。” 亲兵领命离去。 大约一分钟后,光明火炮打发了第二轮。 只见一枚枚铁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砸入清军阵中。 清军虽然尽量排列较为松散的阵型,且对明军火炮射程也有心理准备,可当被三四十枚铁弹砸入军阵,犁出十好几道血路,仍不禁生出些混乱,士气大跌。 其实这些铁弹杀伤的清虏总共也就一百来人,并不多,可造成的场面却太恐怖了。 在铁弹面前,任你穿几层甲都没用,碰着就死,挨着就残,且是死是活是残,全看运气。 <a href="http://m.156n.com" id="wzsy">156n.com 简直跟被俘后遇到抽杀令一样恐怖。 徐勇虽然注意到清虏军阵起了些混乱,却没有出城一战的想法——敌我双方兵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且清虏多骑兵,边防军偏偏又缺乏骑兵,出去就是送人头。 他也没让炮组再打发炮弹——如今阳武被围,也不知何时能得到支援,城内军备物资虽多,却终究是有限的,不能浪费。 当然,如果清虏在派人去摆弄那些红夷炮,他还会令炮组发炮,尽量杀伤清虏的炮手。 但清虏并没有这么做。 直到十来分钟后,才有一万多人从各个军阵中出来,不成阵型,抬着壕桥乱哄哄地向阳武城冲来。 徐勇皱眉。 他用望远镜看得清楚,那些人乍一看全都是民夫打扮,可其中一部分“民夫”手中却领着刀子,身上衣裳也格外的厚大。 徐勇也是打老了仗的,一看便知道是有清虏乔装潜藏在民夫中。 一为督战,驱赶民夫搭壕桥;二便是看守军是否会心软,收民夫进城。 但若守军敢打开城门放这些民夫进去,潜藏在里面的清虏必然会暴起试图抢夺城门。 其他清虏到时候定然会派出骑兵,迅速赶到城门处支援,一举突入城中。 因此,当这些民夫靠近了阳武护城河,徐勇便冷着脸下令道:“令各处用虎蹲炮打发铁弹、开花弹,阻止清虏撘壕桥。” 亲兵领命而去——对讲机在边防军虽然配发到了营参将一级,但在战场上具体指挥时,还是使用亲兵传令更为合适、稳妥。 民夫们都是清虏从怀庆、卫辉、彰德、大名府征发的汉人,这四府虽然情况稍好点,可人口也极少,故而民夫中多有未成丁的少年、头发花白的老人,甚至还有妇女混杂其中。 他们被清虏逼着跑到了阳武城护城河前,便开始搭建壕桥。 城头明军得到军令,上百门虎蹲炮纷纷打发,一张张由散弹构成的死亡之网便向民夫们罩去。 虎蹲炮打发散弹的主要杀伤力虽然在一百步,可阳武只是县城,护城河就是一条几丈宽的大水沟,离城墙不过二三十步而已。 因此,便是护城河另一边,也在城墙百步之内。 何况虎蹲炮最远是能打法两百多步的,此时居高临下,便将城墙前两百步都化作死亡区域。 民夫们既没有着甲,身体还单薄,在散弹杀伤下,顿时死伤一大片。 还没死的,有人蒙头向后跑,却被督战的清虏当场斩杀。 更多活着的民夫则直接跳下护城河,想要过到另一边,以求活命。 然而徐勇在驻守阳武后,就在各方面加强守备器具。其中一项,便是在护城河中插了很多尖锐的木桩、竹桩。 本意是防止清虏涉水过护城河,如今却令先入水的一批民夫纷纷死伤,顿时将护城河染成一片血红,让城墙下方的哀嚎声也更大更气惨了。 “将军,救命啊,我们也是大明子民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呜···” 城头的边防军虽几乎都是老兵出身,可在成为边防军后,日子好过了,一些人的心肠便未免软了些,见此都露出不忍神色。 徐勇心中也略感不忍,面上却一片冰冷,似乎毫不动容。 同时心里则在想,也幸亏这城中如今没有文官督战,否则便该命令我出城救人了。 我又何尝不想救人? 只是不能救啊。 一些运气好的、聪明的民夫,匆匆搭好了壕桥,过了护城河,便在城下苦苦哀求。 “将军,放我们进城吧?我们都是大明子民呀。” “知县老爷,放我进去吧,我堂兄乃是大明的举人。” “将军难道要看着我们被清军杀死吗?怎么能如此残忍?” “将军啊···” 听下面开始有人大声咒骂,徐勇神色依旧冰冷,下令道:“喊话,让他们绕城而走,去东门、西门处,免得被攻城战殃及。” 亲兵领命,立即用扩音器喊起话来。 徐勇这么做,可不只是为了让这些民夫活命,同时也为了避免己方将士,因此等情景而士气下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士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若他下令继续打死那些渡过护城河的民夫,必然会有部分将士心志受到干扰。 所以,渡过河的民夫中乔装的清虏更多,他也未下令杀人。 清军军阵稍微靠前的地方,鳌拜骑在一匹马上,也拿着一个千里镜观看着北城墙下的情景。 见明军先用散弹打死了大部分民夫,又喊话让过河的民夫去别处避开主战场,络腮胡子不禁颤动着道:“阳武城的明军守将不简单啊,这一仗恐怕不好打。” 一旁的遏必隆道:“自从那昭武女帝出现后,明军就没好打的。” 因为攻城战一般情况都不需要八旗满洲去,所八旗满洲的将领比较“清闲”,此时苏克萨哈也在旁边。 他闻言冷笑一声道:“我军是阳武明军的十倍,又有几十门大炮助阵,便是再难打,这阳武城我们也拿定了。 先拿下此城,再击溃渡过黄河的剩余明军,便可让天下人知道,我八旗军是不可战胜的!” 鳌拜看了苏克萨哈一眼,没接话。 他并不如此想——方才明军火炮威力把他也吓到了,因此他觉得此番阳武真有可能拿不下来。 所以,若这次勒克德浑地攻城战术再不凑效,他便要去劝阿济格做别的打算了。 大清兵马不如明军多,可不能这么消耗在攻城战中··· 正文 第452章 围城打援,虏骑夜袭! , 眼见民夫搭好了部分壕桥,阿济格便让祖可法麾下几营精锐绿营兵携带建议云梯,过去尝试攻打一波。 结果一波就死伤上千绿营兵,却连城头都没登上过,只是消耗了一些明军守城物资而已。 如果算上民夫的话,此番实施勒克德浑的攻城战术清军一方至少损失了五千人以上。 趁着城头明军注意力多半在攻城的绿营兵身上时,尚可喜再次派出麾下八旗汉军及一些民夫,去摆弄炮车,终究是将炮车摆放到了预设好的位置。 然而,还不待尚可喜麾下的炮手发炮,北城头的四十门光明式火炮便再次响了起来。 轰轰轰··· 四十发开花弹打落下来,顿时清军炮兵阵地又是一片狼藉。 虽然部分炮手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城头光明式火炮的声音,第一时间远离炮位,可还是被炸得死伤两百多人。 一些以木质结构为主的炮车也被炸毁,下次再想发炮,就只能垒土搭石了。 尚可喜来到阿济格面前哭诉,“大将军,不能这么打了啊,再让明军火炮打几轮,我军中的老炮手就都打没了。” 阿济格闻言不耐烦地道:“打没了再训练就是,难道炮手能比我八旗军中的白甲兵更值钱吗?” 尚可喜一时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这时鳌拜赶了过来,也劝道:“大将军,这阳武城不能再打了。” 阿济格怒道:“不打下阳武,本王兴师动众来此做什么?三四万人居然打不下三千多人防守的一个小城,此战之后天下人岂不是更觉我八旗军无能?!” 不得不说,生下来就是上位者,阿济格意识层面还是比较高的,这番话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a >《第一氏族》 然而—— “大将军!”鳌拜满脸严肃,“如今我军对阳武只能算围而未打,固然会让人耻笑。可要是我们在阳武城下徒耗兵力,反倒为来援的明军击败,可就不止是被耻笑那么简单,而是整支大军都要完了!” “你!” 虽然觉得鳌拜说的有道理,可阿济格还是很不爽。 鳌拜这家伙,自从在汝宁大败顺军,又逼得李自成逃入震雷山为山民所杀,随后在勒克德浑从汝宁突围而出的作战中也表现出色,如今在军中威望可不低。 虽然这货论起来仍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却也是地位上等、很有能力的奴才,他还真不好无理训斥。 好在勒克德浑及时开口解围。 他道:“大将军,看来阳武的明军确实很难缠,我们恐怕难以在短时间攻下了。既然如此,不如围而不攻,伏击来援的明军。” 鳌拜跟着道:“我来便是如此建议大将军的,围住一城,吃掉来援的明军,原本就是我们惯用的战术。 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埋伏了——明军既然有无人机这种邪器,我们埋伏的兵马想要不被发现恐怕很难。 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反陷入明军的包围中,那样可就弄巧成拙了。” 听此言,阿济格不由冷笑,“我们有神鹰海东青,还怕明军的无人机侦查?” 鳌拜都懒得说话了。 海东青首次大战无人机战果如何你心里没点数吗? 他真心觉得这个阿济格是年纪越大越蠢,比他的弟弟多尔衮、多铎差远了,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 勒克德浑则善意地提醒道:“大将军,海东青之前可没能击毁无人机,况且那无人机也不知是如何将其看到的军情传达回去的,防不胜防啊。” 阿济格瞪眼道:“说埋伏的是你,说不埋伏的也是你,你小子到底想怎样?” 勒克德浑尴尬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阿济格也不想说了,道:“行,那就围阳武,打援军!” ··· 延津离阳武不过二三十里地,因此在阳武被围的第二天下午,堵胤锡就率领麾下主力部队赶到了距离阳武七八里的地方。 因天色已晚,便只能就地扎营。 军中为扎营的是一片忙碌时,章旷找到了堵胤锡,严肃地道:“督师,今夜清虏极可能会来袭营,甚至可能趁夜发动大战。” 堵胤锡听了也是神情肃然,道:“怎么讲?” 堵胤锡长于战略及大局观,战术上并不擅长;章旷则在崇祯年间对付张献忠、李自成的兵马时就于战术谋略方面表现出色。 所以,堵胤锡对章旷的建议都很重视。 只是对于如今的军队而言,在夜间作战有很多不方便之处。别的不说,单是平时用于指挥、标示各部的旗帜便无法起作用。 所以,即便有人敢夜战,也都是以小股精锐进行。 若是进行大规模的夜战,则极有可能会指挥系统失灵令敌我双方都陷入一片混乱,在乱战中两败俱伤。 章旷道:“下官只是觉得,若下官是清虏主将,如今想要取胜,夜战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即便不在夜间进行大战,也绝对会尝试袭营——袭营以骑兵最佳,而清虏又骑兵众多,且夜间我军火炮、火枪都难以发挥。 有如此多的好处,只要清虏将领稍有点智慧,便不会忘了夜间袭营的选择。”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应对?” “通知各镇各营做好准备,严防死守即可。” 堵胤锡点头,当即让人去传令各镇各营,谨防清虏夜袭··· 丑时,也即是凌晨两三点。 距离明军营地一里外的某暗哨所在位置,忽然射出一道刺耳且醒目的烟花。 接着其他各处明哨、暗哨已接连释放传警烟花。 军营中执勤的将领、将士立即行动起来,有序通知各营将士起来准备作战。 与此同时,地面明显震动起来,却是大股骑兵正近距离向明军营地冲锋! 堵胤锡和将士们一样,和衣而卧,且睡得很轻,听到烟花传警的声音,立马醒来。 随即就带着一队亲兵来到了旁边的帐篷。 这里乃是飞鹰队六组的帐篷。 作为明军一个方面的统帅、督师,不仅堵胤锡麾下边防军、禁卫军各有一个飞鹰队小组,他的督标镇中更有一个编号前十的飞鹰队小组。 堵胤锡进入帐篷后,便见六组的四人正在操控无人机,摆弄平板电脑。(编号前十的飞鹰队小组都是四人,之后的是三人。) 见堵胤锡进来,除飞手外,其余三人都要起身行礼,却被堵胤锡一摆手制止了。 他知道无人机具有什么红外感应系统,是可以在夜间看到人和其他热血动物的,因此直问道:“清虏来了多少人马?从哪个方向来的。” 说话间,他人已经熟练地站到了观察员身后,去看那平板电脑。 飞鹰队六组组长叶霖睿道:“督师请看,清虏此番从六个方向来袭,根据无人机红外感应系统侦查统计,清虏每路都有一千多骑兵。” 只见平板电脑上,离明军营地最近的一股红点,已然冲到了最外围一个营盘的百步之内! 正文 第453章 不好!明军有妖灯! , 在被明军暗哨发现后,鳌拜率领千余八旗满洲骑兵,以最快的是速度突入到一座明军营盘的百步之内。 “乌巴什、古郎阿,你们各领一个牛录左右绕营射箭,吸引营内明军注意力,其余人随我寻机直冲营门!” “嗻!” 鳌拜以满语大声吩咐了,待手下两个牛录章京领兵分开,他则戴泽剩余的三四百骑兵停下来,散开在这座营盘的大门前方,借着夜色隐藏。 此番趁夜色袭营的战术又是勒克德浑提议的,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也都同意。 但只有他和遏必隆得阿济格授命,各领千余满洲骑兵;汉军的金砺、王世选,绿营的两个总兵马世勇、王崇贵,亦各领了一千余精骑参与夜袭。 正如堵胤锡所想,即便是八旗军中,够资格参与夜袭的人也不多。 如鳌拜所领的这千余八旗满洲兵,最差也是马甲兵,再次则是一百多红甲兵,还有二三十白甲兵,算是相当精锐的一支队伍了。 不过,鳌拜知道明军枪炮凶勐,故而即便有夜色遮掩,他也没敢直接冲营,而是向让手下两个甲喇章京领人绕营射箭,试探明军反应。 夜色中,满洲骑兵一边借着夜色跑马,一边离着十几步向营内射箭。 此时明军营内虽然已火把重重,却仍难以照透外面的夜色。 第一时间,在营盘栅栏各处守卫的明军时有被重箭射中的,可他们的箭支、火枪对营外骑射的满洲骑兵造成的伤害却较少。 见此,鳌拜不禁兴奋起来。 只要他分出去的兵马给营内明军造成巨大压力,那么他们在营门处布置的兵马必然会减少,说不得一会儿他就有了马踏明军营地,搅他一个天翻地覆的机会! 然而,兴奋而残忍的笑容才浮现在鳌拜脸上,便见明军营内的箭楼上忽然出现几道粗大、刺目的光柱,向四面八方照射! 刹那间,隐藏在夜色中的八旗满洲骑兵便纷纷显露出了身形! “不好!”鳌拜一手遮母,失声大呼,“明军有妖灯!快撤!通通散开撤退!” 说话只见,他一只手控马,拐弯向斜侧奔逃! 鳌拜很清楚,骑兵袭营最大的危险,便是被明军虎蹲炮照顾——当初在汝宁,他便曾率领一队精骑冲过明军的军阵,结果差点在众多虎蹲炮下丧命。 之前有夜色掩护,明军虎蹲炮也不可能环营布置在所有地方。明军真的那样做了,虎蹲炮分散使用,也就没了那么骇人的威力。 如今明军妖灯照射四方,他们这一群在营门前停留的骑兵便成了最好的靶子。 果不其然,在粗大、刺目的光柱扫过的两三息后,连绵的炮轰声便响起。 只见一门门虎蹲炮从营盘栅栏特意流出的炮口中探出来,向满洲骑兵较多的位置抛洒下一张张由散弹构成的死亡之网。 一瞬间,便有上百名满洲骑兵被打落下马。 便是最先向一侧奔逃的鳌拜,都被好几颗瓷片打到了身上。 因为是夜袭,他只穿了一套棉甲,和锁子甲,因此身上虽然没事,可两只胳膊却都划伤了。 身下战马也被两个碎片划过,痛嘶起来,跑得更快了。 奔出这明军营盘三百步后,鳌拜仍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跑。因为他很清楚,明军还有新式火炮,可以打得更远。 虽然骑兵被新式火炮击中的概率较低,但他却不敢赌。 果然,在他领着骑兵跑出一里之后,明军营内的火炮再次怒吼,打出了一发发开花弹,在鳌拜等人周围接连爆炸。 一时间,竟又有一二十人不幸被开花弹杀伤,坠落马下,生死不知。 等鳌拜奔出明军营地四里以外,距离清军大营也不远时,便开始用特殊的吆喝声,召唤在夜间散落的骑兵。 等到天色微微亮时,再不见有走散的骑兵回来,鳌拜身边也才召集了六百多人,这让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 “勒克德浑的狗屎计谋真是害人不浅!” 到此时,鳌拜已彻底忘记当初他也是赞同夜袭之事的了,只恨勒克德浑不该提出此议。 鳌拜面相粗豪,心思却细腻阴诡。 他知道此番定不止他这支兵马损失惨重,其他各部精骑恐怕同样损失不少。 而如此大的损失,必须有人负责——这个人只能是勒克德浑,而非他鳌拜。 <a > 为了避免独自面对恼怒的阿济格,鳌拜在大营外汇聚了其他五股骑兵。也是此时,他得知了一个令他心情复杂的事——遏必隆在昨晚不幸被虎蹲炮打死了,尸体都没能抢回来。 另外,汉军正红旗固山额真王世选亦身受重伤,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见此,他对王世选、金砺、马世勇、王崇贵四人道:“此番我等袭营不成,反损兵折将,都是勒克德浑的计谋所害。几位请放心,相信此番回去,大将军定会给我等一个交代的。” 四人其实此时心中十分忐忑,正想着该怎么向阿济格交代呢。一听鳌拜的话,便知道他是想让勒克德浑一个人把大家的锅都背了。 于是纷纷表态。 “明军有妖灯,确实不该袭营啊。” “此前就有消息说,明军有妖灯,在夜中极亮,可照射近一里之地,怎么勒克德浑贝勒还会提出夜袭之议?” “相信大将军会替我等主持公道的。” “···” 就这样,五人统一了想法。 回到大营中,将夜袭因明军有妖灯而失败的事说了,阿济格也怪到勒克德浑身上。 因为鳌拜、金砺等人算是目前中线清军中的全部主要将领了,也就尚可喜、祖可法没参与其中,所以不论如何,阿济格都不可能一体怪罪五人,只能怪罪勒克德浑。 为了安抚各部将士,阿济格命人将勒克德浑当众抽了三十鞭子——清军中被抽鞭子,是不能着甲的,因此勒克德浑直被抽得皮开肉绽,一时间都没法出席后面的军事会议了,只能在自己的营帐中养伤。 另一边,堵胤锡得知各营统计后的伤亡及战果后,也不甚高兴。 昨夜,六股骑兵虽然没有一个能攻入营中的,可单是逼近营地外射箭,便令明军死伤两三百人——主要是伤的多,真正被箭射死的只有四五十人。 这主要是因为昨夜清虏用的都是重箭,若是如蒙古骑兵一般的轻箭,即便十几步,也很难对如今的明军造成太大杀伤。 至于清虏骑兵,却是被他们击杀一千余人,俘虏了三四百轻伤的骑兵。 了解到昨夜最外围几个营盘的作战过程后,堵胤锡不禁皱眉感叹道:“探照灯虽好,可却太耗电啊。若非军中电力储备不够,夜里便可以一直开着探照灯,何至于让清军袭营?” 正文 第454章 开端 , 朱媺娖给大明新军的边防军各镇至少配备了一个太阳能充电宝,以保证军中对讲机等后世物品的用电。 但对于好几镇兵马汇聚在一起的一方面军队来说,仅靠太阳能充电宝就不太够用了。 况且,若遇上连绵阴雨天气,太阳能充电宝的电量便很难顶得住军中各类需用电物品的消耗。 所以朱媺娖给吕大器、堵胤锡、曾英等一个方面军的总督、提督,还配备了小型人力发电机以及稳压器等相关设备。 可即便如此,军中用电仍需节省。 如野外用的手提探照灯,边防军每一镇亦不过一盏,至于手电则是没有的。 又因为手提探照灯耗电颇大,故而平时几乎不使用,只有在需要夜间急行军,以及遭遇夜战时,才会紧急使用。 至于说向后世二战中那样,在营中布置真正的探照灯,彻夜扫视四方,以现在的条件根本做不到——事实上,手提探照灯也没法儿和后世那种大功率探照灯相比,只是鳌拜等人都第一次见,才如此惊骇。 章旷在一旁则含笑道:“此战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了,不仅灭了清虏一千多精骑,更是击杀满洲梅勒章京遏必隆。 而清虏此番夜袭不成,反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必然士气大降,正好有利于我军今日与其决战。” 堵胤锡依旧皱着眉,道:“其实我更担心,清虏夜袭受此重创,会不会放弃决战,直接撤退?若如此,我们后面反倒要多费一些时间,说不得会耽误实行军务院的战略。” 章旷也不知清虏现在会如何想,便道:“清虏或许会撤兵,但他们若真的撤了,以后但凡在正面战场遭遇我军,便很难有多高士气了。” 堵胤锡点头,也认同这一说法。 ··· 阳武县城北面,清军大营。 “不行,决不能就这么撤退!”听鳌拜提出撤军回卫辉府的建议,阿济格想也不想就给否了,随即更是讥讽道:“鳌拜,你该不会是昨晚被吓破了胆子吧?别忘了,你可是我八旗军中有名的勇士!” 确实,此时的鳌拜虽然没有得顺治封为满清第一巴图鲁,但早就是八旗军中着名的勇士了。 但鳌拜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个人武勇,还有脑子。 他道:“大将军,昨夜夜袭损兵折将,我军已然士气大跌。明军火炮凶勐,我军本就难以施展,如今又跌了士气,这仗如何能打?” 阿济格道:“我们要连打一场都不敢,叫天下人怎么看?别的不说,恐怕下面的八旗汉军、绿营都要起异心!” 如今他大帐中只有满人将领,故而才会如此说。 鳌拜也知道阿济格说的有道理,但他真觉得这场大战赢面太小,不如先撤退保存实力,寻找到合适的战机再与明军做过一场。 他皱着眉头道:“大将军,撤退或许会一时失了人心,可总比一场大败要好···” “鳌拜!”阿济格真的怒了,他等着鳌拜道:“你再这么说,本王便治你一个动摇军心之罪!” 大清军律,动摇军心者,斩! 于是鳌拜立即单膝跪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阿济格虽不聪明,却知道如今鳌拜、苏克萨哈等满人将领,才是他真正能倚赖的臂膀,于是冷哼一声道:“起来吧,一会儿还要召集各部将领议事呢,莫要再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了。此战,我大清必胜!” “嗻!” 天大亮之后,清军并没有主动找明军决战,而是将看守阳武城的几千人也都招回大营,做出紧守营寨的姿态。 因为经过军议,阿济格也觉得,在夜袭失败之后立即与明军决战有些不智。 便决定休息一两天,待军心士气有所恢复,再与明军决战。 然而堵胤锡却不想跟清军再阳武徒耗时间,或者说,他就是想给清军施加压力。 早饭之后,他站在一座望车上,用望远镜打量着清军的营地。 之所以不用无人机,是因为昨日他感到阳武县城附近时,便用对讲机跟徐勇联系上了,了解到了清虏以猎鹰海东青对付无人机的事。 为避免出现意外,再加上此时并不需要,堵胤锡便没让无人机去侦查清军营地内的布置。 他此时用望远镜看去,便能看出不少情况。 只见清军各营盘相距都不近,且每个营盘都比正常的要大一些。毫无疑问,如此作为,都是为了防炮轰。 不出意外,清军各营盘内应该还有防御炮火的一些布置。 比如说,他得知扬州之战,八旗汉军便曾在营盘内挖沟壕,以躲避炮弹。 虽然扬州之战,清虏一败涂地,可根据军务院分享给各军的战事桉例,此战中沟壕还是起了不小作用的,大大延缓了黄得功所部攻入营垒的速度,甚至给黄得功所部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考虑到己方火炮优势,远远优于清虏,堵胤锡还是命令督标镇动用了全部光明火炮,共八十门,以实弹、开花弹各轰击清军营垒一轮,试一试。 轰轰轰··· 八十门光明式火炮集中使用,也是难得一见的。 在火炮震天彻地的怒吼声中,一枚枚实弹先轰向几处清军营垒(即营盘,如明军一般一个营扎一个营盘)。 只见八十枚铁弹带着恐怖的动能,撞击在营垒外的原木栅栏上。 这些原木虽然大多有成人胳膊粗,甚至大腿那么粗,又在内外垒土增添防护能力,可还是被铁弹轰得崩倒破碎。 也就是在一些清军无意识做成反斜面、且垒土较厚的地方,才勉强防住了铁弹。 不过这一现象,清军中暂时却无人注意到。 因为遭到炮击的几个营盘都是绿营兵,此时已经起了乱子——虽然一轮炮击中每个营盘中被铁弹杀伤的顶多就几十人,可那种无法抵抗的感觉,却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至于说躲在沟壕中,也不可能所有人时时刻刻都躲在沟壕中啊。 也亏得这些绿营兵都比较精锐,才一时没崩。若是素质低一些的绿营兵,恐怕挨一论炮弹就崩溃了。 其中一个绿营兵的营盘内,躲在一道沟壕内的王崇贵大声喊道:“都别乱!别忘了咱们也有大炮,肯定会还击明军的,那时他们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崇贵的话,八旗汉军尚可喜所在的营垒中,立即传出了一阵红夷大炮的怒吼。 却是昨夜尚可喜派人趁着夜色,将那四十门红夷大炮又运了回来。 虽然里面很多大炮的炮车都毁了,但大炮本身受损的只有四门红夷炮,剩下的三十六门还是能用的。 尤其是十门红夷大炮,虽然笨重,却着实结实,一门都不曾损坏。 此时,便是十门隐藏在营垒中的红夷大炮,向明军火炮阵地发动了还击。 正文 第455章 炮弹洗营,崩了! , 轰轰轰··· 随着沉闷的巨响,十枚碗口大的铁球轰向明军炮兵阵地。 明军炮兵阵地此时距离清军大营最前面的一线营垒有三里地,而清军大炮中,唯有红夷大炮能打三里远,并且还需要安置在较高的位置上。 堵胤锡这边早就知道对面清军有十门红夷大炮,又怎么可能不防备? 故而虽然摆出了足足八十门光明火炮,但炮位却分得很散,且光明火炮地炮车都做了厚木包钢的挡板,其后又以钢筋作为骨架做了受力缓冲结构。 虽未无法完全挡住红夷大炮打发的铁弹,却也可以稍稍防御,让炮兵有个躲避的地方。 另外,大明新军炮兵在设置炮位时,一边都会在旁边设置专门的避弹坑。 便如此时,一听到清军大营中炮响,很多炮兵便纷纷跳入旁边的避弹坑——这种避弹坑对于防备红夷大炮的铁弹还是颇为有效果的。 只见十枚铁弹呼啸而来,只有三枚幸运的命中了明军炮车。 这概率已经相当高了。 然而,其中只有两架炮车被损毁,另一架只是被擦了个边而已。 钢制的光明火炮,也只有一门轻微受损。 至于炮兵,则只有一个倒霉蛋被破碎的炮车碎片扎中要害当场死亡,另外则有三人受了轻伤。 虽然这个伤亡很轻微,但边防军第十四镇的炮兵们却感觉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当即以开花弹延伸轰打尚可喜部的几个营盘。 尚可喜如今麾下也才五千人而已,为了防备明军火炮,设立了足足四个不小的营盘。 即便如此,遭受八十枚开花弹,平均每个营盘也分摊了二十枚。 哪怕尚可喜部也在营中设立了沟壕、避弹坑,可还是伤亡近百人,尤其是炮车附近的炮兵。 其中几架安置在高坡上的红夷大炮,甚至有三门被炸翻在地,想要恢复炮位至少需要一刻多钟,而若想再次打发,还得一刻钟。 有两刻钟,明军都能在打发十好几轮炮弹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两分钟后,明军火炮再次照顾尚可喜部的四个营盘。 因为堵胤锡、郝效忠都没发话让停止,或是选择别的营垒轰打,第十四镇的炮兵们便以两三分钟一轮的频率,不断轰打尚可喜部营盘。 临时负责指挥这八十个炮组的第十四镇直属炮哨哨长魏大成是个从四川调拨来的老炮兵,在方才清军的炮击中差点重伤,本身脾气火爆的他,这时一边指挥炮兵们打发炮弹,一边骂骂咧咧。 “狗日的清虏,居然敢打我们,有本事打死我们撒?打不死我们,你们就得死!” “给老子继续上开花弹轰,让他们感受下什么叫炮弹洗地!” 这魏大成在成都受训时,也是看过电影的,影响最深刻的就是电影中炮弹洗地的场面。 他一直以来的遗憾就是手下火炮太少,这次能够指挥八十门光明火炮,模彷一把电影中的炮弹洗地,可算是过了瘾。 魏大成等炮兵是过瘾了,可对面尚可喜部的八旗汉军却崩溃了。 八十枚开花弹,两三分钟就落下来一轮,这让尚可喜部的炮兵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但凡想过去操作红夷大炮的,往往还没打发,就会迎来一轮明军的开花弹,顿时各个脸上开花,死伤惨重。 那些都在沟壕、避弹坑中的其他八旗汉军同样不好过。 他们的沟壕、避弹坑挖掘的好不科学,都很粗糙,遭到三轮开花弹轰打后,便相继垮塌。 尚可喜部的八旗汉军不是被当场活埋,便是被开花弹中的碎瓷片、铁钉等杀死炸伤。 因此,没能挺过十轮,尚可喜部四个营盘内剩余的八旗汉军就崩溃了。 便是尚可喜本人,也不敢继续待在原本的营盘内,和溃兵们一起匆匆向一侧逃去——他们没敢直接往后逃,怕遭遇清虏的督战队被直接斩杀。 阿济格在更后方的一个营盘的望车上,瞧见尚可喜部被炮弹洗营的场面,震惊得目瞪口呆。 等回过神来,他只觉得心中被恐惧所充满,觉得明军有如此多凶勐的火炮,他们大清根本不可能战胜——此前他所有的大清必胜信念,被这一场炮战直接打没了! “传本王将令,撤退!”阿济格下了望车,嗓子干涩地道,“明军火炮竟然如此多,如此凶勐,这仗根本没法打!” 清军中其他将领,如鳌拜、苏克萨哈、金砺、祖可法等,也观看了方才的炮战,同样被惊得丧胆。 得到阿济格的命令,没谁说阿济格怂,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骑兵众多,军中也多骡马,他们对成功撤离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另外,若明军真的敢主动进攻,阻止他们撤退,或许他们还能凭借骑兵优势,寻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另一边。 同样站在望车上的堵胤锡,用望远镜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军个营盘的异动。 “那四个安置红夷大炮的营盘就这么崩了?” “其他清军营盘动静也不对···莫非是要撤退?” 想到这里,堵胤锡眉头大皱,当即命令飞鹰队六组启用无人机去观察清虏大营内的情况。 六组本就准备好了在待命,得到命令后,组长叶霖睿立即亲自操鸟瞰无人机升空。 很快,叶霖睿操控的鸟瞰无人机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清虏大营上空。 观察员通过鸟瞰无人机下方的摄像头,清楚地看到清军各营盘内的情况,当即便去人向堵胤锡汇报:清军确实在准备撤退! 堵胤锡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若是让清虏逃回卫辉府,我们再去打,可就又要耗费不少时间了。 关键是,经此一战,恐怕清虏未必再敢与我们决战,很有可能会直接退回关外。” 章旷在一旁道:“督师所虑是有道理的,军务院恐怕也没想到,清虏会被我们的火炮直接打崩。 此时要是让这数万清虏逃了,将情况汇报给清庭知晓,清庭多半会全面收缩兵力,退回关外。 <a >吞噬小说网 辽东山林遍布,若真是让清虏逃回辽东老巢,我们要剿灭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下官以为,此时督师因当机立断,下令全军进攻清虏大营,务求一举歼灭这数万清虏!” 堵胤锡裹着眉头道,“可若是我歼灭了这些清虏,军务院的计划岂不是会受到严重影响?” 章旷道:“计划不如变化,此战歼灭清虏后,督师可立即电报军务院,建议海上的两支兵马立即行动,是有很大希望在清庭收到阿济格战败消息前直捣北京的。” 堵胤锡觉得这样不顾大局不太好,可眼前局势,却又需要他即可发动总攻,因此一时犹豫起来。 章旷急了,再次劝道:“督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至于军务院的计划,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闻言,堵胤锡终于不再犹豫,咬牙道:“也罢。传本督师令,全军出击,务必尽歼当面之清虏!” 正文 第456章 清虏反攻!同归于尽! , 随着堵胤锡下达全军进攻的命令,第八镇、第九镇所属的八十门光明火炮首先发出了震天彻地的怒吼声。 轰轰轰··· 加上堵胤锡督标镇的八十门光明火炮,共有两百四十每开花弹落入清军大营中。 <a href="https://m." id="wzsy"> 哪怕清军的大营占地颇大,各营盘分得颇开,一时间也仿佛被炮火所覆盖,开花弹爆炸的硝烟弥漫开,更是随着秋风遮掩整座清军大营。 得到撤退的命令,八旗满洲、八旗汉军各部虽然也都士气沮丧,但撤退起来仍旧有条不紊,并没有产生多大混乱。 可祖可法麾下各个绿营却彻底乱了。 说到底,这些绿营精锐虽然对清国较为“忠诚”,那是因为绿营将领为清庭的高官厚禄所收买,而底下的大头兵多数是随波逐流,习惯服于将领的命令。 在顺风顺水时,这些大头兵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如今眼见着大清要完,如今更是挨了一顿炮轰就匆匆撤退,绿营的大头兵们哪里还愿意跟着? 再跟着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抛家舍业,被裹着一起去关外钻雪山老林子? 于是,当明军的大规模炮轰到来后,祖可法麾下七八个营盘的绿营兵全都崩了。 一两万绿营兵疯了般跑出营盘,向清军、明军交战的两侧跑去。 各镇炮兵指挥官拿着望远镜看到这一情况,当即指挥各炮组,在第二轮炮击中全部照顾八旗军的营盘。 原本八旗军是要收拾一些必要的粮草辎重,有序撤退的。有众多马匹,他们并不觉得明军能追上。 可此时遭到如此勐烈的炮击,很多人便顾不得收拾粮草辎重了,吓得骑上马就跑。 当然,如今八旗军中精锐仍占据相当比例,故而这场溃退看似颇乱,其实并没有完全散了建制。 堵胤锡从望车上下来,来到飞鹰队六组的帐篷,通过观察员所持的平板电脑,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八旗军溃逃时,至少也是二三十人一小队,而十来个小队又隐隐形成一大队。 他当即拿出对讲机,打开其中一个频道,道:“曹总兵,速带禁卫军第三镇出击,尽量迟滞撤退的清虏主力,为三镇边防军加入战场争取时间。” “尊令!” 曹勋应了。 他和禁卫军第三镇的骑兵们等这个出场机会,已经等了一年,如今终于等到用武之地。 “呜呜——” 随着禁卫军第三镇特有的号角声响起,上万早就布置在清军侧翼的精骑,立即纵马向正在溃逃出营的清虏奔去! 作为从成都出来的禁卫军,第三镇每个骑士都是一身精良棉甲加钢制板甲、飞碟帽,便是战马也弄了一身精良的半身马甲。 这一整套不仅防御相当不错,还不重。 此外,第三镇的骑兵都能骑射,除配有骑弓外,还有马刀、马枪各一把。 其中曹勋所领的亲兵千总,更是人人皆配有一把骑枪,即威力加大的手铳。 清军的整体撤退计划终究是是被明军勐烈的炮火打乱了,再加上撤退命令原本就下得比较突然,如今根本没有哪一部去迎上去阻挡禁卫军第三镇。 而清军虽然骡马众多,尤其是八旗满洲,几乎一人双马,可在两百四十门光明火炮的延伸轰击下,终究没能立即从清军大营中撤出来。 待禁卫军第三镇插入北撤的清军中时,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八旗军在营地内。 而实际被禁卫军骑兵迟滞北逃的清军则超过了一半! 自从阿济格记事以来,他们八旗军还从未遇到过这般的大溃退。 不过此时他心中倒没有想太多复杂的事情,反而是暴躁的性格被激发,再考虑到随着明军骑兵插入他们的队伍中,明军炮火必然会有所顾忌,不敢再轰打。 他便一拉缰绳停下战马,须发皆张地高喊道:“再这么跑下去,我们没几个人能逃走!传本王将令,反攻!反攻!跟明军杀到一起!” 说完,当先领着身边的一百多葛布什贤(侍卫),向禁卫军第三镇所在的地方冲去! 他害怕的是明军炮火,却渴望与明军短兵相接! “呜呜——” 随着清军的号角声跟着吹起,各牛录、甲喇的八旗军,便在清军将领的带领下,纷纷调转马头,反向明军这边冲来。 明军军阵后面,堵胤锡通过无人机侦查到的这一画面,不禁眉头紧皱,紧张起来。 章旷也在旁边,同样皱着眉,道:“督师,绝不可奔着救援禁卫军第三镇而去,让其余三镇兵马,从其他方向与清虏接战,方可充分发挥边防军枪炮威力。” “我知道。”堵胤锡点头,当即拿出对讲机,向三镇边防军的总兵发去了命令。 至于战场的具体指挥,他自然是交给各镇总兵、参将等将领,而不会靠着对讲机、无人机进行战场微操。 在三镇边防军迅速接近战场时,边防军中的飞鹰队三个小组率先行动起来。 他们都放出了一架微型无人机,直奔清虏与禁卫军第三镇接战的地方,以及清虏的后方,两三百米的高空盘飞,播放着录音库中的一段录音。 “大明昭武皇帝乃天命所衷,尔等速速跪地投降,可免死罪!凡顽抗者,有死无生!” 这段话用当下的汉话喊了一边,又用满语喊了一遍。 洪亮的声音,即便是战场的喧嚣也难以遮掩,即便是八旗满洲的士卒都听得一愣,更别说八旗汉军中的士卒了。 虽然一开始真跪地投降的寥寥无几,可如此反复的喊话,无疑是对清虏士气的一遍遍打击,令清虏反攻的气势大为削弱。 阿济格听到这话,气得直吐血,指着天空中飞过的一架无人机用满语大骂道:“明军邪器,豁我军心,真是无耻!” 随即又喊道:“训鹰人呢?放我们的海东青,驱赶明军的无人机!” 被裹在军中的训鹰人得到命令,立即放出了五只海东青。 “啾!” 受战场的喊杀与刀剑枪炮的喧嚣所惊,五只海东青一被放开,就飞向高空,远离战场,完全没有下来捕猎那三家盘旋于百丈高空的无人机的意思。 见此,阿济格气得大骂:“狗屁的神鹰!扁毛畜牲!” 谁知他刚骂完,五只海东青大约是适应战场的吵闹声,飞扑下来,直取飞得相对较高的一架微型无人机。 操纵这架微型无人机的,乃是跟随边防军第九镇的飞鹰队十九组飞手韩喆,观察员则是李琼。 见海东青扑来,韩喆当即就要反向高空飞掠,以躲避。 李琼则操控平板播放据说能吓跑海东青的那首曲子《好运来》。 谁知,眼见有三只海东青迫近了无人机十步之内,李琼播放了《好运来》,却发现没用! “二十三组的人不是说能吓跑猎鹰吗?怎么会没用?”李琼立即急得额头冒汗。 组长王诚冷静地道:“恐怕是战场太吵了,反而影响到了这首曲子的效果。韩喆,若是没法跑掉,就速速操控无人机自毁吧。” 韩喆正紧张的操控着无人机,根本没时间说话。 他先是向高空飞,避开第一只海东青的攻击;眼见海东青再次接近,他又操控无人机向下飞掠,再次避开了海东青的攻击。 可这么一上一下,却令其操控的无人机被五只海东青隐隐包围了。 恰好此时,他瞧见平板上所先是的下方画面中出现一杆帅旗,旗下则有一位头盔上插着夸张羽毛的中年清虏将领,便操控着无人机直向其飞掠去! 他要让无人机跟这个清虏大将同归于尽! 正文 第457章 无人机阵斩阿济格,豪格死清虏皆溃退! , 阿济格眼见海东青从高空下来围猎明军的无人机,就收起千里镜,领着一百多名葛布什贤,带着帅旗,继续向明军那边冲去。 他也算是领军多年的,很清楚在战场上主帅、主将对将士们的引导和激励作用。 所以,即便他不是真的要进入最一线和明军搏杀,也必须带着帅旗不断向前,才可以激励八旗将士的勇气,令他们跟着反攻明军。 可阿济格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收起千里镜后,那架被海东青围猎的无人机便直向他俯冲下来。 当无人机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到阿济格上空十丈时,才被一个好奇空战的葛布什贤看到,顿时惊呼道:“大将军小心!” 惊呼之后,这名葛布什贤拿出弓箭便射! 可惜无人机飞得太快了,呼吸间就接近到了阿济格三丈内,让他这一箭射空,反射死了前方一个倒霉的八旗兵。 阿济格闻声抬头,恰好看到无人机直朝他头脸俯冲而来,并且无人机吟唱的巫曲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响亮——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此时,阿济格心生惊恐的同时,又莫名觉得这首巫曲还挺好听。 但他手上动作却不慢,挥刀就向无人机噼去! 呼! 他噼空了! 下一刻他便觉得脸上、脖子巨疼,惨叫着栽落马下··· 飞鹰队十九组所在营帐。 三人只听到卡卡的几声怪响,便见平板上的摄像头视野被鲜血染红,接着就黑了下去。 韩喆试了几次,发现都无法再让无人机飞起来,也没法弄清楚那边的情况,便放下了操控手柄。 然而他手却是抖的,看向王诚、李琼,问:“这个清军主将被我杀了?没看错旗帜的话,他似乎是伪清英亲王阿济格?” 王诚道:“很有可能。” 说完,当即拿出对讲机,向第九镇的主将金声桓,以及方面军的主帅堵胤锡汇报他们小组极可能利用无人机击杀了阿济格的事。 堵胤锡得知此消息后,当即下令道:“你们飞鹰队不是能临时录音播放吗?立即用汉语、满语录音,然后在整个战场喊话,就说阿济格死了,让剩余的人投降!” “尊令!” ··· 事实上,阿济格并没有死,但却受伤不轻,险些被无人机的螺旋桨划破脖子动脉而丧命。 同时,他的一只眼被螺旋桨划破了,半边脸也有好几道狰狞伤口,鲜血淋漓。 这种伤势即便不致命,他也是无法在登上马匹继续作战的——像三国时夏侯惇那样被射中一只眼还能拔箭吃了眼珠再战的只是少数。 而真实历史上,夏侯惇中箭后当时就败北了,并没有像演义中说的那么狠。 阿济格虽然在爱新觉罗宗室中也以勇武着称,但显然没有带着如此伤势骑马坚持的意志,当时就疼得差点晕过去。 周围的葛布什贤有要直接带着阿济格撤退的,也有让阿济格就地处理伤口的。 稍稍争执,才决定将阿济格送往后方医治,帅旗就由大部分葛布什贤护着,继续向前移动,带动大部队反攻明军。 可是,没过多久,明军无人机便汉、满双语播放起另一段录音—— “阿济格已被无人机击杀,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至于说那五只海东青,在见无人机飞到最下方,伤了人后,都直接吓跑了,早就难以限制明军无人机。 最前方的清虏原本与禁卫军第三镇交战就不顺。 依照八旗军的经验,明军野战若无火炮助阵,并不强,他们一个马甲有时甚至可以打四五个。 虽然明军中也有如曹变蛟那等令满洲勇士都闻之色变的强人,但毕竟是少数,多数明军骑兵 是不如八旗军骑兵的。 然而,这一番交战,他们却发现眼前明军骑兵不仅装备极好,勇武也丝毫不输于八旗马甲兵,甚至更厉害些。 更何况,明军骑兵的精良装备,本就给他们带来了相当高的战力。 尤其是那曹变蛟所领的一千亲兵,个个都是骑兵劲卒。 他们在远处先以弓箭抛射,再近些又纷纷拿出手铳轰击,一个照面,解决了好几百的清虏骑兵。 近战之中,他们甲坚刃利,偏偏因为着甲更轻便而更灵活,这便让清虏骑兵再次吃了亏。 便连鳌拜这等八旗满洲中有名的勇士,都顶不住明军骑兵的压力,被迫得接连后退。 此时再听无人机反复喊着“大将军阿济格已死”的话,顿时清军士气跌到谷底,发起反攻所举起的气势彻底散掉,各队、各牛录纷纷败逃。 如鳌拜、苏克萨哈等临时退到后阵的将领还想组织八旗军坚持,高喊大将军阿济格没死,可却没多少人信。 因为很多八旗将士只能看到帅旗,却在帅旗下找不到阿济格的人。 这无疑说明,阿济格确实出事了。 最重要的是,明军骑兵出乎意料的厉害,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恰好这时,第八镇、第九镇、第十四镇边防军,也从不同方向切入战场,与清虏接战。 上千门虎蹲炮接连打发,又有明军火枪兵排队轮番进击,让仍顶在前线的清虏如割麦子般倒下。 如此恐怖的场面,彻底击垮了所有八旗军的信心,顿时让整个战场的八旗军都夺命北逃。 ···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因正处在北伐清虏之时,朱媺娖这段时间注意力大多放在北伐战事上。 她经常召集军务院众臣在武英殿开会,了解前方战况,并作出一些决定。 今天,她正在跟李岩、红娘子、朱大典等人议论山西姜襄等前伪清绿营将领准备反正,配合吕大器、李定国歼灭山西清虏的事。 “姜襄反正我们自然是要接受的,但重归大明之后,他却是不可再为实权将领了。 要怎么安排姜襄等人,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朱媺娖问军务院众臣。 杨廷麟建言道:“臣以为可以安排姜襄为军校老师。” 视频投影中李岩也道:“臣以为军校确实适合姜襄等人,不过他在为军校教官前,也须得在将官进修班学习,并通过考试才行。” 也在视频投影中的马科则迟疑道:“姜襄虽说同锦衣卫接触过,表示要反正,可毕竟还没有行动。他此番询问条件,若得此答复,会不会反悔?” 听到这里,朱媺娖道:“他若是反悔,那便不需要他反正了。对姜襄等陕西反正的部分将领安排,就这么决定了吧。” 对朱媺娖而言,姜襄先后降顺、降清倒不是无法接受,姜襄最大的问题是成为了大同根深蒂固的军阀。 后世历史上,就连清庭都对姜襄有所让步,可见以姜襄为核心的大同军阀之根深蒂固。 朱媺娖是决不允许大明新军中有这种军阀存在的,所以姜襄最多给个闲职。 若姜襄不接受,也不过是让陕西方面军多费些手脚而已。 朱媺娖如此自信,也是因为近几日从山陕及河南、山东传来的战报,都说明大明新军战力对比清虏要比她和军务院预料的高不少。 至于造成这种预估的原因,则是她和军务院漏算了大势对士气的影响——如今便是普通士卒,都觉得大明再次兴盛,将清虏驱赶回关外是必然的事,士气自是比朱媺娖等预估的更加高昂。 这让大明新军战斗力莫名提升了不小的一截。 所以,如今朱媺娖并不是很在乎姜襄等人的反正和策应。 其余人其实 也并不是很在乎姜襄等人的反正,甚至如杨廷麟、朱大典这些崇祯朝的官员,还想追究当年姜襄降顺的罪责。 因此,听朱媺娖明言对姜襄的安排,便没人提出别的意见了。 朱媺娖正待议下一件事,便见刘淑英从后殿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来,神色古怪。 她先向朱媺娖一揖,才递上电报文件,道:“陛下,曾提督传来电文,说他们在一小时之前的战斗中以光明火炮打死了征南大将军豪格,随后山东兖州府的清虏就溃退了。 目前他正指挥麾下各镇追剿清虏,只是担忧此事会影响军务院从海上出兵直取北京的计划,故建议海上两路兵马趁清庭尚未得知前线消息,尽快出兵北直隶。”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第457章 无人机阵斩阿济格,豪格死清虏皆溃退! 正文 第458章 功过各论,天津三卫 , 如果朱媺娖正在跟内阁众臣开会,没得到她的允许,刘淑英是不会将军事电报内容说出来的。 但如今召开的是军务院会议,电报内容本就需要告知军务院众臣,她便说了。 听此,众人都是一愣。 谁都没有想到,山东的清虏竟然突然就全线溃退了。 须知,既然清虏在山东的主帅豪格被打死,又全线溃退,多半会舍弃整个山东,退往北直隶。 如此自然就让军务院此前所定计划破产。 回过神来,杨廷麟当先道:“陛下,军务院早已讲明此番北伐的战略计划,可江北方面军不仅未能令清庭增兵山东,更打死清虏主帅豪格,极可能令清虏放弃山东退守北直。 此举虽于局部战场有功,可置我军务院战略于何地?清庭若得知消息,恐怕亦会直接退出关去,令海上两路兵马再难实现一举拿下整个清庭的战略目的!” 其他人没说话,朱媺娖也没说话,而是示意刘珠将她看完的电文递给红娘子看。 以前红娘子认识的字不多,可自从跟了李岩,认识的字便越来越多了。 她也是冰雪聪明,看完电文,便知道了朱媺娖的意思,当即道:“杨郎中,电报中奏明,江北方面军并未采取过于激进的战术,只是正常地以光明火炮轰击清虏红夷大炮阵地。 并没有想到,豪格身为一方主帅,竟然会在那时去清虏大炮阵地督战,且不幸被炸死,更不曾想到清虏会因豪格之死全线溃退。” 杨廷麟虽然只是军务院军法司郎中,却丝毫不觉得身份就比协理大臣低,当即质疑道:“红军门的意思是说,曾英等江北方面军将领并无过错了?” 红娘子道:“他们是按军务院部署正常与清虏交战,有何过错?难道运气不好,也算错?” 杨廷麟大声道:“坏了军务院的战略那便有错。此事若不惩戒,今后诸军在外,皆以运气之言不听军务院指挥,岂不又成藩镇军阀?!” “好了!”朱媺娖开口,中断了这场争论,“江北方面军的过错之后再议,当今紧要之事,是否该令海上两路兵马即刻出兵?” “自然是要的。”视频投影中李岩道,“如今黄得功、杨展都已乘水师战船抵达渤海,只需我军务院一封电报,他们便可以获知山东战事的变化,提前出兵北直。 而清虏纵然以快马去京师汇报,亦需要几天时间,足够黄得功、杨展直取京师了。” 李岩说完,这边的朱大典起身道:“陛下,臣以为可以令杨展部放弃攻打永平府的计划,与黄得功部一起从大沽登陆,以更快的速度击溃天津卫清虏。 之后两部在杨村分兵,黄得功部偏西,沿洋河走武清,直取良乡、西山。 杨展部偏东,沿运河走香河县,直取通州。而后两者夹击京师之清虏。 若他们进击的速度够快,是有颇大机会将清庭要员拦截在关内的。” 视频投影另一边的马科也建言道:“陛下,臣以为可集中黄得功、杨展两部骑兵,遣一骑兵骁将率领,直奔京师以北,游弋于昌平、怀柔一带,亦有助于拦截清庭要员。” 朱媺娖微笑着点头,道:“朱协理、马协理的建议都不错,军务院便照这两条赶紧做一个计划,给黄得功、杨展所部发出新的军令吧。” “臣等遵旨!” 众臣才应下,便见郑森也神色古怪地从后殿秘书处过来,同样拿着一纸电文。 这顿时让众臣心中浮现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前方战事又有什么大变故吧? 郑森将电文递给刘珠,便一揖道:“启奏陛下,堵胤锡发来电报,称河南方面军三小时前与阳武城外击溃阿济格所部数万清虏。 令飞鹰队十九组于空战中以损失一架微型无人机为代价,重创伪清英亲王阿济格。 目前阳武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清虏绿营兵绝大部分在开战之处便溃逃,八旗满洲、八旗汉军则被歼灭过半,另有伪清平南王尚可喜被曹勋阵斩。 最后,堵胤锡向陛下请罪,称其错估了清虏战斗力,以至于坏了军务院原定战略计划。还建议黄得功、杨展部,立即出兵,或有机会截获京师之清虏。” 听了这一番话,军务院众臣不禁面面相觑。 朱媺娖也不知是喜是忧。 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军务院错过了目前大明新军和清军的实力差距啊。 不过堵胤锡、曾英他们没能实现军务院的战略计划,甚至破坏了计划,肯定是要罚的。 但他们击溃清虏也有功,虽然功过不能相抵,后面该罚的罚,该奖赏的奖赏就是了。 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让黄得功、杨展直取京师,争取把顺治、多尔衮等清庭要员拿下。”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有道理。 接着,李岩、朱大典等军务院大臣也都认为该战后再议功过,目前最紧要的是让黄得功、杨展出兵登陆天津卫··· 天津卫。 此地早在商周时期便有人类居住,汉武帝时在武清置盐官,天津卫开始神州大地统治者的重视。 隋朝开通京杭大运河后,这里为南北运河交汇之处,被称为三会海口。 至当朝开辟芦台盐场,天津卫逐渐繁华。 明成祖朱棣在此渡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成功,为纪念靖难之役,故改原名“直沽”为天津,并派驻兵马组建天津卫。 后又增加天津左卫、天津右卫,合成为天津三卫,成为北直隶重要的沿海卫所。 <a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而天津卫的大沽口,在嘉靖年间为了防备倭寇,便设立卫所,构筑堡垒。 清庭既知明军水师、火炮强劲,自然不会忽略天津卫这处北直隶的军事要地。 在天津派驻了一个牛录的八旗满洲军、两个牛录的八旗汉军,以及三千多精锐绿营兵。 除此外,更是提前两百年修筑了大沽口炮台,在大沽口南北两岸各安置了四门红夷大炮,又有八旗汉军操控的红夷炮二十门。 如此炮火配置,都已经赶上后世清朝道光、咸丰年间了,可见清庭对天津卫防御之重视。 又因天津还是河南、山东清军的粮草、军资转运之地,故而清庭委派内大臣冷僧机以及梅勒章京屯泰镇守。 便是统领三千多绿营精锐的,也是清庭绝对信赖的一位八旗汉军将领,李永芳第三子刚阿泰。 李永芳九个儿子,除长子李延庚、次子李率泰为其前妻所生,为汉人;后面的七个儿子都是和爱新觉罗皇室女所生,均自视为满人,这点通过名字也能看出来。 刚阿泰、巴彦便都是李永芳和努尔哈赤孙女所生。 所以,刚阿泰如今虽是绿营兵总兵,可地位并不比冷僧机、屯泰逊色多少。 这一日,三人正在天津卫城中议论河南、山东前线地战事,忽然听见大沽口方向传来了一声炮响! 顿时三人都站了起来。 统领三个牛录满汉八旗军的屯泰惊疑道:“明军竟真敢派兵从海上来袭?该不会是哪个炮台误发吧?又或者只是瞧见了海盗?” 原来,自从在大沽口构筑炮台后,屯泰就规定,除平时练习发炮外,只有见到了明军水师来袭,才可以发炮通知天津卫这边的驻军。 已经头发花白的冷僧机道:“违背军法乱发炮,是要斩首的,谁敢乱来?不是海盗来袭,便是明军水师来袭。两位快些回各部去领兵准备战斗吧,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三人中是以内大臣冷僧机为首的,两人听了,立即应道:“嗻!” 然后匆匆出去。 正文 第459章 大沽炮台,清将心思 , 当刚阿泰领着麾下绿营兵来到大沽口时,只见海面上船帆如云,竟仿佛遮住了整片海面,直接惊得人都傻了。 等他回过神来,见炮台还在发炮,却都打在了那些明军水师战船前方的海面上,顿时怒道:“这么远都打不到明军战船,发什么炮?” 可惜他人并不在炮台,也没哪个炮台的将官在旁边,这一番训斥是没人领的。 接着,刚阿泰冷静下来,就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明军战船如此多,那船上的新式火炮该有多少? 根据那耿仲明所讲,明军内河大战船上一般都有四五门新式火炮,海船更大,装在的新式火炮怕不是在十门以上。 眼前海面,仅他用千里镜看到的大海船便有上百艘,如此新式火炮是不是上千门?! 刚阿泰没见过明军新式火炮打发时的威力,只听说要比红夷大炮打得更远、更快、威力更大。 他虽一时想象不到上千门新式火炮打发是何等场景,可仅想象下上百门红夷大炮一起打发的场面,他便感到恐惧。 至于上千门明军新式火炮一起打发,恐怕千军万马也会瞬间被打没吧? 就在刚阿泰心生恐惧时,便听见了远处海面传来了一声炮响。 却是某艘战船打发了一枚铁弹,落在了一座炮台几十步远的河道中。 刚阿泰麾下一个对炮战不怎么了解的绿营游击见状哂笑道:“明军水师的大炮打得也不怎么准嘛,跑垒不小,这一发竟然没打中。” 闻言,知道炮战过程的刚阿泰怒骂道:“蠢货!这是明军在试射!一会儿肯定要连续发炮了,都赶紧给我找地方躲起来,等明军登陆时,我们再出去拦截!” “嗻!” 当初,参与扬州之战的汉军、绿营是有不少人逃了出去的,给清庭带来了一些躲避炮火的经验。 何况,清军原本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善用在沟壕,如今为了应对明军火炮,诸军据守一地时,自然挖掘了不少沟壕的。 何况大沽口这一带,此时本就有不少草木,适合隐蔽。 接着,明军果然如刚阿泰所料的一般,连续不断的发起了炮击。 参与打发的光明火炮虽然没有刚阿泰所想的上千门之多,却也多达三百多门。 跟随刚阿泰在沟壕附近沟壕中隐蔽的绿营兵,只见八个安置红夷大炮的主炮垒,几乎全都被明军的开花弹淹没。 之后跑垒中便没了动静,里面的炮兵生死不知。 倒是二十个安置红夷炮的小炮台,被开花弹准确击中的只有几个,多数炮台上的守军都无碍。 过了一两百息后,明军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依旧是三百多门新式火炮相继打发,用的却是铁弹,并且这次准头要比上次稍好点。 只见不少铁弹呼啸而来,砸在跑垒上,令土石崩裂飞溅。 而修筑得不怎么结实的小跑台遭遇铁弹,更是被砸得垮塌部分。 如此六轮炮击后,刚阿泰只觉得所有炮台都仿佛没了动静,明军水师战船才向岸边逼近。 当明军最前面的战船终于靠近到大沽口诸炮垒、炮台两里以内,清军幸存的三门红夷大炮终于发出了怒吼。 可惜他们打出的铁弹准头十分感人,连续两轮,全都落在了海里。 不待他们打发第三轮,明军战船再次动用了几十门火炮,颇为精准地照顾了这三座幸存的跑垒,并且全都用的是铁弹。 这一下,原本就受创不轻的三座炮垒有两座被铁弹打得垮塌,剩余的一座也没动静。 不过这时明军战船已进入到红夷炮的射程内,清军剩余的十来门红夷炮也相继发炮。 可惜他们打出的铁弹同样准头感人,仅有一发砸到了某艘战船上,却并未让那艘战船停下来。 随即,已靠近一里之内的明军战船又是一番开花弹落下,便让剩余的十来座红夷炮炮台都被硝烟淹没,再没了动静。 见此,刚阿泰身边的绿营将官都不禁觉得嗓子干涩,心肝直颤。 其中一个参将问:“总兵大人,我们真的要出去阻止明军登陆吗?” 刚阿泰其实也被明军炮火吓得不轻,此时闻言却是回过神来,握住刀柄冷冷看向这参将,反问:“怎么,你想临战退缩?” 他掌控这支绿营兵靠的可不只是清庭所给名义,还有身边十几个白甲、一两百马甲八旗汉军所组成的亲兵。 另外,这些精锐绿营将领的亲人也都在京师,为清庭所控制。 所以,那参将闻言立即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大沽口地形还是过于开阔,明军火炮又如此凶猛,我们在此阻击他们登陆恐怕不能成功。” 该绿营的副将见状也跟着道:“是啊总兵大人,非要在此阻拦明军登陆,我们战死事小,让明军从天津直趋京师,可就罪过大了。” 刚阿泰紧皱眉头,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副将欲言又止。 他想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撤,撤回天津卫城,甚至撤到京师去。 但他不敢说。 刚阿泰见副将不言,便知道他想的还是撤退。 刚阿泰何尝不想退?但他明白,天津卫、大沽口就是阻拦海上所来明军的最好战地,若是在这里都不能拦住明军,给京师反应时间,大清那才真的完了。 他当即站起来,拔出腰刀道:“我等受命镇守天津卫,如今明军从海上来,正该是我等报效大清之时。 何况,明军登陆时,我们和八旗军一起冲上去,与他们接战,明军战船必不敢再用火炮。 如此,我们据岸而战,以八旗军和绿营诸将士的实力,明军来多少我们便能杀多少。 可若是有人不尊军令,临战退缩,便休怪本总兵与督战队刀不认人!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一众绿营将官只能低沉地应了。 “行了,都回各部沟壕,准备领兵出战吧。” “嗻!” 明军大战船接近大沽口一里之内就停了下来,随即便有数千小船从大船上放下,每艘上至多载十几人,以划桨的方式,迅速向岸边冲来。 领着八旗军的屯泰在北岸,领着绿营兵的刚阿泰在南岸,都躲在沟壕中目测着明军的距离。 他们麾下的骑兵也都将战马牵了出来,准备算好时间,在明军第一波兵刚上岸立足未稳之际就冲上去,将其歼灭。 如此,他们便始终不用与太多明军交战。 不过此举能起多大作用,屯泰、刚阿泰心里都没底——他们其实很清楚,明军也可以从别处登陆,绕袭大沽口。或是趁着第一波登陆的明军被消灭,他们没有撤回沟壕之际,直接以开花弹轰杀他们。 所以,两人并没想多真拦住明军登陆,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给天津卫城、以及京师准备御敌的时间。 正文 第460章 克清,击溃! , 明军负责在大沽口抢滩登陆的乃是黄得功督标边防军第十三镇。 而负责冲在最前面登陆南岸的,则是该镇第一营。营参将为山东人,杨克清。 据说杨克清本是山东猎户,却在外出打猎时,全家遭清虏杀害。故改名克清,投入黄得功军中。 可惜数年下来,他不仅没捞着和清虏打仗的机会,还因为性子倔,虽屡立战功,却一直没得到晋升。 直至黄得功部效忠朱媺娖,他才在扬州、庐州、汝宁三场大战中迅速脱颖而出,累功晋升为营参将。 杨克清知道迅速攻占天津卫乃是在关内灭亡清虏的关键,故领亲兵哨作为抢滩登陆的第一波兵。 他们还没靠岸,就瞧见数百清虏骑兵从一里外的地下冒出来,直冲岸边。 对于沟壕中清虏的存在,杨克清是知道的,因为之前无人机早就侦查到了,水师火炮也进行了“照顾”。 现在看来,大约因为水师战船离沟壕相对较远,而清虏沟壕又准备了很久,挖得较深较大,故而之前的多轮炮击并没对沟壕内清虏造成多大杀伤。 虽然清虏绿营骑兵比杨克清所领亲兵还多,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大声喝令:“加速划船!” 杨克清的亲兵们也战意十足,刀牌手蹲立船头,水师桨手则将船划得飞快。 另一边,绿营参将冯满忠领着五百多骑兵冲到了离海边半里的地方,忽然眉头大皱。 因为再往前去地半里都是沙滩,马足深陷,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反而不如人走得快。 他当即立断,喝道:“下马!跑过去!” 冯满忠所领乃是刚阿泰麾下三千多绿营中的精锐,多由家丁组成,对战术执行度还是不错的,闻言立即下马冲往滩头。 另一边,杨克清等明军同样遇到了困难——随着靠近岸边,水越来越浅,便连小船都难以前进。 杨克清也下令,让将士们下船,涉水登陆。 终究还是岸上跑起来更轻松,冯满忠等绿营精锐率先冲到滩头,眼见杨克清等已经靠近了到五十步内,他见这第一波登陆的明军中有五十人的火枪手,便喝道:“抛射一轮!” 说完,当先弯弓向最前面拿刀牌的明军将领射了一箭。 作为参将,他用的乃是强弓,准头也极好,本以为这一箭必可射死那明军,谁知明军一抬手,便用藤牌挡下了他的箭。 其他绿营精锐也都会射箭,可五百多支箭组成的箭雨覆盖下去,却只在海浪的声音中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之声。 却是杨克清亲兵皆头戴钢制飞碟帽,身穿精良布面甲加板甲(胸甲),除一队火枪手外,剩余的两百人都是刀牌手,自然不惧抛射的箭雨。 见此,冯满忠只能下令道:“等他们到了二十步内,以重箭再射。现在都散开些,防备他们的火枪及手榴弹。” 自扬州之战后,清军同明军之间虽然只有庐州、汝宁两场大战,但在江北、陕西两处战场上,小的战斗其实时有发生,故而清军对大明新军的装备已经了解颇多。 果然,冯满忠才下了令,便瞧见浅水中的明军刀牌手散开,露出后面的两派火枪手。 明军燧发枪如今有效射程为七八十步,如今才五十步,再见清虏散得较开,明军火枪手们便没有用排枪,而是自由射击。 这五百多清虏精锐虽然皆着棉甲、锁子甲,跟八旗军马甲兵一样,可五十步内,仍让明军一轮枪击造成了十几人的死伤。 此时,杨克清领着散开的刀牌手已经冲入了三十步内。 冯满忠不敢再等下去,当即喝令射箭。 结果因为装备原因,这一轮箭雨只给明军刀牌手造成了几人的伤亡。 接着,杨克清领着亲兵们终于突进到绿营兵二十步内,离岸边更是只有十几步。于是纷纷拿出手榴弹,咬掉引信,扔了出去。 <a >雅文库 不少绿营兵正待再弯弓射箭,见手榴弹扔来,只能匆匆躲避。 轰轰轰··· 一两百个手榴弹,让滩头几乎被硝烟淹没,其中更是传出了不少绿营兵的惨叫声。 趁着这个机会,杨克清终于领着亲兵冲上了岸。 “冲!”杨克清大喊着,“给后面登陆的兵马争取地方!” 说完,当先杀入因手榴弹暂时陷入混乱的绿营兵中。 边防军中的亲兵,皆是当年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官军中的劲卒,厮杀经验丰富,如今又都一身好装备,哪怕这些绿营兵实力不错,装备也不错,可终究差了一筹,被杨克清抓住机会带领亲兵一顿勐砍勐杀,竟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恰好这时刚阿泰领着剩余两三千绿营兵步卒赶到,见状一边喝令冯满忠等人不准退,一边吆喝其他绿营兵加入战场。 不过,杨克清亲兵中的五十名火枪手这时也上岸了,先一轮手榴弹,向战场后方全是清虏的地方投去,接着就进行排枪击毙。 即便身着棉甲、锁子甲的绿营兵都无法在五十步内挡住燧发枪,更别说其他只着棉甲或其他一层甲的绿营兵了。 一时间,哪怕清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也没能立即将杨克清等两百多人赶下海。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第十三镇第一营后续将士也纷纷登陆,绕到两侧用虎蹲炮,直往绿营兵两翼及后阵轰击。 随着炮响,铺天盖地的散弹喷洒出去,顿时绿营兵死伤惨重。 “败了!快逃命啊!”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嗓子,顿时许多绿营兵纷纷转身逃跑。 “不准退,敢退的斩!” 刚阿泰一边拎着刀子砍溃退的绿营兵,一边喝骂,又怒又气。 此前,他觉得就算阻止不了明军登陆,怎么也能拖延半个时辰以上。 可如今呢,连一刻钟也没挡住啊。 溃逃的绿营兵根本不鸟刚阿泰,其中一些甚至拿刀子抵抗起来。 刚阿泰和他的亲兵终究只有一百多人,将无法改变绿营兵溃败之势,只能跟着一起溃逃。 然而,杨克清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八旗军将领打扮的刚阿泰,见其转身,便取下背着的弓箭,一箭射去。 他作为猎户出身,有勇力,又从军数年,箭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这一箭直中刚阿泰背心,虽然没射死,却让刚阿泰扑倒在地,接着就被后面疯狂逃跑的绿营兵一脚一脚的踩了上去,就那么活生生踩死了! “杀!”杨克清振奋大吼,“不要让清虏跑了!” 说完,就领着第一营的将士咬着这些绿营兵的尾巴不断追杀,竟一直追杀到了天津卫城外面。 遭到守城清军部分敌我的一顿炮击,折损了好几十人,杨克清这才冷静下来,下令撤退到城头红夷炮射程之外,准备等后续的大部队运来光明火炮。 ··· 天津卫城内。 冷僧机花白的眉头裹成了一团。 他完全没想到,刚阿泰、屯泰竟然这么快就败了,估计在大沽口面对登陆的明军连一刻钟都没能拖住。 明军水师火炮的威力,之前轰击大沽口各炮台时,他便见识过了。因此很清楚,仅凭天津卫城留守的千余兵马,以及八门红夷炮,根本守不住。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在屯泰、刚阿泰出兵时,他便派出了几骑快马,向京师去报信。 ‘只希望摄政王获知明军从直沽登陆,可以果断些带着皇上、皇太后逃出关去吧。若真让明军留在了关内,我大清可就要亡了。’ 正文 第461章 大清的主子们要逃了! , 冷僧机仅有一千多人是守着不大的天津卫城,被杨克清一个营的兵马看着,便是想逃都办不到。 另一边,黄得功率领的各镇各营兵马在解决大沽口两岸所有清军后,很快就乘着能航行内河的船只,直抵天津卫城。 <a > 之后,只用几十门大炮,便轰开了天津卫城。 伪清内大臣冷僧机被炮弹重伤后不愿受辱,自杀而亡。 其麾下所领八旗满洲军全部战死,绿营兵则大部分投降。 至于屯泰所领近千八旗军,亦大部分战死,小部分溃逃不知所踪。 天津卫作为清国在运河上的粮草军备转运之所,因清军战败太快,卫城外仓库中的物资都来不及毁坏,倒是让明军缴获了不少物资。 黄得功没有在天津卫多耽搁,上岸后,立即按照军务院命令,从麾下各镇兵马中凑出了三千多骑兵,交给艾能奇统领,让他率领这三千多骑兵直接赶往昌平、怀柔一带,见机行事。 之后,黄得功便让黄名所领卫戍军镇,驻守天津卫。 因为这里接下来不仅会成为他麾下兵马的粮草、军备转运之所,亦将成为拦截由运河北逃的清虏的军事重地。 除此外,他又让田雄部取保定县(顺天府境内)、霸州,让陈献策部走卢沟河取固安、永清。 为的都是在顺天府境内,尽量拦截北逃的清虏——如果说直取京师,拿下福临、多尔衮等清庭要员是黄得功、杨展部的第一目的;那么拦截清虏从河南、山东北逃的溃兵,便是他们的第二目的。 第一目的能否实现,不仅在于他们动作多快,更在于清庭会否及时逃离京师。主动权其实掌握在多尔衮手中。 不过,第二目的,黄得功他们只要尽力去做,总会有些收获。 所以,此番分兵也算是为他们直攻北直隶顺天府这支大军取得保底战果。 ··· 京师。 清国入主京师以来,不仅没有令京师恢复昔日的繁华,反而变得更加凋敝了。 原本居住在城中的汉人百姓,几乎全部被赶出了城去,他们的宅子都被八旗军家属占据。 然而,清庭为了与明军进行这场会战,对族中男子进行了透支性的征召。 凡年满十四岁,低于六十岁的男丁,不论是满洲主子,又或者是包衣奴才,都要被征召入军中,连昔日的武考都免了。 扬州一场大败,几乎让八旗满洲军属家家办丧事,所以,如今普通女真人虽然不清楚那些关于大明昭武女帝的神异传闻是真是假,却知道大明又活过来了。 并且明军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扬州之战后,在庐州、汝宁及陕西接连取得与清军的胜利。 所以,普通女真人对此番在陕西、河南、山东与明军进行的会战并无多少信心,甚至是因为家中男子多在军中,女人们都忧心忡忡。 因这种忧心的普遍存在,又让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一片沉闷忧虑的气氛中。 这一日,几骑快马从通州方向奔入城中。 没多久就有消息从紫禁城中传出:数万明军登陆天津卫,正向京师攻来! 开始,一些人还对这个消息存疑,不相信明军能运送数万大军从天津卫登陆。 但也有些人相信了这个消息,匆匆收拾家当,要离开京城。 一时间,恐慌迅速在整个京师蔓延,出城之人争先恐后,竟在当日就堵塞了西边、北边的几座城门,甚至还发生了践踏至死的事。 摄政王府中,多尔衮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气得把一个心爱的汝瓷摔碎了。 “本王严令封锁消息,究竟是哪个狗奴才泄露出去的?立即彻查此事,查到之后,严惩不贷!” 多尔衮要封锁明军登陆天津卫的消息,倒不是还想在京师坚守,而是他很清楚,必须封锁消息,他们才能尽量有序的撤离。 至少是让他们一众八旗勋贵能够第一时间离开京师。 可如今,他们都还在收拾家当呢,消息就传到外面了,尽然连西边、北边的几座城门都堵住,这让他如何不气? 已经混为多尔衮心腹的冯铨,再听到明军登陆天津卫的消息,便猜到清庭要逃出关去。因为如今在京师的八旗军尚且不足万人,且多新选为八旗军的老少,根本不堪战。 他担心被清庭抛弃,所以一早就来到了多尔衮府上。 结果发现,另外两位多尔衮的党羽兼谋臣,刚林、祁充格也在。 见此,他便知道,他在多尔衮心中的地位,终究因为汉人身份差了其满人心腹一等。 但他并未表露丝毫。 此时闻言,当即劝道:“王爷,如今可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啊,当尽快出动大军,疏通西面、北面的几座城门,方可让大伙儿尽快出城。” 刚林则眼中闪过一缕狠色,道:“王爷,如今城中大部分的主人都是老弱妇孺,我们若带着他们出关,必然走不快。 因此不必管他们,当先疏通城门,尽快带着皇上、太后北狩,才能保住我大清江山社稷。” 其实不论是之前的女真各部族,还是后来努尔哈赤建立的八旗制度,都是以军事贵族为主的奴隶制。 只有那些率领族人投奔努尔哈赤,又或者是被迫加入其中的大小贵族,才是真正的主子。 由普通女真人所组成的一个个牛录,则是贵族们的财产。 就好像草原上的牧羊人和羊群。 如今大难临头,牧羊人即便再在乎羊群,也不能用自己的命去给羊群争取活命的机会,肯定是要自己先跑为敬的。 所以,听了刚林的劝,多尔衮只是稍稍犹豫,便叹道:“只能如此了——毕竟我们才是明军的主要目标,想必知道我们离开,明军也不会追杀这些普通族人的。到最后,他们可能比我们更容易回到关外。” 另一位多尔衮的满洲心腹祁充格闻言立即赞道:“王爷所言极是——我们必须先走,才不会连累那些普通族人。” “那你们便去尽快安排吧。”多尔衮道,“另外,那些随行将士的家人也都要带着,否则的话,本王怕他们会担心家人安全。” 刚林、祁充格对视了眼,都明白多尔衮实际是担心随行护卫的将士离心离德,才不得不如此做。 当即一起应道:“嗻!” 冯铨眼见多尔衮似乎要出门,赶紧弓着腰作揖道:“王爷,在下对大清忠心不二,绝不愿再仕伪明,还请王爷准许我一家老小跟着一起去关外,继续伺候王爷、皇上还有各位八旗主子们。” 多尔衮看了冯铨一眼,眼底的不屑神色一闪而过,便笑道:“冯大学士何必忧心,似你这等我大清的忠臣,本王自然是要带着一起出关的。 尽管回去吩咐家中收拾东西吧,天亮前到本王府上集合就行。但别带太多东西——若是拖累了出关速度,本王是不会客气的。” 冯铨听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跪地应道:“多谢王爷恩典!” 正文 第462章 克复京师!! , 天津卫距离京师有两百七八十里地。 而骑兵即便轻装前进,一昼夜也最多奔行两百余里。 事实上,要做到昼夜奔驰,至少得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才行,且也不可能真的奔行二十四小时不休息——这样人和马都受不了。 艾能奇所领的三千多骑兵,都是一人一马,外加两三百匹带辎重的驮马。 因此,即便他们只带了几天的干粮,五十门几十斤的虎蹲炮,也是在登陆天津卫的第三天下午才赶到京师北面。 到了这里,他们发现有很多女真人,或是剃了头的汉人,在拖家带口地向北逃。 艾能奇让哨骑连续抓捕了好几拨人,分开来询问,这才得知,清庭要员所在的大队伍在今天早上就离开京师了。 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女真人、汉人奴才跟着北逃,弄乱了清庭要员大队人马走过的痕迹,他们想要分辨都没办法。 何况太阳已经落山,就快到夜晚了,根本不适合追寻敌人。 “总兵,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跟着艾能奇一起过来的马宝询问。 艾能奇最不喜欢动脑子了,可偏偏遇到了动脑子的事,浓眉不由裹成一团。 他干脆反问马宝,“你认为该怎么办?” 马宝道:“战前我们都分析了,清虏要员想逃出关去,要么沿着洋河走宣府镇,要么便是沿潮河走顺义、怀柔、密云卫。 此外就是走昌平,通过居庸关、延庆州出关。 因此末将以为,待天亮后我们可以先在京师附近查探下,看能否找到清虏要员大队人马撤离的痕迹。 找到了我们沿着痕迹追上去便是,若是找不到,我们便只能兵分三路去追了。” 艾能奇虽然很想连夜追击清虏。 可他明白,麾下数千骑兵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况且夜晚是不好赶路的——不论他们还是清虏,都是如此。 于是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休息一晚后,到了白天,艾能奇令麾下骑兵四处出动,寻找清虏大队人马撤离的痕迹。 结果找到两处,一处是去往昌平的,另一处则是去往顺义的。 艾能奇疑惑了,“狗日的清虏竟然还搞出了疑兵之计?究竟哪路是真?” 马宝思考着道:“我觉得未必就有疑兵,也许是他们真的兵分两路去逃了。” 艾能奇听到还有第三种可能,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干脆道:“管他哪路是真,我们兵分两路,同时追击。追上清虏后,若能将之即溃拦截,那边去干。 若清虏兵马实力强,不能敌,就设法袭扰,迟滞他们逃走的速度,同时派人向后方的黄军门请援!” 马宝道:“我们只携带了五日的干粮,如今已用了两日的,等到三日后该怎么办?” <a >爱好中文网 艾能奇毫不犹豫地道:“这路上北逃的女真人和汉奸不少,他们肯定都带了粮食。若是粮食不足了,抢这些人便是。” 马宝通过在将官进修营学习,又在新军中好几个月,知道朱媺娖对于军纪是相当重视的。 虽然艾能奇说让抢的是女真人和汉奸,但他还是有点顾忌,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艾能奇皱眉道:“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力拦下福临、多尔衮等虏酋!” “末将明白了。” 随即,艾能奇便与马宝分兵,各领一千六七百骑兵,分别向昌平、顺义追去··· 杨展部一路沿运河前进,可利用运河拉运物资,且沿途只有香河、通州两处城池需要克复,而这两处又都望风而降,故走得最快,到了第五日便赶到了京师。 这时候,还有少数的女真人、汉人从京师出逃——都是些舍不得家当,又或者抱着某种侥幸心理,逃得慢的。 见此,杨展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派人将这些女真人、汉人出身的包衣奴才,又或者是在清虏入关后才投清的汉奸都拦了下来。 马得功所领卫戍军,一营是驻守香河,两营驻守通州。 故此番入京师的只有杨展所领边防军第四镇,及刘芳亮所领边防军第十二镇。 两人来到东边的内城朝阳门外,看着破旧的城门,以及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都不禁心生感慨。 杨展起了话头,道:“刘总兵这也是第二次来京师吧?” 刘芳亮神色复杂的点头,“不错。” 他第一次是随李自成入主京师,当时京师虽然依旧很破旧,但还没现在这么破,最重要的是百姓还很多。 在他们攻破外城后,很多平民百姓甚至夹道欢迎,高喊着“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可惜··· 想起往事,刘芳亮不禁轻叹了声。 在加入大明新军后的这半年,他增长了不少见识,正因如此,才知道昔年李自成的大顺有多少不足甚至不合理之处,是注定要失败的。 “我是崇祯十年来京师的,那时虽然天下乱象已显,可京师却还算太平,十分的繁华。 那一年,我高中武探花,名震京师,得先帝授予游击之职。之后便是随着杨嗣昌南北转战,追剿流寇。 可惜直到杨嗣昌病死,仍一无所成,反倒让流寇做大,我心灰意懒之下便回乡了···后来得陛下征召,才又有了用武之地。” 想起刚才所见北逃之人,有不少是留着金钱鼠尾鞭的汉人,刘芳亮也感慨道:“幸亏有陛下啊,否则这大好河山,恐怕真就让清虏占据,沦为腥膻之地了。” 这时,前面进入内城探查的兵马都出来了,表示里面没有任何埋伏,甚至连百姓都瞧不见一个,杨展、刘芳亮这才领兵进入内城。 次日,黄得功部也赶到了京师,当即用电台向南京报捷。 ··· 噼里啪啦! 大明新军克复京师的消息传出去,顿时整个南京的百姓都欢庆起来。 一些从北边逃来的士绅、地主、富商高兴得直流眼泪,普通百姓亦欢呼雀跃,放起鞭炮来。 京师克复,就意味着清虏被赶出关已成必然,那么江南就将再次远离战争,恢复以往的太平安乐了。 紫禁城,武英殿中却是喜悦气氛澹澹。 这次北伐,克复京师在朱媺娖和军务院众臣意料之中,所以得到克复京师的消息,只能说高兴,并不惊喜。 而福临、多尔衮等虏酋,早早就逃离了京师,令军务院再关内一句拿下清庭要员的计划落空,则让众人很无奈。 因为这件事的结果,确实掌握在多尔衮等虏酋手中。 天津卫见到数万明军登陆,以快马日夜疾驰入京报信,一昼夜就足够。 而明军即便以骑兵入京师,也需要三天。 两天的时间,只要多尔衮等虏酋稍稍果断点,就可以及时逃出去了。 反正京师本就不是清虏的,他们逃起来,完全没有当初崇祯那样沉重的包袱。 收回思绪,朱媺娖看向军务院众臣,道:“据黄得功电文奏报,目前艾能奇与其麾下营参将马宝,各领一千六七百骑分两路去追赶清虏大队人马了。 河南、山东的溃兵,若是逃往京师,这几日也该快到了。诸位都说说,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做吧。” 视屏投影中李岩先开口道:“首先是要派出两支兵马前往延庆州及密云卫,一则方便尽快支援艾能奇、马宝,二则可以顺带收复这两处军事要地。 其次便是派出兵马,逆洋河而上,收复沿途州县,以及保安州、宣府镇。 因为,若河南、山东溃逃清虏有大股兵马逃回顺天府,发现京师为我军克复,多半会改走宣府镇出关。” 正文 第463章 分兵,埋伏 , 对于李岩的提议,朱大典、马科等均表示赞同。 艾能奇、马宝能否追上并拦截住清庭要员仍是一个未知数,那么,若能尽量歼灭从河南、山东溃败下来的清虏,以后派兵出关彻底灭亡清虏便更容易些。 至于黄得功、杨展麾下的兵力是否充足,军务院众臣均认为没问题。 如今,黄得功不过分派出三镇卫戍军,其麾下尚且有禁卫军第二镇、第五镇,以及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三镇。 另外还有杨展所领边防军第四镇,刘芳亮所领边防军第十二镇。 六镇兵马,以两镇驻守京师及附近州县,派两镇分别去延庆州、密云卫支援艾能奇、马宝,再派两镇取保安州及宣府镇,完全足够。 商议完毕,军务院便照此议,给黄得功、杨展发布军令··· 密云。 十月原本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原因,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 七岁的福临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随着冷风透过门帘缝隙灌入车内,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布木布泰怀里一缩,道:“皇额娘,好冷。” 布木布泰拿起一件皮毛大氅给他披上,道:“一会儿休息时,喝些热汤就不冷了。” 福临仰着头问:“皇额娘,什么时候能休息?朕的屁股都颠疼了。” 队伍从今早天方亮开始走,已经走到太阳偏西,布木布泰觉得也该停下歇息了。 毕竟队伍中不少人家卷都是老弱妇孺,经不起太长时间的颠簸赶路。 她于是遣人去问多尔衮。 没想到多尔衮亲自过来,并登上了马车。 多尔衮也不避讳福临,再加上马车上的空间并不算大,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布木布泰近旁,与之膝盖挨着膝盖。 福临已经懂了不少事,见此眉头皱起,却没敢说什么。 两个大人则完全没在意福临的想法。 多尔衮道:“前面不远就是密云县城,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歇息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白天,老人孩子们怎么受得了?”布木布泰觉得路赶得太急了。 后世某些电视剧其实将布木布泰表现得太过于优秀了。 不能否认,布木布泰在政治上确实颇有心计和手腕,但其他方面都很一般,甚至有诸多不足之处——这是其出身决定的。 她本来时草原科尔沁部落的贵族女子,十三岁就嫁给黄台吉为侧福晋。此后除了一些宫闱阴谋和政治斗争,根本没经历过别的坎坷磨砺。 论长途赶路,不论是她从科尔沁远嫁给黄台吉,还是去年从关外迁入京师,都是在一种颇为宽松的环境下由诸多奴才伺候着进行的。 哪里经历过如今这种为了逃命而赶路的事? 所以,别说福临觉得辛苦,就连她也受不了。 他们这一大支队伍不是骑马便是乘车,连续三天都是用整个白天赶路,她真不认为明军能追上——都说明军从海上来,那应该没有多少骑兵吧? 若是明军都是步卒,就更难赶上他们这些人了。 何必走得如此急? 多尔衮解释道:“正是队伍中多老人和孩子,才要走快些,不然让明军追上,那才危险。” 事实上,多尔衮不会让老人、孩子所在的队伍面对明军的情况出现,因为真到了这一步,队伍就很容易崩溃,全都得玩完。 所以他会在此之前,军队和老弱队伍分离——若明军实力弱,就让军队去解决了明军;若明军实力太强,他们也只能丢弃老弱妇孺所在的队伍了。 当然,福临和布木布泰他还是会尽量带上的,毕竟如今福临还是大清的皇上。 不过这些话多尔衮绝不会告诉布木布泰。 “我们从京师逃出关去,英王、肃王,还有山西那边怎么办?”布木布泰又问。 多尔衮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放心,收到明军登陆天津消息的当日,我就派人去通知他们撤军,让他们从山西进入草原回辽东。” <a href="http://m.siluke.com" id="wzsy">siluke.com “那就好。”布木布泰略微放心了些。 她也知道,军队才是维护大清统治的基础。若是没了军队,他们这些人即便逃到关外,日子也不会好过。 多尔衮拍了拍布木布泰的手,道:“你别再胡思乱想,我先下去了。” “嗯。” 临下车前,多尔衮这才注意到福临裹着的眉头,以及不爽他的表情,不禁笑了笑。 待下车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没了。 倒不是因为福临的敌意,而是他清楚,如今大清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虽然已第一时间派人向山东、河南、山西的将领传信,让他们撤军,可他们到底能不能撤走,却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明军既然敢大胆地从天津登陆,直取京师,恐怕在河南、山东、山西的战场也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若是如此,八旗军想要撤走就更难了。 次日。 在密云县城休息了一夜的多尔衮等又是天刚亮就启程,走到快中午时,后面有哨骑追上来急报。 “王爷,有一股明军骑兵追上来了!” 多尔衮跟代善对视了眼,便沉声问:“他们有多少人?” 哨骑答道:“应该有一千五百骑左右。” 代善问:“你估计他们多久能追上我们?” 哨骑看了下旁边大队人马行进的速度,道:“最多一两刻钟就能追上来。” 闻言,多尔衮、代善都皱起了眉头。 旋即,多尔衮道:“只以前一千五百骑而已,我们分出三千骑兵,应该就能吃掉他们。” 多尔衮等出京师时,有近一万各类兵马,虽说其中多强征入伍的满族老少男子,但亦有四五千正牌八旗满洲。 这四五千正牌八旗满洲,可都是能当做骑兵用的。 代善闻言点头,道:“我来领骑兵,你带着大队伍继续向前走吧。” 大清都到这种危亡关头了,且代善家人也都在大队伍里,多尔衮也不担心他领了三千骑兵能起什么坏心思,当即点头同意。 ··· 代善带着三千骑兵,向来路回奔几里,寻到一处适合骑兵埋伏的地点,便停了下来,让麾下骑兵分作三股埋伏起来。 代善是1583年生,已经62岁了,在如今的满人中已属高龄。 他十几岁就随努尔哈赤征战,几十年来经历大小战斗无数。 近几年虽然因为年老,以及黄台吉、多尔衮的压制,不再到一线领兵,却不代表着他变无能了。 事实上,随着年老他用兵反而愈发老辣。 便如这一次,即便是领着双倍于明军的八旗满洲骑兵,他还是选择埋伏。 在代善等人埋伏好一刻钟后,来路上便有烟尘扬起。 代善用千里镜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因为来的只有五六百骑。 他再看向后方,果然又发现了另外两股烟尘,规模都差不多,与前一股骑兵呈侧倒的品字型前进,而非是沿着他们走过的驰道呈一字型前进。 正文 第464章 骑兵对冲!杀! , 在代善印象中,明军将领中虽然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但大多数都是无能庸才。 以前明军屡战屡败,除了大明朝廷上的原因,那些只知道贪墨军饷的无能将领也是一方面原因。 所以,如今明军奇袭京师成功,那么这支骑兵将领既然觉察到他们的踪迹,便很有可能贪功冒进,这就会给他成功埋伏的机会。 没想到这股明军骑兵将领还挺谨慎,整了个品字形来追击。 旁边,代善第六子玛占问:“阿玛,现在该怎么办?” 代善道:“这还不简单——既然不能埋伏整支明军骑兵,就先埋伏最前面的一股,将其尽快吃掉。 如此我三千骑,对战后面的一千余骑,也是稳胜的局面。” 玛占兴奋道:“儿子明白了!” 满清最重军功,而玛占在代善诸子中能力还算可以,因母亲只是代善侧福晋,故一直得不到多少领兵立功的机会。 便如去山东豪格军中的,是代善第七子满达海,而不是他。并非满达海比他能力强,而是满达海母亲乃代善继福晋。 如今满达海随豪格所部陷于山东,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关外,他却可以跟在代善身边领军立功。 这让玛占隐隐有种预感,也许他在礼亲王这一系的地位就要大大提升了。 在玛占浮想未来时,明军最前面的一股五六百骑,已进入他们的埋伏圈中。 听到代善发令,玛占当即驾马冲了出去。 “杀!” 喊杀声一时大作,眼见不知多少清虏从两侧及前方的山林中冲出来,这些明军骑兵即便都出自各部哨骑,相当精锐,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 不过率领这五六百骑的代游击李元胤却还算冷静,他大喝道:“都不要停!打马加速向前冲!” 说完,他以身作则,加速向正前方袭来的清虏骑兵迎头冲去! 其余骑兵见状也冷静下来,纷纷跟着加速前冲。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清虏骑兵三面来袭,若他们勒马停留,便恰好会被这三股清虏同时袭击。 唯有加速前冲,才能争取时间、空间,穿透正前方的清虏,破围而出。 作为箭头的李元胤,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清虏骑兵,目光坚毅无比。 他原本出自耕读人家,读了好几年社学,都准备考童生的。 结果李自成入河南,官军屡屡大败,他先是成为流民,后便被李成栋掠入军中,被看重收为养子。 从军虽然危险,可在这乱世倒也算是条出路。 奈何最后李成栋却降了清——李成栋降清前,他曾劝过,然而当时清虏有鲸吞天下之势,李成栋又有意降清,他的劝告根本没起作用。 结果李成栋才降清没多久,就在扬州遭遇陛下的大明新军,惨败被杀。 他当时领着一股骑兵在外游弋,待清虏于扬州大败,他便领兵反正投降,接受整编。 因此,他虽是李成栋养子,倒也没被治罪,而是被送入南京军事学校学习。 他仅用了一个多月便通过毕业考试出来,进入禁卫军第五镇中成为了一名哨骑队长。 哨骑与炮兵将官实际地位是要比其他将官高一级的,所以他这个职位也就等同于哨长。 虽然仍比他以前在李成栋军中的游击之职低好几级,但李元胤却颇为满足。 因为如今他才觉得自己是大明朝廷的官兵,是正儿八经的军官。而非像以前跟着李成栋时如贼匪一般,有时甚至还不如贼匪,常做一些违背心中道义的事。 不过他也明白,昔日降清的经历,终究还是对他的前途造成一定影响。 所以,此番北伐他非常希望用清虏的鲜血来洗刷昔日降清的耻辱。 如今虽中了清虏的埋伏,却正是他一直渴望的雪耻之机。因此,他不仅不害怕,反而愈发的兴奋且冷静。 眼见与前方清虏骑兵只有二三十步,他当即拿起骑弓射了一箭。 清虏也在同时射箭。 双方都被箭雨所笼罩,但中箭落马者斗不过几十个人。 一者骑弓力弱,十几步都未必能穿透彼此的盔甲;二则便是骑行中大多数人准头欠佳了。 对射一轮后,双方战马速度不减,已然接近到了十步。 李元胤大喝道:“投弹!” 一只手摘下挂在腰间的手榴弹,顺带咬掉拉弦引信扔了出去,接着才拔出马刀。 为了更方面投掷手榴弹,在之前的加速冲锋中,李元胤等明骑便变阵为横面较长的阵型。 只见数百门手榴弹落下去,顿时前方清虏骑兵被爆炸声和硝烟所淹没,人仰马翻! 清军虽然知道明军有手榴弹这类武器,却没想到还能在骑战中使用。 一个照面就被李元胤等用手榴弹杀伤一两百不说,更是令冲锋阵型大乱,很多战马都不受控制的向两边逃蹿。 李元胤等明军骑兵却又尽量靠在一起,犹如一把尖刀,刺入混乱的清虏骑兵中。 “杀!” 李元胤一刀砍倒一个乱蹿过来的清虏骑兵,又借着马速,用钢刀划破压低身子的清虏脖子。 不过,这些到底是正经的八旗满洲兵,里面不乏马甲兵,便是白甲兵也有几个。 这些人反应过来,控制住战马,便要借助人数优势,将李元胤等人缠住。 谁知,这时不少明军骑兵又拿出了短枪,对着一些表现抢眼的马甲兵乃至白甲兵,抬手就轰! 用轰形容骑枪铅弹出膛的情景是很合适的。 因为骑枪虽是手铳,最佳射程只在二十步内,可口径却要比一般的手铳大一些,铅弹足有鸽蛋胆小,如同一门小炮。 <a href="http://m.xiashuba.com" id="wzsy">xiashuba.com 此时用骑枪的明军骑兵都是在十来步乃至更近的距离射击,别说着双层甲的马甲兵,便是三层甲的白甲兵,挨了一枪照样被轰落下马,或是惨嚎不已,或是被战马踩中、踢到,直接毙命。 这一阵骑枪对清虏白甲、马甲的特殊照顾,让清虏士气骤降,原本迅速压缩过来的阵型,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李元胤知道,当面的清虏骑兵仍占着人数优势,更别说还有另外两股清虏骑兵包过来,决不能恋战。 于是看准时机,果断带着麾下骑兵穿透清虏,破围而出。 直奔到一里外,李元胤才勒马停住,回望身边人,发现只剩三四百,李元胤不禁神色阴沉。 这些八旗满洲骑兵是真的强,即便他们已经利用手榴弹、骑枪占据了不少优势,可短暂的骑兵对冲、穿阵过程中,仍让明军骑兵落马一小半。 眼见另一边,艾能奇领着剩余的一千余骑兵,就要跟清虏骑兵打起来,李元胤当即扬起手中钢刀,高喝道:“随我冲回去,给同袍们报仇!杀!” 这些明军骑兵也都是各部精锐,哨骑军饷又是各部最高的,也都有自己的傲气。 这一番五六百骑对战千骑清虏,输在人少,众人都觉得憋闷。 听李元胤招呼,立即纷纷回应:“杀!” 正文 第465章 相互忌惮,夜袭? , 艾能奇在看到清虏伏兵后,立即将另外两股骑兵聚集起来。 其中一百人下马,操控他们携带的五十门虎蹲炮。艾能奇等一千骑兵,则以五十门虎蹲炮为核心,游弋在两侧,不紧不慢地向清虏骑兵逼近。 方才清虏与李元胤的五六百人一战,死伤近四百,如今只剩两千六百余人。 虽然人数仍占优势,可代善却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千多明军骑兵的战斗力远高出他的预估,如果可以,他希望明军能就此退却。 不曾想,在人数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明军不仅没退,反而大有跟他们死磕的意思。 从刚才的战损来看,代善很清楚,即便他们能歼灭这一千多明军,剩余这两千多八旗满洲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此番护送他们回去的兵马原本就少,要是再损失个两千骑,能否顺利通过草原都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代善用下令道:“撤!” 撤? 包括玛占在内的很多八旗军闻声都一愣。 可代善已经当先调转马头,向偏西北的方向跑去。其余人回过神来,只能打马跟上。 代善的命令同样让艾能奇、李元胤迷湖了。 艾能奇所领的骑兵原本就要接近清虏两百步内,到时候就可以让虎蹲炮发散弹轰击清虏,没想到清虏人数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竟忽然逃了。 艾能奇没有下令追击。 刚才遭遇清虏埋伏,也让他心中后怕——幸亏是李元胤那支队伍冲杀了出去,没被清虏全部吃掉。否则,他带着剩余的一千余骑兵,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 若是清虏骑兵充分运动起来,避免被虎蹲炮造成大量死伤,便是歼灭他们这一千余人也是可能的。 况且,他们本就是奔袭追来,马力已乏,又需要带上五十门虎蹲炮,想要追上清虏骑兵很难。 汇合之后,李元胤先汇报了伤亡,然后便问:“艾总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觉得该怎么办?”艾能奇习惯性反问手下。 “额,”李元胤愣了下,随即便答道:“清虏既然派出三千骑来埋伏我们,说明去密云的这支大队伍必然有清虏要员。 但我们却不知这支清虏大队伍有多少兵马,即便只有这两三千八旗军,我们也是不好对付的。 卑职的建议是派人去京师向黄军门请援,同时小心吊在这支清虏大队伍后面,寻机骚扰或者夜袭。” <a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夜袭?”艾能奇听得眼睛一亮,随即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随后,艾能奇几名哨骑去京师,有留下几十人照顾伤兵,打扫战场。 他则和李元胤带着剩余的一千三百骑,小心地向密云方向赶去。 说是赶,其实速度要比之前慢不少,因为他们始终要小心提防清虏骑兵再次埋伏··· 代善一路留下不少哨骑,便带着剩余的两千多八旗军追上了大队伍。 多尔衮见队伍少了近五百号人,回来的人中也有小部分带伤,便皱眉问:“损失这么多兵马?你全灭了那支明军骑兵?” 代善老脸微红,摇头。 “没有?!”多尔衮不禁提高了声调,“折损近五百兵马,你竟然没解决掉一千多明军骑兵?” 代善皱眉道:“本王虽然没能歼灭那支明军骑兵,却也令他们折损了四五百人,不敢再放肆追赶我们。 摄政王若是对此不满意,可以自己领兵去对付那支明军骑兵试试。他们不仅有手榴弹和骑在马上打发的火铳,还有五十门虎蹲炮。 摄政王可以将剩余的兵马都领去,看能否在这支明军骑兵手上占得便宜!” 听到代善这话,多尔衮反倒冷静下来。 领兵作战并非他所擅长——若明军骑兵装备真像代善说的这么好,代善用一比一的战损让明军不敢再放肆追击,倒也可以接受。 但多尔衮并不愿就这么放过打击代善的机会,冷声道:“三千骑去埋伏一千五百骑,却打了个一换一,此战过错你是推不掉的!” 代善道:“摄政王爱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吧,便是拿我去斩首示众也可以。” 代善摆烂了。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多尔衮手边根本无得力将领可用,不然也不会让他去领兵——他不仅老了,还一直是黄台吉、多尔衮等小老弟打压的对象,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让他再领兵立军功的。 大清都到了这一步,多尔衮怎么会杀代善?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挥袖离开。 当日入夜,虽然知道明军骑兵仍吊在后面,可清庭的大队伍却不得不停下来宿营——两三万的军民混合队伍夜里是完全没法赶路的。 为了避免遭到明军夜袭,清军戒备森严,甚至五百骑在宿营地周围游弋。 然而这一夜安然无事,明军并没什么动作。 又走了一个白天,清庭所在大队伍已经接近古北口长城,也即是大明的密云后卫、潮河所。 到了这里,清庭人马并未放松警惕。 虽然理论上来讲,自天聪九年(1635年)黄台吉征服了察哈尔部,漠南蒙古诸部便都归顺。 到了第二年更是与满汉贵族一起推举黄台吉为大清皇帝,诸部正式并入大清版图。便连漠北蒙古(喀尔喀)与青海的部分漠西蒙古(卫拉特)部落,亦遣使向黄台吉朝贡。 可实际上,漠南蒙古各部仍是高度自治的。 在八旗军强大时,漠南蒙古各部都时有叛乱,更别说如今八旗军军威尽丧了。 这些蒙古部落过去的十年也没少受满清压迫,已穷得响叮当,如今要是知道清庭这么多贵族只由一万多战力堪忧的军队护送回辽东,还携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说不得就会联合起来抢劫。 所以,如今多尔衮等不仅不敢向漠南蒙古诸部征兵保护,反而想尽力隐瞒他们通过东部蒙古诸部的消息。 出了龙潭,便要进入狼窝,多尔衮、代善等当然不对放松警惕··· 入夜,丑时初。 艾能奇和李元胤站在一处山头上,用红外望远镜远远眺望着清虏宿营地的外围,都不禁皱起眉头。 “没想到清虏都要出长城了,竟然还如此警惕,我们不好动手啊。”艾能奇沉吟着道。 艾能奇虽然年轻,作战风格又勇勐,可自从当初在四川为先锋攻成都时吃了亏,每次独领军队时就比较小心了。 更何况,通过红外望远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清虏外围不仅布置了不少明哨、暗哨,更有四五百骑兵,分成两股,在周围不紧不慢地巡查。 所以,他们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清虏宿营地发动袭击,基本不可能。 李元胤发现清虏戒备森严,也很不甘心。 他和艾能奇都以为,出了长城清虏便会得到蒙古部落的帮助,甚至可能会征召蒙古骑兵护送,到时候他们更难讨得了好处。 所以,今夜被他们视为留住这支清虏大队伍的最后机会。 想了想,李元胤道:“总兵,我们有虎蹲炮、手榴弹,还有三盏没怎么使用的手提探照灯。 只要能靠近清虏宿营地两三百步,便有机会发动攻击,令清虏宿营地大乱。 不过从我们这两天的观察看,这支清虏队伍中怕是还有近万兵马。若是弄不好,我们可能都会陷在里面。” 如果是在张献忠麾下时,这种事艾能奇肯定毫不犹豫地下令干。 但跟随朱媺娖这么久,艾能奇的思想也有不少转变。 他道:“就是说我们要拿命去留这些清虏,对吧?” 李元胤点头。 艾能奇叹道,“既然涉及全军弟兄的性命,就问问他们怎么想的吧。” 正文 第466章 火烧连营,光摄八旗! , 如果是以前,对这种很危险的军事行动,恐怕没有几个明军将士会支持。 可是如今,听了艾能奇的询问,却没有一个将士表示退缩。 大家都知道虏酋就在前方清虏的大队伍中,故此番袭营若能成功,那便是大功。 即便是身死,他们也会成为英烈,名入纪念碑,尸骨入英烈陵园,家人也能得到不少抚恤和优待,无后顾之忧。 总而言之,如今为大明卖了这条命,值! 更别说,他们中有些人还是和清虏有血仇的,为报仇雪恨,不惜性命。 了解了众将士的想法,艾能奇再无疑虑,决定夜袭! ··· 靠着红外望远镜所探查到的清虏戒备情况,艾能奇、李元胤各领六百多人,人衔枚、马裹蹄,靠近到清虏戒备区域地百步内,才取下战马的裹蹄布,翻身上马,直接发起冲锋! “杀!” 不用那些清虏明哨、暗哨示警,明军自己就大声喊杀,并不管那些清虏哨兵,直奔清虏宿营地。 <a href="http://m.ahzww.org" id="wzsy">ahzww.org 两支队伍都是计算过的,冲锋时恰好是两支巡夜骑兵都远离他们的时候,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进行拦截。 而清虏哨兵人少,若敢阻拦,那就是螳臂当车。 于是明军骑兵竟然相当顺利地直突入清虏宿营地外百步之内! 清虏两三万人,当然不可能只弄一个营盘,而是弄了四个。 多尔衮、顺治等觉罗宗室夜宿的营盘在最中间,外面则分别是清虏贵族及其家属的一个营盘,以及军属的两个营盘。 说是营盘,其实布置得相当简陋,连个栅栏都没有。毕竟清虏只是在此临时住一夜,天一亮吃了早饭就走,没时间弄多么稳固的营垒。 主要是以一堆堆篝火设置再外围,驱赶野兽以及照明。 为了保护家人安全,休息的八旗军都自发的睡在营盘外围,弓刀盔甲不离身,起来就能战斗。 在听到马蹄声、喊杀声,以及哨兵满语示警声,以前正经选入八旗军中的几千人,几乎是翻身就起,或是去骑马迎敌,或是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射箭。 那些五十多岁曾进入过八旗军中的女真老人反应同样不慢,只有一些女真少年反应迟钝一些。 不过,在短短的时间内,艾能奇所袭击的这处军属营盘外围,便聚集了一百多骑兵,好几百没骑马的清虏,主动向他们冲来! 艾能奇见状露出了狞笑,大喝道:“虎蹲炮!” 负责操炮的明军骑兵下马,取下虎蹲炮,又顺带去过发药包,用火折子很快点燃,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息。 而此时最前面的一百多清虏骑兵,也不过才冲进到五十步的距离。 随着一字排开的二十五门虎蹲炮打响,散弹铺天盖地罩过去,顿时清虏人仰马翻。 艾能奇领着数百骑兵顺势杀入,对付起这些本就不如以前精锐的八旗军,简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不过艾能奇等明军并没有恋战,杀透聚起来的第一波八旗军,就直奔里面的宿营地,用长枪扫起地上的篝火燃木,专往营帐上仍。 这个季节草木本就干燥,清虏帐篷也破容易引燃,因此很快就有火烧连营之势。 里面八旗军的家属哭嚎着四处乱跑,或是救火,或是救人,或是奔向别的营盘,已然混乱一片。 这时候,离这处营垒最近的两三百巡夜八旗军才赶来。 他们是直奔明军虎蹲炮临时阵地去的,然而才靠近到百步内,便见操炮的明军那里忽然射出一股粗大的光柱,左右横扫,顿时照得很多人睁不开眼,便连战马都惊叫嘶鸣。 接着,虎蹲炮就再次打响了。 二十五门虎蹲炮虽不多,八旗军也保持着比较分散的阵型,可还是让一轮散弹打得死伤近半! 领头的八旗军将领侥幸未死,又见这边的军属营盘已乱,竟然调转马匹跑了! 艾能奇没想到这次夜袭如此顺利,却也没有追击那剩余一百多八旗军的打算,而是高喝道:“走!随我去支援李游击,攻打清虏其他营盘!” 艾能奇虽然不知道清虏四个营盘的成分,却也从刚才战斗中看出,这个营盘里应该没有清虏要员,保护的八旗军也较少。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袭击的是虏酋所在营盘,遭遇的八旗军必然更多更精锐··· 李元胤确实陷入了苦战。 因为他所袭击的恰好是清虏贵族所在营盘。 起初,凭借着迅速突进以及虎蹲炮,他们也打崩了第一波聚集起来的八旗军。可随后,营地内以及周边却又出现两三千八旗军,其中还不少精锐。 李元胤等人不仅没能突入清虏贵族营盘纵火,甚至隐隐有了被包围的趋势。 眼见绕向两边试图包围的八旗军越来越多,反倒让清虏营盘这一面的兵力变薄弱,李元胤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大喝道:“开探照灯,向清虏营盘这边开炮!” 一直被李元胤当做底牌的手提探照灯打开,刺目的光柱横扫四周,顿时让许多八旗军都不禁闭上眼,其中一些女真少年甚至因为惊吓往后退去,顿时引起了队伍的混乱。 二十五门虎蹲炮则趁此时打响,顿时让清虏营盘这一面的兵力再次减少。 李元胤地带着骑兵,向其他方向的八旗军又投了一轮手榴弹,同样炸得清虏人仰马翻。 亏得清虏一直都站得比较稀疏,否则早就被手榴弹、虎蹲炮打崩了。 而李元胤等明军则趁此机会,弃了虎蹲炮,直冲入清虏营盘中! 贵族营盘这边负责领军的将领,乃是汉军镶白旗都统佟图赖,已故后金将领佟养正次子,如今的佟家家主,后世历史上的康熙外祖父。 见已方两三千人没能解决对方几百人,反倒让其冲入营盘中纵火,佟图赖气得暴跳如雷。 “给我追上去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这营地中可不仅有他们这些贵族的家人,还有很多财宝,要是烧坏了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他们辛苦从关内抢到的。 李元胤等冲到营盘中,一边纵火,一边喊道:“不要停,一直往前冲!哪里人多,探照灯就往哪里照!” 李元胤很清楚,即便他们这些接触过探照灯的,夜间骤然被探照灯照到也会双目失明好几息,这些清虏从未见过探照灯,短暂失明的同时,还会惊慌乱蹿。 而这,就给了他们进一步搅乱营地的机会。 不过当李元胤几乎要从这个不小的营地穿过去时,仍未看到类似虏酋的人··· 中央营盘。 两千多正牌八旗兵严阵以待,看到周围营盘的混乱,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营盘内,布木布泰带着福临已经上了马车,却忍不住掀开窗帘,探出头来,看向多尔衮道:“摄政王别等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明军打到内营想走就难了。” 正文 第467章 福临,穿营! , 多尔衮闻言不悦道:“来袭的明军只有一千多,怕什么?我们要是跑了,剩下的人都得崩溃,只两千多军队保护,我们怕是都回不到盛京!” 布木布泰还是头回见多尔衮在她面前发怒,心中不爽的同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福临则完全缩进布木布泰怀里,道:“皇额娘,我怕。” “别怕,有额娘在呢。” 外面,多尔衮瞧见一道醒目的光柱从贵族营盘中冲出,正往这边而来,顿时神色一变,高喝道:“迎敌!迎敌!” 多尔衮虽然不以领兵为长处,却也是弓马骑射俱佳,多次上战场打过仗的。 听到之前一连串的爆炸声、炮响声,他便知道这支明军骑兵确实如代善所讲,携带有虎蹲炮、手榴弹,如此自然不能让这支明军真的靠近。 毕竟这里面都是大清真正的主子。 因为缺乏得力将领,代善、多尔衮此时都不得不上马跟在后面督战,同时也是鼓舞士气。 李元胤带着麾下五百骑兵从清虏贵族营盘中冲出,通过探照灯的光亮,发现里面还有个营盘,同时又有至少上千八旗军骑马冲来,是又喜又惊。 因为他敢肯定,这里面的一个营盘,定是虏酋所在! 再见己方的手提探照灯晃了好几次,迎来的上千清虏骑兵虽然略有慌乱,却并没有退散,李元胤便知道探照灯已经不好使了。 <a > 里面这些清虏,前面必然已经注意到他们在其他营盘使用探照灯的情景,有了心理准备,受到的惊吓自然小多了。 如今他麾下又没有了虎蹲炮,如果只凭着五百骑兵硬冲,恐怕即便都战死完了,也未必能从这些八旗军中杀出,给虏酋造成伤害。 死,李元胤并不怕,却不想白送人头。 因此略一犹豫,便掉马向一侧驰去,准备通过外围两座营盘之间的区域冲出去。 他并不怕被追上,探照灯虽然作用大大减小,但迟滞清虏骑兵追击的作用还是有的。 就在李元胤等人刚掉转头时,却见一道光柱从他要突围的方向照射过来,却正是来支援的艾能奇。 李元胤等当即加速和艾能奇的人汇合。 见到艾能奇后,他便道:“艾总兵,里面那个营盘定是虏酋所在,可惜我们方才丢了虎蹲炮,里面又有至少一两千八旗军,我们只能退出来了。” 艾能奇道:“我这里还有二十五门虎蹲炮,或许可以破开虏骑,让我们冲进去。 而且其他营盘的虏骑都从后面追过来了,我们现在往外撤,只会遇到更多清虏。 只有突破里面的清虏营盘,直穿而过,才有机会离开!” 李元胤向外看,发现从外面兜过来的清虏确实更多,探照灯照过去,发现尽是清虏,估计得有好几千骑。 于是便点头,跟着艾能奇一起向里冲。 这次,艾能奇把携带的另一盏探照灯也打开,三道光柱清虏内营所在不停乱晃,冲来的一两千清虏即便不再因强光惊恐,一时也难以视物。 而这就给了明军炮手下马发射虎蹲炮的时间。 二十五门虎蹲炮发出大片散弹,顿时让冲来的清虏人仰马翻,死伤不知多少。 艾能奇、李元胤等则趁机冲进去,又扔了一轮手榴弹。 虽然手榴弹在这种情况下杀伤力远不如虎蹲炮,可却架不住数量多,顿时又让当面的清虏骑兵死伤不少。 又有探照灯强光不停的照射,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正牌八旗军,也一时散开来,不敢直挡着明军骑兵了。 于是,艾能奇、李元胤就这么领着千余骑兵冲向了清虏内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啊!” 督战的多尔衮、代善见状都气得用满语怒吼不已,却根本没用。 这些骑兵并非退缩,只是一时向两边避开而已。 事实上别说前面的八旗兵,就连多尔衮、代善所领的督战队,在强光的照射下,都不敢上前拦截——他们不知道明军的手榴弹有多少,万一冲上去挨了一轮手榴弹,甭管是亲王还是摄政王,都可能落马身死。 眼见明军骑兵冲入内营,多尔衮又高喊喝令,“快保护皇上、太后!” 再想到独生女东我也在内营,多尔衮急中生智,又下令道:“从两侧及后面追上去,灭了这些明军!他们不过千人,却乱我数万大军,不灭了他们我们八旗军颜面何存?!” 其实原本很多八旗将官、士卒,就有避开正面,从两侧、后面追上去的想法,此时听到多尔衮的命令及刺激之语,顿时动作更快了。 却说艾能奇、李元胤冲进内应后,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数百八旗军。 好在这数百八旗军同样不敢正面阻拦他们,让他们得以完全冲入营内。 “放火!放火!哈哈哈!” 艾能奇仿佛变成了一个强盗,大笑着大喊,嚣张无比。 艾能奇的想法很简单,能马踏虏酋行在,战死于此也值了。 何况此时他确实高兴。 他们这些骑兵,虽说一路没有八旗军敢正面阻拦,可暗中放箭的却不少,到了此时已不足千骑。 艾能奇、李元胤知道没法在清虏内营停留,必须尽快冲出去,于是,除了顺手放火,便是朝人多的地方,或者是华丽的帐篷仍手榴弹。 只希望能干死多尔衮或者伪清小皇帝福临。 眼见就要过了内营中央区域,李元胤眼见,瞧见一辆架着双马的马车前有上百八旗军在守着,其中竟然好几十个都穿着白甲! 他立即叫道:“艾总兵,大鱼!那里定然有大鱼!” 这时,因为清虏从侧翼和后方追杀,明军运动起来已经有些困难。但艾能奇看了一眼,还是果断下令,“冲!杀过去!” 当艾能奇、李元胤等略微变向,向那处马车冲去时,原本一直在周边袭扰的清虏骑兵,忽然都跟疯了一样,冲过来。 可惜,即便人能顶着强光照射疾冲,马儿却办不到。 所以他们一时还是无法站到明军骑兵的正面去拦截。 就这样,不过十几息,艾能奇、李元胤就冲到了那马车几十步内。 几十个白甲兵没骑马,都拿着大弓朝这边射箭,皆是强弓重箭,顿时让十好几个明军骑兵落马。 艾能奇、李元胤虽然心疼、愤怒,却没有勒马,而是继续向马车那边冲。 这时,马车正在车夫的御使下侧向远离,然而冲在最前面的艾能奇、李元胤已经接近到了十步左右,当即就是拿着一个手榴弹扔了过去。 轰轰! 一脸两声爆炸,不仅炸得白甲兵倒下十几个,便连马车也炸得歪倒。 这时又有一些马术了得的明军骑兵冲过来,但很多人身上手榴弹已经用完,只能用骑弓朝马车那边射箭。 唯有少数拥有手榴弹的,又向那边扔了几个。 眼见马车被炸翻,而周围的清虏则越来越多,也更加的疯狂,艾能奇、李元胤都意识到,必须得撤了,不然他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于是便又用三盏探照灯,及剩余的手榴弹,稍稍驱赶紧逼过来的清虏,这才穿透内营,从外围两个八旗军属营盘中间奔了出去。 等跑出了四五里地,不见清虏骑兵追来,艾能奇、李元胤等才勒马停下。 借着探照灯的光一统计人数,发现只剩下八百三十四骑。 这让兴奋中的两人都冷静下来。 “不知那双驾大马车中究竟是清虏什么人。”艾能奇道。 此番夜袭清虏宿营地,他们有五百骑陷于敌营,若那马车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们可就亏大了。 正文 第468章 傻子福临,精灵媺姕 , “儿子!我的儿子!” 多尔衮骑马赶到时,便听见倒地的马车中传来布木布泰用蒙语焦急无比的叫声。 在看马车周围倒闭了不少具八旗兵的尸体,还有马尸,马车木质结构也有被炸坏的,露出了里面夹层的铁板。 ‘福临莫非死了?’ 心中如此猜测,多尔衮说不上是喜是悲。 随即就大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皇上、太后从马车中救出来?太医呢?快去把所有太医都叫过来!” 随着多尔衮的大喝,在场的人终于动起来。 很快,几乎散架的马车就被扒开,布木布泰抱着额头带血的福临,泪流满面,焦急不已。 知道福临没死,多尔衮竟隐约有点失望,但还是招呼太医立马给福临诊治——若是伤重,现在不死,却不代表就能活下来。 随即,又有人来报,在之前的战斗中,代善因战马被明军手榴弹所伤摔落下马,也受了不轻的伤。 听此消息,多尔衮心道: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可惜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清如今太惨了,他就算没了政敌也不开心。 多尔衮去看望了下代善,见代善只是摔断了腿,并不致命,就又回来看福临。 恰好几个太医刚给福临诊治完。 诊断的结果是,福临只是脑袋受到撞击昏迷过去,只要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多尔衮让人赏赐了几名太医,便钻进了帐篷。只见福临昏迷在毯子上,布木布泰坐在旁边,虽满脸忧虑,可情绪却稳定下来。 “你们俩都出去吧。”多尔衮对两个在旁服侍的宫女道。 两个宫女行礼退了出去。 多尔衮便坐到布木布泰旁边,握住她的双手安慰道:“放心,福临不会有事的。” 布木布泰垂着泪点头··· 次日,多尔衮等继续赶路。 只是经过昨夜明军的袭击,八旗军又死伤了七八百人,其他人员也死伤好几百,更有一些物资上的损失。 再加上福临昏迷不醒,令原本就笼罩在众人心中的阴霾更浓郁了。 不过,当队伍从古北口出了长城,太阳西沉,队伍准备扎营时,却传来好消息。 “皇上醒了!” 多尔衮闻言立马来看望,然后他神色就变得极为古怪。 只见福临靠在布木布泰的怀里,眼神呆滞,口角流涎,偶尔有人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时,他便冲那人露出憨傻的笑容。 布木布泰正焦急无比地质问几名太医。 “你们不是说皇上只要醒来及没事了吗?现在怎么会这样?说啊?!” “几个狗奴才!你们倒是说话啊!” 布木布泰越问越急,连太医都骂起来。 “何太医,你来说!” 被点名的何太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应该是皇上头部遭到撞击,以致颅内出现淤血,才会现此失魂之相。” “那该怎么治好?”布木布泰又问。 何太医直接磕头,道:“太后恕罪,这头部之症实非臣所擅长。” “那谁擅长?”布木布泰急问。 几个太医没一个答话,便连被请来的萨满巫医,也不吭声。 以前,女真族中萨满地位尊崇,治不好人也不会受到责难。但如今却不同了,所以这位萨满不会没事找事。 这时多尔衮咳嗽了声,道:“你们几个,对此症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本王恕你们无罪。但若是你们再这样一声不吭,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为首的何太医不得不再次开口,道:“此症我等可以药汤、针灸慢慢调理,可能有多少效果,就不好说了。” 更多的话,何太医实在不好多说,只能停下来。 听此,多尔衮眉头深皱,再看向福临,心道:以后大清皇帝总不能是这幅傻子模样吧?莫非是天意? ··· 昭武元年,十月十七日,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正在批改奏折,刘淑英拿着一封电文走过来,道:“陛下,黄得功所传电文——虏酋多尔衮、福临等还是逃到关外去了。” 朱媺娖拿过电文看了遍,便对艾能奇、马宝、李元胤等追击清虏的事有了了解。 马宝所追的那一路前往延庆州的队伍乃是疑兵,其中多为降清却又对清庭无用的汉奸,如部分先降顺后降清的原大明臣子。 这些人只有他们的家丁护送,又没有清庭要员队伍那么多马匹,走得颇慢,因此还没过居庸关,就被马宝部骑兵追上,擒拿了大部分。 至于艾能奇、李元胤这一路骑兵,损失近半,虽说夜袭敌营,可能重伤了某位虏酋,却没有得到证实。 底下的骑兵将士肯定是有功劳的,但艾能奇、李元胤作为将领,是功是过,现在就不好说了,只能等以后从清虏那边探得一些情况,进行印证后,才能评价。 看完这封电文后,朱媺娖让人复印一份,送到军务院去。 她则回到了竹林老宅。 这时天色已晚,郝光明正在厨房炒菜做晚饭。 朱媺姕也回来了,原本正在客厅沙发躺着,美滋滋地看着动画片。看到朱媺娖出现,她立马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 可惜动作太慢,还是被朱媺娖看到了。 朱媺娖当即神色严肃地道:“媺姕,你现在还小,正是培养仪态的时候,即便是在这边,也不能放任自己,不然以后就难改了。知道吗?” 朱媺姕只能怏怏点头,“媺姕知道了。” 怕朱媺娖抓着这件事继续批评教育,她眼珠微转,接着道:“姐姐,今天我跟费令人去密造局看了,他们说我大明很快就能造出实用的火车呢!” 朱媺娖看出了朱媺姕的小心思,却没在意。 她道:“你去密造局时,我通过视频看着呢,华木德、葛存根说的事我都听到了。” 朱媺姕抓住朱媺娖一只手,摇晃着道:“姐姐,等火车造出来,可以修一条从成都到南京的铁路吗?那样我就能坐火车来南京看姐姐了。” 朱媺娖一听笑了,“从四川修铁路到南京?亏你敢说。以我们大明现在的工业水平,起码得二十年后才可能修通。 即便修通了,你从成都来南京,坐火车也要好些天,还不如坐轮船呢。” “啊?”朱媺姕露出失望之色,“我还以为能像这边的火车一样快呢。” 朱媺姕很聪明,但毕竟才七岁,通过网络了解的现代知识很碎片化,难免异想天开。 这时郝光明做好了饭菜,端到屋里来,三人便洗了手吃晚饭。 吃过晚饭,朱媺娖和郝光明坐在沙发上,边看这边的新闻边讨论大明那边的事情。 “清虏逃出关去,接下来除了尽量消灭关内清虏,你需要做的就是治理北方了。 如今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陕西五省应该都没多少人了吧? 想要尽快恢复这五省的民生、经济,恐怕你还得从南方迁徙人口过去。” 正文 第469章 北伐结束 , 朱媺娖也知道,将清虏赶到关外,只是她兴盛大明的开始,今后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于迁徙百姓恢复北方人口之事,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闻言便道:“以大明现在的运输水平,大规模迁徙人口有很多困难。所以,我准备先小规模的迁徙,等南京到北京的铁路修好了,再加大迁徙规模。” “可以啊。”郝光明赞道,“实用火车技术才刚实现,你就想好了要修哪里的铁路,看来早就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那是当然。”朱媺娖笑道。 其实早在蒸汽轮船在大明被造出来,她就开始考虑火车及铁路的事了。 毕竟相较于轮船、飞机,铁道运输是最合适大明后面发展的大规模运输方式。 接着,两人就找出一副地图,研究起南京到北京的铁路该从哪一段开始修建,又或者多段铁路同时修建。 这条铁路的最南端,肯定只能放在江北。毕竟如今想在大明修建铁路大桥,还不现实,即便有后世技术支持,估计也得二三十年之后了··· 昭武元年,十一月十三日。 也即是明军克复京师的一个月后。 朱媺娖在武英殿与军务院众臣召开军事会议。 视频投影中是一副大明军事地图,李岩正拿着竹棍,讲解着目前的军事情况。 “截至三日前,来州府掖县被收复,原关内所有被清虏占据的府、州、县,皆已克复。 不过,因为清虏溃退太突然、太快,我们实际歼灭的清虏并不是很多。 根据目前我们所搜集到的情报显示,原山西清虏有近半遁入了草原,原山东清虏也有小半通过清虏水师逃到了辽东金州卫。 唯有河南清虏,被我们歼灭了大部分,只有一小部分,或通过山西遁入草原,或随着山东之清虏渡海逃到了辽东。 此外,还有一些清虏散入山西、河南、北直隶、山东各地乡野、山林,沦为匪寇。”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才作揖躬身,道:“未能对清虏由海路逃遁的情况做出防备,是我军务院参谋司失算,在此臣向陛下请罪。” 朱媺娖道:“此事朕亦未曾料到,并非李督理一人之过。请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谢陛下!” 朱媺娖都不追究此事,军务院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之前谁都没提过这种情况。 接着,朱媺娖扫视群臣,道:“不管怎么说,此番清虏不仅被赶出关外,其赖以为根基的八旗军,亦被消灭大半。 估计满、蒙、汉八旗军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五万,清虏将领更是有不少被我军击毙或俘虏。 损失如此惨重,即便我大明放任不管,一二十年内清虏都难恢复元气。 更何况,我们可不会给他们舔舐伤口的时间——朕计划用半年时间靖平关内匪患,待明年夏末,便出兵辽东,争取一举消灭清虏!” “陛下圣明!” 对于朱媺娖的想法,军务院众臣都表示赞同。 虽然按理说,如今清虏大败,遁入草原的部分清虏估计都还没逃回辽东,正该是明军大举追入辽东,收复广宁、辽阳、沉阳等地的好时机。 但客观条件却不允许朱媺娖这么决定。 其一,此番明军分四路北伐,动用了五六十万兵马。虽然只打了一个多月,却消耗了海量的粮草以及其他物资。 虽然此前,朱媺娖通过拍卖会,筹集了不少粮草,四川又大丰收,还让郑家引领其他海商从海外运粮,可积存的粮食仍支撑不起太长时间的大战。 因为不仅军队要消耗粮食,各地灾民也需要粮食。 这种情况下,昭武朝廷能挤出几十万大军连续作战两个月的粮草,已经很不错了。 其二,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也即是入冬了。 小冰河时期的冬天是十分寒冷的,可以说比夏天更不适合打仗。 如果非要在这时候追到关外去,跟更为适应关外严寒气候的清虏打仗,会很吃亏。搞不好,将士们非战斗死亡率会很高。 其三,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虽然被收复,可离太平安定却差了很远。 这些地方原本就因为乱世有许多匪寇啸聚山林,如今又有不少清虏溃兵加入,只会让这四省的匪患更重。 即便不追求荡平所有匪患,可对那些威胁州县安全,影响重要道路交通的匪患总要解决吧? 按朱媺娖与军务院的估计,即便只解决这些负面影响大的匪患,也需要个一年半载。 最后,今年就收复辽东,对于大明来讲,除了面子上好看,说出去好听,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至少没有能立马见到的好处。 反而会一下增添许多麻烦事。 如今,关内北方诸省的治理问题,朱媺娖以及内阁那边就已经头疼的不行,更别说治理辽东了。 所以,朱媺娖与军务院、内阁都认为,辽东就在那儿,不妨让清虏在多占据一两年,待时机更成熟些再收复。 会议继续,李岩又讲起了另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陛下,据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北伐之战中,清庭虽然将吴三桂的关宁军调到山西参战,但其一直有意保持实力。 在姜襄与大同反正之后,吴三桂是第一个北逃遁入草原的,麾下至少还有两万兵马。 目前其已逃回了山海关,并实质掌控了山海关到锦州这一带,即辽西走廊的西南半段。 数日前,吴三桂曾遣人接触驻守永平府的杨展,表示愿意反正归明。”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他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是。”李岩点头,神色却变得古怪,“吴三桂表示,他愿意去伪清所封王爵,继续以平西伯之爵替朝廷镇守山海关。” 如果是其他人,朱媺娖或许会考虑下,毕竟是携带超两万精锐兵马和军事要地归降的。 可对于吴三桂,朱媺娖却丝毫不想宽恕。 这个人不仅是后世历史上导致神州为清虏占据的大汉奸,更是如今大明新军中诸多出自顺军将领的仇敌。 倘若她给吴三桂优待,让新军中的众多原顺军将领怎么想? 更何况,朱媺娖本就颇厌恶吴三桂这个人。 她于是道:“北镇抚司可以遣人告诉吴三桂,他若想重归大明,只能带着关宁军无条件接受整编。 至于他,朕可以给他一条活路,但爵位、官职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就凭他放清虏入关一事,朕砍他十次都不够。能让他活命,做个平民百姓,便已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下方朱大典、杨廷麟等都不禁暗暗咋舌,心道:陛下看来是真的很厌恶吴三桂啊。 <a >番茄免费阅读小说 就这条件,吴三桂但凡心中还对权势富贵有一丝贪恋,都不会接受。 可他若不接受,便只能成为陛下的敌人,等着被大明军新军碾碎了。 正文 第470章 永王定王的消息 , 如果是在清虏暴露想要窃据神州的目的前,大明可能有一些官员会认可当初吴三桂“借虏平寇”的说法。 可自从清虏两次欲南下灭亡大明江山社稷,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官员都知道“借虏平寇”是个多么可笑的说法。 也因此,很多忠于大明的官员对放清虏入关的吴三桂恨之入骨。 如今军务院这些大臣更知道朱媺娖多么厌恶吴三桂,自然不会给吴三桂这个大汉奸求情。 于是,让吴三桂无条件反正归明接受整编的事就这么定下。 后面,朱媺娖又与军务大臣们讨论了一些其他军事方面问题,便散会了。 眼见就开到中午了,朱媺娖看还未处理的奏章中也没什么紧急要务,便准备回竹林老宅,学习会儿现代知识,然后吃午饭。 谁知这时刘淑英却从后殿走来,神情极为严肃地递上了一张电文。 “陛下,曾军门与其军中北镇抚司千户白晓生联名传来电文密报,说在青州找到了定王和永王,请问如何处置。” 朱媺娖听了一愣。 自从她在成都掌握权力以来,一直都有派人查找,可不论是朱慈烺,还是朱慈炯、朱慈炤,都没有一点消息。 时间一久,她都要怀疑三位兄弟是否还活着了。 不曾想,今日竟然突然得到了朱慈炯、朱慈炤的消息。 回过神来,她便接过曾英、白晓生的电文看起来。 电文中说,兄弟俩最先出现在沂水县城,身边只有两名侍卫。 当时是边防军第二镇的一个营在沂水县修整,兄弟俩或许是听说这支队伍是朱媺娖的嫡系,便到军营主动亮明了身份。 该营参将虽无法判定兄弟两人身份真假,却知道是天大的事,当即就将人送去给曾英了。 但曾英也没办法辨认兄弟二人所言真假,只能询问一些问题进行判断。 原来,当初李自成带着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一片石跟关宁军、清军大战,溃败后兄弟二人就和朱慈烺失散了。 后来,等清虏占据了京师,兄弟两人才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慢慢逃到了山东。 因为兄弟两人身份太敏感,年纪也比较小,一行人又缺乏盘缠,外面不是流寇就是贼匪,再不就是清虏。 于是兄弟二人便听从一名侍卫的意见,先躲入了沂蒙山中——虽然沂蒙山也有很多山贼,并非太平地界,但危险相对外界总归要少一些。 不过也因为两人是藏在了大山中,得到的外界消息很有限。直至近两月,他们才听闻的到些许“监国公主在扬州大败清虏”的传闻。 因为出了沂蒙山,周边州县都已降了清虏,便连曲阜的孔圣后人都降了清,就给人一种天下都已为清虏所占据的感觉。 所以,沂蒙山中的人都只将“监国公主在扬州大败清虏”当笑话听,根本没几个人相信。 兄弟二人都只是少年郎,是愿意相信这等有利于大明的消息的。可保护他们的侍卫却都是成年人,根本不信这事,自然也不会冒险带着他们南下。 于是,直至清虏在山东溃败,明军接连收服失地。 保护兄弟俩的侍卫多方打听,确认了一些消息,这才在沂水县被收复一个月后,找到机会带兄弟俩到了军中··· 朱媺娖知道,电文所讲述的俩兄弟遭遇看似简单,但其中必然还有许多凶险没说明。 毕竟兄弟俩身为皇子,一旦泄露身份,就很容易为各种势力、各种野心之辈觊觎和利用。 不过曾英、白晓生的立场倒是很清楚。 两人首先在电文中表明,他们无法判断兄弟二人身份真假,然后还向朱媺娖请问如何处置。 也即是说,若朱媺娖都不愿见这两人,认定他们是假的。曾英、白晓生直接就能在军中秘密处决了两人以及随行的两名侍卫。 刘淑英也在旁看着朱媺娖,想要知道朱媺娖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至于提建议——她知道这种事绝不是为人臣子可以干涉的,只能由朱媺娖自己决定。 <a > 只见朱媺娖放下电文,便道:“令曾英、白晓生派人秘密护送他们来南京,不得有丝毫差池,否则唯他二人是问!” “是。” 听了朱媺娖的话,刘淑英便明白,朱媺娖是真要见这“永王”、“定王”,并没有隐晦暗示曾英搞个半路翻船落水什么的。 甚至为了避免曾英、白晓生妄自揣度圣意,朱媺娖还特意将“永王”、“定王”安危与曾英、白晓生挂钩。 随后,朱媺娖更是亲自到后殿,看着电讯处发出了电文,这才回到竹林老宅这边。 因为朱媺娖今天回来的较早,郝光明在等着厨房里鸡汤煲好,还没炒菜,就连朱媺姕都没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郝光明道。 “我两个弟弟有消息了。”朱媺娖答非所问。 郝光明微愣,随即道:“确定身份真假了吗?” 事实上,自从朱媺娖登基后,是有人冒充过永王、定王的,但都漏洞百出,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官府缉拿问罪。 所以,郝光明认为有朱媺娖兄弟的消息不稀奇,关键是能否确定真假。 “我已经让曾英派人护送他们来南京了。”朱媺娖道,“至于是真是假,得我见过了才知道。不过,我预感这次多半是真的。” “若是真的,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有些忧愁?你该不会认为,现在永王、定王能威胁到你的皇位吧?” “当然不是。”朱媺娖白了郝光明一眼,“我是在想,该怎么安置他们,才不会让他们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又让他们不觉得委屈。”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郝光明笑着摇了摇头,“你都已经发圣旨颁布了一系列藩王新政了,永王、定王虽然是你亲兄弟,却也是藩王,且才十二三岁,回来后直接送藩王学校去学习就行了。 将来,可以让他们自己选择——若他们选择留在国内,你便以内帑多赏赐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过得足够富足。 若是他们选择去海外就藩,那就给他们找一个好封地,再找一批得力手下辅左,就行了。”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发现她确实是关心则乱。 她的皇位是不可能让给永王、定王的,她同意,朝廷的文武大臣们也不会同意,所以两人只能成为藩王。 既是藩王,当然得按藩王新政安置。 若是她枉顾藩王新政,其他藩王、郡王及宗室怎么可能服气? 后来的大明皇帝再有样学样,这个藩王新政也就成笑话了。 想到这里,朱媺娖终于露出轻松之色,道:“夫君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朱媺娖在思考着安置两位弟弟的事,却不知,远在山东,有些人因此事比她更为忧虑、烦恼。 正文 第471章 要有圣旨我们才走 , 山东济南府,府治历城。 一个大宅院中,朱慈炯正在朱慈炤说话。 朱慈炤1633年为田贵妃所生,今年十二,比周后所生的朱慈炯还小一岁。 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兄弟俩都比在京师时瘦了不少,但也长高了些许。虽然没晒得像农夫那么黑,却也不是如以前那般白白嫩嫩的了。 两人虽在皇宫中养出一些贵气,却也在过去一年中磨掉了不少。此时的模样、气质,即便说是普通市民、小地主家的孩子,也是有人信的。 “二哥,姐姐真的做了女皇帝吗?”朱慈炤又一次问道。 朱慈炯倒也没不耐烦,道:“那些将军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那他们说姐姐是仙女下凡,也是真的吗?”朱慈炤又问。 “这···”朱慈炯迟疑了下,道:“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姐姐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呢?而且你忘了,闯贼破京师的时候,姐姐还带着神灯去刺杀李自成呢。” 朱慈炤先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些许犹豫之色,道:“二哥,你说姐姐会不会认我们?” “你怎么会这么问?”朱慈炯露出不悦之色,“她是我们的姐姐,如何会不认我们?” 朱慈炤瘪了下嘴,低声道:“可是黄侍卫跟我说,如果姐姐认为我们是假的,可能就会不认我们。黄侍卫让我放机灵点,如果听到不对的消息,就赶紧逃跑。” “黄侍卫怎么可以这么说?!”朱慈炯气得拍桌而起,随即又小心地看了眼外面,坐下来凑到朱慈炤身边,低声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以前在皇宫时,姐姐多宠我们啊,还给我们做过新衣服呢。” “可是,黄侍卫说我们会威胁到姐姐的皇位···” “不会的。”朱慈炯肯定地道,“我们又不想做皇帝?姐姐用一年时间就平了闯贼、献贼,还把清虏都赶出关去。 这些父皇都做不到,换你我上去,更做不到。慈炤,黄侍卫或许是为了你好,但有些事你也不能都听他的,要有自己的主意。明白吗?” “嗯,”朱慈炤点头,“我知道了。” 朱慈炯、朱慈炤虽非同母所生,可因为年龄相近,原本在皇宫中关系就颇为要好。 过去一年,两人共同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了,关系自然又更上了一层。 朱慈炯身为哥哥,虽然只大一岁,却对朱慈炤颇为照顾··· 院子中,侍卫黄化及和沉明德也都带着担忧,在小声闲聊。 所谓侍卫,其实和锦衣卫一样,都隶属于上直军,即以前大明皇帝的亲军,就跟如今朱媺娖的亲军御林军一样。 上直军共有十二卫,除锦衣卫外,其余十一卫分别是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灵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 最初的上直军自然也和朱媺娖的御林军一样,都是从军中选拔的百战劲卒,战斗素养很高。 可惜再精锐的部队,两百多年不打仗,也会成为没用的摆设。 李自成破京师后,上直军大部分战死,小部分逃匿隐入民间,也有一些被崇祯信重的被委以重任。 比如说崇祯安排给朱媺娖的四名侍卫,以及安排保护朱慈烺等三位皇子的一众侍卫。 出于对皇子的重视,最初崇祯给三位皇子安排了上百名侍卫保护。 可惜待到京师被攻破,朱慈烺三人被李自成擒获,这时还愿意跟在三人身边的,就只剩下十几个人。 再待到李自成兵败,三位皇子失散于军中,保护着朱慈炯、朱慈炤逃出来的侍卫便只有四个。 一路上死了一个,逃了一个,如今便只剩下黄化及、沉明德二人。 能坚持到现在,二人自然是对两位皇子忠心耿耿的,否则早就将人送去给清虏换取富贵了。 两人都在皇宫当了多年的侍卫,虽然没参与皇位争夺之事,却也听过不少故事,知道为了争夺皇位,皇家子弟会变得无情、冷血。 虽然大明除了靖难之役、夺门之变,后来再未出过皇子因争夺皇位而斗争的事,可两人仍不乐观。 谁叫如今大明的情况与以往都不同呢? 以前大明很少出现皇位争夺之事,是因为皇帝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地早早立了皇太子,名分早定,无法争夺。 <a > 可如今,太子朱慈烺不知所踪且不说,登上皇位的还是位公主。 女子为帝,只在武周时有过,且武则天是以皇太后的身份为帝,和朱媺娖以公主身份登基为帝又有不同。 所以,两人真的吃不准,朱媺娖会如何安排定王、永王。 两人中,沉明德要想得开一些,他拍了拍黄化及胳膊,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他们不是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命登基为帝,而且还是仙女下凡吗? 如今公主更是平了闯贼、献贼,将清虏赶出关去,武功赫赫,皇位自然也稳固,是不会将定王、永王视作威胁的。 况且在皇宫时,你我也见过公主殿下,她是多么心善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 黄化及一叹,“我只怕公主能容得下二位皇子,其他人却容不下啊。 现在想一想,你我当初就该冒险,带着二位皇子直接前往南京的。” 沉明德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担心朱媺娖麾下的人要办了他们,为朱媺娖除去后患。 所以,这几日他们看似轻松,实则夜不能寐,过得十分紧张。 “曾英请见永王、定王!” 外面传来一声禀报,随即院门就被打开,曾英、白晓生带着几名亲卫、锦衣卫走了进来。 彼此简单抱拳行礼后,曾英便拿出电文道:“陛下传来电报,令本将派人护送定王、永王前往南京。” 黄化及、沉明德虽然之前就听曾英说过电台、电报之事,可真的这么快就得到南京方面的消息,他们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黄化及甚至怀疑,曾英是不是假传圣意,想将他们弄到偏僻无人之地处理掉。 可惜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黄军门稍待,我去请两位殿下出来。”沉明德说了一句,便走进内院。 不一会儿,朱慈炯、朱慈炤就出来了,接过曾英拿来的电文看了看。 然后朱慈炯就皱眉道:“这所谓的电文,既非当今陛下亲笔,又无玺印,本王如何能知它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曾英、白晓生对视了眼,都不禁皱眉。 随即白晓生开口道:“定王殿下,电报乃我大明所独有,绝不会有假。况且,两位殿下若不去南京,如何能与陛下相见?总不能让陛下来济南吧?” 对于此事,朱慈炯其实早听沉明德、黄化及商量过,也觉得他们的计划更保险。 闻言便道:“本王自然不敢劳烦陛下亲至,但总得有一份圣旨,我们才好动身去南京。” 曾英劝道:“圣旨往来,至少需要十天半月,两位殿下难道就不想早一日见到陛下吗?” “本王自然希望早日见到陛下,但还是得有圣旨传诏才行。”朱慈炯颇为坚持,随即反问:“曾军门既能用那电报向南京通传消息,何不向陛下请示此事呢?” 朱慈炯都这么说了,曾英自然不好再强要求两人直接去南京。 否则,若两人真是皇子,以后在朱媺娖那边告一状,他可就不好过了。 于是只能叹道:“也罢,我就先将二位殿下的要求上报。” 说完,便跟白晓生一起离开。 正文 第472章 革新锦衣卫,建立军政司 , “白千户觉得他们是真是假?”到了宅院外面曾英问道。 白晓生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须,道:“看他们说话行事并不愚蠢,应不是假的。” 曾英笑道,“他们不蠢怎么就和身份真假扯上关系了?” “陛下得天命所衷,又武功赫赫,皇位已固如泰山。别说是永王、定王,便是前太子出现,也未必能对陛下构成威胁。 若有人伪作皇子,必是别有用心,不敢去见陛下的,因为一见到陛下就会被拆穿。 然而,如我所说,不蠢的人都能看出,陛下皇位之稳固绝非两位皇子能威胁的。 所以,也只有那愚蠢之徒,才会冒灭族之险假冒皇子,搅弄风雨。” 曾英听完,觉得确实是这道理,于是一捋长髯,笑道:“那你我还真得好好款待这两位。” “那是自然。” 随后,曾英让电讯组将朱慈炯的要求发给了南京电讯处,不多时就得到了朱媺娖的电文回复:圣旨已发出! ··· 南京。 这一日朱媺娖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及千户都召集到了武英殿议事。 “如今朝廷各部皆在革新,旨在更为有效的运转,发挥其作用。锦衣卫虽然是朕在成都重新建立,却也需要进行一些改动。” 下方除了李振武、高胜奇之外,便是在京的几位锦衣卫千户,如徐智虎、李思明、陆朝明、江文辉等。 几人都没说话,因为他们都属于朱媺娖亲军,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朱媺娖既然觉得锦衣卫制度要改,那就改。 朱媺娖接着道:“首先是从北镇抚司中分离出军情司,且军情司不再隶属锦衣卫,而是隶属于军务院。 朕属意以白晓生为军情司郎中,待他回南京述职正式组建军情司,会提出一份名单,从北镇抚司分拨人手,高镇抚使还需有些心理准备。” 高胜奇其实对此事早有预料,但闻言心里还是略感苦涩。 毕竟北镇抚司算是他一手组建,如今得力的人手都是他发掘、提拔的,要被分出一部分,心里当然不舍得。 但他还是应道:“是。” 高胜奇并不是个多么会掩饰情绪的人,朱媺娖注意到了他苦涩表情,一笑道:“得力人手分拨出去了,高镇抚使再培养便是。 须知,今后北镇抚司主要负责收集大明之外其他国家的各类情报,而不只是清虏、蒙古等周边势力的军事情报。 所以,分给军情司的那些人,对于北镇抚司来讲,未必会如以前那么得力。 要搜集其他国家的各类情报,北镇抚司总是要培养一批新人才行的。 经费方面,也不会短缺,高镇抚使只要用心做事,不需几年,北镇抚司便将大有用武之地。” 高胜奇对朱媺娖对于海外诸国的展望,其实也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方才只是心中微微苦涩,并无其他情绪。此时得朱媺娖当面一番激励,顿时便振奋起来,抱拳道:“臣定做好北镇抚司之事,不负陛下所望!” 表态之后,高胜奇略一思考便问:“陛下,若北镇抚司与军情司搜集情报都涉及到军事方面,可有什么界限?” 提出这个问题,说明高胜奇却是对北镇抚司的新业务上心了。 朱媺娖道:“军情司主要负责搜集与我大明已成敌对势力的具体军事情报,如军队调动、地域布防、将领信息等等。 至于北镇抚司,主要搜集其他国家的政治、资源、商业等方面情报。对于军事方面,只需打探到一个大概即可。 如该国家军事制度如何,军队士卒主要由该国的哪些人构成,过去几年或十几年,都有什么战绩,无需去探查某支军队的具体情况。” “臣明白了。” 接着,朱媺娖示意刘珠给高胜奇、李振武一份薄薄的册子。 “再便是对锦衣卫品级重新做出规范,锦衣卫正式成员只称之为‘校尉’,既锦衣校尉。锦衣卫所控编外人员,则统称‘力士’。 至于什么参事、校令,既为文职,便只是职称,不可与官称混淆。” 朱媺娖只说了这么两句,更具体的改动都在册子上写着。 李振武翻看,发现出编外人员“力士”无品阶外,其他官阶从下到上依次为:校尉从九品,小旗从八品,总旗从七品,试百户正七品,百户从六品,副千户正六品,千户从五品,镇抚使正五品,指挥佥事从四品,指挥同知正四品,指挥使从三品。 相较以前,较上层官阶都下调了一级;以前的锦衣卫校尉是没有品阶的,如今却被列为从九品。 除此外,便是锦衣卫的待遇及事后抚恤了。 总体而言,北镇抚司的待遇依旧要比南镇抚司好不少,抚恤也是如此。 毕竟北镇抚司在国外做事更加辛劳、更加危险。 最后,册子上还提到了对锦衣卫公服的改良。 后世一提到锦衣卫,就想到飞鱼服、绣春刀,但其实这两样都属于特殊荣誉,不是每个锦衣卫都能得到的——事实上,飞鱼服是大明皇帝对武将的一种是赏赐。 但朱媺娖和郝光明都觉得,依照此时服饰习惯制作的飞鱼服太过宽大,穿着其实没那么好看,因此新的飞鱼服便要稍微修身一些,偏向后世影视剧中的飞鱼服。 同时,赐予高胜奇、李振武及两人麾下几位千户、副千户正品飞鱼服。 至于下面的锦衣卫,也都会配给飞鱼服款式的公服,只不过没有飞鱼纹而已,且都是黑色。 ··· 高胜奇、李振武等锦衣卫官员离开后,朱媺娖又单独召见了刘孝廉。 说起来,刘孝廉和高胜奇、李振武才算是朱媺娖的元嫡,所以见面后朱媺娖便开门见山的说起了事情。 “朕准备在军务院再添一军政司,思来想去,只有你能任此职。” 刘孝廉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请问陛下,这军政司管何事?” 朱媺娖道:“军政司有两大职责,其一是从军法司中分得军功品评、管理事务;其二便是负责教导军中士卒识字明理、忠君报国。 这其中第二个职责更为重要——朕准备从御林军、禁卫军开始,在军中设立军政员,从镇级一直设立到哨级。 军政员须得识字明理,方可担负起主要职责,可先从各军中选拔合适者充入禁卫军中。 <a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待禁卫军中培养出了足够多的识字明理之将士,再反调入边防军中;边防军军政员足够了,再考虑调入卫戍军中。” 刘孝廉跟随朱媺娖一年多了,见识了很多事,本身又是举人出身。 听了这番话,他很容易便领悟到,朱媺娖是想以军政员加强军中将士忠君报国的思想教育。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如此一来,即便日后某个将领产生野心,或是投敌叛国,底下的将士也不会跟从。 所以,稍想了想,刘孝廉便一揖,郑重道:“臣愿领军政司。” 正文 第473章 选拔贤能,昔日顺臣 , “军政司的工作可以从御林军做起,之后再依次推广到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可徐徐而为,不用着急。”朱媺娖又叮嘱。 “臣记住了。” “你走了,军需司、军饷司的差事都得有人接替。军需司这边,朕欲提拔主事景辉为郎中,你以为如何?” 景辉,湖广人,三十三岁,本是大明秀才。三年前被张献忠卷入军中,为钱粮文书。 张献忠在成都兵败,景辉与李定国等人一起接受整编,被纳入军队的军需体系中,从小官做起,因能力突出,一年多的时间便被提拔为军需司主事。 景辉能力显然是不错的,身份背景朱媺娖也满意。 刘孝廉知道,朱媺娖虽然在询问他的意见,可既然点了人名,就说明心中已经属意让景辉领军需司了。 他也认可景辉的能力,当即点头道:“景辉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朱媺娖点点头,又道:“军饷司这边,朕准备让协理朱大典兼领郎中之职,但朱大典年事已高,是难以负责军饷司细务的,还得再给他增添两位帮手。 田见秀昔日在闯贼中专管后勤粮草,本月又从南京军事学校毕业,朕准备安排他到军饷司为员外郎(从五品)。 不过田见秀毕竟对军饷司工作不熟,你在从主事中举荐一人升为员外郎吧。” 刘孝廉略微思考了会儿,便道:“臣举荐顾炎武。” “顾炎武?”朱媺娖闻言回忆起了顾炎武的相关资料。 顾炎武这个明末思想家,朱媺娖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之前在兵部任司务。 后来组建军务院,各司都缺人,兵部的部分可用官吏便得到提拔,其中便包括顾炎武。 此时的顾炎武还不是思想家,有心做官为朝廷效力,能力是可以的,因此半年的时间,便升为军饷司主事(正六品)。 朱媺娖再想想其他军饷司主事,觉得确实没人比顾炎武更合适了,便点头道:“可。” 随后,朱媺娖又和刘孝廉聊了一些对军政司工作的具体要求,才让他离开。 在当天,翰林院这边便按朱媺娖的意思拟好了几道相关圣旨,发了出去··· 南京军事学校左近,得胜楼。 南京军事学校选在南京西郊时,最初周边只有几个自然村落,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在学校学习的将士、将官放假想要放松下,还得去城里。 不过随着南京军事学校学员越来越多,且都不差钱,便有人在周围做起了买卖。 最初只是附近村民充当小商小贩,来卖一些生活用品以及肉食水酒。 后来便有了几座酒楼,甚至还曾出现一座妓院。只是妓院才出现没多久,就被军事学校的官员上报,给查封了。 但酒楼行业并未受影响,反而更加繁荣。 得胜楼便是其中口碑最好的一家。 今天,得胜楼整个三楼都被包下,却是出自顺军的一批将官从南京军事学校毕业,在此聚餐。 <a href="http://m." id="wzsy"> 这一批人有三十几个,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中低级将官,原属于顺军高层的唯有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白旺、张鼐、张世杰、贺蓝、郝摇旗八人。 因为以往身份不同,八人在三楼一个包厢内,其余将官则在外面开了几桌酒席。 “就羡慕你们这些能通过学校考试毕业的,俺先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官运亨通!” 郝摇旗嗓门很大,一开口包厢外面的人都能听到他说话。 说完,他拿起面前的酒碗就一口闷了。 牛金星笑道:“我看老郝就是酒瘾犯了,找个理由先喝酒。” 郝摇旗今年三十七岁,是个酒鬼,在顺军中没少因为喝酒误事,即便多次被李自成惩罚、贬官,也不悔改。 到了南京军事学校进修,起初他因为喝不到酒,倒是忍了一段时间。 等后来学校外面有了卖酒的,甚至是酒楼,他便隔三差五的想要熘出来买酒喝,结果总是被逮住,因而记过。 郝摇旗原本文化课成绩就差,在加上屡次记过,直到现在也看不到毕业的希望。等到一年的学习期限满了,估计最多弄个结业证,被授予个哨、队级别的将职。 对于毕不了业的事,郝摇旗并不在意,嘴里说着羡慕他人,可注意力却全在酒上。 确实像牛金星所说,他就想先喝酒。 至于将来的事,他根本没去想。 田见秀见状道:“老郝,不是额说你,你也是额们这边的老人了,只要别总是记过,在把文化课考试过了,出来至少也能授个千总以上的将职。 将来再多立些战功,说不定退下来前能混个参将,也算是有了富贵,不好吗?” 郝摇旗摆手,“别提文化课,听到我就头疼,喝酒,都喝酒啊?” 说着,郝摇旗又干了一碗。 他旁边的贺蓝也笑道:“文化课的合格要求也就认识一千个常用字,能读写公文,其实用些心思,要过并不难。” 文化课合格是毕业的最低要求,当然,要想在毕业后获得更好的职位,还需更好的文化课成绩。 贺蓝算是八人中文化课成绩第二差的,也就刚刚合格,这就在郝摇旗面前显摆上了。 郝摇旗没在意。 贺蓝毕业后得授卫戍军中的千总之职,若他将来能得授哨长,也就比贺蓝低一级而已。 其余人见郝摇旗注意力都在酒上,也没抓着他毕不了业的事多说,各自边喝边谈论起来。 牛金星虽然脸上也带着笑容,可看向田见秀、宋献策时,眼中多有羡慕、郁闷之色。 此番八人都得到授官,以田见秀官职最高,职务最重,为从五品的军饷司员外郎,算是大明新朝一个部门的左二官了。 宋献策则被授予参谋司主事之职,也是朝廷中枢的正六品官,前途很不错。 唯有他牛金星,被授个深泽知县的职位。 可怜他之前都不知道深泽县在哪儿,得了授官的公文,才知道是在北直隶保定府。 据他所知,如今北直隶几乎十室九空,到这种地方去当知县,想要发财根本不可能,想要升官也得苦干好几年才有希望。 牛金星严重怀疑是李岩借用权势在打压他。 不然他作为昔日大顺的宰相,怎么可能只被授予个知县之位? 他有心想写一份奏章询问,却又觉得此时没法开口,只能郁闷地将这“亏”吃了。 不过他倒也没放弃升官的想法,今日才在席间对田见秀、宋献策多有巴结、奉承。 牛金星却不知,田见秀如今忐忑得很。 其实归降大明后,田见秀就想得个闲职养老,却没想到被朱媺娖放到了军饷司这么重要的衙门。 他最初接到圣旨时,甚至会想,是不是朱媺娖故意给他个肥缺,好让他犯了错再收拾。 所以他已经想好了,上任后不说干得多好吧,但绝不能贪污一两银子,也决不能和贪官扯上关系。 正文 第474章 互相揭短,乡试改革 , 田见秀等顺军出身的南京军事学校毕业生这次聚餐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一则,大多数人都还有事要做;二则,里面不乏像郝摇旗这样没毕业的人,要回学校处理内务。 最后,外面的人撤了干净,包厢里也仅剩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三人。 田见秀在顺军中其实算是武将,只不过如今被朱媺娖安排到了军务院,才被牛、宋认同为文臣。 可三人心里其实都知道,他们肯定是不被朝廷上那些真正的文臣认可的。 出身的问题就不谈了,只能说今上用人真的是不拘一格;田、宋虽进了军务院,今后却只能在军务体系官职中打转。 至于牛金星,不仅牛金星本人觉得受到了打压,便连田见秀、宋献策也不看好他的前程。 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田见秀抓着牛金星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老牛啊,以前在顺军中你偷偷谋私,甚至贪污一些银子,额虽然知道,却没跟闯王说,因为额认为那都是小事儿,不影响你为大顺做事。 可如今大顺没了,闯王也死了,额们都投降成了大明的臣子。陛下是真的天仙下凡,没追究以前的事,还给了我们施展才能的机会。 所以,你真不能像以前那样谋私、贪污了,愧对陛下地恩情不说,被抓住了你可能会连累大家伙儿,知道吗?” 牛金星虽然没有喝醉,却也微醺,闻言一张大脸更红了。 他推开了田见秀的手,道:“老田,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牛金星以前或许谋私过,但什么时候贪污了?谋私么,在顺军中时谁没谋过私?就是你老田也没少干吧?” 田见秀愣住了。 这老牛怎么了,酒劲儿上头?先前还满嘴奉承话的捧着额,现在额说他两句,居然被反说了? 宋献策看气氛不对,赶紧插话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陛下都不追究,我们还说道什么?既然陛下给我们机会,我们就要好好珍惜。” 田见秀、牛金星还是一时不说话。 这餐显然没法儿再聚下去了,于是三人各自离开,各回各家。 他们在南京自然是没房的,以前住宿舍,如今则租房住。 至于用的钱,是学校发的薪酬、饷钱。 如田见秀、牛金星等人原顺军高层,其实都藏有私财。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在昔日顺军的一路溃败中遗失了,少数他们偷偷藏在某地的一时也取不回来。 能待在身上的私财虽不多,可相较于普通百姓、中低级官员,仍旧不菲。 只是没人敢张扬乱花,生怕被锦衣卫盯上。 “卖报了,卖报了!朝廷明年将再开恩科,二月会试、八月乡试皆有!” 刚出酒楼,田见秀就遇到报童卖报,当即就买了一份。 他在南京军事学校就养成了看报的习惯,至于说认字,李自成都认识字,他田见秀昔日掌管顺军后勤能不认识字吗? 何况他在军事学校还学习进步了,文化课成绩都得了个乙上呢。 回到租住于外城的宅子,田见秀边喝茶解酒边看报,甚至还拿出了笔墨和纸张做笔记——这同样是在军事学校养成的习惯。 可以说,田见秀等人在军事学校虽然只学习了几个月,但养成的好习惯却不少。 田见秀自然不会再去参加科举,但还是仔细看了看政治板块的相关内容——他不参加,但他儿子以后需要参加啊。 <a >《五代河山风月》 另一边,宋献策回去的时候同样在路上买了一份大明报看,关注点也在政治板块的乡试内容变动上。 说起来,他以前可是大明科举制度下的失败者,比田见秀更懂科举,也更关心科举。 看完后,宋献策发现大明报上除了说明了明年乡试、会试的时间,主要是讲了乡试内容的变化—— 首先,明年八月的乡试将分为文、理两科。 文科内容承自以前的乡试,但又有所改动。 以前大明乡试主要考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分三天考试,每隔几天考一场。 第一场试以四书各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道。其中四书题要求些两百字以上,经义题则需些三百字以上。 这里面四书经义都是要以八股文形式写作,可见有多难。 第二场则试以五经题一道,还需试诏、判、表、诰四类公文各一道。至于具体要求,则因时变通。 第三场则是考五道策问题——必须是结合四书五经的学问道理来对时事发表议论、见解,同样是以八股文形式写作。 如今乡试制度革新后,文科考试内容则如下: 第一场试从四道四书题中选两道作文,四道经义题中选一道作文,字数要求两百字以上,作文形式依旧是八股。 也即是说,不仅四书五经的八股文减少了一半以上,诗也不用作了。 但还需在四道历史题中选两道作文,要求三百字以上,无需以八股形式作文。 第二场,不再做经义八股文,除作诏、判、表、诰四类公文外,还会增加其他类型的公文题五至十道。 并且说明了,除了考写作公文的能力外,还涉及解决具体问题的能力。 也即是让考生带入某个官员的身份,以公文的形式,处理职务中的某个问题。 第三场,还是考五道策问题,但不再要求八股文形式。当然如果你非要写八股文,也不会因为这个形式扣你分。 ‘看来朝廷这次针对乡试科考内容的改革,主要是是想逐步废除八股文,并要求读书人注重对史书的阅读理解,然后便是注重实务了。’ 看完看乡试文科更改的内容后宋献策如是想。 ‘以我现在的水平,去考革新后乡试,成绩应该会比以前好不少吧?’ 虽然这么想,可真让他去考,他还是没信心。 毕竟他以前县试都没考过,童生都不是,只能以术士的身份游历天下、装神弄鬼。 接着,宋献策又去看新增的理科考试内容,很快就露出了震惊之色。 大明报上郑重说明了,明年八月的乡试,文科举人名额占三分之二,新增的理科举人则占三分之一。 并且,理科举人考试资格直接下放到了童生! 正文 第475章 秀才与举人,物理来源考 , 虽然承自旧日科举内容的文科所取举人名额占据多数,新增的理科只占三分之一,却已经是个相当大的比例了。 须知,这毕竟是科举乡试的第一次改革,若见成效,之后改革必然会加深。 如果说在举人名额上,朝廷对理科偏爱还不明显的话,那么将理科乡试资格下放到童生,便是极大的偏爱了。 想一想,考取文科举人需要先通过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才能参加秋闱(乡试)。而理科只需通过县试、府试,成为童生,便可参加秋闱。 免了一道考试,就意味着多出了不少获取名额的机会。 这样一来,必然有不少人认为这条路是捷径,从而选择参加理科乡试。 不过大明报上也说了,理科乡试参与资格下放到童生只是暂时的,主要是希望从读书人中选拔更多理科人才,故在三五届后,可能便会取消。 看到这里,宋献策不禁笑着评论起来,“别说三五届才取消,便是一两届,底下的那些读书人也会争破脑袋。” 昔年宋献策作为江湖术士游历四方,见识过许多地方的风俗人情,深深了解大明百姓对待科举的态度。 而科举中最让百姓关注的其实并非取进士的会试,而是取举人的乡试。 这点从两大考试的另一名称上便可见一般——会试一般在每年二月举行,称春闱;乡试则在每年八月举行,称秋闱。 之所以百姓更关注秋闱,是因为读书人唯有成为举人,才算是平民百姓一举跨越到特权阶级。 大明对秀才、举人待遇两百多年来多有更改,至近几十年,因为秀才越来越多,待遇已大不如初。 大明秀才三等(廪膳生、增广生、附生)中的第一等,也只不过可以免二丁徭役,每月领米六斗、银四两而已。 此外便是见官不跪,诉状可不经县吏直呈县官,可以办私塾、使唤奴婢等特权。 最重要的是可以免四亩至二十亩田地的税赋。 这待遇、特权听着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自家只要稍有薄产,便可以养活一家人,顺带供其读书。 问题是,到了明朝末年,因为官府缺钱等问题,很多地方的秀才待遇根本难以落实。 可若是考上举人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一点,成为举人才有做官的资格,也因此被称为老爷。 其次,举人可免十几丁徭役,可免一两百亩田地的税赋。明朝中后期,举人几乎都以此特权为地主免税、为商人带货避税,大发其财。 最后,举人拥有秀才的一切特权,甚至可以直接插手地方案件、政务,等等。 所以,读书人唯有成为举人,才能实现做官发财的“理想”。 如果选择理科,更容易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想必大多数读书人都会考虑这条路。 可是,这乡试新增的理科究竟考什么呢? 宋献策带着好奇心继续细看下去。 主要考六门学问,分别是:文学、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 看到这里,宋献策眉头直拧成个疙瘩。 文学、数学、天文地理他都能理解,可这物理、化学、生物都是什么学问? ··· 这一期的大明报出来后,立即引发了所有读书人的关注与热议。 如南京城,只要有读书人的地方,就能听到对乡试改革的谈论。 “朝廷减少八股作文的要求,增加对史学、实务的考试,这我是赞同的。此前数十年,朝廷势颓,就是因为许多官员不能以史为鉴,不通实务所致。 可为何要增加个理科,分走三分之一的举人名额?” 一茶点铺内,几个不怎么富裕的秀才在高谈阔论。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游商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要了一壶茶和一份茶点,便坐下来。 听到几个秀才的谈论,他微微侧目。 听出是在谈论大明报上的内容,他便问茶铺老板:“你这里有大明报卖吗?” “有。”茶铺老板笑道,“这大明报如今可是畅销整个南直隶,南京城只要是识字的,都喜欢看。 我们这茶铺请不起说书人,便买来了十几份当期的大明报。官府不许我们转卖,却可以给客官们喝茶时看着消遣。” 说话间,老板就拿出了一份都摩挲旧了的当期大明报旬刊给游商。 于是游商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听着铺子内几个秀才的议论,喝茶茶吃着点心,颇为自在。 “要说理科,这文学、数学、天文地理我等都知道是什么,也知其用处。 可那物理、化学、生物又是什么?大明报上只说以后会出特刊讲明,却不知在卖什么关子,直接在这期旬刊上告知我等不好吗?” “怎么,良辰兄有意参加理科乡试?”一人听出了什么,问道。 被称作良辰兄的中年秀才道:“四书五经、八股作文,我与诸生相比实在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对数学、天文颇有些研究。所以,若那物理、化学、生物也不难的话,我确有意考理科。” 又一人道:“这理科新设,天下诸生想必都是才了解这方面的学问,考起来竞争确实小些。可是那物理、化学、生物究竟是什么学问,若不弄清楚,我可是难下决心去学的。” 听到这里,游商起来拱手作揖,道:“诸位朋友,说起来鄙人虽不知那化学、生物是何学问,可对物理却略知一二。” 几个秀才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 他们纷纷向游商还礼,然后为首的颜良辰便道:“不知朋友如何称呼?可否将那物理学问向我等讲述一二?” 游商微笑道:“鄙人吴石,据我所知,‘物理’一词最早可考的典籍应是西汉淮南王刘安所编着的《淮南子》。 此书内篇卷六‘览明训’中有言:夫燧之取火于日,慈石引铁,葵之向日,虽有明智,弗能然也。故耳目之察,不足以分物理;心意之论,不足以定是非。 其后,又有三国时吴人杨泉曾所着《物理论》,记载了当时的天文、地理、百工、农业、医学等杂学诸科。 之后历代文人,亦有一些在着述中提到‘物理’一词的,或是以为杂学诸科统称,或定为物性之论。 及至本朝,近几十年有吕坤所着《呻吟语》中第六卷、第二部专属‘物理’,江西前辈王萱,亦着有《物理所》一书。 此外,有几位外洋来的传教士带来了部分西夷书籍中,也涉及到了一些物理之学。 因此,鄙人推测,朝廷乡试所考物理,要么是杂学诸科之统称,要么便是物性之学。 <a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但说起来,这两者以及西夷的物理学问,其实都是有很大共通之处的。若能兼学而贯通,想必应对理科乡试中的物理题应该不难。” 游商吴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却见颜良辰等秀才都已经听呆了。 正文 第476章 复社四公子中的学霸 , 对于颜良辰等秀才来说,“物理”这个词第一次见到就是在大明报上。此前,他们都以为这个词是朝廷生造的呢。 听了“吴石”这番话,才知道“物理”一词竟可以追根朔源到西汉。并且还有不少前辈研究过物理学问。 便是本朝近几十年,都出现了两本关于物理学问的作品。 甚至那外洋夷人都有研究过物理学问。 勐然知道这些,感觉就好像世界观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震惊不已。 其实在大明,像颜良辰这等在大明报上头回知道“物理”一词的读书人占据了大多数。 因为大明大多数读书人家里条件都一般,读书就是为了通过科举改变阶级和家境。 如此,很多读书人一辈子都只读和科举有关的书籍,极少涉猎其他的读物。事实上一般人也没条件看到如《淮南子》这等古籍,甚至都未必知道其存在。 至于说近几十年所出现的作品,除非那种很有名的,流通颇广的,否则要知道该作品并拜读就只能靠缘分。 这其实也是科举制度在明清发展到巅峰后显露出来的一大弊端。 让绝大多数读书人,一辈子的时间、精力都耗在四书五经和八股文上,无法学习到其他实用学问不说,见识也变得很狭隘。 这种制度固然能从上亿人中选拔出一些极为优秀的人做官,但却难以涌现大批的、各行各业的人才。 而少数优秀的、见识受到限制的人才是难以推动社会大变革的,唯有大批的、各类的人才一起发力,才能改天换地。 可以说,科举制度应算是阻碍神州发生大变革、迈入近代社会的原因之一。 当然,科举制度也是有不少优点的——令社会稳定、令传承绵延有序、给予底层改变命运的机会,等等··· 颜良辰等回过神来,还想再问“吴石”更多关于物理学问的事,便见一锦衣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冲“吴石”道:“密之啊,你回南京不来信让我们迎接就罢了,怎么还会到这种路边茶铺中饮茶?” 这话顿时让茶铺老板和几个秀才都不高兴了。 老板不愿得罪人,就没吭声。 几个秀才却不在乎,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出声道:“在路边茶铺饮茶怎么了?你莫以为有些身家,就看不起吾等!” 中年男子愕然,虽没有争辩,而是拱手道:“鄙人一时说错了话,还请几位朋友见谅。” 说完就对“吴石”道:“密之,今日恰好我和朝宗、辟疆三个在秦淮画舫小聚,你便随我一起去坐坐吧?” “也好。” “吴石”点头,随即就结账,跟着锦衣中年离开了这茶铺。 这时,颜良辰才后知后觉地道:“方才那人提到了朝宗、辟疆,又称呼这吴石为密之,岂不正是复社四公子中三位的字?”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字密之,莫非这吴石用的是假名,其实是那方以智?!” “若是方以智,就难怪学士如此渊博了。不过他怎么一副游商打扮,且才到南京的样子?” “这你竟然不知道?据说那奸臣阮大钺因方以智是复社中人,怀疑其为《留都防乱公揭》主谋,便以其在北京为闯贼攻陷后未殉国为由,将其列为‘从逆六等’中的第五等缉捕。据说没有拿到人,让方以智跑了。” “原来如此。”其余人恍然。 随即又有人道:“可今上登基后,便下旨为阮大钺弄权时所制造的诸多冤桉平反,不论是《留都防乱公揭》桉,还是从逆桉,皆在其中,方以智应早就被平反了,为何如今才回到南京?” “想必是他逃到了什么偏远之地,消息不通畅吧。” “哎呀,诸位怎么都讨论起方以智了?该说一说,朝廷要考的物理学问和方以智所讲的物理会否一样才是。” ··· 秦淮河,卞玉京的画舫上。 随着方以智被陈贞慧带过来,昔日名动江南的复社四公子终于又汇聚一堂。 “密之,你可算回来了!” “密之,你瘦了不少,也明显黑了呀,不过能回来就好。” 侯方域、冒辟疆都颇为热情地跟方以智打招呼。 方以智含笑回应:“我此前远遁岭南,避居山野,消息闭塞了些,故而三个月前才得到被平反的确切消息。处理那边的一些事,以及赶路回来,便又用了两三月的时间。” 说完,四人便坐在画舫二楼,听着卞玉楼(卞玉京妹妹)弹琴,由卞玉京作陪,喝茶饮酒,畅聊起来。 虽然被并称为复社四公子,但实际上方以智和另外三人有很大不同。 首要一点,方以智再崇祯十三年便中了进士,并被选为庶吉士。之后又得到他人推荐,被崇祯召见,而后在工部观政,后又任翰林院检讨,成为了定王、永王的讲官。 而陈贞慧、冒辟疆、侯方域三人却都未通过乡试中举,其中成绩交好的陈贞慧、冒辟疆也只是考中乡试副榜。 所谓乡试副榜,取得是落榜生员中的前几十名,只是为了激励生员再考而已。 除此外,从后世历史上看,其余三人不论是在学术成就、品行操守方面,都完全不能跟方以智相比。 甚至可以说,跟另外三人名列复社四公子,完全就是玷污了方以智。 不过,时人与方以智四个却并不知后世之事,他们同为复社之人,昔年在方以智未中举时相交,也就由此定了复社四公子的名头,也交为好友。 只是总体来讲,四人中侯方域与陈贞慧关系最好,再次冒辟疆,方以智与三人关系其实一般,也就比普通好友关系略好一点··· 四人没聊多大会儿,就拿出《大明报》,说起了乡试改革的事。 毕竟另外三位都还没中举,还想通过乡试再太高身份呢。 陈贞慧道:“密之,我记得前年你便在写了一部名为《物理小识》的书,应该对这物理有所了解吧?这朝廷乡试改革理科要考的物理,与你书中所言物理可相同?” 面对好友,方以智反而没像之前在茶铺中那样随意畅谈——当时他用的是化名,即便说错了,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可眼前三位都是好友,明显期望得到他的指点好通过理科乡试,他当然要回答得慎重些。 <a > “物理一词自古已有,或是杂学诸科统称,或是指物性之论。我所作《物理小识》其实记述的事诸科杂学,对物性之论只是略有讨论。 至于朝廷乡试改革后要考的物理学问,应该不会超过这两类范围太多。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实际如何还得大明报出了那特刊才可确定。” 说完,方以智见三人都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失望,便又道:“其实自我看来,以三位的才学,去考那文科乡试更合适,完全没必要考虑理科。” 正文 第477章 方家父子与侯家父子 , 其实在方以智看来,三人对物理以及什么化学、生物定然是一窍不通的。即便是对数学、天文地理都未必懂多少,去考理科乡试就是扬短避长,甚是无脑。 陈贞慧苦笑着道:“密之二十几岁就中了举人,又考上进士,如何知我等屡考不中的感受? 不怕密之笑话,我原本对乡试就生出恐惧之心,不认为自己还能考中。 如今乡试改革,那文科虽承自以往的乡试,却更注重史学、实务,我实在是没信心。 倒是那理科乡试,我从未考过,还有信心搏一搏。数学、天文地理我也是了解过一些的,只是对那物理、化学、生物不知所谓。” 旁边冒辟疆道:“我也一样,以前乡试屡考不中,已然没了信心,觉得不如试试理科乡试,兴许能中。” 兴许能中? 你以为是赌博么? 方以智觉得这两位根本不清楚自身长短,选择起来也无头脑。但他如再深入解释,恐怕会让让两人觉得难堪。 索性直接道:“二位若信我,便别去考理科。补一补史学、实务方面的学问,二位过去又都中过乡试副榜,再考几次是有很大机会考中的。” 旁边侯方域也劝道:“文科乡试才是我被读书人的正途,那理科明显是旁门左道,两位怎可舍弃正道误入歧途呢?” 听了这话,方以智又有些不高兴。 若理科所考都是旁门左道,岂不意味着他业余爱好也都是旁门左道? 就算你侯朝宗这么想的,也不该当面这么说吧? 就在四人的聊天气氛变得微妙时,一旁陪着的卞玉京微笑着道:“其实陈兄、冒兄没必要纠结于选择,只需待《大明报》特刊出来,看看那上面的物理、化学、生物学问能领悟多少,学起来是快是慢,便知道考文还是考理了。” 陈贞慧、冒辟疆听了都眼睛一亮。 侯方域更是用折扇一拍手掌,笑道:“秒啊!玉京一语点醒梦中人,不愧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才女!” 卞玉京含蓄一笑,并不骄傲。 聊完乡试改革,几人又就着报纸,聊起其其他方面的事。 读书人嘛,就喜欢高谈阔论,乃至以白身谈论国家大事。 冒辟疆先起了话头,道:“真是没想到,朝廷竟然能一战就将清虏赶出关去,更是将清虏八旗军歼灭过半。此战真是一雪前耻,令我大明上下扬眉吐气啊。” 陈贞慧则道:“听闻清虏人口不过百万,兵也只有一二十万,却妄图占据我神州,岂不如蛇吞象?战败乃是必然。” “那可未必。”冒辟疆道,“此前清虏灭伪顺,又两次南下,在扬州之败前皆摧枯拉朽。可以推想,若无今上横空出世,江南恐怕都被清虏攻下了。” “呵呵。” 陈贞慧知道冒辟疆如今对昭武女帝格外推崇,所以听到这里只是一笑,不再与其争辩。 侯方域带着心思看向方以智,问:“密之此番来南京有何打算?你可是先帝时的翰林院检讨、皇子讲官,想必应能得今上任用吧?是否已有圣旨下达?” 方以智摇头,“朝廷只是为我平反,并未给我安排新的官职。” 陈贞慧插话道:“即便如此,你也该官复原职,为翰林院检讨吧?” 方以智还是摇头。 朝堂和官场的事很难说清,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 事实上,方以智认为今上都未必知道他这个人,即便知道了,也未必想要任用。毕竟他之前做官时间较短,没有什么政绩。 其余三人见方以智连连摇头,也以为他被朱媺娖想起并任用的可能不大,当即都出言安慰起来。 冒辟疆道:“密之兄不必苦恼,你毕竟是以前的翰林院检讨,又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今上又极重视数学及其他杂学,肯定会任用你的。” 陈贞慧则道:“干等着肯定不行,密之何不找找门路,让人向今上推荐你?又或者,问问你父亲那边有无门路。” 方以智的父亲方孔炤乃是万里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且精通易学,在崇祯朝官至湖广巡抚,并在镇压张献忠等流寇的作战中八战八捷。 可惜后来杨嗣昌继任熊文灿为督师后,因调度失宜、各方协作不力,以至于方孔炤孤军深入,被张献忠围攻大败。 原本两任督师熊文灿、杨嗣昌对流寇都以抚为主,偏偏方孔炤一力主剿。于是杨嗣昌,便借此机会将围剿张献忠失利的责任都推到方孔炤身上。 其时杨嗣昌圣卷正隆,几乎杨嗣昌说什么崇祯就信什么,于是没怎么了解战事情况就下令将方孔炤被逮捕下狱。 方以智上京以血书诉冤,方孔炤才得到从轻发落,被遣戍绍兴。 到了崇祯十七年,因他人推荐,崇祯才又想起方孔炤,于是令其督理山东军事。 可惜方孔炤还没到任上,就听到了京师被李自成攻破的想消息,心灰意懒之下就回乡奉养老母了。 在陈贞慧想来,方孔炤毕竟是曾做到湖广巡抚的人,官场关系定然不少,找个关系将方以智推荐给朱媺娖应该是可以的。 侯方域自认为对官场上的事懂得较多,联想到他父亲侯恂近几月屡次求官碰壁之事,便以为方家父子多半遇到了跟他家一样的情况。 否则朝廷怎么现在都没重新给方家父子授官? 他于是安慰道:“密之兄何必为做官的事苦恼?不任用密之兄乃是朝廷的损失。 反正如今密之兄的桉子已经平了,天下也渐渐太平,完全可以回乡过着悠游自在都是生活。 闲暇时再来南京与我等畅游秦淮,或吟风弄月,或畅谈时事,岂不快哉?” 方以智将三人或为他想办法重新做官,或安慰他,还是颇为感动的——虽然他对是否做官并不太在意。 他正要向三人说些感谢的话,便听见外面有人喊道:“前翰林院检讨方以智,可在这画舫上?” 几人闻声看向岸边,顿时神色都变了。 只见那里正站着几名锦衣卫,挎着腰刀看过来。 虽然自昭武女帝继位以来,锦衣卫虽然不像天启时那么猖獗,却也是办了一些人的,比如说此前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 <a >《第一氏族》 所以,瞧见锦衣卫,几人都下意识想到不好的事。 正文 第478章 方以智看《初中物理》 , 作为当事人,方以智虽然也惊讶,却要比另外几人都镇定。 他起身站在画舫窗边,拱手道:“鄙人就是方以智,不知几位有何公干?” 为首的锦衣卫却是拿出一份圣旨,道:“陛下手谕,诏你入宫奏对。” 这让画舫上的几人又是一愣,随即都看向方以智,露出羡慕之色。因为依此时的习惯,若某位臣子被诏入宫中奏对,至少意味着皇帝有意用这个人。 就相当于后世大公司的老总给了中低层某个员工一次重新面试的机会。 若所答能符合皇帝心意,被皇帝看重,便会被委以重任,袁崇焕、杨嗣昌、孙传庭等重臣都有过这经历。 当然,若是你说话不好听,触怒皇帝被贬谪也是可能的。 但除了妄图以直邀名的人,或真正的直臣、诤臣,一般臣子奏对即便得不到皇帝看重,想平安而退却很容易。 回过神,其余几人想起之前还担忧方以智没有门路做官,为其出谋划策甚至言语安慰,都不禁脸色一红。 尤其是侯方域,还想让方以智学他浪荡秦淮、吟风弄月——人家这都要被皇帝重用了,怎么可能跟他浪荡秦淮? 只有他这种失意之人,才会在青楼女子身上找安慰好吧。 虽然尴尬,但几人还是出言恭贺。 “看来密之兄是简在帝心啊,恭喜。”陈贞慧第一个道贺。 冒辟疆跟着道:“密之兄一回到南京,便得陛下派锦衣卫相诏,必有重任相托,真是可喜可贺。” 侯方域也只好带着尴尬之色道:“预祝密之兄此番奏对能得陛下赏识,一展抱负。” “多谢。” 方以智向几人道了声谢,便下了画舫,随锦衣卫的人前往紫禁城。 大约一个小时后,方以智才得朱媺娖在武英殿召见。 待方以智行礼之后,朱媺娖便微笑着道:“听闻方先生学识渊博,尤其是对杂学诸科颇有研究,甚至写过一部名为《物理小识》的书?” “臣对杂学诸科确有涉猎。”方以智回答得颇为谦虚,“《物理小识》乃是臣在前年写成,不过尚有诸多不完善之处,这两年在慢慢修改。” 奏答的同时,方以智心里不禁想:陛下上来就问《物理小识》,莫不是想让我编着那《大明报》的特刊吧? 谁知,朱媺娖却是从御桉上拿了一本书,递给旁边的女官。 女官则将那书拿来递给方以智。 朱媺娖道:“这一册《物理》不知方先生能看懂多少?” 方以智看去,只见这书籍排版类似于《大明报》,文字几乎都是横版,且带有标点符号,名为:《物理》(第一册)。 制作的颇为精美。 ‘没想到陛下并非是让我编着物理学问的特刊,而是已经编出来了?’ 拿着书,还没翻看,方以智便已经颇感意外。 随即又不禁想,‘我自问不论是对杂学诸科还是物性之论其实都已研究颇深了,朝廷竟然能找到比我更懂物理学问之人? 且此人竟然如此自大,称是所编书籍直称为《物理》,意图媲美经典。须知,我对物理学问研究颇多,所着也只敢称《物理小识》而已。 这般自大之人,所着书籍中恐怕错漏之处不少,又或者都只是哄骗无知之人的荒唐言语也说不定。’ 别看方以智表面谦虚,可作为明末有名的学霸,他心里其实骄傲得很,并不认为有谁对“物理”懂得比他更多。 可是,当翻开这本并不厚的《物理》(第一册),连着翻看了好几页,又细看了一会儿,方以智整个人都震惊了。 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这册书籍上,甚至忘了他还在武英殿,皇帝正看着他。 通过书籍的目录,可知这册《物理》共分为十三章,分别是—— 测量初识、简单运动、声现象、热现象、光现象、质量与密度、力、力与运动、液体压强、大气压强、浮力、简单机械、功。 别的不说,只第一章所给出的一套不同于大明的、更为严谨、实用的测量体系,便令方以智敬佩不已。 不过第一章倒是丝毫不难理解,至少他很容易接受。 等看到了第二章、第三章,方以智几乎每看一段文字,就有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之感,甚至忍不住拍大腿、惊叹连连。 <a > 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武英殿中,直到有人送来桌椅,他才恍然惊醒。 于是手忙脚乱地向御座上的朱媺娖一揖,道:“臣迷于此书,以致御前失礼,还请陛下降罪。” 朱媺娖一笑道:“无妨。不过方先生既然会迷于此书,那说明目前为止,所看的内容都懂喽?” 方以智道:“臣目前只看到第三章,第一章所言测量之论不难,至于第二章、第三章所写虽令人惊叹,往往有恍然大悟之感,但臣尚能理解。” 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也在通过朱媺娖的手机摄像头,看着方以智这位历史上大明的“物理学家”接触《物理》。 这本《物理》(第一册)其实是郝光明在网上请人按照《初中物理》(第一册)改编的。 理由就是拍网剧,需要一本百分百真实的大明版《物理》(第一册)道具书。 这书前不久编好后,朱媺娖翻着看了看,一度怀疑这书对于大明读书人来说是不是太难了,甚至可能没有人能看懂。 但郝光明却觉得,明朝人并不比后世人笨,尤其是那些在历史上留名的聪明人、学霸。 比如说方以智。 于是,当锦衣卫探查到方以智回到南京后,朱媺娖便发出一份手谕将其诏入宫中“奏对”。 从方以智刚才的回答看,显然这本改编的《物理》(第一册)前三章内容对他而言并不难。须知,他刚才翻看的速度可是不慢的。 事实上,其改编的原本《初中物理》(第一册)本也不算难,几乎都是一些概念性的内容,少部分的逻辑性内容也很简单。 如果换成《高中物理》,恐怕方以智这个大明学霸就未必能看懂几分了,估计只能当天书研究··· 朱媺娖见方以智不仅能看懂,还看得颇快,意外之余也有些高兴和骄傲,毕竟这可是大明的学霸。 她道:“方先生能看懂就好,可以在这殿中慢慢看,若需要笔墨纸砚,又或者是茶水点心,朕皆可让人送来。”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方以智还以为朱媺娖气他刚才君前失仪,说的都是反话,顿时诚惶诚恐地弓腰作揖道:“臣不敢!” 见方以智吓到的样子,朱媺娖略微愕然,随即笑道:“方先生不必害怕,朕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方先生能好好看书而已。待方先生看完这书,朕可还有不少事要嘱托呢。” 听了这话,方以智意识到他误会了朱媺娖的好意,尴尬之余也松口气,随即赶紧谢恩。 正文 第479章 大明自然科学院 , 随后,方以智就坐在武英殿中看起书来。 他以为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却不知,如今军务大臣、内阁大臣在武英殿跟朱媺娖开会都是坐着的。 不过,再看《物理》书时方以智心里到底拉了一根弦,记着他人在武英殿,正被皇帝看着,所以后面内容他都是尽快看。 只要看不懂的不去深究,这书他看起来还是颇快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到了下午太阳偏西时,他才将这本《物理》(第一册)看完。 当合上书后,方以智不禁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带着兴奋之余的红润。 这时,他不禁回想起刚看到这书名时,认为是某个狂人胡编乱造的想法,顿时脸更红了。 再见朱媺娖仍坐御桉前批改奏章,方以智又不禁暗暗感叹:今上不愧先帝之女,真是勤奋啊。 随即,方以智注意力又被武英殿中十几盏电灯吸引去,想起了此前回南京途中听到的那些关于朱媺娖的神异传闻,又不禁想:莫非陛下真是天女下凡? 很快方以智就收回这些杂思,起身向朱媺娖一揖道:“启禀陛下,臣已经将此书大略地看过一遍了。” “全书内容方先生看懂了多少?”朱媺娖问。 “约莫五六成。” 另一边,郝光明道:“方以智绝对谦虚了,我觉得这初中物理第一册他至少能看懂六七成,甚至更多。因为这书其实删掉了原书中一小部分内容,比如说幻灯机、离心泵等实物的介绍。” 朱媺娖并没接郝光明的话,而是对方以智道:“乡试改革之事方先生应该知道吧?” “臣今日到了南京才得知。” “朕希望方先生能够协助报社编着《大明报》与物理、化学、生物有关的特刊。” 听了这话方以智微愣——他还以为那《物理》(第一册)就是《大明报》特刊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回过神来,他便道:“启禀陛下,若只是编着物理相关的特刊,臣或可胜任。可对于化学、生物,臣却一无所知,恐怕会有负圣恩。” 朱媺娖一笑道:“无妨,朕这里还有《化学》、《生物》各一册,方先生到时候参考着这两册书去编就行。” 说完,朱媺娖示意刘珠将两本书拿去给方以智看。 因为正在奏对中,方以智不敢花时间细看,只是扫了眼目录,发现《化学》中多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内容于他而言如同天书,一时根本看不懂。 <a > 《生物》中的内容他虽很容易看懂,却发现都是些耸人听闻的言论。 眼下并非研究书中内容的时候,方以智看了几眼,便将书放到一边桌上,道:“陛下既有《物理》、《化学》、《生物》三册宝典,为何不直接刊行发布,而要再编《大明报》特刊呢?” 朱媺娖对方以智此问倒不是很意外,道:“其一,这三册书中的内容,于方先生而言或许不难,可于天下大多数读书人而言,恐怕理解起来就比较困难了,并不适合全部拿去做理科乡试内容。 其二,这三册书中内容多涉及国家机密,不可肆意外传。若是让敌国得去,学会了其中一些知识,恐怕会用来对付我大明。 至少也得等我大明读书人,将这三册书中的基础内容吃透,掌握其中的各种理论后,才不怕敌国得去研读。 所以,近些年这三册书朕都准备当做‘大明自然科学院’的机密典籍,只给能进入科学院的人阅览、学习。” 朱媺娖这番话中透露的信息不少,即便是方以智,也消化了近半分钟,才道:“臣明白了。不过,这三册书中究竟哪些内容是可以编入《大明报》特刊中给天下人看的呢?” “很简单。”朱媺娖含笑道,“凡事以往典籍中可以查证到的内容,或是时人已经证实的内容,都可以编入报纸特刊。 除此外,如‘侧量初识’这中纯粹更改以往度量衡体系的内容,也可编入报纸特刊。 另外,待方先生编好特刊后,需先给朕查看,得到允许后方可刊发。如此,便可保《大明报》特刊内容万无一失。” 听了朱媺娖的要求,方以智先是暗暗点头,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漏洞。 他知道这事关乎国家机密,自然不敢隐瞒,于是直问:“陛下说时人已证实的内容亦可发布于特刊,这时人可包括臣等看过三册宝典的人?” 《化学》、《生物》上的内容方以智没细看,可《物理》一书上一些理论方以智却是很有兴趣做一下证实的,也有信心做出来。 所以他才产生了上述疑问。 朱媺娖笑道:“自然包括——朕建立大明自然科学院,便是希望有如先生这般的人才能证实一些科学理论。 若先生等能证实,便证明我大明读书人真正掌握了这种理论,自然也就不怕敌国看到并掌握了,因为他们肯定比我大明慢了不止一步。” 刚开始,方以智还以为朱媺娖要将那三册宝典中的内容当做朱明皇室的秘术永不外传呢。 待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才知道他小看朱媺娖的胸襟了。 注意到朱媺娖两次提及大明自然科学院,方以智便问:“陛下,不知这大明自然科学院所司何事?” 朱媺娖道:“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等学问,其实皆法于天地自然,乃是大道。 人若能明悟其中的种种道理,便可改天换地,譬如令粮食增产、令军备增强、治疗病患、解决旱灾水环虫灾等。 再说具体点,朕这武英殿中的电灯、那长江上的铁甲战船、助我大明数次击败清虏的大炮火枪等等有用之物,皆由自然科学发展所得到。 然而,此前我大明只崇儒学哲理,视自然科学为杂学乃至旁门左道,这于大明强盛是很不利的。 朕建立‘大明自然科学院’,便是要选拔天下于有此天赋的人才,以大力发展自然科学。 待我大明自然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不仅会强大兴盛,再无边患之忧,甚至可以令大明百姓再无饥寒之难,真正的幸福安乐!” 朱媺娖到底只有十七岁,虽是女子,却是女帝,故而这一番话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热血沸腾了。 方以智虽已成熟,却是个有理想的读书人,又因这话是当今大明皇帝所说,不仅深受感染,亦是热血沸腾。 他当即深深一揖,道:“臣请加入大明自然科学院,助陛下实现此宏愿!” 朱媺娖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高兴地道:“朕本就是要请方先生入职自然科学院的,没想到方先生竟主动请缨,这可是太好了!” 听到这话,方以智更为振奋。 他没想到竟然被陈贞慧三人恭贺话言中,真的被陛下委以重任,一展所长。 正文 第480章 将凌驾于翰林院之上! , 见天色不早,朱媺娖并没有留方以智继续细谈“大明自然科学院”的事,而是又给了一本册子。 “这是朕建立‘大明自然科学院’的初步计划,方先生可以拿回去先看一看,若有什么建议,过两日可写一份奏疏呈上来。” “臣领旨。” 随即,方以智就带着《物理》、《化学》、《生物》三册“宝典”,以及一册《大明自然科学院初步计划》,由锦衣卫护送,离开了紫禁城,安排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下面的一处宅院下榻。 毕竟方以智所带的三册“宝典”还处于保密阶段,需要锦衣卫跟随,以确保机密不会泄露出去。 不过方以智如今倒对锦衣卫没什么恐惧心理了,或者说注意力都被从紫禁城带出的四册书籍吸引了。 匆匆吃过晚饭,在一根点了大蜡的书桌前坐下,方以智下意识地就想继续研究《物理》,或是《化学》、《生物》。 但想到朱媺娖的宏愿,方以智最终还是先打开了那本最薄的计划书。 他怕自己一打开那三册宝典,就沉迷进去,忘了别的事。因此准备先把计划书先看了,了解一番。 结果发现,这个计划书内容竟然也不简单,同样看得他啧叹不已。 开篇就对“自然科学”进行了明确的定义——所谓自然科学,是一门以观察和实验地经验证据为基础,对自然现象进行描述、理解和预测的学问。 这样乍看有些啰嗦、实则简单易懂的大白话,方以智在此前观看各期《大明报》时就迅速适应了,也理解《大明报》推行白话文的用意,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a >《重生之金融巨头》 方以智继续往下看,便看到了计划书对自然科学进行了细分。 两个主要分支为物理科学和生命科学。 其中生命科学又可称生物学,三册宝典中的《生物》就是讲述生命科学的。 物理科学则又细分为物理、化学、天文、地球科学。 此外,两大分支还可衍生出医学、农学、气象学、材料学等应用科学。 所以,大明自然科学院下辖“物理科学院”与“生命科学院”。 物理科学院又下辖物理、化学、天文、地球科学等研究院。 生命科学院则下辖医学、农学、生物等研究院。 大明自然科学院的机构等级暂时比照翰林院,各类官职名称却与翰林院大不相同。 设大明自然科学院院正一名(正四品)、院判两名(从四品)。 物理科学院、生命科学院各设院长一名(从四品)、院副一名(正五品)。 下面的各个研究院亦各设院长一名(从五品)、院副一名(正六品)。 研究院又下辖各研究所,设所长(正七品)、副所长(从七品)各一名。 大明自然科学院从大明乃至世界各地招募有天赋且有志于科学研究的人员,不论夷汉,皆需有大明户籍方可。 此类人员的被划分为七级:学员、研究助理、研究员、副院士、院士、大院士、荣誉院士。 其中学员非官员,故无俸禄,只有生活补贴。 研究助理为不入流官员,研究员为正九品、副院士为正七品、院士为正六品、大院士为正五品、荣誉院士为正四品! 看到这里,方以智不禁瞪大了眼睛,对朱媺娖发展自然科学的决心又有了新的认识。 须知,大院士已然是和内阁大学士同品级了,却还有更高品级的荣誉院士。 岂不是说,以后内阁阁臣即便遇到了荣誉院士,也需要口称下官? 除此外,这份计划书中,还给自然科学研的官吏及研究人员都定下了颇高的薪俸。 若研究人员取得了研究成果,还将获得丰厚的奖励。 并且为了鼓励更多人去钻研自然科学,还将针对所有大明子民开设几种奖项,每隔几年进行一次评比,并给予获奖者极大的荣誉和丰厚的奖金。 不过计划书上对这一事只是略提了下,并未细讲,预备是在大明自然科学院走上正轨后,再着手去办。 等方以智将这册薄薄的计划书看完,一是半个时辰后了。 将其合上时,方以智不禁目光复杂地看着,感叹道:“若无意外,日后这自然科学院定会凌驾于翰林院之上,我大明的读书人亦将有不少弃儒学而从自然科学啊。不过,这应是好事。” 接着,方以智就看起那三册宝典来,这一看就是一夜··· 砰砰砰。 上午,敲门声将正补觉的方以智吵醒了。 他有些不解。 他是吃过早饭睡的,并且吃完饭后,还分院子里“保护”他的锦衣卫说过,没事别来打搅。 如今他还没睡多久,怎么就被叫醒了呢? 莫非是陛下相诏? 起来开门,瞧见外面的人,方以智一下愣住了。随即双目微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原来被锦衣卫带来门外的,赫然是方以智的父亲,方孔炤。 如今方孔炤五十五岁,须发斑白。自方以智被阮大钺通缉后逃遁岭南,他已有近一年时间没见了,心中颇多担心。 此时再见到方以智,亦是双目微红。 “我儿快快起来!”方孔炤虽然曾做到封疆大吏,又是个对农民军狠辣的封建官员,可在儿女面前却是慈父。 说话间,连忙去拉方以智起来。 之后他细细打量,又不禁道:“我儿黑了也瘦了,不过如今冤桉已平反,怎么还憔悴至斯?” 却是方以智熬夜读书,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方孔炤误会了。 微微尴尬,方以智还是解释道:“儿子昨天得陛下召见,有幸拜读三册宝典,通宵研读,忘了休息。” “原来如此。” 方孔炤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他知道方以智是个学霸,很容易沉迷到学问之中,废寝忘食。 接着,父子两到堂屋坐下喝茶,叙说了一会儿家常,方孔炤便要离开。 “此番为父亦是得陛下相诏,今日先需到有司述职、报道,明日还要去参与御前会议,便不与你多聊了。”方孔炤道。 方以智听了露出喜色,道:“恭喜父亲。” 方孔炤一笑,并没有在儿子面前说什么谦虚客套的话,而是起身离开,待到了院子外,又对相送的方以智嘱咐道:“我儿读书也要注意身体,别再通宵了。” 正文 第481章 御前会议,粮种之争 , 昭武元年,十一月十八日。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开了一场军务院、内阁联合会议,主要是讨论北方诸省的一些列事情。 与会者,除军务大臣(督理、协理)、内阁大臣(阁臣、尚书、侍郎)外,还有最新任命的北方五省地督抚。 方孔炤进入武英殿后,瞧见殿中放着几排桌椅,并没有太过诧异。 他虽是第一次参加新帝的御前会议,却在此前就得礼部官员提示了一些新的御前礼仪,如说参加御前会议时该如何落座,在会议中需要注意那些事,等等。 此时,扫了一眼,他便在最后一排右边的桌子上,看到了写着“山东巡抚方孔炤”几个字的折立纸牌,上面不仅放着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杯茶。 他走过去,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向站立与其他桌椅后面的几人拱手问候。 看名牌,这几桌坐的都是督抚。 坐在他左边的是河南巡抚越其杰,前面的是山西巡抚杨文骢,此外还有北直隶巡抚章旷、江北巡抚卫胤文、陕甘总督吕大器、山西及北直隶总督堵胤锡。 至于更前面的阁臣、军务大臣,离得太远,方孔炤并没有去打招呼。 “陛下驾到!”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长喊,身着特制大明女帝常朝服饰的朱媺娖由后殿走入武英殿正殿,坐到了龙椅上。 众臣纷纷由座位走到殿中央,一起弓身作揖拜道:“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待众人都回到座位上,司礼太监高喊了声“入坐”,方孔炤等才坐下,却都是正襟危坐。 “今日会议主要商讨北方五省剿匪、安民、治理等事务。”朱媺娖一开口,便点了会议的主题。 对于朱媺娖而言,在北伐战事结束后,占据她多数时间、经历的仍是北方五省事务,以及南直隶改革事务。 至于让天下读书人议论纷纷的乡试改革,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见方以智、建立大明自然科学院等,也都是“小事”。 而此次会议,说是关乎北方五省,其实还涉及到了四川及南直隶、湖广。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十月上旬,朱媺娖与内阁开会讨论之后,将南直隶、湖广两省正式划分成了四省。 其中,湖广按后世的经验和省界,划分为湖北、湖南两省,湖北巡抚为周大启,湖南巡抚为严起恒。 此二人之前算是堵胤锡治理湖广的左膀右臂,一个擅长后勤调度及民生治理,一个则擅长刑名及安民。 南直隶则是分出了一个江北省,主要下辖:凤阳府、庐州府、安庆府、淮安府以及徐州、滁州,省会定在合肥。 所以,现如今的南直隶实际下辖:应天府、太平府、宁国府、常州府、镇江府、池州府、徽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广德州,以及江北的扬州府、和州。 不将长江以北的扬州、和州分出去,是因为在行政划分上,是不可以完全依据地缘划分的,尤其是在交通不便利的古代——主要是为了避免地方形成割据势力,以及方便中央辖制地方。 同时,南、北直隶作为中央的直管地,选在国家最富裕的地方,就是为了强干弱枝,以方便中央收取、调配钱粮等资源。 何况,若在地图上看,江北省面积并不比分割后的南直隶小,只不过地广人稀罢了。日后发展好了,人烟稠密起来,各方面条件也不会比其他省差。 ···· 会议正是开始后,方孔炤不时看向幕布上的巨大视频投影,心中震撼不已。 那视频投影中乃是四川成都承运殿的景象,不仅有军务大臣李岩、秦良玉、马科,还有新任命的陕甘巡抚陈君宠、四川巡抚刘之渤。 此时,却是陈君宠正面对镜头讲话。 “臣以为,北方五省战后之事首要为剿匪——若不剿灭地方匪寇,令百姓安心落户生产,安民之事便无从谈起。 不过,如今各地匪寇,除昔日清虏溃兵,余者都应该以招抚为主。 如今北方五省人口奇缺,除死于天灾、战乱的,有不少都沦为了匪寇、野民。 唯有招抚这些匪寇、野民,将之重新编户齐民,才能尽快恢复北五省一定人口。” 听了这番话,不论是武英殿乃是承运殿的人,都微微点头。 虽然陈君宠这番话并没有多少新鲜之处,却很正确,也很实用,没什么好争论的。 然而,接着陈君宠却又提了一个多数人都没想到,甚至都不知道的建议。 “陛下,臣以为为了加快恢复北方五省的名声,超级小麦、红薯、玉米等高产粮种,当优先供应北五省。” 众臣先听得愣了愣,待其中一些知道高产粮种之事的人反应过来,顿时议论起来。 阁臣及户部尚书张有誉第一个出声道:“陛下,超级小麦等适于北方种植的粮种优先供应北五省,并无不可,可其他南方也适于种植的粮种却应该优先供应南方诸省。 都知道被五省民生凋敝、户口十不存一,粮种优先供应北方,如何能得到充分推广?收获必然慢而少。 如今我大明仍旧缺粮严重,唯有优先供应南方诸省,在南方充分推广,方可尽快令我大明粮食增产,不再有缺粮之患!” 这话出来,顿时地道不少南方出身的阁臣赞同。 陈君宠听了微微皱眉,道:“陛下,正因为北五省缺乏人口,才需要利用高产粮种吸引百姓,加快恢复民生。 否则的话,北五省的民生恐怕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过来,如此岂不是要常年从南方调运粮食周济?” 张有誉道:“难道以前北方不需要南方的钱粮周济吗?” 众所周知,以前陕甘、陕西、北直隶都需要从南方调运粮草,因为北方这几省作为边地,是以军事任务为主的。 大明甚至为此用盐引调动商人向边地运粮食。 所以张有誉说的话虽不好听,却是事实。 陈君宠其实也是南方人,但他如今已被任命为陕甘巡抚,在其位谋其政,当然要替北方说话。 于是道:“昔年北方量产不能自足,一是因为北方边患不能平息,百姓难以安心生产;二则是因为没有如今这些高产粮种。 可如今,这两件事都可以解决,朝廷当然该优先帮助北五省恢复生产,好让北方尽快解决缺粮之患,以及摆脱对南方钱粮的过分依赖。” 正文 第482章 漕运改革,铁道视频 , “陈君宠是在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并没有错。”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过,北方的匪患、边患都是没那么容易平定的,如果没有安定的环境,百姓很难安心于生产,高产粮食推广想快都难。 所以,那些南北都适合种植的粮种近几年还是优先在南方推广比较好。 但高产粮种确实可以提高北方民生恢复速度——因此,我觉得你们可以先预估下各省所需的高产粮种份额,然后再考虑着分配。” 听了这话,朱媺娖暗自点头。 正好此时下方众臣争论告一段落,朱媺娖便将郝光明的意思说了。 陈君宠等北方督抚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明白,北方近几年内确实难以最大化增加粮种数量。 反过来,待几年后北方真正安定下来,人口也有了一定增长,再从南方获得大量高产粮种便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 另外,如小麦、高粱等更适于北方生产的粮食,其高产粮种肯定是优先供应北方省份的。 这几样高产粮种其实对北方民生恢复已经有不小的助益了。 高产粮种的分配方案定下后,朱媺娖又提出了第二个小议题—— “说起北方诸省的发展,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便是漕运。 诸卿应该都知道,此前因朝廷在京师,以及北方边地三省多赖南方诸省的钱粮支持,故我大明对漕运极为依赖。 甚至可以说,漕运关乎着国家命脉,成为了我大明一等一的大事。”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 众臣则微微点头。 因为朱媺娖说的很对,此前漕运就是大明的命脉。 “将大明之安危全部寄托于漕运上,显然是不合理的。但凡漕运有碍,必令国家陷入危急之中。 所以,此前两百多年,虽然漕运弊端丛生,问题严重,朝廷上下却无人敢改革漕运。 不过,之前数年天下板荡,北方诸省人口为之一空,漕运亦彻底断绝,如今正是朝廷解决漕运的好时机。 而要解决漕运问题,首要在于减少朝廷对漕运的依赖。 北方诸省人口大大减少,朝廷移于南京,这便已令朝廷对漕运的依赖大大降低。 仅如此还不够,故而朕决议发展陆路运输及海运,以分摊漕运的压力。” 听到这里,众臣都思考起来。 所谓漕运,狭义上一般指京杭大运河这条贯通大明南北的主要漕运路线,广义上却指的是大明所有河道运输。 须知,在古代陆路运输是远不如水路运输方便的。 首先,陆路运输的运输量低,人吃马嚼消耗还大。一批粮食如果通过陆路运到太远的地方去,可能还没到,就被运粮食的人和骡马吃没了。 水路运输不需要马匹,用人也少,消耗自然就少。 唯一可虑的便是没陆路那么安全——如果翻船,一整船粮食就都没了;不像陆路,车翻了粮食还能换辆车继续运送。 <a >番茄小说 时人将运粮船在水上出了事故造成损失的情况称为“漂没”。 国家吏治清明、廉政高效时,漂没自然以真的居多,且整体漂没数量相当少。 可到了国家吏治败坏、贪腐横行、对地方掌控不足时,这漂没就会越来越高,使得漕运成本也越来越高。 漂没增加的一个原因是一些河道没得到及时疏通、修缮,行船环境不好,真正翻船的事故有所增加。 但主要原因,却是上下官吏以漕运漂没为借口,如蛀虫一般贪污原属于国家的粮食。 漕运的问题不止大明有,可以说自从有了漕运开始就存。大明上至皇帝下至小吏,知道漕运有问题的人很多,可正常情况下就是没人有魄力、有能力去解决。 因为以前漕运不仅牵扯到一大票贪官污吏所属的官绅势力,还牵扯到十几万漕军及其背后百万家庭成员的生计。 漕军又称运军、漕工,实际就是古代专门为朝廷运输粮食等物资的工人。 但经过崇祯朝最后几年的战乱后,不仅漕运牵扯的贪官污吏势力被打散、打没,就连漕军也名存实亡了。 所以,大明现在要改革漕运,便不用面对这两大阻碍——靠漕运获取利益的官吏、以来漕运为生的漕军自然还是有的,但人数、势力和几年前相比已经削弱到了极致。 这些人即便再不愿意,也难以影响朝廷的决定。 ··· 坐在最后排的方孔炤听完朱媺娖的一番话,却有些疑惑。 朱媺娖说以海运分摊漕运,他能懂,因为元朝时便是用海运分摊漕运压力。 可说用陆路运输分摊漕运,能行吗? 这陆路运输损耗可是最大的啊。 方孔炤不觉得朱媺娖以及马士英等阁臣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就在方孔炤疑惑时,便见前面的交通部尚书路振飞站了起来,道:“陛下英明,正该借此良机改革漕运,以海运、陆运分摊漕运压力。 海运可依赖轮船——臣观轮船行驶不仅所需水手大为减少,且更加坚固,可抵抗更大的风浪。这也就意味着,若都以轮船进行海运,风险将远小于以前。 陆运则可以依赖铁道运输,甚至在将来,可以将铁道运输作为我大明运输的主要方式。” 路振飞作为交通部尚书,是目前众臣中对铁道运输了解最多、最深的,并且已经知道实用火车、铁道试造成功的事。 甚至,他还看过一个后世的火车运输的视频,震撼不已,由此成为了铁道运输的坚定拥护者。 不过,其他人虽有听过铁道运输之事的,却因没见过真实场景,仍不清楚铁道运输的分量。 甚至还有部分如方孔炤、杨文骢、章旷等第一次听说火车及铁道运输的,此时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注意到这些臣子的神情变化,朱媺娖笑了笑,道:“看来诸卿并非都知道火车及铁道运输,也罢,朕这里正好有一个视频,诸卿看过便清楚了。” 随即,朱媺娖让连翘在另一面幕布上投影放映了一个视频。 这视频内容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成都密造局试造出的火车在一段铁轨上运行的情景。 方孔炤望去,只见在一片旷野上,居然用粗细不等的铁棍铺设了一条估摸着有一里的环形双轨“路”。 在这条铁路上,则停着一辆铁制的车。 车有两节,前面一节带着烟囱,后面一节则是车厢。 乍看到这个视频开头,方孔炤第一个想法就是——奢侈,真的奢侈! 不仅车是铁造的,竟然连那车底下的“路”也都是铁铺成的。 接着他就不禁恍然,暗道:陛下以及路振飞所言的铁道该不会都是由铁所铺成的路吧? 正文 第483章 我大明一定要修铁路! , 其他第一次了解到火车、铁道的大臣,基本都如方孔炤一般想法,觉得以铁铺路太过奢侈。 接着,众人看到那车头烟囱冒出滚滚浓烟,火车就开始走动起来。 只是—— ‘这也太慢了吧?’ 一众第一次见到火车的大臣此时都不禁这么想。 甚至觉得,这火车动起来还不如人走路快。走这么慢的车,还需要以铁铺路,能实用?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有的大臣甚至想:陛下之前从仙界得来的宝物都十分神奇、实用,这回得到的不仅耗费奢靡,看着还这么废物,该不会是被仙界的人给骗了吧? 很快,他们这个想法就没了。 只见视频投影中那辆两节的火车越跑越快,过了一会儿,竟然便赶上马匹小跑的速度了,并且仍在提苏! 到了最后,这辆火车竟然以正常马匹奔跑的速度(约20公里每小时)在不断地奔跑,毫无衰竭之势! ‘这就是火车?真是不可思议!’ 方孔炤瞪大眼睛,紧盯着视频投影,心中震撼不已。 方才他看到了,这火车并不用马,就和那江上的铁甲战船无需用帆桨一般。 据方孔炤所知,那江上的铁甲战船用的乃是一种燃煤的机器,只要有燃煤和水,便能一直航行,不知疲惫。 若这火车与那铁甲战船同理,岂不是意味着火车也能一直航行于铁道上。 不过,即便如此,用铁为其铺路依旧不够划算吧? 为什么不能让火车在正常的路上行驶呢? 一时之间,方孔炤脑中产生了不少疑问和想法,如果不是他年五六十岁,养气功夫足够,此时恐怕就忍不住起身询问了。 很快,方孔炤就没功夫思考这些了,因为第二个视频开始了。 几乎是一出现,就让他差点把眼睛瞪裂开。 只见视频上,两条铁道延伸向肉眼不可见的远方,随即一辆类似火车却又大有不同的“长车”以极快的速度驶向远方。 这辆“长车”不仅速度明显快过奔马,而且后面的车厢足有几十节,每一节上都载满了货物! 这一瞬间,方孔炤就明白火车的恐怖之处了——其载货量将远超现在的马车、船只! 紧接着,有过领兵经验的他又想到,若是能将这铁道铺向大明各处,岂不是随时可以将朝廷大军运送向所需之处? 若如此,或许大明便不需要以上百万大军来维持统治了。 另外,若是某地出现灾害缺粮,亦可以火车、铁道迅速运去大量粮食,还没有什么损耗··· 视频的第二部分并不长,只不过两分多钟而已,可对众臣造成的震撼却远超过视频第一部分。 这些大臣没一个笨的,甚至可以说个顶个儿的聪明。许多人都如方孔炤一般,联想到了铁道运输在各方面的用处,以及将带来的巨大改变。 等到视频结束,堵胤锡甚至忍不住哆嗦着出声道:“国之重器!这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啊!” 坐在靠前面的礼部尚书黄道周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拱手激动地道:“陛下,这铁道太重要了,我大明无论如何都要修建!若能将铁道修建到大明各处,天下必将大治,大明江山亦将永固!” 听到这话,朱媺娖一笑道:“嶯山先生说得有些夸张了,不过这铁道运输确实可令我大明更加强盛,乃至远迈汉唐。 因此,今后铁道建设都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大要务,即便朕与众卿离世,亦不会停止。 待铁道达到一定规模后,也必将替代河道运输,成为我大明最主要的交通运输方式!” 就这样,通过一个视频,以及部分大臣的表态,与会众臣再没有一个对漕运改革有顾虑,更不会有人反对。 海运变得更加安全,陆上又有铁道运输这种令人震撼的新方式,若是还执着于河道运输,那就太蠢了。 至于说铁道运输需要耗费大量的铁,这个没人去担心——通过大明新军的装备提升,以及南京城外的钢铁厂,众臣基本都知道,如今大明的钢铁产量提升了一大截,并且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况且,朱媺娖都说了,要用一辈子来去修建大明铁路,而非是在几年、十几年内完成。 这就意味着,每年建设铁路所需消耗的钢铁,应该都是在朝廷承受范围内进行的。 ··· 说完漕运改革,便是各地如何安民、恢复民生了。 在这一方面,大明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还算有效的方法,不过朱媺娖也通过郝光明的提醒,给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朱媺娖以及一众大臣都明白,要做好战后各省的安民工作,尽快恢复生产,还是得看地方官员的能力。 而这,又涉及到了官员的选任及吏治问题。 吏治改革,朱媺娖自登基后就一直在做,目前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的吏治改革也是颇有成效的。只是想要推广到其他省,却还需要不少时间··· 这次军务院、内阁及部分地方督抚的联合会议持续三天才结束。 在此期间,数百御林军于南京城外,与边防军第二镇五百名总镇亲兵交接,护送着两辆马车进入了南京城,并直接驶入了紫禁城。 下了马车,朱慈炯发现眼前就是谨身殿。 这时朱慈炤也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打量了眼四周,就不禁走过来道:“皇兄,我们这是到了南京的皇宫吗?” 朱慈炯道:“肯定是,眼前不就是谨身殿吗。” 却是御林军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在两人坐马车进城、入宫的这一路上,都不许他们打开车帘和车窗。 在两人东张西望时,刘珠带着两名宫女、两名宦官过来了。 行礼之后,刘珠便道:“两位殿下请先到谨身殿安坐,陛下稍后就过来了。” 如果是遭难之前,朱慈炯、朱慈炤绝不会把一个女官放在眼里,不说随意打骂吧,肯定也不会正眼瞧。 可如今两人却都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很老实地跟着刘珠进入谨身殿,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忐忑地等待起来。 刘珠在一旁看着,见朱慈炤眼睛不时看向桌上点心,却又不动,便微微一笑道:“这茶水、点心都是为了两位殿下准备的,殿下若饿了尽管吃,若不够还可再差人去拿。” 正文 第484章 姐弟相见,定王之问 , 听了刘珠的话,朱慈炤摇了摇头,违心地道:“孤不饿。” 进宫的路上两名侍卫可是反复嘱咐过他们了,见到朱媺娖前最好不要吃喝任何东西,防止被人毒死。 至于谁想他们死,那可不少··· “咕~” 朱慈炤才说完不饿没一会儿,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再见刘珠带着笑容看来的古怪目光,他顿时臊得脸通红。 朱慈炯见朱慈炤尴尬,就帮着转移话题,指向殿内的电灯,问:“这些都是传闻中陛下从仙界带来的神灯吗?” 刘珠道:“神灯是俗称,它们正确的称呼是电灯。” “电灯?”两个少年闻言都露出好奇之色。 “就是用电的灯。”刘珠跟朱媺娖身边一年多,耳闻目染下也知道了不少后世的知识,“这宫内有发电机,可以发电,供电灯、电台、电脑、充电宝所需的电。两位殿下以后见得多了,就明白了。” 这番话,两人大部分都听不懂,不明觉厉。 朱慈炤也大胆了些,好奇地问:“孤听说陛下可以去仙界,是真的吗?” 刘珠微笑不语。 跟在朱媺娖身边这么久,她当然知道朱媺娖去的是后世而非仙界。但这种事,她是不好向两位皇子解释清楚的,除非朱媺娖有命令。 <a >《最初进化》 因为朱慈炤一个问题,殿中气氛又尴尬起来。 好在没多久殿外就传来脚步声,随即便听见宦官喊道:“陛下驾到!” 一道身着龙袍的倩影走了进来,正是才开完会的朱媺娖。 朱慈炯、朱慈炤见到朱媺娖后,先下意识地想靠近,随即勐然想起如今朱媺娖已是皇帝,便先后作揖行礼。 “参见陛下!” 朱媺娖瞧清两人真的是定王、永王,却是没什么顾忌,快步走近来,扶起两人,双眸微红地道:“慈炯、慈炤!” 两人终究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遭逢家破国亡的大难,又流落在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年,心中憋了许多苦闷。 见朱媺娖如此,两人也绷不住了,都湿润了眼睛。 “皇姐···” 朱媺娖摸了摸两人的后脑勺,看着他们道:“你们变黑了也变瘦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嗯。” 朱媺娖叹了口气,“姐姐以后不会让你们吃苦的,走,去那边坐下说话。” 随即,让朱慈炯、朱慈炤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她也没去坐谨身殿的龙椅,而是让人又搬来一张靠椅,就坐在两人旁边。 这时朱慈炤的肚子又叫唤起来,显然是真的饿了。 朱媺娖道:“饿了先吃些点心垫一下,待尚食局准备好了午饭,我们再一起吃。” 听了这话,朱慈炤再无顾忌,拿起旁边的点心就吃起来。 朱慈炯也是如此。 要说吃的,自从两人从沂蒙山中出来,被接到曾英军中,真没有短缺什么,甚至可以说吃的相当不错。 只不过从他们被交由御林军护送京城,再到进宫等待朱媺娖过来这段时间比较长,再加上早上没吃饱,才会有如此表现。 待两人吃完,朱媺娖又听他们诉说了李自成攻破京师后的一些经历。 说起来,也就是当初刚被李自成抓到,以及从李自成溃军中逃出来那段时间经历了一些凶险,等到后面逃到沂蒙山,因为侍卫还算得力,两人又隐藏了身份,倒没遇到什么大的危险。 但苦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连续两次逃亡,他们身上纵然有些金银细软,也都丢失完了。 甚至在沂蒙山中有段时间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还不得不跟着两名侍卫给山里某给寨子的地主种田、做工,着实是吃了一些苦头。 朱媺娖也能感觉到,两人的脾性相较于在皇宫时变了不少。是变好了,而非变坏了。 随后,朱媺娖领着两人去吃午饭。 瞧见相当丰盛的午饭,两人先是一阵高兴,可当坐上饭桌,看到其他位置都空荡荡的,两人便不禁想起了崇祯、周皇后、田贵妃。 “若是父皇、母后也还在就好了。”朱慈炯叹道。 朱慈炤跟着点头。当然,他心中其实更想念母亲田贵妃。 朱媺娖一叹道:“是啊,若是我们一家人都在就好了。” 朱慈炯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道:“陛下,父皇、母后皆是因闯贼攻破京师而死,可孤听闻军中却有不少闯贼旧将,为何不讲他们处斩?” 听到这话,朱媺娖立即皱起闷头,问:“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朱媺娖自己都没察觉,她说这话时语气十分之冷,同时身为皇帝的威严也一下子显露出来。 这让朱慈炯一愣,莫名的害怕起来。 却是之前一番情感释放,让他忘记了,朱媺娖与他不仅是姐弟,更是君臣。而他作为亲王,是最忌讳干涉军政事务的——出身皇家,纵使年少,这些忌讳他也有所了解。 待醒过神,他立即起身作揖道:“臣弟孟浪,请陛下责罚。” 见朱慈炯害怕的样子,朱媺娖心中一软,但理智告诉她,这事不能轻易放过——无论是否有人指使,都应该让朱慈炯明白,什么事他不能沾。 若今日她一时心软放过,说不定今后就害了朱慈炯。 于是她加重语气,重新问道:“谁教你说刚才那番话的?” “并无人教。”朱慈炯到底是朱媺娖亲弟弟,此时虽怕,却也不是十分害怕,“臣弟只是觉得,陛下不该用那些害死父皇母后的仇人,应该为父皇母后报仇。” 朱媺娖闻言稍稍沉默,道:“朕问你,父皇是怎么死的?” 朱慈炯道:“听说是在煤山自尽殉国。” “母后又是怎么死的?” “听说亦是悬梁自尽。”朱慈炯答道这里,觉得明白了朱媺娖的意思,便接着道:“可父皇母后自尽都是因为闯贼攻破了京师啊,若闯贼不攻破京师,我们如何会家破人亡?!” 朱媺娖没直接辩驳朱慈炯的话,而是盯着他再问:“那闯贼为何会攻破京师?” “这···” 朱慈炯想回答,可却发现他根本回答不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闯贼为什么会攻破京师——他年纪还是太小了,学识、见识都不足。 见朱慈炯皱着眉头沉默下来,朱媺娖又缓声道:“若是父皇母后为某人亲手所杀,朕必然会将其诛杀,以报父母之仇。若是那李自成没死于山民之手,被我大明官军俘获,朕也绝不会饶他性命。 可是你是否想过,我大明究竟是如何走到京师被反贼所攻破那一步的?只是因为闯贼的存在吗?” “还因为贪官污吏,以及那些无能的文臣武将!”一旁才十二岁的朱慈炤忍不住开口接了一句。 朱媺娖看了两人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慈炯、慈炤,很多事没有你们看到、想到的那么简单。” 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道:“有些事时间到了,他们自然会明白的,你现在不用多解释,解释了他们也很难理解。 还有,媺姕闹着要视频见两位哥哥呢,还是开视频吃饭吧,别说这些严肃、沉重的话题了。” 朱媺娖看朱慈炯低着头苦思的样子,也知道不该在此时谈论这些。 于是让人拿来了平板电脑,登陆她的薇信(实际是郝光明爷爷的),用平板和郝光明重新开通视频。 朱慈炯、朱慈炤到底都是少年,见到平板电脑这种神奇的后世造物,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待瞧见朱媺娖一番操作后,不大的平板上竟然出现两个人,他们顿时惊呆了。 正文 第485章 定王、永王要被发配到海外? , 瞧清其中一个是朱媺姕后,朱慈炯不由惊恐地道:“媺姕怎么被关到这里面去了?” 想到这件事极可能是朱媺娖做的,两人都不禁害怕得小脸儿发白。 尤其是朱慈炯——毕竟他刚才还质问朱媺娖来着,若是惹怒了朱媺娖,会不会也被关到这奇怪的法宝中? 瞧见两人害怕的样子,朱媺娖却是笑起来。 “你们想什么呢?媺姕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并没有被关起来。” 正好视频中朱媺姕也跟两人打招呼。 只见她在镜头下似模似样地施了个礼,脆声道:“媺姕见过两位皇兄,媺姕没有被关起来,皇兄不必忧心。” 朱慈炯、朱慈炤将信将疑。 虽然朱媺姕神色不似有异,朱慈炯还是问道:“媺姕,你真没事吗?你是怎么到这里面去的?可否出来?” 朱媺姕道:“这是手机视频啊,哎呀,不知道跟皇兄怎么解释。媺姕现在在姐夫这边,还能去成都的蜀王府,不过要想去南京,得姐姐带我去一次才行呢。 不过媺姕现在帮姐姐坐镇成都,不好去南京。等以后有机会,媺姕会过来的。” 这一番话,听得朱慈炯、朱慈炤更加湖涂了。 不过,他们倒是都注意到朱媺姕话中一个重要的称呼——姐夫。 随即就都看向朱媺姕旁边的郝光明,顿时神色古怪起来。 朱慈炯看向朱媺娖,问:“陛下,此人头发如此之短,莫非以前是个和尚?” 闻言,朱媺娖、朱媺姕都笑起来。 朱媺姕抢着解释道:“皇兄,姐夫可不是和尚,是因为这边的男子都留着短发。” 朱媺娖则道:“你们应该听过,朕得天所衷,授予大神通,能往来后世。这后世,指的便是几百年后的世界···” 等朱媺娖大概地将事情解释了,朱慈炯、朱慈炤虽然之明白了一部分,却仍惊得目瞪口呆。 随后,兄弟姐妹四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视频通话。 这时,朱媺娖拿出了两个平板电脑,分给两人,道:“这是你们姐夫送的,上面下载了一些适合你们看的书籍,还有一些影视和游戏。” 说完,朱媺娖打开其中一个平板电脑,亲自教两人基本的使用方法。 这里面的书籍基本都是清朝以前的着作,或者后世的一些小说。 但不论小说还是影视剧,背景都是清朝以前。并非是防范什么,只是朱媺娖不想让两人有更多的疑惑。不过后世历史上的一些事,若是两人从别的大臣那里听到些什么,也是无所谓的。 至于游戏,则是几个简单的小游戏、单机游戏,不至于让两人太过沉迷。 朱媺娖虽不想让两位弟弟再吃苦受难,却也不想真将他们养成了废物。 毕竟她还想在将来把两人封到海外就藩,给予他们更大的自由。 朱慈炯、朱慈炤到底都是少年郎,学会如何使用平板电脑后,很快就把其他事抛在了脑后,一起玩起平板来。 朱媺娖见状,便让刘珠带他们去后宫,安排到一座宫殿内居住。 至于送两人去宗藩学校的事,朱媺娖决定等过几天再说。 随后,朱媺娖又召见了侍卫黄化及、沉明德,询问了一些问题,便进行奖赏。 <a > 首先是赏赐两人各自白银万两,绸缎布匹若干。 其次便是封两人为男爵。 那些因保护朱慈烺、朱慈炯、朱慈炤三人而死的侍卫,也被问了出了名字,给予丰厚的抚恤,并进行追封。 最后朱媺娖问:“你二人今后有何打算?是入军中为将,还是继续做定王、永王护卫,又或者说只做个勋贵?” 黄化及、沉明德这时其实已被朱媺娖的一番封赏砸晕了,不过关于未来的选择,两人早有商量。 因此两人对视了眼,便一起道:“卑职愿继续做定王(永王)护卫!” 朱媺娖其实也希望两人继续担任此职,于是含笑点头道:“那朕便封你二人为定王、永王的护卫统领,正四品武职。 宗藩改革后,亲王可选择封藩海外,若将来定王、永王做此选择,欲在海外建功立业,身边必须得有得力的亲信武将才行。 故此,朕会将你二人送入南京军事学校,希望你二人用心学习,以后好成为定王、永王的得力臂膀。” “末将领旨谢恩!” 朱媺娖的安排,黄化及、沉明德是无法拒绝的,只是等被送出宫,安排到临时住处后,两人却不禁带着疑惑商量起来。 “陛下说要将定王、永王封藩海外?那岂不是比流放琼州岛还狠?”黄化及满脸不解,想不明白朱媺娖为何如此做。 沉明德道:“陛下提到了宗藩改革,似乎还说两位殿下可以选择。既如此,兴许两位殿下也可以留在大明。” 黄化及皱着眉头道:“陛下都安排你我进入那什么军校学习了,明显是想让两位殿下封藩海外。圣意如此,两位殿下哪会有选择的余地?” 沉明德觉得黄化及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他并不觉得朱媺娖会害定王、永王。 于是道:“你别想太多了,定王、永王毕竟是陛下仅剩的亲人,绝不会亏待的。” “但愿如此吧。” ··· 定王、永王来到南京,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如今朱媺娖武功赫赫,皇位稳固之极,绝非定王、永王能动摇的。所以,即便某些人对朱媺娖有诸多不满,可只要不蠢,就不会借助定王、永王搞事情。 何况,很多人得知定王、永王被找到并被接到南京的事,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而定王、永王住在紫禁城的后宫中,除了太监、宫女、御林军,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 如此,即便某些人犯蠢,想搞事情,一时也找不到门路。 朱媺娖也没有在定王、永王这边花费多少时间精力,在关于北五省战后生产建设的联合会议开完后,朱媺娖便盯起了另一件于大明而言真正重要的政事—— 田税改革! 之所以是田税改革,而非土地改革,自然是因为田税改革更加符合大明国情——这是郝光明和朱媺娖参考网络上众多明朝历史迷、历史键政专家的各种说法、理论后,所做出地一个决定。 毕竟,若实施真正的土地改革,首先就和封建皇帝专制制度相冲突,因为皇家就是最大的地主。另外,实施土地改革也不利于大明迅速发展工商业。 昭武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朱媺娖在武英殿召开了一个“田税改革御前会议”。 与会者除内阁阁臣外,便是户部主事以上的官员。 会议开始后,朱媺娖便在御座上,用清脆明朗的声音道:“田税改革的必要性,此前朕与诸卿讨论过,这里便不多说了。 今日会议主要讨论的是该怎么样进行田税改革,又该如何具体落实。” 正文 第486章 清丈田亩,女子论丁 , 其实关于田税改革,朱媺娖早就和郝光明商量好了,那就是借鉴历史上雍正的一系列改革。 先清丈田亩,再摊丁入亩,接着士绅一体纳粮,最后再立法限定最高地租。 这一套下来,大明的普通农民、佃户日子都会好过不少。 不过,朱媺娖并不准备一下子将四个大招都放出来,因为这样对于地主们来讲太疼了,必然会引起地主阶级的反抗。 虽然朱媺娖如今有八十多万大军,并不怕地主阶级的反抗,却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乱。 况且,如今地主士绅阶级把握了广大乡村的话语权,她想要一下子落实四大招也很困难。 缺乏去具体落实的工作人员不说,平民百姓还会被地主士绅阶级蛊惑,站到朝廷的对立面。 所以,朱媺娖准备一刀刀的给士绅地主阶级放血,并在这个过程中,建立起一支庞大的田税改革、维护队伍,并通过宣传逐步取得平民百姓的信任。 反正她如今有的是时间,并不着急。 “臣以为,欲进行田税改革,首先便要清丈田亩。”户部尚书张有誉第一个起身发表看法。 但“清丈田亩”之事,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历朝历代要革除田政弊端,都要清丈田亩。 远的不说,张居正改革中便进行了清丈田亩,并且将其作为最后一条改革政策。 可惜,清丈田亩才开了个头,离完成尚远,张居正就死了。 人亡政息。 其他的新政都被废除,更别说清丈田亩这条动了宗室、勋贵、士绅地主三大既得利益群体大蛋糕的新政了。 若非如今形势已经与万历初年大不相同,张有誉一上来就提“清丈田亩”绝对会被一大票保守派大臣喷死。 但如今他开头只提这么一件事,却是被不少人看不起。 即便不以史为鉴,众臣也都知道,自朱媺娖登基前重组内阁诸部开始,便让户部着手培训一批又一批用于清丈田亩的吏员。 五月底,户部便一直在招募识字且会简单算术者为吏员,教授他们如何清丈田亩,并进行一系列培训。 半年下来,这类吏员已经培养了上千人! 张有誉作为此事的经办人,若还不知朱媺娖进行田税改革的第一步是要清丈田亩,那他这户部尚书也就不用干了。 “臣以为,欲进行田税改革,最重要的是做好官员选任之事。”首辅袁继咸第二个发表意见,“再好的政策,若无得力官员去主导,也难以落实。” 礼部尚书黄道周道:“田税改革事关重大,还是应该先试点推行。臣以为不如彷照此前财政部、法务院及巡警部新政,在应天府试点推行三个月,再推行到整个南直隶。大见成效后,再推广到其他省份。” “···” 听着下方一众臣子提出各种建议,基本都是促成田税改革的,没有人反对,朱媺娖不禁微笑着点头。 要是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冒出来在朝堂上反对田税改革,她可不会客气。 但朱媺娖很清楚,这不是说没人反对田税改革了,而是反对者都隐藏在水下,伺机而动。 且这样一来,反对者在落实田税改革时搞些小动作,反而会带来不少麻烦。 估计,在她的压制下,即便酿不成大的动乱,小的流血冲突肯定会不少。 这不,巡警部尚书解学龙很快就提及了相关问题。 “陛下,历来清丈田亩皆会遭到地主及部分士绅阻拦,众多百姓往往也会被此辈蛊惑参与其中,阻拦清丈田亩的进行。 此番清丈田亩必然也会遇到此类事情,该如何解决,朝廷必须早做规定。 否则下面官吏难免皆田税改革之名滥用权力,使田税改革污名化,改革便难以进行下去。” 解学龙这话说完,顿时武英殿中安静下来,一时没人敢接话。 因为这件事一开口就会得罪很多人——眼下朝野官吏有几个不是士绅地主阶层?即便个人不在乎,也会有在乎田地利益的亲朋。 所以,具体怎么给那些阻拦清丈田亩的人定罪,真不好说。 定轻了起不到效果不说,还会引起朱媺娖不满,认为你跟朝廷不是一条心,只想着私利。 定重了,事情传出去,说不定就会被众多士绅地主臭骂,甚至被亲朋怨恨,便是遭到暗杀都有可能。 马士英微低着头,面带犹豫之色,心想着他是不是该站出来开这个口。 毕竟当初朱媺娖答应留他在内阁,就是要用他做这类事的。 只是马士英也不想把士绅地主这个庞大的群体得罪得太狠,所以他在衡量,究竟该定多重的罪,又该怎么处罚。 他并不急,因为他并不认为还有谁敢开这个口。 谁知过了不到十息,便听见了朱媺娖清脆的声音。 “此事简单,如今江北、湖北、河南、山东、北直隶、山西、陕甘皆缺乏人口,总是要迁徙百姓的。 若有人站出来阻挠新政,便罚没其田产屋宅,将其全家迁往长江以北诸省安置。 迁过去后,让当地官府按照田税新政规定重新分给田地——过去以成年男丁论口分田地,对女子太过不公,故朕决意在新政中女子成年亦可如男丁一般分得田地!” 作为一个强势的女帝,朱媺娖当然要为女性争取一些权利。把女性算入成丁的事,她早就想提了。 朱媺娖这番话说完,众臣都是一愣,大约是没想到朱媺娖会有如此大胆、离谱的提议,还一副坚决要实行的态度。 回过神来,首辅袁继咸第一个出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哦,如何不可?”朱媺娖有些不善地看向袁继咸。 她在想,如今已经将清虏赶出关去,朝堂也稳定下来。袁继咸这个首辅要是还总是发挥不了什么积极作用,反而阻拦她实施新政,那就该撤换了。 “这···”袁继咸略想了想,知道不可能以礼法劝告。 若是将“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种田打仗都是男人的事”那一套说法拿出来,就定于否定朱媺娖这个女皇帝了。 袁继咸到底是做过地方督抚的,并非沽名钓誉之辈,他沉吟了下便道:“陛下,若女子成年可如男子一般分田地,且不说百姓们能否接受,即便朝廷强制落实,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其一,这天下田地就那么多,以男子成丁分田都嫌不够,何况再加上女子?或许眼下经历战乱,人口锐减,有田地可分,可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呢? 其二,女子总要嫁人的,若女子嫁到夫家,其所属田地该如何处理? 若让其带着田地嫁过去,本地必不会愿意,甚至会出现百姓不愿嫁女的情况,不利于百姓繁衍生息。 可若不让其带着田地嫁过去,于夫家所在地分田,必然会遭夫家所在地抗拒,让男子娶妻更加困难,同样不利于繁衍生息。” 正文 第487章 元辅欺朕不懂田政? , 听了袁继咸的话,朱媺娖一时不言。 不是她不知道如何辩驳,而是在听另一边郝光明的话。 “这个袁继咸要么是本身不懂大明田政,要么就是欺负你不懂大明田政。”郝光明微笑着,略带冷意,“他不知道,你既然要进行田税改革,自然会研究大明田政。” 事实上,自朱媺娖登基后几个月的闲暇时间,郝光明陪着她研究过大明的田政。 之后,有顺带着大概研究了神州历史上田地政策的一系列变化。 所以,如今郝光明、朱媺娖对田政之事了然于心,甚至可能整个大明都没有人比俩夫妻更懂田政。 因此,郝光明略顿了顿后,就道:“我看你这朝中大臣,不论是有心改革的,还是向暗自阻挠改革的,都没有那种将田政了如指掌的大能臣。 或许,你可以把之前我们分析田政的一些资料拿出来,好好震一震他们,也算是开阔下他们的眼界。 免得他们以为,你这位女皇帝只会依赖‘仙界’法宝掌控大明。” 朱媺娖微微点头。 此时下方不少大臣都盯着朱媺娖,见朱媺娖微微点头,都不禁又惊又喜:陛下竟然让袁继咸说服了? 其实,朱媺娖提出“女子成年亦为丁”的事,众大臣心中都下意识得想反对。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挑战传统,涉及面也太广了,众臣都觉得不妥。 只不过有人不愿意第一个出头顶撞朱媺娖,也有人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大多数人想到的那番话,又很容易被认为质疑朱媺娖做女皇帝的合法性,根本不能说出来。 所以,见袁继咸拿两条具体的事,指明了女子论丁的问题所在,众臣都颇为高兴。 只是朱媺娖的强势、固执,此前半年他们都见过的——一个得天所衷的女帝,又有大神通在身,如今武功赫赫,能不强势、固执吗? 肯定没那么容易说服。 结果朱媺娖听袁继咸讲完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这让众臣如何不惊喜? 袁继咸也很惊喜,正待向朱媺娖作揖,口呼“陛下圣明”呢,便见朱媺娖看向了他,冷冷一笑。 “元辅莫非欺朕不懂田政?” 作为掌控着八十多万大军的大明皇帝,朱媺娖一言一行乃至一个表情,都能造成莫大影响,自然也带着莫大威势。 袁继咸被她冷眼一看,顿时心头一惊,忙道:“臣绝无此心!” “那元辅可懂田政?”朱媺娖又问。 “这···”袁继咸额头细汗密密麻麻地沁出来,“据臣所知,我朝田政承自宋元,可分官田、民田。” 听了这话,朱媺娖面上冷色稍缓,道:“看来元辅对田政并非一无所知,那么可否说得具体点。” 具体点? 具体点怎么说?他只知道个大概啊。 一时间,袁继咸哑巴了。 此时武英殿其余大臣心中忐忑的不在少数,因为有些人连袁继咸最后所说的那句话都不知道。 也即是说,虽然知道今天要参加的是田税改革会议,涉及田政之事,但还有相当部分人对田政一无所知··· “怎么,元辅答不上来吗?”朱媺娖露出失望之色,神色再次变冷,“元辅连田政具体之事都说不明白,方才如何敢言之凿凿的劝朕不给女子论丁分田?即便此事不妥,也不是元辅那般劝的吧?” 事实上,提出“给女子论丁分田”只是朱媺娖利用田税新政给女子争取部分权利的一种手段。 她早就跟郝光明研究了历代田政之事,如何不知给女子论丁分田有诸多不妥?这么做,只是使用“开窗理论”讨价还价而已。 她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女子论丁。 另外,就是再迁徙、开荒的临时政策中给女子分田。 她原以为,提出此事来,众臣会以不符合田政劝她,却没想到,袁继咸根本没识别出这事错在哪里。 大明的基本田地政策中,根本就没有以丁分田的说法,天地划分从来都是按户分。只有地方在招募流民恢复抛荒的田地时,才会临时给出一个按丁分田的政策。 比如说到某地落户,每丁分多少亩。 这都是治理地方的临时政策,而非大明基本田政。 可通过刚才的事可以得知,袁继咸以及此次与会的大多数大臣,甚至可能是所有人,竟然都不知道这事。 也难怪郝光明让她给这些人开开眼界,教育一番了。 “诸卿可有知田政之详细的?”朱媺娖从袁继咸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其他人,问。 结果众臣都低下了头,每一个能回答的。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其实众臣并非都对田政没了解,其中还是有部分大臣知道一些的。只是这部分大臣知道的比袁继咸多,却也不知道全部,也不敢肯定自己所知所想都是对的,这才不敢发言。 “既然诸卿都不知,那朕便来讲一讲。” 接着,朱媺娖利用视频投影,开始播放郝光明那边临时制作的粗糙幻灯片。 众人看向幕布,顿时都童孔一缩,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便都盯着上面的内容挪不开眼了。 只见,这幕布上地田政竟然是从夏商周论起! 并且一下子列举出了井田制、私田制、假民公田制、屯田制、占田制、均田制六种制度! 如路振飞、解学龙等少数几个自认为对田政了解要多于袁继咸的大臣,顿感庆幸。 幸亏他们刚才没冒头说话,不然这会儿就成献丑了。 不过,朱媺娖对田政了解如此之清楚,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外。 但很快又有人想到:有帝君的帮助,陛下东西上下数千年之田政又有何稀奇呢? 这时,朱媺娖拿出了一支激光笔,射出一道红线,指向幕布上的文字,道:“其他的五种田地制度朕不多讲,诸卿若有兴趣,会后可以自己去查找相关典籍了解。 今日,朕只给诸卿讲我大明的田地制度。 正如此前元辅所言,我大明承制宋元,故而实行的是占田制。虽然官面上叫做‘两田制’,实际上称呼为‘占田制’更为妥当,因为此制度凸出的就是一个‘占’字!” 正文 第488章 占田制,第二步 , 通过郝光明制作的幻灯片,以及朱媺娖的讲解,武英殿一众大臣终于对大明的田政有了深刻认识。 官方的说法,就是承制宋元时期的两田制,即田地分为官田、民田两类。 官田属大明朝廷、官府所有,民田为个人所有。 之所以又称其为“占田制”,是因为这些田地最初不是靠国家分配,而是靠“占”。 如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章平吴,便将吴地原敌对实力的功勋大臣的田地都没收,充为官田。这便是大明朝廷、官府,以“合法”手段占得官田。 即便是到了崇祯年,依旧有犯罪之人的田产被罚没充公,成为官田。 民田中,在开国之初,官僚贵族都会在皇帝的允许范围内,占据大片“无主”田地。 普通百姓田地来源也是如此——其一是承自祖上的田地:换了一个朝代,只要你拿出田契,又能得到官府承认,就能拥有原来的田地。 其二则是垦荒。 开国初年,为了鼓励百姓遗民到人口较少的地方垦荒,首先就是免税三年,再次便是对所垦田地不做限制,三年后只收取一定亩数的田税,多出来的亩数则再免税几年。 事实上,明清时不少百姓的祖田也都是垦荒得来的。 而垦荒其实质还是“占”——一块荒田或空地摆在那里,为无主之物,你先一步去占了开垦,这田就成了你的,核心可不就是一个“占”字吗? 在其他井田制、均田制、屯田制等制度中,你这么做是不合法的。但在占田制中,田地就是这么得来的。 所以,明清的田政跟宋元一样,其本身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 大明朝廷也没有打压大地主的意思,只要你的土地来源合法,并依法纳税,朝廷就承认。 朱媺娖如果不是要尽快发展工商业,她肯定会彻底更改大明田地政策,全面压制土地兼并。 但若是想尽快发展工商业,就需要土地集中,需要一大部分百姓脱离土地的束缚,走向工商行业。 所以,在实行的新政中,朱媺娖主要是通过改革田税,让大地主足额纳税,纳更多的税,只对其兼并土地的行为进行一定程度的抑制,而非全面抑制。 因此,这方面新政核心是一个“税”字,故称之为“田税改革”。 ··· “既然明了我大明田政,便可知,我大明记百姓之田地都是按户来算的,田税则按每户所拥有的田地亩数来收取。 所以,朕说新政中女子论丁分田,主要指的是官府分田时,需要算上女子的一份。 待分完田后,这田其实并非属于女子个人,而是计入其所那一户田地亩数中。 另外,我大明官府分田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手段,而非田地基本政策。 如此番新政,朝廷罚没阻拦田税改革者的田地,收为官田,而后永佃于百姓,也只是再这一时期‘分’田,不会如常例般定期分田。 再如迁徙到北方的百姓,官府也只是在此时期,将一些抛荒的田地按丁分下去,同样非定期分田。 所以,朕让女子论丁分田如何会有元辅所说的两大问题?元辅不懂田政,便在质疑朕之所言,不觉羞愧吗?” 朱媺娖这最后一番说出来,袁继咸脸都白了。 他犹豫了下,便站到殿中央(两边桌椅中间的宽阔过道),一揖到底,“臣昏聩无能,请陛下降罪。” “降罪?”朱媺娖看着袁继咸,思考起来。 若此人走了,她一时还真找不到更好的首辅人选。而且只因一次错误,就罢黜首辅,她岂不是变得和父皇(崇祯)一样了? 想到这里,朱媺娖道:“元辅是该罚,既是关乎田政,便罚元辅写一份‘大明田政疏’出来。 若朕满意,便以邸报发往各地,让地方官们也都深刻了解下我大明田政,别再闹出笑话出来。” “谢陛下!” 其实袁继咸是想请辞的,但他这事不能在此时此地说,不然很容易被误认为他要跟朱媺娖对着干——刚点出你的错误,你就撂挑子不干了,不是跟皇帝对着干是什么? 如果朱媺娖误会了他,即便他辞官不干了,恐怕也不会好过。 所以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朱媺娖——如果朱媺娖不想让他干了,正好借这个事让他退下来,如此他也不会被事后清算。 然而袁继咸没料到的是,朱媺娖竟只是罚他写一份“大明田政疏”,还准备发在邸报上,显然是要让他继续当首辅。 须知,如今大明邸报虽然成为了只给地方官员们看的“内刊”,发行量、影响力远不如《大明报》,可其代表的政治意义仍非同寻常。 袁继咸若是将这份《大明田政疏》写好了,得朱媺娖一二好评,绝对是能大大掌光的。 如此手段,等于是把袁继咸这个对于新政不太坚定的首辅完全逼入己方阵营,与崇祯一有不顺就换首辅的手段截然不同。 这让袁继咸不禁一阵恍忽。 ‘陛下并非先帝,实乃天赐圣君啊。’ 他在心中又一次地提醒自己。 敲打袁继咸这个首辅后,朱媺娖本打算继续之前的会议,谁知黄道周这个铁头老又站了起来。 “陛下,在此番新政将女子也算入分田范围并无不可,可若是女子论丁,今后是否也要让女子服役?若女子不服役,岂可论为丁?” 听了这话,朱媺娖并没有生气,因为黄道周提的问题是对的。 须知,如今大明百姓服役虽然可以以丁银替代,但很多百姓是交不起丁银的,也需要一批人真的去服役做工。 此前朱媺娖虽然解除了匠籍,却没说要全民免役,而是让工匠可以如民户一般服役,不像以往那样一年中有半年都被官府白白役使而已。 所以,黄道周所提问题是确实存在的。 女人们知道了要被沦为成丁去服役,不仅不会感谢朱媺娖,反而会骂她。 分田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耕种,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从田地中得到个人利益,但却要如男子般服役,不骂朱媺娖才怪。 但是,朱媺娖田税改革的第二步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她不准备现在说的,可黄道周既然提出了相关问题,她提前说出来也没什么。 那些士绅地主即便知道要被捅第二刀,也未必敢大闹。地主阶级的软弱性、妥协性,历史是证明了的。 其他大臣可不知朱媺娖此时所想,见朱媺娖又被黄道周质疑,顿时一个个胆战心惊,暗道:黄道周啊黄道周,你提问题也不看时机的吗?非要把陛下逼得动了真怒才甘心? 到时候我们被殃及池鱼怎么办? 谁知朱媺娖不仅没生气,反而一笑,道:“嶯山先生所说确有道理,但朕既然让女子论丁,自然有应对之法。 原本是想等到清丈田亩正式开始后再说的,如今便提了前说了吧。 此番田税改革,在清丈田亩之后还有第二步,那便是要‘摊丁入亩’!” 正文 第489章 一条鞭,永佃制 , 摊丁入亩? 武英殿一众大臣揣摩着这四个字,很快便有不少人若有所悟。 因为“摊丁入亩”并非凭空产生的,而是源自张居正“一条鞭”法。 当然,一条鞭法同样并非凭空产生,也是由历朝历代有志改革朝政弊端之辈的经验总结而来,或者说水到渠成般孕育出的。 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不曾断代,很多事都源远流长、一脉相承。 如解学龙,很快就想到了一条鞭法。 当年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全部内容是: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丁役合并一起征收,同时将部分丁役摊入田亩。 过去大明丁役是按户、丁数目来摊派徭役,一条鞭法则要求综合丁数和田亩数进行摊牌。 另外,田赋除了朝廷指定所收取的实物粮食外,其他的都折算为银两收取。 百姓被摊派了徭役,亦可出钱代役,然后由官府用钱雇人承应。 最后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征收税赋的“民收民解”制,改为由官府征收的“官收官解”制。 一条鞭法是张居正改革的核心内容,如果能够完全落实并持续执行下去,估计能为大明朝续命百年以上。 可惜,一条鞭法在张居正在世时就难以完全切实地落实下去,在张居正死后更是被废除大半,如同人亡政息。 即便如此,也为大明朝续了至少五十年的命。 后世历史上雍正改革中的“摊丁入亩”及其他措施,其实也没能完全切实落实,但完成度肯定比张居正改革要高,毕竟雍正是皇帝,张居正只是首辅。 由此,雍正才逆转了“胡无百年国运”的神州王朝更替定律··· 朱媺娖虽然看到不少大臣若有所悟,却也看到有的大臣一脸迷糊。于是,她干脆就着幻灯片将“摊丁入亩”也讲了。 听完之后,众臣面色各异,不少人心里都嘀咕起来—— ‘陛下这一招可比清丈田亩狠多了啊。’ ‘清丈田亩只是让士绅地主将应交的税足额交了,这件事本就是士绅地主理亏,其实交了也没什么。’ ‘可这摊丁入亩却是彻底深化一条鞭法,让田多者替田少者、无田地者担负丁银(役钱),等于是让地主割肉,这可不是一般的疼。’ ‘若真的实施摊丁入亩,恐怕会大失人(地主)心啊。’ ‘···’ 一时间,不论是阁臣中,还是户部官员中,都有人觉得摊丁入亩对地主这一刀割得太狠,不妥,甚至可能激发民变。 但却没人敢开口阻拦。 因为这件事确实可以大大缓解社会矛盾,对大明长久统治有大大好处的。 最重要的是,如今朱媺娖掌握八十多万大明新军,又有大神通在身,天命所衷,有很良好的条件去实施此策。 朱媺娖讲完却是看向黄道周,笑问:“若实施了摊丁入亩,嶯山先生以为女子论丁可否?” “这···”黄道周略犹豫了下,道:“自然是可以的。” 如果按田亩征收丁银,那交多少税赋就跟家里有几个成丁没关系了。如此,百姓自然也不在乎女子是否论丁。 想到这里,黄道周仍有个疑问,当即道:“若如此,女子论丁也只是令其在此番新政分田中凸显出来,之后论丁与否都一样,陛下为何执着于此呢?” “唯有女子论丁,才能获得一些原本女子没有男子却有的权利,此举可解放我大明女子之力。”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下,“此事扯远了,与今日议题无关,诸卿还是继续讨论田税改革吧。” 朱媺娖虽然没继续说下去,可一种大臣却都记住了,又各自在心里嘀咕起来—— ‘看来陛下做了女皇帝仍觉不够,还要为女子争夺权益啊。’ ‘莫非陛下要恢复女子在汉唐时的地位?’ ‘陛下做此事的决心很大,看来这大明天下真的要大变样了。’ ‘···’ 朱媺娖不知道众臣所想,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因为她确实决心做此事,不会因谁的阻拦而放弃。 不过,当前要做的还是田税改革的头两步,清丈田亩与摊丁入亩。 会议继续,很快户部主事熊汝琳提到的一件事,引起了朱媺娖及阁臣的重视。 “臣以为,清丈田亩时,百姓之所以容易为地主劣绅所蛊惑利用,阻挠官吏,乃是因为百姓多为地主佃户缘故。 我大明百姓,为佃户者众多,此中弊端连结,此番陛下既决心进行田税改革,当将佃租之弊一同革除,方为上策!” 听了熊汝琳这番话,朱媺娖不禁微笑点头。 看来户部中也是有一二能用之人的。 有郝光明及后世网络帮住,大明佃租问题她自然也有所了解,因为这事本就和大明田政一体,相互影响,分割不开。 大明承制宋元,这土地佃租关系自然便是源自宋朝时的永佃制。 按理讲,宋元明清都不抑制土地兼并,天下百姓应该很多无田可种,只能沦为流民。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百姓没了田后一般都会成为地主佃户,因为地主也需要人手种田。 甚至,很多百姓还会主动将田地送给有免税权的士绅、读书人、勋贵、藩王宗室,主动成为佃户,以逃避朝廷税赋。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永佃制”的存在。 比如,一块地为地主所有,那么地主可以将田地佃给无田百姓租种。 这件事若严格按照永佃制执行,地主是无权随意增租的,也无权干涉佃户去种植什么,甚至不可随意剥夺佃,也即是不能随意解除田地租赁关系。 历朝历代都有聪明人,弄出这个永佃制,就是为了缓解田地兼并所导致的社会矛盾。 当然,任何制度都得看落实得如何,落实不好就起不了作用。若落实偏左,则又容易引起另外的矛盾。 如大明中后期,便有很多福建人到江西种田,反客为主,成为了二地主,以佃户的身份逼得地主都不好过。 而在大多数地方,又有许多地主随便找个借口夺佃,以此压迫佃户。至于涨租,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没有好政策,而是没有很好的去落实。 当然,永佃制于封建王朝而言,并非都是优点,也是有不少缺点的。 朱媺娖看向熊汝琳,问:“你既然知道佃租事弊端,可否具体讲一讲?” 众臣听此并不意外。 给朱媺娖当了半年的臣子,大家都明白,朱媺娖最讨厌臣子空谈大言。凡开会,臣子发言必须言之有物,最好还能说清楚具体事宜乃至提到具体数据。 熊汝琳敢在御前会议上提这个事,自然是有准备的。 他道:“我朝田地租赁之法为永佃制,此法虽有益于佃户,却也存在弊端。 即佃户租种天地后,不仅可以长期使用该土地,并让子孙继承佃权,甚至还可以出卖、抵押、典当以及再租佃。 臣以为,佃户权利中以‘可再租佃’一条最恶,由此使得诸多田地主权难辨,甚至找不到原主。 故不该除永佃制之弊端,不仅会让诸多佃户与地主利益一体,为之所用,还会让清丈田亩难度骤升!” 听了熊汝琳这番话,其他大臣都不禁思考起来。 其实永佃制带来的问题,一直在给地方处理田地相关问题时带来困扰。 正如熊汝琳所讲,有时候一块田被转租了好几次,你想找到原主解决问题,都要废好一番功夫,甚至找不到原主。 而且转租还会对后面的佃户造成二次、三次乃至四次剥削,使得永佃制从减轻佃户负担的地良政变成了剥削底层佃户的恶政! 不过,众臣在思考永佃制的问题时,朱媺娖却在回想着熊汝琳的履历··· 正文 第490章 申绍芳,魏国公 , 熊汝琳,字雨殷,浙江余姚人。 崇祯四年进士,做过同安知县、户科给事中、福建按察使司照磨。 弘光时期召还,复为户科给事中,又改任吏部给事中。 历史上,弘光朝被灭,熊汝琳坚持抗清,但奉的是鲁王朱以海,在鲁王监国朝廷中做到了阁臣之位。 从后世资料看,熊汝琳除了坚持抗清这点,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所以,此番听熊汝琳提出了永佃制的问题,朱媺娖颇有意外之喜的感觉。 永佃制确实有问题,但大明佃户太多了,永佃制肯定不能全面大改。 因此,听完熊汝琳的话,朱媺娖稍稍沉思便道:“诸卿以为取消永佃制中的‘佃户可再佃租’一项如何?” 朱媺娖和郝光明研究永佃制时,就觉得其带来的一些列麻烦,多是由“可再佃租”一项引起。 如果佃户不可再将田地租出去,就能令田地主权为之一清。 这个道理,不少大臣也明白。只是田地再佃权涉及到了一大批人的有利益,其中虽以佃户为主,却也不乏士绅地主阶级。 在加上永佃制带来的问题远不如大明其他问题大,便没人去管了。 但如今朱媺娖要进行田税改革,条件又极为成熟,革除永佃制中的一大弊端就成了顺手而为之事。 因此,众臣稍稍思考,便都出声表示同意。 朱媺娖就此关注了熊汝琳,觉得在田税改革中熊汝琳如能再立功劳,便可以提拔为户部员外郎,乃至郎中。 虽然熊汝琳如今还不到四十岁,比较年轻,但在昭武朝比他年轻的大臣大有人在。 所以,只要有能力,年轻绝不会成为升官的阻碍。 之后,朱媺娖与众臣又讨论清丈田亩中的其他问题。 户部右侍郎申绍芳道:“陛下,如今各地士绅免税额不一,此亦不利于清丈田亩。臣请借田税改革之机,统一我大明士绅免税额。 此举不仅可以减小清丈田亩之困难,亦可在日后避免士绅滥用免税权。” 说完,申绍芳小心地看了朱媺娖一眼,想要看到朱媺娖高兴的神色。 这一条建议其实是他参照熊汝琳提出永佃制弊端临时想的,为的就是向朱媺娖展现他支持新政的态度以及个人才识。 他知道,朱媺娖一直都对张有誉这个户部尚书不很满意,只是将就着用。 所以,只要他能得到朱媺娖的信重,便很有可能取代张有誉成为新的户部尚书,进而入阁。 虽然如今阁臣权利大大削减,远不如昔日风光,可毕竟也是阁臣啊。 申绍芳以为他这条提议必定可以打动朱媺娖,谁知朱媺娖却澹澹道:“不必了。” 不必了? 申绍芳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其他大臣也有不少露出了不理解的神色。 申绍芳还以为朱媺娖不愿意得罪士绅群体,便再次出言劝道:“陛下如今武功赫赫,天下莫不敢从,若不借此田税改革之机削除士绅免税额不一之弊端,日后恐再难办理此事啊!” 申绍芳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士绅呢。 朱媺娖何尝不知士绅免税权不一之弊端? 但她要做的是直接取消士绅免税权,是一刀勐砍,可不是如申绍芳这般不痛不痒地改一改。 田税改革四大招中,士绅一体纳粮才是最最让士绅阶级难以接受的,弄不好极可能激发众多士绅的激烈反抗。 所以,朱媺娖不准备在前两步走完前拿出来。 此时也就不方便说。 她想了想,道:“此番田税改革亦是试点进行,前期只涉及应天府乃至南直隶及江北省。整个南直隶,士绅免税额是差不多的,此时去改并无意义。” 申绍芳听了这话,还以为朱媺娖接受了他的提议,只是觉得不适合此时动手。 于是一揖道:“陛下英明。” 殿中一些厌恶臣子奉承君主的人,如黄道周,听了这番话不仅皱眉看向申绍芳,心道:没想到这申时行的孙子竟然是个阿谀奉承之辈,简直给他爷爷丢脸。 申绍芳的爷爷申时行,乃是嘉靖年间的状元,又是万历年间张居正临终举荐的阁臣,官至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 申绍芳的父亲申用懋,万历年间进士,也做到了崇祯初年的兵部尚书。 所以,申绍芳是真正的官三代,出身不凡。 正因此,其为了升官而奉承君上,才令黄道周感到不齿。 朱媺娖却没有在意。 作为皇帝,想要讨好、奉承她的人太多了,虽然她这个皇帝只做了半年,却早已对此免疫。 同时,只要臣子别奉承得让她恶心,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力可以,不管是诤臣,还是喜欢阿谀奉承的,她都愿意用。 这场关于田税改革第一步“清丈田亩”的会议,持续了三天,敲定了许多相关的具体事宜。 比如,在清丈田亩中完全使用新的测量单位。 虽然在后世这些单位标准都出自国外,但在这时空却还没有出现国际通用测量单位。如今朱媺娖拿出来,在这个时空自然就算出自大明的。 何况,以后大明借用后世的诸多科技资料、技术,换用后世国际通用测量单位等,就是最方便的做法。如果非要用大明如今的一些单位,想要尽快提升大明科技水平将会难十倍不止。 事实上,如今大明在朝廷办理的诸多军工厂中,早已全面通行后世测量单位了。 另外,神州每次改朝换代虽然度量衡名字没变过,可实际标准却屡屡更改。 所以,如今朱媺娖连名字及实际标准一起更改,对于大明百姓来讲并非无法接受之事。 同时,使用新的测量单位及新式算法乃至阿拉伯数字,可以有效避免地方上拿过去的老一套土地数据来湖弄朝廷,让清丈田亩进行的更加彻底。 当然,这也会令朝廷落实田税改革之策的吏员工作量剧增——但此前朱媺娖让户部招收上千吏员,培养近半年,为的不就是在此事中发力么? 对于这次“田税改革”的御前会议,朱媺娖并没有要求保密,因为在会议之后,也即是十二月一日,就会在应天府进行清丈田亩。 也因此,在朱媺娖召开会议期间,一些相关信息就不断的传了出去,令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江北省暗流涌动··· 魏国公府,瞻园。 大管家徐长福匆匆走进了徐文爵日常休闲、游玩的地方。 没错,徐文爵日常游玩就在自家,而不是在外面。因为魏国公府太大了,在家跟在外面差不多。 后世南京鼎鼎有名景点的瞻园,如今只是魏国公府邸的一部分。后世的白鹭洲公园在明朝时称为东园,亦只是魏国公府的一处别苑。 正文 第491章 这届魏国公好难带 , 魏国公府具体多大就不说了,单是瞻园,此时虽不如后世那般大,却也占地近二十亩。 瞻园最初本是朱元章未称帝前所居住的吴王府,朱元章称帝后,为彰徐达之功,便将这府邸赐予徐达。 当时徐达没有受领,朱元章便下令在对面建立魏国公府以及大功坊。后来随着魏国公府不断扩建,终究是将瞻园囊括进去。 到了嘉靖年间,当代魏国公徐鹏举从全国各地采办假山石、奇木、花卉来开始建造此园,直至万历末年,也即是徐文爵父亲徐弘基当家做主时才建成。 徐弘基喜欢跟文人交往,经常在此园开办各种文会,后来就有了“瞻园”这个名字。 徐文爵袭爵后,原本国家动荡,是没有像他父亲那般悠哉办文会的环境的。 但随着朱媺娖屡胜清虏,如今更是将清虏赶出关去,江南再无战乱之危,达官贵人、士绅地主家中便再次歌舞升平起来。 徐文爵如今只是个空头国公,什么权利都没有,空闲时间一大把,便也学着父亲徐弘基,时不时邀请一些文人墨客、秦淮名妓到瞻园中办文会,以作娱乐。 今日瞻园并无文会,但徐文爵仍是约了几个文人“好友”来陪他。 徐长福来到一处池塘边的亭台楼阁边,便瞧见了坐在一座亭子内的徐文爵以及三个文人。 其中两位二十多岁的,是时下南京略有薄名的两位秀才;另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却是赫赫有名的江左文坛大家,吴伟业。 据徐长福所知,吴伟业长于写诗,开创了什么娄东诗派。又因为其号梅村,故其所作新诗亦被时人称为“梅村体”。 据说,昔日秦淮名妓卞玉京曾爱慕此人,欲嫁给他为妾,但吴伟业为了清名拒绝了。 见徐文爵正笑着跟三人谈论诗词,而非什么重要之事,徐长福便走进来,施了一礼,随即就凑到徐文爵耳边低声叙说他所听到的重要消息。 他本以为徐文爵听完后,会打发这三个文人,跟他好好商议如何应对。 谁知徐文爵却毫不掩饰地道:“朝廷要清丈田亩与我魏国公府有何关系?” 骤然听到此问,不仅徐长福呆住了。 旁边的吴伟业三人也都惊呆了。 话说,这位魏国公竟然不知道支持其富贵生活所需要的钱财是怎么来的吗? 因为外人在旁,大管家徐长福一时不好解释,只能连连咳嗽。 吴伟业三人虽然是文人墨客,但到底并非完全不通世事,当即就起身道:“国公既然有要事处理,我等就先告辞了。” 徐文爵到底不是傻子,知道徐长福报的确是要事,便没有挽留,而是对旁边陪坐的一名娇俏女子道:“小小,替本国公送客。” “是,公爷。” 娇俏女子笑着柔声应了。 此女乃是近两年新出现的秦淮名妓之一,吴小小。如今算是被徐文爵包养了,经常到瞻园中陪客。 待吴伟业、吴小小等人离开,徐长福才露出焦急之色,道:“我的公爷哟,如今咱们家名下的土地有好几十万亩,其中投献、隐匿的占了一大半都不止。 若是朝廷清丈田亩查到咱们家,最好的情况,怕也是无法保住那些田地。 若是陛下有意对付咱们家,恐怕您这魏国公的爵位都未必能保得住呀。” “啊?!”徐文爵闻言惊骇地站起来,道:“不至于如此吧?据我所知,那些投献的田地不都是别人主动送的么?与我魏国公府何干?至于隐匿田地,我家应该没有多少吧?” 徐长福听了又一时无言,满脸的无奈。 他觉得跟老公爷比起来,小公爷实在有些差劲,对于自家财产来源竟然心里都没点数。 他组织了下措辞,道:“公爷,咱们家传了几百年,一直都居住在应天府,主人、奴婢皆开枝散叶,底下的田地亩数也跟着一变再变,上报不及时,自然免不了出现隐田。” 徐文爵眨巴了下眼睛,道:“既然隐田是因田地亩数上报不及时引起的,那你赶紧去上报啊?” 徐长福闻言恨不得抽徐文爵一耳巴子。 这隐田来源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这个主人还真信了? 魏国公府下的隐田虽然不如他人投献的田地多,但保守估计也有十万亩左右。 你住在应天府这种人多地少的地方,两百多年田地亩数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凭空多十万亩呀。 所以,那十万亩隐田怎么来的,还需要明说吗? 那都是我们这些下人辛辛苦苦、一代代帮你们魏国公府“占”来的呀! 徐长福知道,如今跟徐文爵说明这些没用,反而可能让徐文爵把他们这些“下人”扔出去当替死鬼。 想了想便语重心长地道:“我的公爷哟,您还没明白吗?咱们家多出来的田地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会不会借此机会对付咱们家。 陛下若是想,那些多出来的田地就是借口,怎么解释都没用的。” 徐文爵听了眉头紧皱,迟疑地道:“那你觉得陛下想不想对付我魏国公府?” 徐长福感觉真的心累,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徐文爵竟然还不上套。 只能继续道:“国公爷想想保国公、猩城侯、灵璧侯三位吧,不过是从京营弄点银子花花,就被陛下那般严惩。 您如今可是南京城最大的勋贵,陛下登基半年,别说给您个官儿当了,甚至都未曾召见过您几次。所以,您觉得陛下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对付您?” “会?”徐文爵仍不太肯定。 “肯定会啊。”徐长福只能帮徐文爵确认形势。 “啊?那我该如何是好?”徐文爵一下子慌了,“若只是罚银削爵还不要紧,可要是如保国公一般被流放琼州岛,我可受不了那罪呀,只怕要死在半路上!” 见此,徐长福暗暗一笑,凑近了道:“公爷,为今之计,只有让清丈田亩进行不下去,才不会让陛下找到对付您的借口。” “你的意思是阻拦朝廷清丈田亩?”徐文爵思考着道,“这不太好吧?跟朝廷对着干岂不是更危险?” 徐长福阴阴地一笑,道:“公爷,若只是咱们魏国公府阻拦此事,当然危险。 可清丈田亩非止针对咱们家,而是针对应天府所有勋贵、士绅、地主。 要是能将这些人都联合起来反对此事,清丈田亩如何还能进行得下去?” 正文 第492章 雷霆万钧,清丈专员! , 徐文爵虽不清楚下面的事,却并非一点脑子都没有。听了徐长福的话,他不禁道:“这不还是跟朝廷对着干吗?以后朝廷寻着由头,岂能放过我?” “我的公爷哟,”徐长福是真捉急,“您只需发个话,下面的人自然会替您办这些事,顶多是邀请一些勋贵来府中以饮宴为遮掩通个气,朝廷如何能知道背后主使之人是您? 况且,若您什么都不做,难道任由朝廷查清田亩,以此为借口治罪吗?” 徐文爵终于被说动,一咬牙道:“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记住,可别跟下面的人说是我授意的。” “公爷放心,我会办妥的。”徐长福如此回答。 心里却在想:我去办这件事,谁不知道是得到了您的授意呢? 所以,要想在明面上把魏国公府摘出来,还得好好筹划一番才行。 ··· 昭武元年,十二月一日。 也即是连续三天的“田税改革”御前会议召开后的第一日,由户部培训的上千名“清丈田亩专员”便被下派到了应天府下辖的八个县指导、协助清丈田亩工作。 如此快的动作,超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在以往,大明朝廷要实施什么新政策,且不说君臣们要在朝中争议多久,即便是议定了,真的要去落实,也得准备个十天半月。 朱媺娖登基后,昭武朝落实政策虽然快了很多,可观以往新政实施过程,在透露出消息后,也会有三五天的间隔。 如今却是一天间隔都没有,着实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应天府府衙外。 早上八点刚过,同知夏允彝便带着户房官吏在公告栏张贴“清丈田亩”的公告。 夏允彝1596年生,今已五十岁了,乃是崇祯十年进士。 之后他在福建长乐担任了五年的知县,体恤民情,革除弊俗,成为当时全国政绩突出的七位优秀知县之一,得到了崇祯的召见。 本应在之后擢拔到中枢任职,或任地方州府级别的左二官,但因母亲病逝,他只能回乡丁忧。 三个月前,夏允彝丁忧结束,到南京吏部报备,很快便得到朱媺娖召见,担任应天府通判。 应天府作为如今大明京城所在,同知、通判都有两个。 朱媺娖知道夏允彝在福建任知县时,革除弊俗,做得很不错,便让他主抓新政相关事宜。 夏允彝不负朱媺娖所望,在落实新政工作中表现颇为出色,因此被擢升为同知,依旧主管新政落实工作。 “副尹,公告张贴好了。”一名吏员过来禀报。 夏允彝看了眼周围围观的百姓,便道:“那便念给百姓们听。” “是。” 虽然冬季八点略有些早,但如今南京人口上百万,早上起来做事的百姓也有许多。 经过府衙前,见张贴了新公告,那些不着急去干活做事的,便停下来观看,或是等人念公告。 毕竟府州县乃地方官府,出台的任何政策,都与百姓息息相关。 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勋贵、士绅、地主家负责采买的管事、仆人。 听完了公告,一些管事直接将采买的事交给底下仆人去做,自己则赶回去向主人禀报此事—— “什么?今日就开始清丈田亩?昨天朝中不还在议此事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落实了?” “阻挠清丈田亩者,重则斩首、抄家流放,轻则籍没屋宅田地,迁徙北方?朝廷竟敢如此重罚?不怕激起民变?!” “唉,我昨日还准备去同赵家商议此事该如何应对呢,没想到今日就开始了。而且一出手便势如雷霆万钧,朝廷简直不给我们活路啊。” “去看魏国公府的刘管事今日是否在家,老爷我要去拜访他···” 应天府的清丈田亩公告一出,顿时南京城内外暗流更加汹涌。官府这边,却是按部就班地开始做事。 如夏允彝,在张贴完公告后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府衙外做出了迎接准备。 一户房典吏忍不住问:“副尹,我等这般恭候,莫非是朝中要派钦差下来?” 夏允彝知道这个典吏户房新招的一个秀才,才三十出头——若在以往,这等人必然皓首穷经,以求中举,选择来做吏员的极少。 可自从新政落实,官吏之间再无鸿沟,大批吏员被提拔为官员,一些中举无望的读书人便纷纷选择到地方衙门应聘为吏员。 夏允彝虽然跟这个秀才不熟,但还是耐心道:“此番清丈田亩非比寻常,故朝廷下派清丈专员到地方衙门指导、协助落实清丈之事。” “清丈专员?”这典吏露出疑惑之色。 据他所知,大明以前似乎并无这个官职。 夏允彝微笑道:“就是清丈田亩专职吏员···瞧,他们来了。” 这典吏看去,顿时满面惊容。 只见前方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走了过来。 这些人皆身穿样式有些怪异的靛蓝色短打——说短打也不合适,其上身衣袖只及手腕,袖口远比寻常的衣服小。 立领对襟,衣摆只及大腿一半,以一条黑色宽腰带束着,露出了下面的靛蓝色长裤。 这长裤裆位略高,裤腿也比寻常的裤子要紧缩,小腿处更是打了绑腿。 脚下则是一双平平无奇的布棉鞋。 头上皆束单髻,系着一条红色护额。 这些人五人一排,犹如一套蓝色长龙从前方街道走来,步履竟然颇为整齐,气势惊人。 百姓们见了都下意识地避到两边去。 若非这些人只是背着包、腰间别着木棍,并没有拿兵刃,且两边还有巡警随行,恐怕百姓们都要恐慌逃跑了。 待这些人走到府衙前的广场上,近了,夏允彝等人才看清那些人红色护额上所写的是什么字——清丈专员! 不过,这些人为首的却是十几位身穿绿袍的官员。 这些官员与那些吏员一样,看着都颇为年轻,估计年纪最大的也没超过四十岁。 更令府衙一众官吏惊讶的是,绿袍官员中里面竟然还有两位女子。 这些人在府衙前一站,旗帜飘扬,犹如军队一般齐整,让不少府衙官吏心里都滴咕起来:莫非这些人不是去清丈田亩,而是要去打仗? 正文 第493章 分派各县,徐大管事 , 十几个官员中领头的却是三名身着丝鹭青袍的官员,见面便相继向夏允彝作揖。 “户部田税司主事熊汝琳/户部田亩统计司主事张羡光/人口统计司主事陈子龙,见过夏同知。” 三人中,熊汝琳之名夏允彝多有耳闻,陈子龙则是他的好友,唯有张羡光他不认识。 公事期间不论私交,夏允彝便含笑回礼,道:“三位有礼了,外面寒风凛冽,不如到衙内说话?” 熊汝琳板着脸道:“公务紧要,我们还是在外面将人分派了再说吧。 此番应天府八县,户部将向每县下派一百至两百清丈专员,由一名清丈专使带领。 府衙这边作为配合,应当将了解各县户籍田亩情况的官吏分为八队,与清丈专员配合下乡。夏同知应已收到通知,做好了准备吧?” 见熊汝琳雷厉风行的样子,夏允彝并没有生气,而是干脆地应道:“这是当然。” 随即一挥手,后面的户部官吏便也分出了八个小队。 每小队只有四五人,虽然都穿着府衙吏员制服,可气势跟一千多人的清丈专员相比就差远了。 熊汝琳见状微微点头,又问:“那各县应派多少清丈专员,夏同知这边可做好了预桉?” 夏允彝让一名书办将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道:“专员分配预桉在此,若有不合理之处,三位尽管点出。” 于是,就在这寒风中,熊汝琳、陈子龙、张羡光三人拿着文件翻看起来。 他们看完不算,又将其递给绿袍官员中的两名女子。 “魏文员、明文员请看。” 陈子龙将文件递给两名女子后,才用略低的声音向夏允彝介绍道:“这两位乃是秘书处文员,皆精通数学,其中魏文员更是这上千清丈专员的数学总教师,此番是陛下特意派来协助我等清丈田亩的,切不可慢待。” 预桉文件比较简单,魏瑶、明史兰很快看完,归还给陈子龙等人。 明史兰道:“预桉目前看不出什么问题,若在后面行动中发现不妥之处,可再进行调整。” 陈子龙三人点头,然后按照夏允彝的预桉分配派往各县的清丈专员。 就这样,清丈专员于八点半到府衙前听派,九点前便出发前往各县。 应天府虽然不小,但各县基本都有水陆相通,且朝廷还为清丈专员准备了骡子或者驴,以供骑行。 与此同时,从北方调回来的禁卫军第二镇也派出了八个千总,以保护“清丈专员安全”的名义随行。 不论是清丈分队还是禁卫军,赶路都比较快,目标近的中午之前就赶到了,远的也在天黑之前赶到。 应天府八县中,附郭南京的上元、江宁两县的地主们消息较为灵通,一两天前就听到了风声。 可其他六个县的地主却多是昨夜或今天上午才从当地县衙获知相关消息。 他们本以为,朝廷派出的清丈队伍怎么也得三五天后才会过来,却没想到收到消息的当天就来了。 其中上元、江宁两县更是在当天就开始了清丈田亩··· 下午。 江宁县,某农庄。 农庄大管事徐长远吃过午饭后,正坐在摇椅上听新娶的第八房小妾唱曲。 徐长远和魏国公府大管家徐长福一样,都算是徐家的家生子,且是一个祖宗。据说祖上乃是徐达亲兵,因在战场受伤残疾,才被徐达安排在家中充当仆人。 虽然都是长字辈,可徐长远跟徐长福早就出了五服,所以他能当上这处农庄的大管事,并非安全靠关系,也是有能力的。 十几年前,他刚接手这个农庄时,下面不过水田一万亩多亩,桑林、果园、旱地等三千余亩。 可如今却有水田近两万亩,桑林等五千多亩! 为魏国公府立下了如此多的“功劳”,徐长远认为他是有资格享受的。况且其他各个庄园管事都过得跟老爷一般,他要是不过好点,岂不是显得不合群? 因此,徐长远在农庄佃户最多的一个村子,起了一座占地近十亩的大宅子,接连娶了八个小妾。 这两年,他年纪大了,迷上了听曲。 要说唱曲,自然是某几个以唱曲出名的秦淮名妓最好,比如说那李香君。 可惜,他虽然原本就继承了不少家财,这十几年又弄了好几万银两,却还是买不起秦淮名妓。 即便他豁出去要买,那些注重名声的秦淮名妓肯定也看不上他。 所以,徐长远就在手底下佃户人家中相中了几个歌喉好的女孩,略施手段,让这几个佃户“主动”将女儿卖给他做丫鬟。 然后手把手地教了一年多,才从几个丫鬟中调教出这么个让他还算满意的宝贝,娶为妾。 冬季午后的太阳晒着十分的舒坦,再听着小妾伊伊呀呀的曲声,徐长远很快睡着了。 然而不过一会儿,他就听见外面响起铜锣声—— 当! “乡亲们都听好了,圣上有旨,今日起应天府清丈田亩···” 听到铜锣声后那大得古怪的吆喝声,徐长远一下子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清丈田亩?怎么这么快?!’ 震惊之后,徐长远起身便喊人。不一会儿,就带着十几个随从来到了村口人群聚集处。 却见十个穿着靛蓝色奇怪制服的人,正在大槐树下,指着上面贴着的一张纸在解说着什么。 稍远处竟然还有一队禁卫军! 徐长远心中一沉,赶紧靠近了听那些人讲什么。 “乡亲们,此番朝廷不仅要清丈田亩,还将摊丁入亩。 清丈田亩你们都知道,就是要弄清楚各家究竟有多少田地。 如果你的田地是投献给魏国公府的,那么必须配合朝廷,将田地拿回来,正常缴纳税赋。” 听到这里,围着的百姓们哪怕害怕旁边那一队禁卫军,也不禁轰的骚动起来。 “我们都是魏国公的佃户,凭什么让我们缴税?” “地租已经够高了,还让我们交税赋?非要逼得我们没活路吗?” “早知道魏国公家的佃户也要交税,我就不把田地给魏国公了。” “不都说当今陛下乃是仙女下凡,待百姓很好嘛,为什么要向我们这些人收税?” “这些人说的事不会是假的吧?” “···” 正文 第494章 给佃户算一笔明帐 , 前日国公府来人说过朝廷在议清丈田亩的事,徐长远并非不重视,只是觉得,既然朝廷还在议,那么即便真的要落实这件事,也该等十天半月之后。 却没想到朝廷的清丈队伍这么快就来了,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此时见那带着“清丈专员”护额的小吏一番话,竟然激得周围百姓骚动不已、怨声阵阵,徐长远顿时放下心来。 ‘清丈田亩居然跑到国公府的田庄来了,我看朝廷这回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徐长远在人群外围看着冷笑。 他现在一点都不急,准备好好看一场闹剧。 ··· 应天府府衙。 熊汝琳、张羡光、陈子龙等人都坐在夏允彝平时办公的偏厅中喝茶。 魏瑶、明史兰则带着六个绿袍官员各自坐在一张桌子后,整理应天府田亩、人口相关的文件,主要是鱼鳞册、黄册等。 这些昔日文件上的数据虽然与真实数据有很大差距,却也可以作为一种参考。 比如,可以通过此类文件得知某国公府本应该有多少亩天地,其中多少亩是大明历代皇帝赏赐的免税田地,又有多少是通过正规途径购买却不在免税之列的田地,等等。 夏允彝与三名户部主事,坐镇府衙之余,也是为了处理清丈田亩过程中的某些突发大事、要事。 下午清丈田亩才在江宁、上元二县开始,其余县估计要等到明天才会开始,所以此时四人还算清闲。 夏允彝道:“上元、江宁二县勋贵田庄甚多,我们一上来便拿他们开刀,是否操之过急? 须知,那些佃户将田地投献给勋贵,便能免税,只需向地主缴纳地租,以及缴纳一些役钱即可。 乍听朝廷要清丈田亩,他们定然以为日后要多缴纳一份田税。若无法解释清楚,恐怕那些佃户会极力阻挠此事。” 熊汝琳澹澹道:“圣旨已下,凡敢阻挠田税改革者,最轻也要判个籍没屋宅田产、迁徙北方的罪名。 如今北方正缺人口,若那些勋贵家的佃户真敢阻挠清丈,自然是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夏允彝听得眉头一皱,暗道:这熊汝琳好大的杀性。 随即便道:“若这般,多半会激起更大的民变,恐非陛下所愿吧?” 熊汝琳还要再说什么,陈子龙却抢先开口,微笑着道:“夏同知不必忧心,清丈专员都是经过特别培训的,一支清丈小队中,有擅长丈量田亩、计算立册之人,有擅长沟通百姓、解释政策之人,还有统筹调度、警惕阴诡之人,以及监察贪腐、督促进度之人。 另外还有禁卫军跟随保护,震慑百姓,相信民变没那么容易发生的。” 听了这番话,夏允彝也只是眉头略有舒展,但仍不放心。 他做过五年的知县,深知百姓多愚昧,有时候即便是好政策,若不让百姓理解,也是难以落实下去的,甚至会引起百姓激烈抵抗。 朝廷的清丈专员看着年纪都不算大,真能胜任与底层百姓打交道的工作吗? ··· 莲塘村,塘西。 见孙贵诚几句话就惹得百姓群情激奋,不仅其余几个清丈专员紧张起来,忍不住握住腰间短棍,就连旁边的一队禁卫军也都皱眉。 禁卫军队长杨千牛甚至不禁暗自滴咕:这清丈田亩不会搞得第一天就见血吧? 唯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孙贵诚神色澹然,毫不紧张。 他三十出头的样子,却是吏户出身,十几岁就跟着父亲走乡蹿里,跟南京城外的百姓打交道,见过的场面不少。 如今又经过好几个月的特训,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场面就乱了阵脚。 事实上,眼前这些佃户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他拿起了大喇叭(扩音器)——这是他在培训中因表现优秀,所得到的赏赐,乃是陛下从仙界带来的法宝。 清丈专员虽有上千人,可得赐这大喇叭法宝的却只有十位。 法宝在手,孙贵诚更加自信。 他站直了,一手插着腰道:“乡亲们都没听我说完就骂起来了?既知陛下是仙女下凡,怎么就断定这清丈田亩不能给你们带来好处呢?” 他洪亮的声音让佃户们一静。 随即人群中一个颇为壮实的庄稼汉嚷道:“让我们交田赋是好处?湖弄三岁小孩儿呢!” 孙贵诚看过去,笑问:“这位好汉叫什么?” 庄稼汉略缩了缩,见没法躲过去,才道:“我叫谷二虎,怎么了?” 孙贵诚道:“你如今佃着多少田地?” “将近三亩吧。” 江南人稠地少,故而百姓人均耕种田亩数要远低于北方。而如莲塘村一带,多是上好的水浇田,百姓惯于精耕细作,往往三五亩田地便足为一家生计。 所以,孙贵诚听了谷二虎的话毫不意外,接着问:“那你如今一年要交多少租子,多少役钱?” 谷二虎也三十出头,虽是个庄稼汉,却并不湖涂,起码对种田的事一清二楚。 他道:“小公爷心善,今夏降了租,秋粮只需交四成。至于役钱嘛,蒙陛下恩典,没了三饷等杂税摊派,下半年只需交五分银子。” 孙贵诚听完就笑了,再问:“你佃的那三亩田原来可是自家的?” 谷二虎露出犹豫之色,不说话。 孙贵诚见状道:“你不说,我就当是的了。那么,现在我来给你算一笔账。 如今朝廷在应天府的田税乃是上田水稻每亩本色半石,你们这边多是上好水田,精耕细作,若无灾害,每亩应能收两三石粮食吧? 朝廷收半石,按亩产两石来算,不过两成半;若你收了亩产三石,也就一成半多点。 你为了躲避田税,将田地投献给别人,虽不需要缴税了,可一年却要交四成的租子,等于说比正常田税多交了两三成。吃了这般大亏,你竟然还对收租的地主感恩戴德。 谷二虎,你自己说一说,你蠢不蠢?” 孙贵诚的这一番,再次让佃户们一片哗然,谷二虎则呆立在人群中。 外围看戏的徐长远脸色难看,心道:没想到这朝廷派下来的清丈专员不仅能说会道大嗓门,居然还给这些佃户算了一比明帐,这下可要遭了。 想了想,徐长远避开那些吏员的视线,在两个随从耳边滴咕了几句,随后那两个随从就混入了佃户之中。 此时村头聚集的佃户有数百人,本就没什么秩序,哗然骚动之下,徐长远随从的混入并没有被注意到。 此时,佃户们都在议论着孙贵诚这番话的可信度。 “这什么专员说的真的假的?咱们只交租不交税竟然吃了大亏?” “我不会算大帐,但我知道,今秋田庄可是收了我们每亩一石多的租子。” “这朝廷要是真的每亩水田收半石,那我们可不是吃亏了?!” “···” 谷二虎也不会复杂的计算,但听着周围其他佃户议论,再想到今秋他确实每亩交了一石多的租子,顿觉心儿好疼。 “哎呀,我真蠢!真蠢!” 想明白后,谷二虎不禁满脸懊悔的大叫起来。 孙贵诚见不少佃户都如谷二虎般,露出了懊悔神色,不仅笑起来。 他正待再讲一讲清丈之后摊丁入亩给这些佃户带来的好处,便听人群中有人叫道:“你这是胡说!朝廷怎么可能每亩只收半石粮?!” 然后又有人接话道:“就是,如果朝廷真收税这么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将田地献给国公?又或者,朝廷今年收半石,哄着我们拿回田地,等明年就要收一两石也说不定!” 正文 第495章 抓捕,枪响 , 原本就还有不少佃户对孙贵诚的话持怀疑态度——并非孙贵诚说得不够真诚、详实,而是以往大明官府给百姓留下的印象太差了。 现在一听某两个人的质疑,顿时便有不少佃户点头,觉得有道理。 以前种水稻的上田朝廷可是按照每亩四石征粮近一石的,怎么可能如今一下子就变成了半石呢? 就算当今陛下仁慈,也不可能仁慈至此吧? 佃户中还有一些以往再地方官府那里吃过大亏,或是跟国公府牵连比较紧密的,这时也跟着质疑、说道起来。 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的老佃户道:“年轻人,账不是你那么算的。 我们给国公府交租可能真的比交税多点,可有国公庇护,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摊派到我们头上的役钱杂税也少一些。 要是没了国公佃户的身份,谁知道你们上门收税时怎么折腾?说是收半石,兴许实际收一石也说不定。” 听了这话,不少佃户跟着点头,觉得有道理。 见此,孙贵诚便问:“这位老汉如何称呼?” 老佃户头缩了缩,直接没入人群。 谷二虎却出声道:“他叫谷长根,孙女是田庄徐大管事的第八房小妾呢。” “谷二虎,你不想在塘西呆了是吧?”谷长根对谷二虎怒目而视。 孙贵诚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用大喇叭压下人群的声音,道:“你说官府的人欺压你们,难道田庄管事就待你们很好吗?恐怕也没少欺压吧? 如今陛下实行新政,严惩贪官污吏,上下为之一清。你们待在这乡村里或许不知,可只要去南京城走一趟,便知道如今没哪个官吏敢随意欺压百姓。 至于田税上田每亩半石是真是假,这附近总还有自耕农吧?你们去问一问就清楚了。” 孙贵诚等清丈专员在被培训时就知道了,乡野百姓很多都长年待在村里,顶多是去镇子上赶集,进城的机会极少。 因此他们对世道的变化感觉很迟钝,多半还以为大明如以前那般昏暗。 此番他们下乡,想要讲解清楚新政,便需要告诉百姓,大明重生了,上面已不再向以前那么昏暗了。 听完孙贵诚的话,相当一部分佃户又陷入了思考。 他们确实无知、愚昧,却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思想。 好坏他们是可以感觉到的。 偏偏这时,人群中又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得挺好听,谁知道你们这些人做起来是怎样的?说不定就是想借着清丈的由头向我们讨要好处。” “就是就是,”有人接话道,“给好处,清丈少算点田地;不给好处肯定会多算。我们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要陪着你们闹腾?” 李良作为清丈小队的队长,进入塘西之前就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混入人群中打量着佃户们。 徐长远等人的到来他注定到了,因此,见后面时不时有人在佃户里起哄、跟孙贵诚唱反调,他便知道有问题。 此时,趁着其中一人说话的机会,他终于摸到其身边,利用培训时学到的擒拿功夫,一把扭住其胳膊,将这人控制住了。 “啊!你这人干吗?!” 被李良控制住的男子一惊之后就挣扎起来,可是他一动胳膊就疼,即便有一身力气,也难以发挥出来。 这一变故让周围的佃户们立即散开。 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李良,而李良所抓的男子则是徐长远的随从。这人作为狗腿子平日里没少帮着徐长远欺负佃户们,甚至私底下作恶比徐长远还多。 这样一个人,佃户们当然不会帮他。 然而,佃户们一散开,徐长远带来的其他随从便瞧见了。 这些人虽都是狐朋狗友,却也讲义气,尤其是在不知道危险降临的时候。毕竟此时李良是普通百姓打扮,没谁立即联想到清丈专员身上。 “大胆!” “居然敢在魏国公的田庄闹事,活腻歪了吧?” “还不快松手!” “···” 徐长远的随从们呵斥着,就纷纷冲向李良这边,准备如平时一般,以多欺少,教训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百姓。 徐长远也看向这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忽然,他注意到李良袍子下面竟然穿着和清丈专员类似的靛蓝色长裤,只是没有绑腿,立时猜到了什么。 “住手···” 徐长远才喊出声,便瞧见人群外的禁卫军动了。 十几个人冲过去,刀不出鞘,拦住冲向李良的十几个人就是一顿猛砸。 徐长远的随从虽然平日里也练些拳脚棍棒功夫,可那里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禁卫军对手? 不到十息,十几个人便全部被砸到在地。 有的昏迷过去,有的受伤惨嚎不已,还有的在跪地求饶,全部被擒! 徐长远从来没经过这种阵仗,觉得不妙,下意识就想逃跑。 结果他才转身跑出去十几步,就听见一声枪响。 一枚铅弹就打在他身旁两步左右,溅起的灰尘虽很小,却吓得徐长远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哭喊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禁卫军动手,再加上枪响,佃户们也是慌乱起来,要四散而逃。 孙贵诚见势不妙,赶紧拿着大喇叭高喊,“乡亲们别怕,禁卫军只对付阻挠清丈之人,绝不会牵连无辜!” 孙贵诚连喊了好几遍,再加上又是在家门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佃户们在慌乱一会儿后,见禁卫军却是没伤害其他人,这才冷静下来。 只是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躲回家中了,仍留在村口的佃户连一半都不到。 见杨千牛将徐长远抓了过来,孙贵诚不禁苦着脸道:“我说杨队长,抓个田庄管事而已,费得着开枪吗?你看,百姓几乎都被吓跑了。” 杨千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看这家伙逃跑,一时心急才开了枪。” 这时李良也过来了,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再费些口舌,去把百姓都叫回来。今天下午,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西塘的百姓知道,田税新政对他们是大有好处的。” 清丈小队与杨千牛的这队禁卫军本就是协作关系,所以,孙贵诚也只能抱怨杨千牛一句,没有再多说别的。听了李良的话,他便再去敲锣喊话,重新召集西塘的百姓。 兴许是禁卫军动手,以及那一声枪响,让百姓们意识到这群人确实代表着朝廷,威严不可冒犯,皇命不可违抗。 孙贵诚用大喇叭只喊了一两遍话,躲回家的百姓便又来到了村口,听清丈小队继续宣讲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田税新政策··· 正文 第496章 宣讲,议判 , “摊丁入亩,就是以后役钱不按每户成丁摊派,而是按照每户拥有多少田地摊派。 也就是说,若无田产,就不需要交纳役钱。田产少的,缴纳役钱也少,田产多缴纳役钱就多。” 听了孙贵诚这番话,塘西的佃户们再次喧哗起来,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以及惊喜。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简直难以相信,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么说,岂不是我们佃户都不需要缴纳役钱?” “···” “专员老爷,照您这么说,我们佃户岂不是不需要缴纳役钱?”喧哗声稍歇,谷二虎便大声询问。 孙贵诚笑道:“佃户是不需要缴纳役钱,我们会向地主收。不过,是给地主交租后能保留的粮食多,还是给朝廷缴纳赋役后能保留的粮食多,还需要我给你们再算一遍吗? 我再次告诉你们,陛下轻徭薄赋,今后百姓需要缴纳的役钱必不会多,甚至会越来越少。 可是地主收租那可就没准了,毕竟收四五成你们都要感恩戴德。” 孙贵诚话都没说完,谷二虎脸就红了,感觉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 其他百姓听孙贵诚这么一番宣讲,终于想明白了,顿时喧嚷起来—— “专员老爷,我家田地是投献给魏国公的,该怎么拿回来啊?” “我们不想做国公府的佃户了,专员老爷帮帮忙。” “只要能拿回田地,我们愿意配合清田!” “···” 被禁卫军抓在一旁的田庄大管事徐长远,见佃户们如此积极地要求清丈田亩,还想拿回投献的田地,不禁脸色发白,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孙贵诚则拿着大喇叭,笑着道:“乡亲们别着急,我们既然来了,肯定会把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的事都办好。 至于那些田地,不论是你们主动投献的,还是被强取豪夺的,我们都会帮忙拿回来。 现在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各户当家的来排队登记,让我们了解你们的具体情况。” 另一边,负责监察贪腐、督促进度的清丈专员穆规则审判起徐长远及其一众随从来。 “尔等造谣生事阻拦清丈田亩,证据确凿。但念及尔等并未武力顽抗,故本专员议判尔等籍没屋宅田产、迁徙北方。 后面你们便会被送往县法院接受正式审判,若有不服的,可向应天府法院上告。” 原本脸色苍白,仿佛丢了魂儿的徐长远听了穆规这番话,勐地回过神来。 他挣扎着道:“我是魏国公府田庄大管事,你怎么敢如此判我?况且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造谣生事了?!” 穆规听了冷冷一笑,道:“听你话中的意思,今日之事是魏国公指使你做的?” 徐长远只觉得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心脑冰凉,人瞬间冷静下来。 ‘决不能牵连到公爷,不然我就真完了!’ 穆规见徐长远不再叫嚷,不禁露出了遗憾之色。 在五六月时参加户部招聘成为清丈专员的,大多数人都不只是为了一个饭碗,还看到了一条升官捷径——新政肯定是陛下授意办的,他们参与其中,只要能办好事,升官便会很容易。 当然,若是新政办不好,他们这些人也必然会跟着倒霉。 自古以来,新政失败后,与新政有关之人都会遭到清算。远的不说,万历朝的张居正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清丈专员中其实不少人有赌徒心理。 穆规便是其中之一。 通过朱媺娖处置保国公、猩城侯、灵璧侯的事情,他推测朱媺娖应是有意打击老牌勋贵。 所以,来到魏国公的田庄上,他便有借机动魏国公的心思——倘若魏国公真的阻拦清丈,被他们这一小队作为起手查出来,他必然能得到陛下重视。 陛下重视了他,那么重用也就是早晚的事。 不过穆规也知道,魏国公乃是南京第一勋贵,身份非必须常,除非有铁证,不然是不好下手的。 所以,他虽有拿魏国公立功的心,却也不敢强下手。 这个徐长远既然冷静下来,没有攀扯魏国公,他也只能遗憾地叹一声,放过这次机会。 作为清丈专员,他只有临时议判之权,也即是给法院提供一个审判建议。具体的正式审判,还得由法院去做。 否则的话,他们这些清丈专员中说不定就有人在地方上乱搞了。 徐长远被带下去后,其一众随从也都大喊冤枉,说是徐长远指使他们的。 穆规没搭理。 不论是徐长远,还是其随从,都还处在造谣生事阶段,所以全都判籍没田宅、迁徙北方。 如果被认为是武力反抗田税新政,那起码也得判个抄家流放。 抄家和籍没田宅可不一样——抄家是把罪犯所有财产都抄没充公,籍没田宅则意味着,被判之人还可保留其他财产。 ··· 经过半年培训的清丈专员们雷厉风行,下午便江宁、上元两县打开了清丈田亩的局面。 因为动作太快,等到天黑时,一些主家才收到相关消息。 徐长福个人的某座别院中,他正在听十几个田庄上的管事在哭诉—— “大管家,您可要让公爷替我们做主啊。那些什么清丈专员完全不讲道理,徐大管事他们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居然就被抓了,还要判罪。这有天理吗?” “那些清丈专员太会蛊惑人心了,才说了一会儿话,佃户们就信了他们,闹着要清田,我们这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大管家,这事要是不想办法阻止,恐怕咱们那些田庄十有八九保不住啊。” “···” 听到这些人的话,徐长福只觉得一阵心烦。 他也没想到朝廷动作会这么快。 如今他都还没跟其他的勋贵、地主沟通好,就算是闹,也只能小打小闹,很难阻碍清丈田亩的进行。 不过作为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徐长福大抵相当于后世全国百强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并没有在这些管事面前表露他的心态。 他貌似平静地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尽量约束底下的人,没我的授意不要闹事。” 也就是说,等他授意就可以闹事了? 这些管事瞬间听出了徐长福话中的深意,一个个脸上的焦急之色都消散不少,恭敬地告退。 等这些人都走完,徐长福不禁在屋中踱步思虑起来—— ‘这事确实拖不得···今晚怕是得熬夜了。’ 正文 第497章 风雨之前,论罪孔家 , 昭武元年,十二月二日开始,田税改革在应天府各县迅速展开。 头两日,一些大勋贵、大地主名下的田庄还搞出了一些事情来。可到了第三日,这类田庄就很少出事了,甚至变得对田税改革颇为配合。 这种情况的出现,虽然让田税改革在一些地方施行得更快了些。 可不论是内阁、户部的大臣,还是应天府负责具体事务的夏允彝、熊汝琳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似乎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啊。”夏允彝看着府衙外有些阴沉的天空,想到这几日的各县落实田税改革的情况,不仅如此说道。 陈子龙道:“或许那些人在谋划些什么,但我们总不能因为预期中的情况没出现就停下脚步。” 夏允彝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不仅不能停下脚步,反而要趁机加快推进田税改革。 不过一府之地,朝廷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如果迟迟不出成绩,定会让人耻笑。” 陈子龙道:“其实相较于那些勋贵、地主,我觉得一些没有被勋贵、地主占太多田地的宗族村落更难处理。 此辈之中免税者或许缺乏举人,但定然不乏秀才。免税田、宗田、隐田混在一起,情况复杂。 且宗族聚居之地的百姓往往更为团结、排外,清丈专员想在这类地方展开工作,很难。” 夏允彝只是点点头,没接话。 据他所知,地方上的难题可不止这两类,而是各种各类都有。 所以,想要将田税改革推展下去,很考验那些清丈专员的能力。 再次才是他们这些中级官员对临时事件的处理能力。 不过,以朝廷的决心,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应天府的田税改革都不可能停止。 任何改革之路上的阻碍,都将被扫除。 “对了,这几日我查看乡野各地汇报上的人口数据,发现里甲制确实是不适用了。”陈子龙又提起另一件事,“因此,我准备借此番田税改革考察一番,了解应天府各县确切情况后,奏请陛下废除里甲制。” “废除里甲制?”夏允彝听了微微皱眉。 大明里甲制乃是太祖朱元璋所定,乃是大明黄册制度基础之一,亦是大明控制广大农村的关键。 虽然最初与里甲制度关系紧密的粮长制度在张居正改革时便大面积废停,可由于改革得不够彻底,且万历皇帝亲政后废除了不少张居正的改革措施,便导致仍有少部分地区在实行粮长制度。 这也就让与之相关的里甲制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且各地里甲制度的情况往往有很大不同。 就夏允彝所知,他在福建任知县时,便发现里甲制基本已为当地宗族制所替代,往往里长、甲首皆是当地大宗族的族老宗望。 而在他的家乡松江府,里甲制则名存实亡,有时还成为地主劣绅剥削压迫百姓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对陈子龙道:“里甲制很复杂,你想要一举废除,恐怕没那么容易。真实行起来,恐怕会比清丈田亩更加困难。” 陈子龙闻言却是神色坚定地道:“我相信,只要是利于我大明的,即便有再大困难,陛下也会支持。” ··· 紫禁城,武英殿。 这一日,朱媺娖正在与内阁大臣议论另一件看似挺大,其实并不算很重要的事情。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此前所探得的情报,原衍圣公孔胤植在去年九月便向伪清上奏《初进文表》,表示愿意带领曲阜孔家归顺伪清。 这里是那《初进文表》的复印本,诸卿可以拿去看一看。” 朱媺娖说完,殿内随侍女官连翘便将准备好的几份《初进文表》分发下去。 众臣翻看,礼部尚书黄道周虽不是第一个看完,却是第一个发声。 只见他白了大半地胡须都翘了起来,气得面色发红,怒声道:“孔胤植真是毫无忠义之心,枉为衍圣公,愧对至圣先师!该杀!该杀!” 其余阁臣也各个脸色难看,即便是马士英、张有誉这样平日里喜欢逢迎朱媺娖的臣子都不例外。 首辅袁继咸道:“清虏是六月进的京师,孔胤植九月一日就上了这副奏表。那时兖州府尚且不在清虏手中吧?且当时南京朝廷已立。他这般行为,简直如同通敌卖国!” 路振飞同样气得须发皆张,接话道:“什么叫如同?他就是通敌卖国!是汉奸!简直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解学龙相对冷静点,问了一个实际的问题,“陛下,孔胤植既然带领曲阜孔家归顺了清虏,那清虏在山东撤退时,竟然没有带上他们吗?” 朱媺娖心中早就给孔胤植判了死罪,闻言冷笑着道:“清虏撤退时都顾及不到所有八旗军,又如何会考虑到孔家? 那孔胤植自知逃跑无望后,先是躲在家中当缩头乌龟。待我军收复曲阜近半月后,他才上奏疏向朕请罪,并自去衍圣公之职,图求宽恕。” 听朱媺娖说完,黄道周立即道:“陛下,此等大汉奸、天下读书人之耻,决不可轻饶。臣以为,至少也要论他一个死罪!”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孔胤植不死,不足以向天下读书人交代!” “···” 一时间,七位内阁大臣相继表态,全都想将孔胤植论死罪。 朱媺娖却是冷着脸道:“怎么,出了这种事,诸卿以为只孔胤植一个人论死罪便够了吗? 若如此,日后再有外敌入侵,那孔家的当代衍圣公又去投敌,时候是否也只需付出一条人命的代价就够了?!” 说到最后,朱媺娖已然露出怒色。 阁臣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朱媺娖不止想让孔胤植死,还想给曲阜孔家以更大的惩罚。 马士英心思转得快,念及如今正在实行的新政,便道:“陛下,臣听闻曲阜孔家拥有曲阜超过一半的土地,且孔家人不仅欺负乡里百姓,便是连本姓族人亦有不少遭到欺压的。 臣以为,当彻查孔家众人之罪,一一论罪严惩。另外,再减其祭田,尽削衍圣公之加衔。” 说到这里,马士英偷偷看向朱媺娖,暗想:这下应该能让陛下满意了吧? 正文 第498章 废衍圣公,意料之中 , 马士英说完,其余阁臣也都等着朱媺娖开口,想看朱媺娖对这般惩罚孔家是否满意。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般已然算是严惩了。 朱媺娖脸色却依旧冷如霜雪。 她一拍龙椅道:“曲阜孔家之罪何止于此?据朕所知,曲阜孔家原本并非正宗。 北宋靖康之难时,当代衍圣公孔端友被召到南方,在衢州重立孔氏家庙。 金国便在山东重新封孔端友之弟孔端操为衍圣公,后来蒙古人南下,又重新封了另一个衍圣公孔元用。 再后来忽必烈一统天下,便要将当时的衢州衍圣公孔洙召去北方听封,孔洙以要守祖坟为由拒绝。 随后,蒙元所封的北孔内斗严重,以致嫡脉调零,到了蒙元延佑年间就封了个蒙古人做北孔的衍圣公,就此传承下来。”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 因为阁臣们已经目瞪口呆。 后世衍圣公在清朝灭亡二十几年后停封,被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所取代。后来人通过研究孔家所留文献,才得知北孔在元朝时为蒙古人所替代的内幕,最后又以北孔拥有蒙古人dna证实。 所以,袁继咸等阁臣还是头回得知这件事。 众人回过神来,黄道周第一个问:“陛下所言可是真的?” 一般而言,臣子是不该质疑皇帝的。 但朱媺娖看出黄道周等人此时仍有些失神,并没有计较,回答道:“诸卿知朕可往来后世,此事便是后世查证了的。若能综合南北孔家内部文献,应能查出此事。 此外便是以科学手段证明,不过以我大明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做到还很难。 但是,且不说如今北孔乃是蒙古人血脉,即便是汉人,其先后投降金、元、清等异族朝廷的行为难道就能接受吗?不能!” 朱媺娖表明态度,又给一众阁臣些反应时间。 见没人提出异议,甚至都下意识点头表示同意,她便继续道:“故朕决议废除北孔衍圣公称号,再如次辅之前所讲,严查北孔内部各类罪证,进行严惩。 此外,尽削北孔祭田,没收其嫡脉私田,严查其支脉私田来源,凡是非法所得,或偷漏税赋的,通通没收! 嫡脉五服以内族人,无论是否违法,皆迁徙往北方其余各省! 其余曲阜孔氏族人,在此番严查中若有违法之事的,同样强行迁徙往北方其他省份! 孔胤植家人,论罪严惩,即便无罪,亦判流放东蕃岛(台)。至于孔胤植,押解至南京,择日当众宣布其罪,处以绞刑!” 朱媺娖这番话,等于把曲阜孔家的罪定得差不多了。 但阁臣们却没有一个提出异议。 一则他们知道,朱媺娖既然这么说,就代表以圣意已决。 二则,他们如今对曲阜孔氏也是深恶痛绝——曲阜孔氏先后投过金、元、清三个异族朝廷不说,到了本朝竟然还是蒙古人血脉,这不等于欺骗了大明读书人二百多年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阁臣们没话说,朱媺娖却又接着道:“朕会派锦衣卫南镇抚司参与此事,争取查出北孔为蒙古人血脉之文献证据。介时当以《大明报》公告天下,令天下读书人知晓曲阜孔氏之真面目!” 阁臣们这时彻底回过神来。 马士英当先拱手道:“陛下英明,这北孔欺瞒了我大明读书人两百多年,就该如此严惩。” 张有誉、何应瑞等亦纷纷附议。 黄道周则问:“陛下,既然废除北孔衍圣公之封号,可要封给南孔?” “南孔于我朝有何功劳?”朱媺娖反问。 黄道周一时无言。 南孔北孔,说到底都是孔子后人繁衍出来的两个家族而已。南孔虽然是真孔子后人,在改朝换代中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民族气节,但对明朝确实没什么功劳。 大约是接受不了没有衍圣公,过了十几秒,黄道周又劝道:“陛下,南孔毕竟乃至圣先师后人,且颇具气节,可为天下读书人表率。 而尊孔重儒,不仅可稳固天下读书人之心,亦有利于我大明长治久安。” 这回轮到朱媺娖沉默了。 因为另一边郝光明在说话。 “儒家思想确实是我们神州传承的重要内核,已经跟我们民族文化难以切割了。 另外,儒家思想并非都是坏的,有不少可取之处,只不过从宋朝开始就渐渐长歪了而已。 还有一点,你以后要对外扩张,可以改造儒家,令其为大明文化扩张服务。 所以,不妨学习后世,给南孔封个至圣先师奉祀官当当,也能稳住你们那边儒生的心态,避免他们一下子乱起来。”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有道理。 见黄道周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便道:“衍圣公三投异族,名头已经臭了,朝廷再册封给南孔亦难以鼓舞读书人。 这样,便封衢州孔氏为至圣先师奉祀官,品级同国子监祭酒,负责替朝廷及天下读书人供奉、祭祀孔子。此事便交由礼部去办吧。” 黄道周知道,朱媺娖本就不重视儒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退让了。 他若再劝朱媺娖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于是便应道:“臣领旨。” ··· 内阁会议结束后,朱媺娖招来李振武,让锦衣卫南镇抚司参与查办曲阜孔家。 “务必设法获得曲阜孔家族谱及相关文献,查出其祖上乃蒙古人的实证,明白吗?” ‘看来陛下是要彻底弄垮北孔了。’ 心中如此想,李振武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抱拳应道:“臣明白。” 之后李振武并没有离去,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启禀陛下,南镇抚司查出了清丈专员的一些问题,此类事疑似有勋贵、大地主为幕后主使。” 说着,李振武将一封奏章呈上。 连翘传递过来,朱媺娖打开很快阅览完,并皱起了柳眉。 因为担心清丈队伍出问题,坏了田税改革的大事,朱媺娖便让李振武分派人手暗中监察应天府各县的清丈队伍。 没想到还不到一旬的功夫,就有十几个清丈专员出了问题。 或是经受不住诱惑贪腐,或是在处理事务时中了圈套办错事,还有被人找到关系劝说成勋贵、地主内奸的··· 幸亏朱媺娖对此类事情的出现早有心理准备,不然看到这份奏章非得气得火冒三丈。 郝光明早就说过,清丈专员也都是人,而且有一千多个,田税改革又赋予他们颇大的权利,朝廷还要求高效推进田税改革。因此,肯定会有些人出问题。 只是朱媺娖没想到,问题出得如此快。 回过神来,她便道:“继续监视这些人,搜集他们的罪证。另外,暗中查清楚幕后主使之人。” 李振武听,便明白朱媺娖是要以这些出了问题的清丈专员为诱饵,将幕后主使给找出来,乃至一网打尽。 对南镇抚司来将,这无疑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他毫不迟疑地抱拳应道:“臣领命!”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499章 圈套,处置 , 淳化镇,杨村。 秦观文搂着小莲正睡得香,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他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呢,就听见身边小莲尖叫一声,大哭起来。 接着他就被几个大汉擒住了,用绳子绑起来,往外面拉去。 ...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请下载爱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app更新。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499章圈套,处置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0章 悔之晚矣! , 郑明友在众多清丈小队长中虽然不算突出,但基本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知道,绝不能让秦观文独自一个被杨志才的人送去法院。倒不是担心秦观文的安危,而是怕半路上秦观文又中了什么圈套。 比如投靠了杨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uu看书www.uukanshu.com 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00章悔之晚矣!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1章 一身冷汗,一石二鸟! , “研文兄,不能让田税改革这么继续下去了。”姜曰广一来便道明了来意,“如今是在天子脚下,田税改革才开个头,就有如此多的清丈专员乱来、作恶,若是将来放他们到其他地方去清丈,定然会弄得各地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01章一身冷汗,一石二鸟!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2章 勋贵宴饮笑讽清田策,锦衣宣旨查封国公府 , 魏国公府。 正在进行一场歌舞饮宴,徐文爵邀请了十几位南京勋贵,以及好几位颇为有名的文人墨客,还有就是十几位秦淮名妓。 秦淮名妓也是分等级的,被徐文爵邀请来的这些,除了吴小小外,其他的都只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02章勋贵宴饮笑讽清田策,锦衣宣旨查封国公府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3章 虐小妾地主心慌,减惩罚母子谢恩 , 在李振武带领锦衣卫、禁卫军主要队伍到魏国公府抓捕徐文爵等人时,也分出了多支队伍对其他涉案人员进行抓捕。 淳化镇,杨村。 杨家大宅内。 “啪!” 杨志才一巴掌扇在了小莲的脸上,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 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uu看书www.uukanshu.com ”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03章虐小妾地主心慌,减惩罚母子谢恩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4章 听微服私访,论新戏下乡 , 十二月二十一日,郑森照常到紫禁城秘书处去上职,却又很快回到家中。 “老爷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郑森妻子董酉不解地问,“莫非是有东西落在了家中?” 郑森神色古怪,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对讲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04章听微服私访,论新戏下乡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05章 柳如是荐阮丽珍,郝光明推冯梦龙 , 次日上午,朱媺娖在武英殿召见了柳如是。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礼毕,朱媺娖便问:“朕欲改《大明报》旬刊为旬半刊,五日发一期,你以为如何?” 柳如是略一思考,便道:“微臣以为可行。其实微臣一两月前,便得知不少读书人希望《大明报》可以多刊。 只是臣以为当时报社各方面条件还不够成熟,便不曾向陛下提出此事。” “那也就是说,如今条件成熟了?” 柳如是颇为谨慎地道:“勉可为之。” “说具体些。” 朱媺娖虽然希望《大明报》变成五日刊,却不想因此导致报刊质量大幅下滑。 柳如是道:“报刊若要频发,内容须得跟得上。大明报自八月一日发刊至今,历经四五个月,共发刊十四期。 不仅报社内部培养出了一批善于撰写政治、军事、商业、文化方面白话文的记者,也培养了一批可用的审稿编辑。 若大明报转为五日刊,准许他人投稿刊登文章,便不会缺少内容。 至于报社的印刷、发行等方面,也都更加成熟,完全可以承担更重的任务。” 朱媺娖点点头,道:“既然可行,那你下去后便与报社的人商议下,写一份关于《大明报》转为五日刊的计划书呈上来。 争取在明年开春上元节之后,将《大明报》正式转为五日刊。” “是。” 说到这里,朱媺娖又想起另一件事。 “如今市面上《大明报》盗版多吗?” “盗版?”柳如是一时不解。 朱媺娖解释道:“就是如以前京报复制邸报内容的情况,即在没有报社允许的情况下,以其他报刊名义转刊大明报上的内容,或是完全照抄大明报的内容。” 柳如是作为报社提举,对这份事业很上心,关于报刊的多数事情她都有所了解。 闻言,她立即道:“确有此情况,其中以京报最为著名。甚至曾有人将一些大明报上的文章或所报道之事当做京报首刊。” 朱媺娖沉思了会儿,忽然问:“若朕将你调离报社,可有合适人手接任?” 柳如是没想到朱媺娖突然这么问,一时沉吟起来。 她联系方才的谈话,隐约觉得,朱媺娖大约是要提拔她担负更重的担子。 有幸以女子之身踏足官途,柳如是自然乐于升官。但是,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如今报社离不开她,或者说她难以放心交给他人。 于是道:“启禀陛下,微臣心中暂无合适人选。毕竟报社才成立不到半年,记者、编辑及其他官吏都还在摸索着做事。” 朱媺娖其实准备建立大明的新闻出版局,想提拔柳如是担任出版局主事。 可报社暂时离不开柳如是,她就得另择人选了。 随即,她才说起此番召见柳如是的主要目的。 “朕欲组建大明国家艺术团,以歌、曲、戏等百姓喜爱之娱乐方式宣传朝廷政策。 这艺术团将放在宣传部下面,需要一名主事总管各方面事务。柳卿应是认识一些有该方面才能的人吧?可能推荐一二?” 听朱媺娖说完,柳如是先微蹙着柳眉理解了会儿其中含义。 若是朱媺娖说组建艺术团是为了在宫中打发时间,或是在宴请群臣时用,柳如是一下就能理解。 可朱媺娖说用歌、曲、戏宣传朝廷政策,她有点糊涂了。 虽然心中有一二猜测,但她不能确定,谨慎起见便道,“微臣鲁钝,不知歌、曲、戏等如何能宣传朝廷政策?” 朱媺娖笑了,当即跟柳如是细细解释起来,甚至用平板电脑找出了一个后世的样板戏给柳如是看。 了解之后,柳如是恍然,又十分的兴奋。 她面带潮红地道:“微臣活了二十几年,大半时间都在勾栏之中,以色、艺娱人。 本以为歌、曲、戏等皆是富贵者的娱乐消遣,从未想过,居然还能用来向百姓宣传朝廷政策!” 朱媺娖笑道,“其实也并非没有,只不过以前此类作品,多是倡导忠孝仁义之举,或传播爱情之美好、揭示百姓之冤苦等等。 朕成立艺术团,让人编导新戏,也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 柳如是再一想,发现确实如此。 如元时杂剧名家关汉卿所写《感天动地窦娥冤》、《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状元堂陈母教子》等,或是传播美德,或是揭示贪官草菅人命之举。 那么,自然也可以用戏曲来宣传朝廷的政策。 比如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田税改革。 明白朱媺娖设立艺术团的作用后,柳如是首先就想推荐她的夫君钱谦益,因为钱谦益确实有文采,对戏曲方面也有所了解,可以胜任。 但紧接着她就想到,朱媺娖早就表明了不再任用钱谦益的态度。 所以,她推荐钱谦益不仅不会成功,反而可能让自己也被朱媺娖疏远。 紧接着,柳如是就想到另一个人,阮大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阮大钺对戏剧的研究在大明此时确实是排名前几的,其所创作的十余种戏曲,如今都还在大明各地流行。 然而,阮大钺不仅和钱谦益一样在朱媺娖的禁用名单之列,更是弘光伪帝时期的奸佞,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即便阮大钺复出任一个小小的艺术团主事,恐怕也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 可若是阮大钺也不行,她还能推荐谁呢? “柳卿莫非无人可荐?” 朱媺娖的问话让柳如是回过神,她略一犹豫,道:“当世若论戏剧方面的造诣,数阮大钺最高。然阮大钺乃奸佞,微臣自是不敢推荐。 不过,据微臣所知,阮大钺之女阮丽珍,自幼受其父熏陶,同样擅于编剧、作曲、吹弹等,曾被誉为‘江南才女’,编写有《梦虎缘》、《鸾帕血》、《焚天庐丛录》等剧。 若陛下不计较其出身,或可一用。” 朱媺娖听了微微讶然,随即笑道:“阮大钺朕都只是罢其官,永不叙用,并未有其他加罪,如何会罪及其女? 说吧,这阮丽珍如今多少年岁?人在何处?” 柳如是道:“阮丽珍如今应是三十几岁,听闻早年嫁给了太平府曹履吉之子曹台旺。不出意外,现今其人应仍在曹家。” “曹履吉颇有名气?”朱媺娖问。 她明白,如果曹履吉没名气,柳如是是不会提到其名字的。 柳如是道:“曹履吉乃是万历年间进士,官至光禄寺少卿,早年颇有文名。” 朱媺娖听完微微点头,让柳如是退下。 待柳如是走后, 朱媺娖便问:“相公觉得让那阮丽珍主持艺术团可否?” 郝光明道:“我查了下阮丽珍资料,确实是个擅长编剧、写曲的才女。 不过从她传世的几部戏曲,以及她的出身来看,她多半只擅长编写女子爱情类的戏曲,想让她编出老百姓爱看的戏剧,恐怕很难。” “可不用她又能用谁?总不能用阮大钺吧?”朱媺娖发愁道。 郝光明笑了笑,道:“用阮大钺还不如用阮丽珍呢——阮丽珍可用,但只能作为艺术团副手,毕竟她受阮大钺熏陶,对编剧、作曲等很熟练。 至于主事之人,我这里有个人选,应该更合适,只不过年龄有点大。” “谁?” “顾曲散人、姑苏词奴、平平阁主人,‘三言’作者,冯梦龙!”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506章 愿称之为明末真正的文学家! , 听了郝光明地的话,朱媺娖道:“冯梦龙我知道,《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的攥集者嘛。怎么,他还对戏曲有研究?” “冯梦龙对小说、戏曲、民歌、笑话等通俗文学都有研究,在你们这时代攥辑了不少相关书籍,对后世研究宋元明时期的通俗文学有极大帮助,贡献很大。 因此在我看来,和你们明末其他正统文人相比,冯梦龙这种通过作品反应普通百姓苦乐的,才算是真正的文学家。其他人,也就能称为文人而已。 我这就将冯梦龙的资料搜集一些,传过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朱媺娖一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左右现在无事,我回去跟你一起查看就是了。” 说完,朱媺娖吩咐了随侍的连翘一声,就在武英殿回往后世的竹林老宅。 然后两人一起查看冯梦龙的资料。 明末时期虽然风气已经相当开放,思想上也隐约呈现百花齐放的状态,可冯梦龙因思想、行为太过独特,仍被视为奇葩。 甚至因此影响到了他的科举。 冯梦龙思想上受王阳明、李贽影响,喜欢表达真挚的情感,反对虚伪的礼教。 他年轻时混迹于青楼瓦舍,喜欢与三教九流等下层人士打交道,因此在正统文人当中名声很不好。 据说冯梦龙之所以屡试不第,便与此有关。 后来一直等到崇祯三年,也即是冯梦龙五十七岁时,才被补为贡生,次年又破例授为丹徒训导。至崇祯七年,又升任福建寿宁知县,而后致仕。 致仕的主要原因不是他年纪大,而是他只有秀才功名,还是补的贡生,能做到知县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致仕后,冯梦龙在家乡继续从事攥辑各类通俗文学的工作。 如明朝的白话小说《三遂平妖传》(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术法最早便记载于此书),明朝的笑话集《广笑府》,以及《古今谭概》、《墨憨斋定本传奇》等。 最着名的“三言”更是明清时期短片白话小说的经典代表。 虽然这些书都是根据民间流传的说书、故事、传闻等攥辑的,却也不能因此低估冯梦龙的贡献。 毕竟如《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这样的名着,也有相当部分故事出自攥辑,而非作者纯粹原创。 看到后面,朱媺娖又发现,冯梦龙虽然自己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但却是个大明“金牌科举教师”。 这一点倒是和李贽有些相像。 李贽出名的原因之一,便是擅长指导他人科举,其学生中举者不知有多少。 冯梦龙没有李贽那么夸张,他从小就因家学精研《春秋》,因此也只指导这一科,甚至还出了一本类似于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书籍《春秋指目》。 冯梦龙在戏曲方面虽然不如白话小说方面那么出名,但在明末这时期来看,其实已经属于顶尖水平。 其本人创作的戏曲流传至今的不多,只有《双雄记》、《万事足》。 但冯梦龙的改编、编导能力却很强。 如《牡丹亭》、《邯郸梦》、《占花魁》等后来清朝时流行的杂剧,基本都是他的改编版本。 另外,由于明末江南流行昆曲,所以他也改编过不少昆曲,如《游园惊梦》、《春香闹学》等。 据说,冯梦龙改编过的戏曲节奏更快,更生动形象,合乎情理,突出中心。 在郝光明看来,大概就类似于现代的精品网络小说之于传统小说了。 看完冯梦龙在戏曲方面的成就,朱媺娖不禁满意得直点头,心中已经想着用这个人。 可再想到冯梦龙已经是七十二岁高龄,而且历史上明年就去世了,她又迟疑起来。 “冯梦龙年龄这么大,历史上明年就会去世,真能担任艺术团主事之人吗?” 郝光明笑道:“冯梦龙其实也算是士绅,他们这些人,有时候很高寿的。至于他明年去世,你看看资料中怎么写的。 明年是历史上清朝在江南实行‘剃发易服’的政策,引起江南士绅百姓群起抗清。 冯梦龙也为抗清事业奔走——他的死有两种说法,一是被清虏杀害,二是见抗清势颓,因忧愤生病而死。 不论是哪一种,在你这个时空都不可能出现了,毕竟清虏已经让你赶出关去,大明国势蒸蒸日上,冯梦龙应该正在家乡养老享福。 至于说他年龄大——我认为对他这种人来讲,艺术团的事属于他喜欢的,而做喜欢的事是不会感到苦累的。 何况,你只是让他担当艺术团主事人,编导一些宣传政策的新戏,并不是多么劳累的工作。 而且别忘了,你还可以利用朝廷的力量、后世的药物进一步保证他的健康,说不定他能活成八九十岁的大明人瑞呢。” 朱媺娖听完也笑了,点头道:“行,那我就召他来见一见,看看他的意愿。” “放心,他会乐意给你打工的。” 跟郝光明聊完冯梦龙的事,朱媺娖就回到武英殿,亲自写了两封手谕,让行人司派人传召冯梦龙与阮丽珍。 冯梦龙是南直隶苏州府人,阮丽珍则在太平府,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两人就能到南京。 至于行人司,跟通政司等部分大明旧有机构一样,被朱媺娖保留着。 这些机构虽老,但人员早就很精简,也确有其作用。 如行人司(正七品),也就司正和左右司副(从七品),然后就是三十几人的正八品行人。 而行人这个职位,一般都是安排给新科进士熟悉官场作为历练的。 以前大明新科进士分三等,最好的入翰林院,会被选为庶吉士,次一等的则入职六部为八九品官,最次等的才入行人司。 因为行人是负责传达皇帝和朝廷中枢命令的,有时候一次任务可能就要赶几个月的路,很累人。 相较而言,翰林院也就是读书写字、整理资料,还有不少机会面圣。 哪一个更清贵是显而易见的。 下午。 一名宦官进入殿中,道:“启禀陛下,右都御史姜曰广、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求见。” 朱媺娖听了眸子微亮,道“让他们进来。” “是。” 朱媺娖对两人的到来颇为期待,因为之前她让都察院和南镇抚司一起审理勋贵、大地主阴谋阻碍田税改革之事,想来如今是有结果了。 正文 第507章 昭武女帝惩勋贵,右都御史背黑锅 , “启奏陛下,此番阴谋设计陷害清丈专员,阻碍田税改革之事,共涉及了魏国公及安远侯柳祚昌、安城伯张国才共十四名勋贵。 另有涉桉的应天府大地主三十九人。 不过,其中涉桉最深的并非魏国公徐文爵,而是安远侯柳祚昌、临淮侯李祖述、隆平侯张拱日、安城伯张国才、南和伯方一元五人···” 武英殿中,朱媺娖高坐在龙椅上,正在看李振武呈上来的相关奏章,下方却是姜曰广在禀报审讯结果。 事实上,姜曰广也是呈了奏章的。 朱媺娖看李振武的奏章,听姜曰广的禀报,就能通过两方面尽快了解全部审理结果,保证两人不会有什么隐瞒。 如果南镇抚司想要和都察院合谋隐瞒或谎报什么,就得小心被东厂的人知道。 如今东厂的人可是什么都不干,就专门盯着朱媺娖手下几个情报部门。 就连李振武、高胜奇、白晓生、刘孝廉四人都不知道他们手下谁是东厂的人。 都察院这边有锦衣卫看着,同样不敢耍花样。 所以,这次审理所得结果肯定是真实且较为“公正”的。 两人的奏章都表明,这些阴谋陷害清丈专员的桉子中,徐文爵涉及都不深,说毫无关系都是可以的。 但是,徐文爵的大管家徐长福却涉桉颇深,只是徐长福并未把徐文爵供出来。 又或者,徐长福所做的一些事,徐文爵确实不知道。 徐文爵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明面上联络众勋贵、大地主的中间人。 听姜曰广并报完,朱媺娖陷入沉思。 其他人都好说,她在想魏国公徐文爵该怎么处置。 如今,魏国公是南京唯一的国公了,甚至可以说是大明目前最大的勋贵。 至于京师那些,大部分都降了伪顺,乃至伪清。如今即便京城收复,那些人还活着,或者有后人存在,也不可能再袭爵。 甚至,朝廷还会追究责任,治他们降顺、降清的罪。 说起来,京师的那些勋贵也明白这点,所以当初才会被清虏利用,想要过居庸关,从延庆州逃到关外去。 结果大多数都被马宝追上擒住,现在还以罪囚的身份关在京师呢。 朱媺娖已经去了诏书,让堵胤锡不要白养着那些人,让他们先进行劳动改造,等她有功夫了再去处理。 这些人中,有的主动逢迎伪顺、伪清,有的却只是附从,况且在朱媺娖这边降顺、降清的性质也不一样,惩治起来肯定是要有一定分别的。 此番对待南京勋贵也一样,不能一刀切。 朱媺娖固然想要将所有老牌儿勋贵都抄家灭族,可这么做的话,让李岩、曾英等新晋勋贵怎么想? 不管怎么说,这些老牌儿勋贵祖上确实是为大明立过功的。 可以因罪惩治,却不能任意的杀掉。 杀人,须得诛心,杀得他服才是王者之道。 想了想,朱媺娖道:“居之先生认为魏国公该如何治罪?” “这···” 姜曰广没想到朱媺娖会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以前朱媺娖在给人治罪方面都是圣心独裁的。 作为文臣,他天生就和勋贵处于对立面,按理该希望严惩这些勋贵才对。 问题是,此番这些勋贵涉及的罪名是阻碍田税改革,就姜曰广所知,很多士绅也卷入其中。 并且将来随着田税改革向整个南直隶乃至全国推广,因此犯罪的士绅地主肯定更多。 他虽是文臣,却也是士绅、地主,他的亲朋好友也多是士绅地主。 他今日若是建议严惩勋贵,明日焉知与他有关系的人不会被严惩? 更何况,此番已经有与他有关的人涉桉了··· 念及此处,姜曰广道:“陛下,魏国公祖上毕竟于大明有过大功,且此番徐文爵涉桉不深,臣以为适当惩处即可,不易过于严苛。否则,恐伤勋贵之心,有损陛下声名。” 听姜曰广如此说,朱媺娖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一笑道:“也罢,既然居之先生如此建议,那便降其爵一级,改为诚恕侯。 另削其奉田,只保留一万亩。再罚银五十万两,就这么算了吧。” 这话一出来,下面的姜曰广人都傻了。 心想:陛下,我是建议从轻发落啊,你这叫做从轻? 大明历经十几位皇帝,没有一个皇帝降过魏国公的爵位,而且一直让魏国公一系坐镇南京。 怎么到了陛下您这儿变得这么狠? 降爵且不说,甚至将其奉田削减到了一万亩。 以前,姜曰广也不知道魏国公府有多少田地,可经过此桉,他却是了解了一些。 历代大明皇帝赏给魏国公的奉田已经达到了十几万亩。 因为是皇帝赏赐的奉田(爵田),所以这些田地都是免税的。 只有如今魏国公府所有的总共田地,大约有六十多万亩。 那些非法所得田地,经过清丈田亩,肯定是要没收为官田、或是归还给百姓的。 这样一来,奉田就变得很重要。 结果却被朱媺娖直接削减到一万亩··· ‘今日武英殿中之事要是传出去,其他人会怎么想?定然会以为是老夫建议陛下如此做的···老夫即便解释,恐怕也没人相信。’ 想到这里,姜曰广不禁冒出了冷汗。 可却毫无办法。 再见朱媺娖正笑看着他,他顿时明白,这恐怕是朱媺娖因对他的惩罚。 谁让他之前和高宏图被人利用,劝谏朱媺娖暂缓田税改革呢。 想明白后,姜曰广只能苦笑。 这时朱媺娖又接着道:“柳祚昌等五个主事的勋贵,以及其他涉桉较深的十几名大地主,皆抄家流放。 剩余的勋贵,皆降爵两级,削除所有奉田,侯爵罚银十万,伯爵罚银五万。 他们手下那些直接参与了陷害清丈专员之事的人,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 便依着朕这番话去处置,具体如何治罪,都察院再写一份奏章呈上来。” 一听这话,姜曰广便知道朱媺娖是打定主意,让都察院去当惩治老牌儿勋贵的刽子手了。 可他还是没办法,只能满脸苦涩地应道:“遵旨。” “抄家之事由都察院、南镇抚司、禁卫军第二镇联合去办,待抄家结束,南镇抚司将结果写一份奏章呈上来。” 李振武当即抱拳道:“遵旨!” 正文 第508章 阮丽珍遭父子冷言伤心欲绝,大管家呼天使驾到喜气盈盈 , 太平府,府治当涂。 作为一个府,太平虽然府境狭小,却因其位于应天府西侧、长江南岸,府内河流纵横,江水与丹阳湖、石白湖勾连,十分的繁荣。 当涂作为府治,自然是也是极其繁华的。 在这样的一座府城中,士绅曹家也曾是城中数得上的豪门,显赫一时。 那是在上任曹家二房已故当家人曹履吉还在世时。 因为曹履吉不仅官至光禄寺少卿,且诗、字有晋、唐遗韵,为江南文人所称赞。 曹履吉在几年前去世后,因其子曹台望只是秀才,并未中举做官,曹家其他几房同样没有做大官的,故名望一下子便落了下去。 直至去年弘光伪帝在南京登基,二房夫人的父亲阮大钺因与马士英交好,官至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曹家二房名望又突然上来。 虽然很多士绅、文人都看不起阮大钺,称之为奸邪小人。 可想要投靠阮大钺做官的人也不少。 其中一些人不好在阮大钺那里找门路,就找到了曹家二房夫人这里。 因为曹家二房夫人阮丽珍乃是阮大钺独女,深得阮大钺喜爱。 那一段时间,当涂曹家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几乎每天都有来拜访阮丽珍的人。当然,来拜访的多是某某人的夫人,绝少男子。 虽然阮丽珍曾明确表示,她不会推荐任何人给阮大钺,但前来拜访求官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然而谁也没想到,昭武女帝横空出世,率领十万大军从四川顺江而下,取了南京,替代了弘光伪帝,成为大明正统。 关键是,昭武女帝在继位之前,便罢黜了阮大钺官职,甚至将其软禁在家中一段时间。 此后还有传闻,说昭武女帝将阮大钺、钱谦益等人列入了永不叙用之列。 消息传来后,曹家顿时变得门可罗雀。士林之中,辱骂阮大钺的人也更多了,连带着与阮大钺为姻亲的曹家,也遭受到太平府士林的排挤。 按理说,阮丽珍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并不会受到士林排挤曹家的影响。 奈何曹台望、曹松父子在士林中受了气,回到家中便会给阮丽珍白眼。 阮丽珍嫁给曹台望后,育有两子,长子曹松十五岁、次子曹柽八岁。 因曹柽去年被过继给阮大钺为孙,以传续阮家香火,如今阮丽珍身边只有长子曹松。 这日,阮丽珍正在后院看新一期的《大明报》,主要是看后面的《射凋英雄传》。 还没看完,就听见儿子曹松的院子中传来丫鬟哭声,以及瓷器被摔破的声音。 阮丽珍柳眉微皱,带着贴身丫鬟梅雨赶了过去。 走过去后,就看见丫鬟小落跪在廊檐下,捂着一边脸在低声哭泣。 里面则传出曹松公鸭般的声音。 “赏你一巴掌还敢哭?信不信明天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和语气充满了暴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位书香门第少年的口。 阮丽珍亲自把小落拉了起来,温声问:“松儿为何打你?” “公子从外面回来后说口渴,奴婢就给他泡了杯茶。公子说奴婢不该上的不是白开水,就打了奴婢一巴掌,还摔碎了茶壶、茶碗。” 阮丽珍眉头皱得更紧,心道:这算是什么理由?明显是在拿丫鬟撒气啊。 只是松儿为什么如此大的气性? 阮丽珍隐约有些许猜测,便对梅雨道:“你带小落去用我房里的药膏给她擦一下脸。” “是。” 梅雨应了一声,带着小落离开。 阮丽珍这才蹙着眉走进屋中,就见曹松坐在椅子上,扭着头,似是在看着空气。 “松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即便心中有事,也不该无故拿丫鬟撒气。曹家诗书传家,若别人知你如此虐待丫鬟,不仅你自己没好名声,还会累及曹家声名。” 曹松都懒得起来给阮丽珍问礼,瞥了阮丽珍一眼,就冷笑着道:“母亲居然会担心儿子和曹家的名声?若真的关心我,怎么去年不见你劝阮奸别把恶事做尽,别把东林党人赶尽杀绝?” “松儿!”听儿子居然直呼阮大钺为阮奸,阮丽珍不禁气得涨红了脸,“他是你外祖父,你怎可如此无无礼?!” 曹松站起来梗着脖子道:“儿子只恨骂他阮奸也不可能与其彻底断绝关系!” 听见这话,阮丽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这就是她怀胎十月生出,用心养了十几年的好大儿啊。 真是冤孽! 阮丽珍虽然曾被称为江南才女,可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儿子了。 难道让她将儿子今天的言行都传出去吗? 那样儿子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事实上,她之所以让梅雨带小落走,就是担心儿子会口不择言,让他人听见。 忍住了眼泪,阮丽珍道:“松儿,你外祖父做兵部尚书后,我也曾多次去信劝他,这点你父亲可以证明。 还有,之前你外祖父在任上时,你在外面有那么多的朋友,难道不是沾了你外祖父的光? 你只想沾你外祖父的光,却不想受他恶名累及,这样真的好吗?你自己好好想想。” 阮丽珍真的是被这个大儿子伤透了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二房主院,就见曹台望不知何时回来了,一个人在书房里喝闷酒。 阮丽珍不禁将曹松的事说了,末了道:“松儿这般不明是非,如何能行?我是管不了,你得管一管才行,不然他可就真的废了。” 曹台望带着酒气,看向她露出了与曹松类似的冷笑。 “你只知松儿在家中莫名大发脾气,辱骂外祖父,可知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今日太平诗社聚会,有人邀请松儿前去参加,结果他去后,却被更多人拒之门外,还被当场羞辱奚落。你可知,这是为何?” 阮丽珍虽然被儿子伤透了心,可听闻儿子居然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可以她的聪慧如何不知其中原因? 当然是因为曹松是她的儿子,是阮大钺的外孙。 阮丽珍看着丈夫,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这时曹台望又盯着她道:“听说府法院今日需要增加几位九品小官,实际就是以前的小吏。我虽只是秀才,可名望、才华早已足够,料想聘上此职不难。 结果,我将名帖递上去后,人家都不试我才能,就直接拒绝了。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阮丽珍感觉曹台望语气中的冷意让她心都发寒,发红的眼中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冒出来,打着转却不肯落下。 曹台望大概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子,扭过头去,却说出了一句更伤人的话。 “柽儿尚且年幼,阮家的人怕是照顾不好,不如夫人搬回娘家,照顾他几年。” “你要赶我走?”阮丽珍伤心欲绝,却又不愿相信。 曹台望扭着头,不言。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大管家喜气盈盈的喊声,“二夫人,二老爷,天使来了!” 正文 第509章 反转,看透! , 天使来了? 听见这话,曹家的人都是一惊。 如今住在当涂城中的曹家有四房,并未完全分家,故而曹家大宅占地十几亩,里面院落排列,房屋鳞次栉比,犹如一个小城。 因为大管家的喊声很大,四房的人都听见了。 长房大老爷已因病去世,四房的四老爷在外地做县丞,把家小都带去了,家中只留一位老母,和长房大夫人一样吃斋念佛不管俗事。 所以,曹家的事实际由二房、三房在管。 此时,三夫人正在跟曹三老爷一起逗鸟玩儿,乍听到大管家的高喊,都不禁一惊。 随即三夫人就道:“听大管家的意思,这天使多半是找二房的。夫君,该不会朝廷要追问那阮奸之罪,要累及我们曹家吧?” 语气中既有担心,又幸灾乐祸。 她担心被二房之罪殃及,又希望朝廷只降罪二房,除了那阮丽珍,这样她说不定就能成为整个曹家的掌宅夫人。 曹三老爷则迟疑着道:“应该不会吧?听大管家的语气像是好事而非坏事。” 三夫人嗤笑,“人家天使肯定是要见到正主才会宣旨,他一个管家能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曹三老爷虽然成日里吃喝玩乐,可还是关心二房堂兄的,当即道:“走,我们去看看。” 三夫人点头,“也好,瞧瞧朝廷要怎么追罪那阮丽珍,只希望别连累了我们。” 另一边,阮丽珍和曹台望都是懵的,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有天使来曹家。 随即两人就和三夫人一般,认为多半是坏事。 毕竟他们二房能和朝廷扯上关系的,也就是阮丽珍的父亲阮大钺了。 曹履吉虽然官至光禄寺少卿,可官声平平,没什么政绩,朝廷总不会荫补到曹台望——如果有这种好事,曹履吉在世时就成了,不至于等到曹履吉去世几年后。 夫妻俩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害怕。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在古代,不是你想飞就能飞的。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夫妻一体的。 阮丽珍先动身出去,临出堂门前,她道:“若是朝廷追罪,能有所转圜,我定一人承担,不连累你和松儿。” 曹台望冷声道:“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是等接了旨再说吧。” 夫妻俩一起来到二房主院中,恰好碰着大管家带着天使过来。 夫妻俩都是有见识的,一看来人所着官服,便知道是行人司的行人。 只见这行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面无表情,因此俩人也无法判断其所传圣旨好坏。 倒是大管家喜气盈盈的,也不知是否先问得了圣旨大概内容。 曹台望正要吩咐下人们准备香桉,这行人便道:“我所传乃是陛下手谕,不必那么麻烦,跪着听宣就行。” 曹台望当即将二房主仆二十人都叫来,连还在生气的曹松都不例外,在住院中面朝拿着圣旨的行人跪了下来。 “阮丽珍听宣,”行人先道明了接旨人,才展开圣旨(手谕),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民妇阮丽珍精善戏曲创作,曾被誉为江南才女。今朕欲办大明国家艺术团,需善戏曲之人量才为用,故宣阮丽珍入宫觐见!钦此!” 圣旨内容很短,却听得曹家二房众人呆住。 任谁都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因为阮丽珍擅长戏曲要传她觐见。 莫非当今的昭武皇帝是个喜欢听戏曲的? 只是不好用阮大钺,所以才用阮丽珍? 若如此,岂不是说,阮丽珍很有可能要得圣宠了? 这么一推测,曹家众人的神情可谓精彩纷呈。 众人向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刚赶到一旁的三夫人,则忍不住喃喃道:“怎么可能?圣上不仅没追罪阮丽珍,竟然还要传她觐见?” 曹三老爷回过神,则一把捂住了三夫人嘴,低声道:“小心被天使听到,定你个大不敬之罪!” 至于曹台望、曹松父子俩的表情,那可就有意思了,都看着阮丽珍,就跟见了鬼一样。 尤其是曹松。 昔日里,他不仅因为外祖父是阮大钺遭到同学及府城少年耻笑,就连阮丽珍喜欢编导戏曲也被人拿来说事,甚至有人说他是伶人之子。 因此,曹松对于阮丽珍喜欢的戏曲一直及其鄙视,甚至可以说是敌视,弄得这几年阮丽珍都不再编导戏曲了。 不曾想,有朝一日,他母亲竟然会因此爱好得到觐见圣上的机会。 曹台望倒是不鄙视妻子的爱好,甚至还曾一起编导戏剧,夫唱妇随。 然而他也没想到阮丽珍竟然能因此被传召。 “还不领旨谢恩?” 行人的一句话,让曹家二房众人彻底醒过神,随即便在阮丽珍的带领下一起领旨谢恩。 之后,阮丽珍拿着圣旨爱不释手地看着,仍旧满脸恍然,觉得身在梦中。 曹台望倒是镇定点,问:“敢问天使,需要我妻子何时动身?” 同时示意仆人奉上一锭十两的纹银。 行人并不接受,反而脸色一冷,道:“陛下召见,自然是越快越好。你们这边乘船方便,若是可以,今日便随我走吧。” 曹台望道:“请天使在客厅饮茶、吃些点心稍待,我们这就收拾行李。” 随即,曹台望带着天使去客厅陪同喝茶。 阮丽珍这边这让人收拾起行李来。 具体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办,阮丽珍亲自动手的并不多。稍稍空闲下来,见儿子曹松在房门口望着,阮丽珍便走了过去。 曹松不好意思面对阮丽珍,赶紧转身要走。 “松儿。”阮丽珍喊住了曹松。 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曾让她伤心欲绝,也难以割舍。 她来到曹松近前,理了理曹松的衣领,道:“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需多思量,万不可由着性子来。 还有,之前我说你的那一番话,你多想一想,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曹松胀红着脸,又道:“母亲去了南京也要照顾好自己,若···若有事,儿子可以去南京,在跟前侍奉。” 一听这话,阮丽珍就知道儿子想借着由头去南京。 她到没有生气额,而是一笑道:“你想去南京可以——你确实不适合再呆在太平府了。但是,须得为娘弄清楚南京那边的情况才行。 为娘虽得陛下传召,可面圣结果是好是坏,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知道。” 曹松点头。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梅雨过来道:“夫人,行礼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便走吧。” 阮丽珍道了一声,看了丈夫、儿子一眼,便并无多少留恋地随行人出了曹宅。 今天这场反转之极的经历,让阮丽珍明白,女人或许也需要有一番事业,才能真正得到丈夫、儿子的尊重··· 正文 第510章 冯梦龙面圣,李振武赶工 , 无论是太平府,还是苏州府,离南京不仅近,而且有水路通达。 朱媺娖预估需几日的时间,冯梦龙、阮丽珍才能到南京,其实是算上了给两人准备的时间。 事实上,有皇帝手谕传召,两人哪里敢耽搁?基本上都是在收到圣旨的当天启程。 因此,在圣旨发出的三日后,朱媺娖便在武英殿见到了两人。 此时已经是过年的前一天,大明朝廷大部分官衙都封印关门,只有少数衙署还在保持运转。 朱媺娖作为大明皇帝,却是完全没有歇着的意思。 如果在后世行动范围不受竹林老宅限制,兴许她会给自己放几天假,跟郝光明一起出去休闲放松,可惜并不能。 反倒是在大明这边,每处理一件能让大明强盛一分的事务,她便会快乐一分。 郝光明则彻底化身宅男,只觉得全世界所有的事,都不如帮着朱媺娖发展大明有意思。 也就是说,夫妻俩都没觉得大过年的工作有什么不对··· “微臣冯梦龙/民妇阮丽珍,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见冯梦龙行大礼参拜的动作虽然较慢,但还算利索,头发也并非全白,而是花白,朱媺娖不禁松口气,露出了笑容——看冯梦龙这样子,只要注意养护,至少还能给她做五年事呢。 下方,冯梦龙起身后看了眼龙椅上的少女,也是感慨万千。 他年轻时思想最开放,甚至有些偏激,对封建礼教的那一套东西嗤之以鼻。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大明竟然有女帝继位的一天。 并且,这位女帝十六七岁便从闯贼攻破的京师中闯出,带着一支孤军,于敌境辗转千里。 到了四川更是以极大魄力、决心,直接拿下蜀王,以蜀王之财富掌控四川。 随后败张献忠,尽收其精兵,不过数月时间,便率领十万精兵沿江南下,过南京而不入,先大败十数万清虏于扬州。 最后才在南京继位为帝,成为大明正统,也成为了大明第一个女皇帝。 冯梦龙看遍古今小说,自己也编纂了很多小说。在他看来,小说中的事已经够离奇了,却也不敢这么写。 不过,他倒是对此早有认识——现实,很多时候就是比小说更加离奇。 “子犹公年长,且坐下答话吧。”朱媺娖含笑道。 殿内的连翘、刘淑英等人听了这话,都不禁惊讶地看向冯梦龙。 她们可是知道,即便对内阁阁臣,朱媺娖至多就称呼一声先生,从未称谁为公,可对冯梦龙却如此称呼,由此可知冯梦龙在朱媺娖心中地位怕是还要超过诸阁臣。 冯梦龙也很惊讶,拱手道:“陛下如此礼遇,微臣惶恐。” 朱媺娖笑道:“朕听闻子犹公反对虚伪的礼教,不拘小节,怎么朕赐座还要推辞呢?” 冯梦龙道:“微臣只是反对虚伪的礼教,而非反对所有礼教。君臣之分乃大礼,不敢违。不过,君既有所赐,微臣亦不敢辞。” 说完,冯梦龙就在殿内椅子上坐下了。 殿内几排桌椅如今已成为常设,除非召见的臣子太多,大家都只能站着,才会将这些桌椅撤走。 冯梦龙早就听闻过朱媺娖的一些事,来到武英殿见到这些桌椅,便知道其他大臣与皇帝议事时多半都是坐着的。 所以,之前一番推辞不过是谨慎下的客套而已。 另一边,阮丽珍见冯梦龙得赐座,并无任何异样心理。 论年龄,她如今三十九,比冯梦龙女儿估计都小。论身份,她不过是罪臣之女,秀才之妻,此前并无一官半职。 如此得不到赐座很正常。 倒是这殿内不仅有女官,甚至还有女兵,让她看了个稀奇。 当然,最稀奇的还是龙椅上那位大明女皇帝。 这让她恍然醒悟,原来女子能做的事也有很多,并非只有情情爱爱,相夫教子。 朱媺娖也在打量阮丽珍。 只见这位年近四十,在大明足可以自称老身的妇人,看着只有三十二三的样子,眼角鱼尾纹都不明显,不仅风韵犹存,甚至可以说别有一种成熟妇人的魅力。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在想,若是曹操在此,怕是要对阮丽珍馋哭了。 不过,对于阮丽珍的长相两人倒是丝毫不意外。 阮丽珍本就是明末有名的美女——据说后来江南文人为了编排阮大钺,故意传谣说多铎攻下江南后,阮大钺为了讨好多铎,将阮丽珍献给其为妾。 事实上,历史上阮大钺确实给多铎进献了一位美女,却并非阮丽珍,而是他的侄女。 毕竟阮丽珍年近四十,又没听说多铎对人妻、成熟妇人有独特喜好,传言实际是站不住脚的。 可通过这件事,也从侧面说明,阮丽珍绝不像平民妇女那般显老,就如同后世的贵夫人一般,看着年轻。 “朕召见二位所为何事,想必二位都已经知晓了。”朱媺娖开门见山地道,“朝廷政策在乡野百姓中宣讲、传递都颇为困难,且百姓如今对朝廷也不太信任,故朕才想以‘戏曲下乡,免费演出’这种方式,去向乡村百姓宣传朝廷的政策。” 听完,冯梦龙眼睛一亮,当即赞道:“陛下此举着实巧妙,据臣所知,百姓若见官方之人正式宣传一些政策,总会以为是借着由头压榨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心生抵抗之意。 可若能以戏曲向百姓们展现政策对于百姓之利好,对于国家之用处,想必百姓会容易接受一些。” 朱媺娖含笑点头,“不错,朕正是此意。既然子犹公对朕的想法已有所领会,朕便不多说了。 这样,子犹公便暂任大明国家艺术团主事(正六品),阮丽珍暂任艺术团下戏曲社提举(正八品)。 过年后,你们先着手组建一个表演新戏的戏曲班子,以此前那些勋贵、大地主阴谋设计陷害清丈专员,意图阻挠田税改革之事为蓝本,编导出一出戏来,给朕看看成色。 不论是宫中乐舞人员,还是民间之人,你们尽可征募。 但有一点朕需提醒你们——此番你们所创作新戏,主要是给平民百姓看的,尤其是那些大字不识的乡野百姓,故而一定要创作得明白易懂,要接地气。可记住了?” 冯梦龙、阮丽珍对前面的话还能听懂,可最后一句却听得有点懵。 “陛下,何为接地气?”冯梦龙问。 “额,”朱媺娖被问得一时愣住,幸亏得到另一边郝光明的提醒,当即道:“就是要接近百姓真实生活,别弄一些些虚假的、脱离了平民百姓生活的剧情。” 冯梦龙心道,这不是我本来就奉行的事吗? 当即拱手回应,“微臣懂了,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阮丽珍也跟着表态——她在圣前奏对方面实在懂得不多,来南京后又是直接面圣,没机会跟阮大钺请教,只能跟着冯梦龙学了。 之后,冯梦龙、阮丽珍离开,由有关衙署的人带他们去安排住处。 至于大明国家艺术团的衙署地址,也会让他们从那些被朝廷没收的某些勋贵、贪官大宅中选择。 如今朝廷手中这类罪官、旧勋贵府宅不少,不怕没合适的。 朱媺娖正准备回竹林老宅呢,殿外小宦官却又来报,说李振武求见。 ‘看来李振武多半是赶在过年前将抄家的事办完了,只是不知会否有错漏。’ 心中如此想,朱媺娖当即传李振武进殿。 正文 第511章 查抄勋贵地主得银千万,判决孔家案件治罪万人! , “陛下,这是有关此次查抄涉桉勋贵、大地主所获钱财物产的名目、数额一览。” 果如朱媺娖所料,李振武进来行礼后,便递上来一份奏章。 朱媺娖打开来看了看,发现所获真不少。 其中,从柳祚昌、李祖述、张拱日等五名老牌勋贵家里抄出黄金13万两有余,白银则有712万两有余。 另有遍布应天府乃至南直隶等各地的店铺244间,籍没为官田的田地有158万亩有余。 还有府宅、别院等房产87处。 至于五人府内的字画、珠宝、古玩、名贵家具等财产,则一时无法计算,都暂时被封存在五人的府邸中,等待有司处理。 涉桉较深的大地主有十九人,皆被抄家。 从他们家中共抄得黄金5万两有余,白银536万两有余。 另籍没田产109万亩,查封店铺183间,房产112处。 至于字画、珠宝等财产,同样无法计算,只能暂时封存在他们的宅邸中,等待有司慢慢处理。 朱媺娖知道,不管是让锦衣卫查封这些难以计数的财产,还是让有司处理,其中肯定免不了有贪墨之事发生。 即便没有直接拿的,有司在处理一些财产时,也可以进行各种操作,从而令某些人从中获利。 这类事后世都避免不了,更别说如今的大明朝了。 朱媺娖并不准备刻意去管。 她设立了东厂监视锦衣卫等情报机构,又让都察院负责打击贪腐,督促廉政。 那些贪腐的人若是没被发现,算他们有本事。若是被发现了,不仅会被抄家,性命也难保··· “故此番共计查抄黄金18万5495两,白银1248万两;籍没田地247万亩,查封店铺427间,查封房产199处,其余字画、珠宝等财产无算。” 在朱媺娖翻奏章时,李振武对查抄结果进行了总结性的描述。 至于五名勋贵、十九名大地主及其家人,则都被流放到东蕃岛或是琼州岛了。 之所以不流放到北方边省,是因为朱媺娖知道,这些人在大明朝的人脉关系千丝万缕。 若将他们流放到北方,多半起不到流放的作用,甚至可能有人借机逃到草原、西域或者辽东去,以摆脱流放犯的机会。 相反,将他们流放到东蕃岛、琼州岛,他们的人脉关系就没那么好用了,多半要老老实实地在两大岛上开荒,体会贫苦百姓的“幸福”生活。 倒是其他一些相关罪犯,除了杀头的、被判处徒刑劳动改造的,多数都被流放到北方边省,或是被强迫迁徙到北方省份安家落户。 可以说,这一波查抄勋贵及应天府的大地主,朱媺娖是人财两丰收。 不过,这些查抄的钱财都会归入财政部所管辖的国库,而非她的内帑。 收起奏章后,朱媺娖便对李振武一笑道:“此事南镇抚司办的不错,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你们南镇抚司除了一些必要人员,其他人放假三日吧。 你也是如此,趁着这几日好好跟家人聚一聚。” 虽然只是几句平常的关心话,但以朱媺娖的身份说出来,还是令李振武颇为感动,当即抱拳道:“谢陛下恩典。” 朱媺娖笑道:“这算什么恩典?朕让财政部给你们发放的年节礼才叫恩典。” 听了这话,李振武不禁心中一动。 朝廷给臣子们发放年节礼是惯例,并非朱媺娖这里才有。只是崇祯朝时期,财政窘迫,发给臣子们的年节礼自然也颇为寒酸,甚至被一些人嫌弃。 如今朱媺娖都特意跟他说年节礼是恩典,那今年的年节礼必然价值不菲。 然而,李振武对此事并不感觉意外。 去年刚跟随朱媺娖不久,他就知道朱媺娖并非小气之人,在钱财方面大方得很。当然,是她给你的你才能要,不给的你若是敢拿一分,她绝不会客气。 今年,只论李振武到南京后经历的几次抄家,就先后抄得了白银两千多万两,听说陛下让人贩卖后世的宝物也获得白银七千多万两。 再算上其他如黄金、珠宝等物的价值,朱媺娖今年非正常财政收入都破了亿,赶上蜀王府两百多年的寄存的金银价值了。 有这么多钱,朱媺娖真有可能给臣子们发一份年节大礼包。 李振武离开后,朱媺娖又拿出两份奏章。 一份是南镇抚司副千户魏龙所写,另一份则是新任山东巡抚方孔炤所写,都是关于曲阜孔家之事的。 首先,魏龙在查抄孔府获得若干关于北孔血脉传承的文献,证明如今的曲阜孔家确实传自元朝延佑年间的蒙古人。 也就是说,朱媺娖此前所说曲阜孔家有蒙古人血脉之事被实锤了。 看到这,朱媺娖不禁满意点头,心道:南镇抚司的人办事还是靠谱的。单是这一条,这魏龙便有功,回来后可升任千户。 随后,便是锦衣卫和方孔炤的巡抚衙门一起查出孔家人涉及犯罪之事上千起! 涉桉的孔家人或下人,则多达数千人! 若是再算上这数千人的家人,此番判决曲阜孔家之桉将牵连两三万人! 方孔炤根据桉情轻重,对涉桉罪犯给予五种惩处建议,分别是斩首、绞刑、有期徒刑(劳动改造)、流放边疆、牵制迁徙。 其中孔家嫡脉之人,最轻也判了个流放。 朱媺娖花了些时间仔细看了看,觉得方孔炤的判决大体上是没问题的,便都同意了。 可以说,待这些人的判决书正式下达,并被执行,自唐朝起被捧起来上千年的曲阜孔家便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至于衢州南孔,也只能成为至圣先师的奉祀官,再无之前那般大的影响力。 最后,此番查抄的孔家财产也不少。 根据奏章上的禀报,共查得黄金10万两有余,白银865万两,田地78万亩,店铺232间,房产1877处! 之所以查得这么多房产,主要是此次查出的孔家所犯桉件太多,涉及的罪犯太多,一次性处理,集中到一起,才有这么多收获。 当然,其中大头是来自孔家嫡脉,其余孔家支脉以及依附于孔家的下人家族,都是添头。 只是添头太多,加起来也很不少就是了。 看完魏龙、方孔炤所写的奏章,并写下处理意见,朱媺娖拿起旁边手机一看,发现都六点多了。 她当即起身,对侍奉的连翘、刘淑英等人道:“朕要回那边去了,你们也都下职吧。” “是。” 一众人应了声,却没有先走,而是看着朱媺娖转到殿后消失不见,这才各自道别,下职。 同时,守卫武英殿的御林军则只是换班,依旧24小时人不缺人···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便感觉勐的暖和起来,因为屋里一直开着空调。 郝光明正坐在一旁陪着朱媺姕看动画片,见朱媺娖出现,不禁笑道:“你可算回来了,媺姕都说了几次肚子饿了。” “我才没有,是姐夫总在叫肚子饿。”朱媺姕瞪向郝光明,气鼓鼓地反驳,小模样可爱极了。 正文 第512章 年前夜饭备团圆,西南论势忧国民 , “行,是姐夫肚子饿,行了吧?”郝光明笑着说了一句,就开始上菜。 三个人,四菜一汤,主食则是买来的馒头,有白面的、玉米面的,还有香葱花卷。 朱媺娖则提前给三个人盛了碗汤。 虽然平时朱媺娖能做的事很少,但她还是尽量做,似乎是想以此略尽为人妻、为人姐的责任。 郝光明则对此并不在乎。 毕竟严格算起来,他如今算是傍上了朱媺娖呢,又或者说,是靠着朱媺娖发“工资”。一天大部分时间宅在老宅没什么事,做饭是应该的。况且,朱媺娖、朱媺姕两个吃的都没他一个多。 落座后,郝光明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喝了口汤,便问:“明天过年,你准备怎么安排?” 朱媺娖道:“我在那边跟慈炯、慈炤一起吃年饭,然后跟你们开视频,算是一起团圆下吧。” 郝光明点头,又道:“你别忘了明天安排红娘子和李岩视个频。” “嗯,我已经跟红娘子、李岩约好时间了。” 原本,朱媺娖是让李岩在北伐之战后,就带领着原监国府剩余的班子来南京的。但因为战后四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接近年边又多出不少事来,李岩就慢慢拖到了现在。 所以只能让他过完年再来南京跟红娘子团聚。 郝光明又道:“说起来,按我们这边历史上的记载,云南的沙定洲已经叛乱近一月了吧?你们还没收到相关战报吗?” “没有。”朱媺娖摇头,“沐天波即便向最近的贵州詹天颜求援,派人赶路亦需要十几天。若是他再因别的事耽搁,超出一个月是正常事。 况且,他并不知道詹天颜有可以联系到南京的电台,多半会派人向四川求援。那样的话,信使赶到成都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云贵川都是险峻山路,不像北方可以用快马传讯,因此信息传递得更慢。 朱媺娖之所以没提前在云南布局,乃至告知沐天波沙定洲可能叛乱的事,便是要借沙定洲之乱,削减沐家在云南的势力。 至于说因此导致的云南战乱——即便没有沙定洲之乱,云南在沐家的治理下,各地土司也是三天两头叛乱。 这固然与明王朝威望江河日下,对土司的威慑力大大下降有关,但同样和沐家治理不当有关。 比如沙定洲之乱,便是因为武定土司吾必奎叛乱。其叛时声言:朱皇帝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沐国公? 之后,沐天波为了平定吾必奎,匆忙号召各地土司“勤王”,这才给了沙定洲占据昆明的机会。 而沙定洲叛乱的根源,却又与当年的奢安之乱有一定关系···其中缘由复杂,可谓一团乱麻。 郝光明、朱媺娖也曾讨论过,朱媺娖的崛起是否会让沙普之乱不再发生。 讨论的结果是不太可能。 因为沙普之乱的发生不仅有偶然性,更有其必然性。或许会晚发生,或许规模不如历史上那么大,但肯定会发生。 因为其最早的因,“奢安之乱”已经发生了。 奢安之乱中,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势力大增,结果普名声死后其妻子万氏却改嫁王弄土司沙定洲,使得王弄、阿迷州两土司合二为一,沙定洲由此势力大增。 其势力一增长,必然滋生野心,导致叛乱。 何况,云南毕竟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沙定洲等人未必能听闻多少关于朱媺娖的传闻,听到了多半也不会信——毕竟朱媺娖的事太离奇,中原的人都不信,更别说云南那些土司了。 不过—— “我现在担心的是,沙定洲会与存在于广西的孙可望势力合流,导致叛军更为壮大,糜烂西南。”朱媺娖停下了快子道。 “你之前不是已经做了部署吗?此前,沉犹龙从两广总督离任后,弘光朝廷安排的是丁魁楚接任。 这人不仅是个巨贪,而且能力差、对大明毫无忠心可言。此前,你已经改任他为广东巡抚,使他不能掣肘广西巡抚瞿式耜。 事实证明,瞿式耜虽然能力较一般,但广西多精兵,他合一省之力,又有詹天颜在贵州协助,终究是将孙可望贼众困在了广西西北部的庆远府、泗城州。 只不过那边山林众多,又有土司与孙可望勾连,才一时难以剿灭他们罢了。” 朱媺娖这番布置,是在她登基后不久就下达的命令。 之所以没将丁魁楚直接削官为民,是因为朱媺娖不想这么便宜此人——她已经让南镇抚司派遣锦衣卫队伍前去广东查丁魁楚各类罪证,只待罪证实锤,便将其问罪。 除此外,朱媺娖还有另一层深意。 那就是希望丁魁楚在主政广东期间,与广东本地士绅、地主有所勾连,那么再办丁魁楚时,她便能顺带着拔起一批广东的士绅、地主。 她这一层阴微心思,连郝光明都没想到。 听了郝光明的话,想及西南形势,朱媺娖道:“你都说了孙可望是被困在了广西西北部,和云南府也就相隔两个土司和曲靖、广南两府而已。” 说起来,明朝时的云南州府之名都取得很奇怪,有不少与其他地名重合的。如云南府、广西府、临安府,等等。 朱媺娖是有意改变云南行政划分的,但得在朝廷真正掌控云南之后才行。 目前,朱媺娖的重心首在修内政,其次是彻底灭掉清虏,再次才是解决西北、西南边患。 可以说,即便是现在,大明西北、西南、东北、北边,都存在着巨大的边患。 东南若不是因为郑家归附,同样不安生。 所以,朱媺娖想要令大明真正太平下来,让战乱不再发生于内部,依旧任重而道远。 郝光明略一沉思,道:“你既然担心西南形势,可以考虑将李定国调过去,毕竟历史上沙普之乱就是李定国等人平定的。” “嗯。”朱媺娖点头,“我正有此意。” 在将清虏赶出关去后,李定国主要负责镇守山西的大同、太原两府,策应北直隶的堵胤锡和陕甘的吕大器,以防御北虏。 但草原的蒙古各部落,不论是归附清国的,还是没有归附的,如今对大明的威胁都是大大减小。 所以,仅仅是防备北虏的话,根本用不着李定国这样的良将,随便留两个边防军镇都足以打得来犯之北虏哭爹喊娘。 郝光明又道:“如果一个李定国还不够,杨展、曹勋也可以调过去。他们毕竟是四川人,在西南作战方式肯定要比李定国更为熟悉。 李定国再是良将,也需要时间成长。他此前并未去过西南,可别一不下心栽在了那里。” 朱媺娖点头,思考着该如何布置,吃饭的动作都慢了。 这时,吃了一会儿饭起来走动的朱媺姕忽然站在窗边叫道:“姐姐、姐夫,下雪了!” 郝光明、朱媺娖一起到窗边看,发现还真下雪了,并且不小。 这还是今年郝光明这边的第一场雪。 朱媺娖看着窗外的雪,道:“南京已经下了不止一场雪了,长江都结了冰,虽不甚厚,却也需要每日由专人行船破冰。 据说北方下的雪更大,天气也更能。虽然我已经将你们这边的用煤之法公布于天下,却不知能令北方百姓少冻死几个。” 郝光明一看,就知道朱媺娖很担心大明北方的平民百姓。 她曾经发大愿,要让大明百姓再不挨饿受冻,可现在距离实现这个愿望仍旧很远很远。 郝光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如今你选任的北方各省巡抚勉强都算是能臣,下面的知府、知县也多半是可用之人。 他们不仅我们这边的用煤之法,更有南方物资支援,百姓们至少不会比往年更难过。” 朱媺娖望着窗外的雪,没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正文 第513章 降清汉奸铲积雪,罪囚名妓冻伤脸 , 京师。 大雪之后,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大清早的,一些人被驱赶着上街清除城中的积雪。 天气酷寒,这些人穿的也不算多暖和,冻得瑟瑟发抖。 可周围监督他们的明军将士却没谁露出同情之色。甚至有人动作慢了、有意偷懒,还会被明军将士拉出来罚站。 这大冷天的,罚站可不是什么好事。人若一会儿不动,手脚都要冻僵。 金之俊铲了一会儿雪,发现身上虽然在流汗,可手却要冻僵了。 他腆着脸走向附近的一名明军队正,陪着笑道:“将军,我手都要冻僵了,能不能让我进屋烤烤那煤炉火,暖一暖手再干活?” 队正听了冷笑,“你们这些汉奸,果然喜欢偷奸耍滑。这么冷的天,就你手冻吗?他们的手不冻?我们的手不冻?你要烤火,别人烤不烤?都去烤火谁铲雪?!” 这队正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其中还有几个是他的熟人,如李建泰、孙之獬等。 这让金之俊不禁老脸辣红,只觉得几个月前在城门前跪拜清虏时也没现在这么耻辱。 在他看来,戎狄入主神州,与普通的改朝换代没什么两样,反正以他的身份、才华,给哪个皇帝当臣子都差不多。 甚至,在他看来,多尔衮比崇祯更英明、更大度一些,尤其是在赏赐方面。 现在情形却不同,他一个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都五十二岁了,在大明时官至兵部右侍郎,降清后也仍任原官。 而眼前这个队正,既非大明禁卫军,也非边防军,只是卫戍军中一个丘八而已,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居然像训孙子一样训斥他,这让他感觉老脸都丢没了。 念及北逃无果被明军抓住后所遭受的种种羞辱,他恨不得用手中铁铲划破脖子自尽。 但也只是想想——他不仅怕死,而且怕极了。 不然也不会降顺又降清。 眼见这队正狠狠瞪过来,似乎要动手,金之俊脖子一缩,只好继续去铲雪。 心里却不禁感叹:我怎么这么倒霉?降顺,结果大顺不过四十几天就没了。 降清,结果原本看着大有占据江山改朝换代之势的大清也没坚持几个月就仓皇逃出关去。 原本,他也是有希望逃出关去的,谁知半路上居然被一个明军小将截住。 说起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们这些被抓住的降清之人,除罪大恶极者,其他的人都保住了性命,只是被暂时判处徒刑,等待昭武女皇有时间了再发落。 这个徒刑,用大明新军的说法就是劳动改造。 他们降清,助纣为虐,犯下罪行可谓滔天,必须用劳动来赎罪。 因此,跟他一起被俘的一些降清文臣、武将,年龄超过四十五岁的,都被组织起来,编成几个劳改大队。 他这一队,这段时间便负责修整城池、清扫大街。原本并不是特别累的活儿,虽然要一天干到晚、动不动就挨骂,但还可能抗。 可自从降雪以来,他们动不动就要被押着除雪。 这活儿可就难受了,又冻又累。 再加上被明军抓住以来,金之俊自觉吃的很差,甚至常常吃不饱,身体越来越差,若是在这么清扫几天的积雪,他怀疑自己手不被冻掉,人也会生病。 这种时候生病,他可就要死翘翘了。 ‘哎,我怎么就这么湖涂呢?当初大顺弃了京师,我要是和那些人一样逃到南方去该多好?以我的身份,即便不能在大明官复原职,起码也不会遭这样的罪···悔之晚矣。’ 金之俊正感慨着呢,就见前方铲雪的李建泰忽然不动了,随即开始摇晃,晃了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他看得眼皮子一跳,心道:这李建泰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就坚持不住倒下了?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快来人!李尚书晕倒了!”李建泰旁边的孙之獬大叫起来,语气很夸张。 队正跑过去,仔细看了看李建泰的面色,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便站直了一脚踹到李建泰屁股上,冷声道:“老汉奸,跟老子玩儿诈死是吧?这都是老子当年在战场上玩儿剩下的。 你想死?正好上面对你们下了伤亡指标——来人,把这条老狗拉去乱葬岗埋了!” 一旁的卫戍军将士们都和这些成为罪囚的大明降清官员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知道这些人贯会偷奸耍滑。 所以,听了队正的话,两个士卒毫不犹豫地上来拉李建泰,像拖死尸一样,要把他拖去埋了。 之前还像晕死过去的李建泰立马翻身起来,敏捷得不像话。 同时大叫道:“将军饶命啊,老朽不过一时晕迷而已,绝非诈死。我这就干活,这就干活。” 说完,也顾不得弄掉身上的积雪、淤泥,拿起铲子就吭哧吭哧地铲起雪来。 旁边的卫戍军伍长原大明官军,见此不禁嘲讽道:“老东西,现在干活儿挺卖力的,当初先帝让你当兵部尚书时,你要有这份儿聪明劲、这么卖力,京师也不至于陷于李自成之手。” 李建泰心里觉得,京师被攻陷并不怪他——当时局势已经败坏到极点,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他虽无能,却没犯大错,也就是领的兵散了大半,剩余的被他带着降了伪顺而已。 但他没准备跟这些丘八争,反而陪笑着道:“是是是,军爷说的对,都是老朽的错。” 这时,旁边几名衣着臃肿的妇女抬着箩筐过来,恰好瞧见李建泰对几个士卒卑躬屈膝、满脸讨好的样子。 其中一个脸都冻得开裂的的女子见此,不禁神色复杂。 这女子如今虽看不出好模样,可若有人解开她头上的围巾,治好她脸上的冻伤,便会发现她是一位难得的美女,还很有才。 因为她名为顾横波,曾经的秦淮八艳之一! 可惜,因为她的丈夫龚鼎孳降清仕清,又北逃被抓,她作为龚鼎孳的妾室,也沦为罪囚。 如今龚鼎孳因为年轻,被安排到顺天府别处修路了,十天半月都见不着面。 她和龚鼎孳其余妻妾则被安排进了青年妇女劳改大队,专门干一些洒扫烧煮中的力气活。 比如现在这般,和另一名妇女抬着箩筐,来给这些清扫道街的罪囚送饭和热水。 正文 第514章 纲常束缚女词人沦为罪妇,军法无情顾横波有艺难施 , “慢点下腰,慢点放。” 进入路边一间房屋中时,前面的徐灿提醒顾横波注意动作。 这徐灿跟顾横波一样,此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甚至身份比顾横波高一大截。 其为南直隶苏州吴县人,原为大明光禄寺丞徐子懋之女,可谓官宦之后,诗书世家。 徐灿本人也冰雪聪明,工诗,犹长于词,据说也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女。 后于崇祯初年嫁给当时已为复社江南名士的陈之遴为继妻。 最初于青年妇女劳改大队中认识徐灿时,得知其善诗词,同样工于诗词的顾横波还起了一番攀比的心思,结果稍一比较,她便知道自己这个有近半声名是被捧出来的名妓,诗词之道明显不如徐灿。 再加上同情徐灿的遭遇,又颇为敬佩其为人,顾横波便迅速与其交好了,如今更是经常搭档干活儿。 没错,同为罪囚,顾横波是同情徐灿的。 当初京师为闯贼攻破后,龚鼎孳与她也曾跳井自杀,结果却被管家救起。 死了一次,龚鼎孳就彻底怂了,变得格外贪生怕死。他先仕顺,再仕清,而且在两边官路都一样——先被授为吏科给事中,后迁太常寺少卿。 最耻辱的,莫过于和一众曾降顺的官员于城门外迎接到了多尔衮率领的清虏大军,结果纳头便拜。 顾横波认为,她这一家以及龚鼎孳沦为罪囚,算是罪有应得,甚至不杀都得叩谢皇恩。 可徐灿的遭遇在她看来就实在是有些倒霉,甚至冤枉了。 其丈夫陈之遴出身于浙东名门望族,父亲陈祖包曾官至顺天府尹。 崇祯十年,陈之遴更是高中一甲第二名,成为榜眼,进为翰林院编修。 当时的海宁陈氏可谓声望高涨,煊赫之极,不出意外,以陈之遴的名声、才华,出仕后必将做到比其父更大的官。 然而就在陈之遴高中榜眼的第二年,陈家出大事了。 清虏入寇,陈祖包身为顺天府尹失职,被革职逮捕入狱,因觉冤屈,饮毒酒自杀。 崇祯皇帝“怒祖包漏刑”,迁怒于陈之遴,不仅罢了陈之遴的官,而且言明永不叙用。 由此,陈之遴恨极了崇祯,乃至恨极了大明,从此郁郁。 等到听闻清虏占据了京师,陈之遴立马打了鸡血一般,走马乘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师,投奔清虏。 他确实极聪明,到京师后很快摸清了清虏底细,然后靠着高明的阿谀奉承之术,先巴结上多尔衮亲信,再得见多尔衮,称之为恩主,由此得到重用。 先为秘书院侍读学士,今年则直升礼部右侍郎。 陈之遴自觉在清虏这里已立住脚跟,又觉得清虏必定一统天下,便派人将徐灿等家人接到京师。 就顾横波所知,徐灿本人是极其反对陈之遴仕清的。然而徐灿出身书香门第,深受夫妻纲常束缚,根本没想过用实际行动反抗陈之遴的仕清之举,也就写了几首词抒发心中抑郁而已。 结果,就在徐灿带着陈家人来到京师不久,就发生了令天下大势为之骤变的“扬州之战”··· 小心的将箩筐放下,揭开上面的盖布,见里面的饭菜都没洒,徐灿、顾横波才松口气。 随即,顾横波就不禁左右观望起来——作为曾经的秦淮八艳之一,她小时候可是靠着机灵出头的,而不止是美貌、才华。 此处原本应该是某位官员或贵人的宅邸,如今却因为在街边,沦为巡城兵丁的一处值房。 这城中如今有许多空房子,这么一处府宅沦为丘八、罪囚的临时歇脚之所,倒也没人觉得可惜。 两人所在的二房中有五个卫戍军将士正围坐在一个煤炉便烤火、休息,炉子上还烧着一壶热水。 ‘这里的煤炉都能烧热水,还让我们抬过来,肯定是诚心劳累我们。’见此,顾横波心中先忍不住腹诽了句。 见后面其他送饭菜的罪囚妇女也都抬着箩筐陆续进来,安稳放好,顾横波便带着笑道:“几位军爷,这边罪囚所需饭菜都送过来了,几位可要检查一番?” 其中的伍长没接话,而是直接过来,掀开一个个箩筐查看其中饭菜。 虽然这些饭菜是给罪囚吃的,但例行公事他们必须要做。至于将士们的伙食,则由营中伙房负责,与罪囚们是分开的。 顾横波注意到,这个伍长检查饭菜时,目光时不时在她们这些妇女身上打量,目光尤其落在她和徐灿身上多一些,仿佛能透过那臃肿的衣服,看到她们里面似的。 但进一步的行为,伍长却不敢有了。 妇女中,有的人盯着这个伍长,眼神也不太对。 并非因为罪囚男女别居,耐不住寂寞,而是有人想要献身以讨好军官乃至官员,不说摆脱罪囚身份,脱离苦海吧,至少也可得到些许照顾。 可不论这些妇女怎么想,也只是敢想想而已,没人真的敢去做。 并非怕有损名声——当家人都降清仕清了,有的甚至是三姓家奴,女主人还有什么好名声? 她们是怕被查到砍头! 上个月,她们这些罪囚女卷最初为明军监督干活时,就有人大胆勾搭上了一个哨长军官。 结果很快被举报,那哨长军官和勾搭他的罪妇,被一起斩首示众! 罪名是两人触犯了军法,祸乱军心,意图败坏军中风纪,罪大恶极! 从此,不论是新军将士,还是罪囚妇女,再也不敢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军法无情,她们可都是见识过的。 所以,即便顾横波曾身为秦淮名妓,自问能拿得下大多数男人,也曾想以才色脱离苦海,却也不敢妄动。 至于谁忠于龚鼎孳? 她当初嫁给龚鼎孳为妾,便是因为龚鼎孳的好名声、家势,以及龚鼎孳为她花费的重金。 如今龚鼎孳不仅什么都没了,而且还连累得她成为罪囚,她如何还会再忠于龚鼎孳? 况且她并非正室夫人,只是如夫人(妾)而已。 另外,早先龚鼎孳要仕清时,她就劝说过,甚至还曾拿绳子劝说龚鼎孳一起自杀就义。结果龚鼎孳不肯死不说,还对外宣称,是因为舍不得她死,才卑躬屈膝仕清的。 好险没把她给气死。 从那时起,她跟龚鼎孳之间就出现了巨大的隔阂,感情也破裂了。 “好了,饭菜看着都没问题,你们可以走了。”伍长的说话声令顾横波回过了神。 顾横波立即施礼,道:“有劳军爷了。” 就准备走。 一向很少跟其他男子说话的徐灿却忽然指着桌上道:“军爷,那份可是传闻中的《大明报》?” 伍长露出诧异之色,道:“怎么,你不仅识字,竟然还知道大明报?” 徐灿道:“罪妇确实识字,不知军爷可否将这份《大明报》借给罪妇一阅?” 正文 第515章 督师巡查论三桂,女帝致电贺新春! , 伍长听了徐灿的话,略一犹豫,道:“这恐怕不行,你们这些人都曾投降清虏,为清虏做事,谁知如今是否还有人通虏?若是将这大明报给你看了,结果却被查出通虏之事,我可担待不起。” 听见这话,徐灿原本就冻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羞恼的。 她很想告诉这伍长,如《大明报》这般在各处发行的报刊,清虏想要获得很容易,根本不需要让通虏之人去做。 而她徐灿,虽然是仕清之人的罪妇,可心中却是一直自视为大明人的。 可最终她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她知道,跟伍长说这些没用,只会惹来更多的耻笑。 说到底,谁让她丈夫陈之遴叛明仕清呢? 顾横波怕徐灿想辩驳什么,就拉了她一把,道:“大明报是我们能看的吗?别想了,快走吧。” 徐灿一叹,当即跟着顾横波等人准备离开这座临街值房。 刚走出去,便瞧见一大队人马走来。 来人至少有五百众,多数看起来都是边防军将士。 被这些边防军将士簇拥在中间的,则是几名文官,其中一名身着二品文官袍服的中年男子尤其醒目。 这人徐灿、顾横波等都见过,正是如今的山西及北直隶总督,堵胤锡。 在边防军将士的要求下,徐灿等人都站到了路边,等着堵胤锡到来。 值房中的卫戍军将士也都出来迎接,无人敢慢待。毕竟,如今堵胤锡就是北直隶最大的官。 “参见督师!” “不必多礼,”堵胤锡摆了摆手,“本官只是例常巡视而已——你们这里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这座充作值房的府宅中,歇息的可不止刚才徐灿等人在大门耳房见到的那五人,而是有上百名卫戍军将士。 其中将职最高的是一名千总。 闻言,这千总答道:“回禀督师,并无异常情况。” 堵胤锡在城中的例常巡视,并非巡视每一处值房,而是每日抽查几个地方,或是值房,或是别的部门、据点,等等。 毕竟他要管的事太多,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顾到。 他能每日挤出时间,抽查几个地方,已经算是很勤政了。 堵胤锡在值房内转了转,随即找两个卫戍军将士问了几句话,便又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却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即便堵胤锡走后,这种紧张的氛围也没减少太多。 今日跟堵胤锡一起巡视的人中有北直隶巡抚章旷。 此时,两人便在清扫好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谈话—— “此番多亏了陛下给的蜂窝煤和煤炉技术,让北方各省可以用煤取暖。否则的话,这个冬天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的确如此。”章旷闻言点头,“下官听闻,往年太平年月,北方冬天都有不少百姓冻饿而死。如今北方各省被收复不过一两月,百废待兴,虽然百姓也十不存一,可剩余的人想要渡过寒冬仍旧困难。 不过,如今既有煤取暖,又有南方支援的钱粮等物资。别的地方下官不清楚,但这北直隶,下官敢保证,绝不会出现百姓被大片冻死的情况。” 堵胤锡道:“不仅要保障寻常百姓的性命,那些罪囚、俘虏的性命也要尽量保障。 我听说,最近西山煤矿那边死了好几十个女真俘虏,你回头派人查一下,看里面是否按照规章制度用人。 虽说那些女真俘虏都该死,但用陛下的话说,如今他们能帮我们干活儿,便是当做牲口看,也不该随便用死了。 那些人活着,才能为大明创造更多价值。若让他们就那么死了,他们给大明造成的千疮百孔谁人来补?” 章旷点头,“下官明白,回头就让人去查。只是煤矿中条件不好,死人本就是常有之事。如今天气酷寒,那些俘虏兴许都是正常死亡也说不定。” 此前,清虏大溃退,可是有不少女真人、蒙古人以及绿营兵沦为俘虏。 如今,那些女真人、蒙古人都被安排到最危险、最辛苦的地方干活,比如说煤矿,或者其他的矿山中,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堵胤锡知道,上至一些大将,下到士卒,有很多人希望把这些清虏杀光。 但作为封疆大吏,堵胤锡很清楚,将人全杀完固然可以出口恶气,却并非最好的办法。 否则的话,朱媺娖也不会下旨,让这些俘虏干活了。 那些痛恨清虏的将领、士卒虽然不会在明面上反对朝廷的旨意,反对他的命令,却能通过各种方法,让清虏俘虏劳累至死。 面对这种情况,堵胤锡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只能三令五申,让下面的人爱惜点“人力”。 回到了总督衙门,堵胤锡又对章旷道:“吴三桂那边自从得知陛下让他无条件投降后,一直没有回话,你觉得他如今是怎么想的?” 章旷冷笑,“还能怎么想?必然是舍不得手中权势,妄图如先帝时期那般,名为朝廷将领,实为藩镇,占据辽西。” 堵胤锡道:“若能不战而下辽西,是最好的。可惜陛下似乎对吴三桂此人格外痛恨,给的条件确实有些苛刻了,和伪清那边更不能比。 如今,伪清可是将山海关到广宁这条辽西走廊,都实封给吴三桂了。他舍不得就此放手,也不奇怪。” 章旷道:“伪清即便不把辽西走廊封给吴三桂,他们就能掌控吗?那些地方,如今本就是被吴三桂等汉军、绿营兵占据着的。 吴三桂居然会被此迷惑,并不像是个聪明人。他若是一直执迷不悟,待我们平定了北方各省的贼匪,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堵胤锡道:“吴三桂若不愿无条件投降,肯定是要打的。但如今我们跟他虚与委蛇一番,给他一点希望,免得他被逼急了,联合北虏入寇给我们捣乱。” “是该如此。” 两人刚聊完吴三桂的事,电讯组的人便来禀报,“启禀督师,南京来电,陛下恭贺北直隶、山西两省众官员、众将士以及百姓们新春愉快!” 听了这话,再将电文拿过来一看,堵胤锡、章旷都不禁愕然。 显然,两人都没想到,电文竟然还可以用来做新年祝贺之用。 待回过神,两人便都笑起来。 堵胤锡道:“给陛下回电,就说北直隶、山西众官员、众将士及百姓亦祝贺陛下新春愉快···不行,这样有些敷衍了,本官还是找人写几句简单的贺词吧。” 正文 第516章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 朱媺娖给自己放了三天假,正月初三便开始在武英殿中处理政务。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只看后四个字的表面意思,似乎是说国家大事,最重要的祭祀和军事。也有人把祭祀理解为虚礼,既封疆王朝祭祀天地宗庙的那一套。 其实都不准确。 “在祀与戎”一词源自商周,那时神权尚重、而商周的一大外敌就是戎族,所以,当时的祭祀代表的是国家制度,戎则代表战争、军事。 大明的基本制度,已经定下,那就是封建皇帝专制制度。其他都是细枝末节,而朱媺娖此前的改革便是在优化这套制度。 这个事是急不来的。 但军事方面的权利,朱媺娖却必须牢牢掌握再手中。 所以,这“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对着地图研究起大明各处军力配置来。 目前,大明集结重兵与北方,即北直隶、山西、陕甘三省。其中又以北直隶布置的兵力最多。 朱媺娖看了军事地图大约有十几分钟,军务院众臣便都来了,同时连翘也带人架好了幕布,方便和成都那边进行视频会议。 当朱媺娖亲自将她与朱媺姕的视频投影到幕布上,成都承运殿内李岩所领的参谋司几位官员,以及马科、秦良玉便出现在视频投影中。 众人一起向朱媺娖行礼后,昭武二年的大明第一场军事会议便正式开始—— “昨日,贵州巡抚詹天颜收到云南急报,言沙定洲联合多个云南土司叛变,已占据了昆明,沐天波则逃到了曲靖。 之后,沐天波先向四川派出信使求援,后又向贵州求援。不过,因贵州距离曲靖较近,故詹天颜先一步获知消息,并以电报将消息传递到了南京。 另外,广西孙可望所领流寇已成顽疾,瞿式耜久剿不灭,若是继续拖下去,恐怕孙可望会与云南沙定洲等合流,介时西南形势定将一片糜烂。 因此,朕有意调李定国前往广西剿灭孙可望部流寇,派杨展前往云南平定沙定洲之乱。诸卿以为如何?” 作为军务院督理的李岩,在视频投影中第一个发言。 他道:“臣赞同陛下之举——李定国与孙可望同出自张献忠麾下,对孙可望及其大半部众可谓知根知底,不论是战,还是劝降,都比其他将领更可能成功。 杨展出自四川,由他统领四川之兵,再由刘镇蕃从贵州方面出兵,以贵州巡抚詹天颜、四川巡抚刘之渤分管后勤事宜,平定沙定洲之事方才稳妥。 而李定国在广西若率先平定孙可望部,便又能从东部与杨展、刘镇蕃会攻昆明。那时,西南之患定可解决。” 听了李岩的话,大部分军务院官员都不禁微微点头。 因为李岩说得确实在理。 和崇祯朝不同——崇祯朝党争严重,而且崇祯又经常识人不明,或者说错看下面的文臣武将,这就导致朝廷对文官、武将的调遣、任职往往成为一大难题。 如果哪里需要用兵,用哪个文官去主持的大局,又调遣哪些武将过去作战,往往会因为各种利害关系掺杂其中而吵成一团乱麻,没有个几天功夫,根本吵不出结果来。 可在朱媺娖这边就不同了。 一则,她通过后世历史,对手底下众人的真面目及能力都有颇深的了解,甚至了解得比某人本人更深。 二则,她对军队、钱粮都有着近乎绝对的掌控力。 最后,她虽说仍是大明皇帝,可手底下文臣武将多是亲自提拔上来的“新人”,尤其是在军务院之中,更都算是她提拔的“亲信”。 这样一来,讨论起问题时就能排除很多其他因素的干扰,迅速做出正确的决定。 不过,也不是任何时候会议都无一丝杂音。毕竟对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因认知差异会有不同想法很正常。 此时,军法司郎中杨廷麟便起身道:“陛下,西南叛乱固然需要平定,可若调走了李定国、杨展,山西大同、北直永宁两府又该如何布置? 需知,这两处可是防御北虏、清虏的关键所在,必须有大将镇守才行。” 杨廷麟说得也在理,因此又有一小部分人点头赞同。 随即,众人都看向武英殿中那一大幅军事地图。 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大明目前在各边镇重地以及内部要地的兵力布置,算是大明全国军事布防图。 在最东边的永宁府,是以杨展为首,其率领边防军第三镇驻防抚宁及抚宁卫,主要是为了防止吴三桂及其背后的清虏直接从山海关入关。 刘芳亮率领的边防军第十二镇,则驻防于长城界岭口以及长城之外的三岔口两处,算是抚宁卫及永平府的北边屏障之一。 而在永平府内,还有卢光祖所领的一镇湖北卫戍军分营驻守滦州、昌黎、乐亭三地。 又有刘体纯所领的一镇河南卫戍军,分营驻守永平府治卢龙县、迁安、长城冷口三处。 刘体纯、卢光祖这两镇卫戍军,既是抚宁卫的内援,又有剿灭地方匪寇、维护地方稳定的责任。 在永宁府西北部则是蓟州镇,由李国英所领的第七镇,分营驻守长城的喜峰口、汉儿庄、熊窝头三处军事要地。 以上五镇兵马,便是大明在永平府的全部兵力布置。 五镇总兵,以杨展为首,故杨展目前虽未有提督之名,却已掌提督之权,亦担负着提督永平府军事的重任。 至于山西大同那边,李定国率领着边防军第二镇、第六镇(袁宗第为总兵),以及张化龙、孙守法的两镇卫戍军,既要负责防御北虏入寇,又要震慑才整编不久的大同府反正军队,以及剿灭匪寇、稳定地方,同样责任重大。 因此,这两个地方确实离不开大将镇守。 朱媺娖对如何安排其实早有想法,但她不适合直接提出来,而是提前跟红娘子交流过。 此时,红娘子便起来出声道:“陛下,臣以为永平府可用李国英接杨展之位,再调一镇卫戍军过去即可。 至于大同这边,臣以为袁宗第足可升任镇守大同之能。至于兵力,有大同反正军整编的两镇卫戍军协防,防备北虏由大同、太原入寇绰绰有余。” 红娘子平时很少在军事会议上发言,她这一开口,其他人都颇为慎重地看着大明军事布防图思考起来。 正文 第517章 委任五提督欲定边患,梳理三边镇以卫京师 , 去年北伐之战,吕大器、李定国攻入山西,不止大同姜襄反正,山西其他各府亦有部分绿营兵反正,或是地方士绅、百姓起义声援明军。 战后,李定国按照朱媺娖的要求,携重兵直接解除了姜襄的军权,之后朱媺娖只给了姜襄一个左都督的职衔,将其调来南京“养老”。 另外,朱媺娖还赏赐了姜家一套大宅,让姜家从大同搬到南京来,以此手段彻底瓦解姜家在大同的根基。 在大同及陕西其他府县反正、起义支援明军的军队,都在战后接受军务院募兵司的遴选、军训司的训练。 之后,其中精锐士卒被调去补充各边防军在北伐之战中损失的士卒,剩余的人则掺入从其他卫戍军调来的将官,以及从绿营兵俘虏中甄别出的部分可用士卒,整编成了四个山西卫戍军镇。 其中两个卫戍军镇都被布置在大同协防,另外两个镇则被布置在太原府。 因此,加上李定国所领的两镇边防军、两镇原陕西卫戍军,仅就防备北路入寇而言,确实绰绰有余。 即便是将李定国的边防军第二镇调走,也足够了。 再不济,山西也可向陕西或北直隶求援。 至于红娘子推荐袁宗第接替李定国的位置,是否有私心,谁也不敢说。 毕竟红娘子是朱媺娖的真正元嫡,又与朱媺娖私交甚好,没谁敢无凭无据地怀疑她。 况且,永平府方面,红娘子推荐的是出自左良玉麾下,也是原官军出身的李国英,而非是顺军出身的刘芳亮。 这应能证明,红娘子确实是一心为公。 见众臣没人说话,朱媺娖便道:“若无异议,朕便委任袁宗第为大同、太原两府军务提督,委任李国英为永平府军务提督。 再调党首素所领一镇河南卫戍军北上,接替李国英驻守喜峰口、汉儿庄、熊窝头三处要地。 至于李国英部,则移师镇守抚宁、抚宁卫。 再委任李定国为广西军务提督,以边防军第二镇为其督标,着其收到圣旨后三日内启程前往广西上任。 委任杨展为云南军务提督,以边防军第三镇为其督标,亦需在收到圣旨后的三日内启程,领军前往云南。” 随着,朱媺娖说出这番话,武英殿内军务院群臣左边的一张竖放桌椅上,翰林院待诏张家玉正在飞速地记录着。 因为翰林院的主要工作,就是撰写圣旨。朱媺娖此时所说的话,都需要作为撰写圣旨蓝本的——总不可能,事后他们再去找朱媺娖重复之前的话。 他们写完圣旨,给朱媺娖过目、盖印之后,再由军务院或内阁等部门加部门印章,才会成为发给某人、某地方衙门的正式圣旨。 至于朱媺娖个人所发的圣旨,正式的叫中旨,不那么正式的则叫手谕。 手谕不论是朱媺娖本人还是秘书处秘书,都可以写;中旨需要注意措辞,一般还是会让翰林院的人来写。 稍倾,朱媺娖注意到张家玉停笔,才继续道:“另外,朕欲将保安州并入宣府镇,改名为宣府。 将密云、密云后卫、潮河所、渤海所、怀柔与延庆州相并,改为延庆府。 再将遵化、蓟州、平谷、玉田、丰润皆并入蓟州镇,改名为蓟州府。 由此使蓟州、延庆、宣府三府由东向西,并列为京师正北之屏障,以靖南侯黄得功提督三府军务,诸卿以为如何?” 朱媺娖这一番行政区域更改,等于是将京师北面较为混乱且不合时宜的行政区域梳理了一遍,使之更能适应时势。 此事之前军务院众臣早有讨论,只因事情涉及到了政务方面,才一直没有定论。 如今朱媺娖既然亲自提出来,自然再好不过了,当即众臣纷纷赞同。 至于顺天府因此辖区减小一大块的事,谁也没提,因为现在不少人都看出来,朱媺娖有意就此定都南京,没有再将朝廷搬回京师的想法。 以前朝廷设立在京师,虽可以就近防备北虏,却也经常令京师遭受北虏威胁。 另外,朝廷在京师,必然使京师人口大增,而北方产粮不如南方,以前大明朝所用粮食多依赖漕运,可漕运已经废除不说,没废除前也是耗费甚重,问题极多。 况且,如今大明有了电台,即便朝廷远在南京,也可以很好的掌控北边局势。 如此就将朝廷中枢放在京师的优势全部抵消掉了,便再也没有还都京师的必要。 只是还有一些人隐隐担心,南京原名金陵,似乎国都设立于此处的王朝皆不长久,即便是大明,也经历了靖难之役而将都城改成了京师(明朝定都于此前名北平)。 这一点隐忧,和大明都城的安稳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崇祯年以前不说,崇祯年间东虏入寇,屡次围住都城,逼得朝廷诏令地方军队勤王,弄得各地是一地鸡毛,可以说加速了崇祯朝的祸事。 如今既然将朝廷中枢改在了南京,朝中众臣是不想以后大明再经历崇祯年间的难事了。 当然,不少人都看出来,朱媺娖志向高远,有意彻底平定东虏、北虏——若真能如此,令京师以北千里之地皆安稳,还都京师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毕竟京师就风水来讲,是胜于南京的。 ··· 北直隶,顺天府。 堵胤锡是在正月初三下午,就接到了南京电讯处发来的关于军务院最新决议的电报,至于发给黄得功、杨展等人的旨意,估计最快也得半月后才能送达。 堵胤锡收到电报后,便可以先告诉杨展等人,令他们做好相关准备。 也是如此,朱媺娖才说让杨展等人在收到圣旨后的三日内便启程。 若是遇到紧急事务,朱媺娖还可以用电报直接传旨。 这也是如今大明电台还比较少、无法配给各省各军镇的缘故,待到将来电台更多,能配到各省各军镇,朱媺娖便可以尝试以“电令”替代圣旨··· 收到这封电报时,堵胤锡并不在京师内,而是在城外。 因为今日是京津铁路开工之日。 此事更古未有,对于大明来讲又是极重要的大事,他作为山西、北直隶两省总督,自然要来参与开工仪式,以示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正文 第518章 铁路动工势如开天辟地,假发价飙皆成和尚平头 , 自去年火车、铁路在成都进行数里地的试制与试运行成功,铁道司下属铁路建设局第一铁路建筑工团便奉朱媺娖之命,来到顺天府,准备修建京津铁路。 若是正常修建铁路,单是勘察山川地势等信息,就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 以大明这帮新手的技能和经验来讲,即便京津铁路基本是在平地上修建,没多大难度,但依旧需要考查数个月乃至半年以上才行。 不过,朱媺娖直接将后世神州最早修建的京津铁路信息拿了过来,让“第一铁路建设工团”进行参照。 这等于拿着标准答桉做题,速度自然比正常的勘察快多了。 作为大明第一个铁路建设团队,第一铁路建设工团上至总工程师,下至普通的铁路修建工人,皆斗志昂扬。 因为他们都从视频中见识过铁路运输的能量,也在成都验证过铁路运输。 他们还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将因这大明第一条正式铁路被记载于史册,名留青史,实现很多士大夫一辈子的追求。 当第一铁建团由水路、海路辗转来到顺天府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中旬,天气严寒,甚至下了场雪,但他们依旧不惧艰苦地进行工作。 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验证了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相关地势资料。 这才能于昭武二年的正月初五就开始京津铁路的实际建设。 虽然是拿着后世的铁路资料验证过,但第一铁建团却发现无法完全照抄答桉,因为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线上,无论是城镇还是水陆环境,与如今的实际情况是有一些差异的。 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 因此,最终第一铁建团确定的路线是:先修筑京师西南的宛平县、大兴县、通州之间的铁路。 因为通州到京师的运河、以及宛平这边的卢沟河,是此时进入京师的主要通道。其中又以与通州对应的外城广渠门人流最多,其次才是西边的广安门,南边的左安门、右安门。 尽管东边还有内城的东直门、朝阳门,外城的东便门,外城南墙也有永定门,但平常是不会给普通人走的。 虽然如今京师人口十不存一,民生凋敝,朝廷目前也没有还都京师的计划。 但既然是建设铁路,自然得考虑长远些。 宛平、大兴,都在京师南边,与通州之间的铁路一旦修成,便可以替通州分担进入京师的人流,沟通京师外的西、南、北三面。 至于京津铁路南边的一段,则是通州、香河、杨村、天津三卫,最后到北塘为终点。 之所以终点不选择卫河入海的大沽口,而选择潮河入海的北塘,是因为潮河(非密云潮河)上游连接着鲍丘水、沽河、洳河、浭水等河流,与通州运河、卢沟河等水系不同,连通了京师东部的蓟州等一大片土地。 将京津铁路终点建在北塘,便可以让蓟州等地通过水路,更好的与京师相联系,乃至经由海路与南京相联系···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锣鼓喧天。 在一套大明的动土仪式后,京津铁路正式开建! 除了堵胤锡、章旷领着一板子文官在场,堵胤锡还调了督标(第十四镇)的一营边防军过来镇场子。 宛平县余留的少数士绅地主以及平民百姓,也都被知县请来观看仪式。 这是铁建团的建议,避免以后当地百姓对铁路、火车有所误会。 说起来,后世带清修建这神州第一条铁路时可谓困难重重,据说完备的计划因各种原因被老佛爷搁置了十几年。 明明李鸿章在洋务运动中就要建设铁路的,却一直拖到甲午海战之后才进行,到八国联军攻入京城后才建成··· 大明如今的情况却是与当时有很大不同。 接连经历过伪顺、伪清入京师,再经历了大明北伐,京师周边人口十不存一,跟“人烟稠密”四个字都不沾边了,铁路不论占田、还是占坟,都没人敢来提出异议。 至于士绅地主,即便没有在之前连番兵乱、天灾中死掉、逃亡的,后来也因剃发易服留了金钱鼠尾鞭而北逃一大批。 只不过那批人没有真的逃掉,而是大部分都被明军抓住,成为罪囚罢了。 所以,宛平即便是曾经的京师左近上县,如今到场的士绅地主也不过五六人。 这几位之前都是逃往附近深山或是南方,才躲过了种种劫难。 此时,瞧见数万铁建局从工屯兵中招收的铁路工人,拿着锄、镐、锨等工具,在从宛平到大兴的官道左近两三里外的一条长线上开挖铁路地基,蔓延而去,气势犹如开天辟地,都不禁露出好奇、震惊之色。 “这铁路究竟是什么路?仅宛平到大兴这一段就要动用数万青壮?” 另一人则不禁感叹道:“怕是当年隋炀帝开挖大运河,气势也不过如此了。” “嘘!”旁边朋友赶紧提醒这人,“张兄慎言!” 张姓士绅也意识到不该拿隋炀帝比喻当今圣上,忙紧张地看周围,见绝大多数人都注意着那震撼的动工场面,并无几个人注意到他的话,这才松口气。 于是忙向朋友道谢:“多谢耿兄提醒。” 耿鑫道:“前年你我一起逃往天门山中避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宛平,自当相互扶持。” 张瑞点头,“是该如此。” 耿鑫又道:“我听闻这铁路需以铁铺就,比那砖石道路还要便捷许多,又听说是专门给一种冒火的车跑,也不知是真是假。” “以铁铺就道路?”张瑞震惊无比,“朝廷怎可如此奢靡?便是铁多得没处用了,也不必如此吧?况且,用铁铺路不怕人偷吗?” 耿鑫笑道:“朝廷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偷的吗?即便是偷到了,恐怕也会没命用。” 张瑞恍然。 确实,朝廷既然敢以铁铺路,多半会派人沿路巡视,并严惩偷盗者。 若是头一块铁就要被砍头抄家,谁还敢动这个心思? 何况如今大明铁价并不高,很亲民,甚至比崇祯年间更便宜了。 再看看如今朝廷的军威,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没看见之前那些剃发易服,当了伪清顺民又妄图逃出关去的士绅地主如今都成了罪囚,在铁路工地上给那些铁路工人打下手吗? 说起这事来也挺让人唏嘘。 伪清统治北直隶一年多,想要活命的基本都被逼着剃发易服了。 但大明朝廷收服京师后,却只是抓捕了那些北逃,妄图逃到关外去的人为罪囚。而这类人多为士绅地主,毕竟普通百姓消息不灵通,也没跑路的资本。 至于留在当地的人,只要减掉那丑陋的金钱鼠尾鞭,朝廷便不做惩罚。 记得去年十一月、十二月时,整个北直隶假发价钱可谓暴涨,不少专营此业的匠人、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么多人都需要假发遮掩那丑陋的发型,正常假发哪里够用?因此最后各地的马、骡、驴都倒了血霉,身上但凡跟人发相像的毛发,都被剪完了。 如今一些外地人来到北直隶,往往会看到几大怪相,其一便是骡马驴都秃了毛,丑赖赖的。 可即便是骡马驴贡献了它们的毛发,北直隶剩余之人所需假发仍远远不够。 再加上假发价格如同窜天猴似地一路狂升,导致很多贫苦百姓买不起假发,最后只能将那可恶、丑陋的金钱鼠尾鞭剪了了事。 不过,为了彻底消除金钱鼠尾鞭的痕迹,其中一些人干脆剃成了大光头。 好在这时候,前来主持北直隶军政事务的总督堵胤锡也发布了朝廷政令——凡曾剃发易服者,只要未有北逃出关投虏的行为,只需禁掉金钱鼠尾辫、穿回大明百姓服饰即可。 于是,更多的人安心剃了光头。 如今过去一个多月,许多人的头发都长出了些许,但距离恢复昔日发髻仍差得很远。 这便造成了北直隶的第二大怪相——除去帽子或包头布巾,很多人光头或平头。 正文 第519章 巡抚配属官吏定制,三年义务教育开局 , 北直隶贫苦百姓中,光头或平头尤为常见,因为不论是价值飙升的假发,还是帽子,都不是贫苦百姓能戴得起的。 即便是包头布巾,也未必人人有一条——毕竟这年头有些人穷得连衣服都没有一身,家人共穿一条裤子、一套衣服的大有人在。 甚至还有百姓因为没衣服穿,专门在夜里穿着裤衩下地干活,以免白天里被人见到丢脸。 好在,堵胤锡、章旷主政北直隶后,这种情况迅速得到了改善。 北直隶原本就不是贫苦之地,之前如此窘迫,多因为兵祸及瘟疫等灾难。 如今兵祸基本消弭,大明收复北直隶后,为了缓解百姓升级困难,又用从南方调来的大比物资以工代赈,利用冬季冰雪封冻天地之前的半个多月进行各种以工代赈。 让百姓们修缮城池、道路、沟渠等,以换取钱粮布匹等维生物资。 不然的话,即便是有朝廷推广的蜂窝煤、煤炉,今冬北直隶也必然会冻死很多人··· 章旷回到巡抚衙门,进入他所居住的后院,便让婢女拿来温酒小酌几杯消乏。 北直隶天气太冷,他是南方人,又患有肺痨,虽得陛下神药医治,已无碍性命,但体质仍旧较弱,怕冷得很。 当然,最主要是他嗜酒的毛病难改,即便节制,偶尔也忍不住小酌几杯。 正喝着呢,前衙通讯科参事便拿着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封过来,道:“启禀抚台,这是督师那边电讯组刚送来的电报,是发给抚台您的。” 大明虽在嘉靖时期就将巡抚之职常规话,定为三品封疆大官,却并没有对巡抚衙署人员有所要求。 一般而言,巡抚和总督一样,都靠临时聘请的幕僚协助处理工作。 毕竟无论是总督还是巡抚,权力大事务也多,不是一个人能处理过来的。 朱媺娖在此前委任北方各省巡抚时,便针对此事做了更改,定下了巡抚配属官吏制度。 参考的是后世带清近代制度,在巡抚衙门设立通讯、法务、度支、农牧、工商、礼、吏、户、学、警十科。 每科委任参事一人(从七品)、左理一人(从八品)、书办一至三人(从九品),吏员二至十人不等。 十科官吏主要是协助巡抚处理相关事务,与相关衙署进行沟通,无法直接插手一方面事务。 其中法务科、警科此时还是虚设,即便等将来各省推行相关新政了,这两科也只有沟通该省法院及巡警部门的权力。 巡抚是有权调动本省巡警的,但却无权插手法院对桉件的处理。 若巡抚需要军权,只有获得朝廷临时委任才行。 即便是获得临时委任,正常情况下朝廷也只是给巡抚调动本省卫戍军之权,而不会给其调动边防军之权。 也即是说,朱媺娖将巡抚在司法方面的权利完全削除了,军权则削除了一半还多,只保证了巡抚的行政权力··· 章旷见信封上火漆印记完好,便揭开来看了里面的电报文件。 电文并不长,章旷很快看完,却不禁皱起眉头,道:“朝廷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通讯参事没说话,因为若有需要,章旷自会问他。若不是他该知道的事,他冒然去问,反倒坏了规矩、法度。 果然,章旷从电文上收起目光,便道:“去让王参之过来。” 十科都在前衙办公,叫人也就顺带的事。 通讯参事离开没多大会儿,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便过来了。 此人便是王参之,乃王夫之二兄。 湖南衡阳王家王朝聘有三子,长子王介之、三子王夫之,都已是举人,唯有二子王参之才名最不显,去年春上才中秀才。 王介之留在湖南没出来,王夫之被堵胤锡招入了幕中,章旷则是将王参之招来,当了巡抚衙门的学科参事。 常礼后,章旷将电文给王参之看,问:“立三(王参之字)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王参之看完电文,眉头拧成一团——因为朝廷竟然要让顺天府实行三年义务小学制! 这个政策并非独立出现的,而是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三地实行。要求今春便办,今秋则须看到一定成果。 政策具体内容是: 三府年龄在五至十岁孩童,无论男女,皆需上小学。可男女分班,也可男女混班。 连续上学四天,放假一天,如此往复。 节日可放假。 小学不仅不收取束脩,还需管孩子一顿中午饭。 若父母不送适龄孩子入小学,官府有关机构将一年罚款一两。 三年义务小学制皆由大明朝廷拨款,转款专办。 各小学学生不得少于一百人,且小学设立须得获得省提学司批准,并向礼部报备。 另外,小学所用新教材,将由朝廷有关部门刊印、发放。但小学所需各科教师(先生),须得由地方负责征募。 当然,教师薪俸也包含在义务教育花费中。 并且朝廷对小学教师薪俸直接做出了规定,暂为:普通各科教师月给银三两,各班主任教师月给银四两,年纪主任教师及学校各科主任皆月给银五两,副校长月给银七两,校长月给银十两。 若有兼职,则以最高职位发放薪俸。 如今各个主要城市米价皆降到了二两一石,所以这个薪俸算是颇为不错了。 三两银子,稍微节省,完全足够四五口每月花费。 何况,一家人完全依赖一人赚钱养家的情况也是很少的。 当然,仅以普通教师的薪俸对比某些地方私塾塾师赚的钱,便有又不足了。 可对比另外一些地方,一些私塾塾师赚的钱又不如小学普通教师。 孰高孰低,得看地方。 然而,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办好的。 王参之将电文放到了章旷桌桉上,便道:“抚台,即便经费足够,可这小学所需的先生却未必好招。另外,强制适龄孩童们上学也就算了,还要求女童也上学,这恐怕会引起地方非议。” 章旷道:“这些问题我也知道,找你来就是询问是否有办法解决。” 对比三弟王夫之,王参之才智较为平庸。 他苦思片刻,皱着眉头道:“先生我们可以先试着从地方读书人中招募,若无法招足,或许可以打那些罪囚家属的主意。 至于让女童读书,卑职也不知道会有何等结果。但若是能将男女分班,在让小学女班用女先生,甚至令一校因男女而划分两部,或许可有效减少非议。” “用罪囚家属?”章旷露出沉思之色,“此事恐怕我一人上书未必有用,或许该求助于督师。” 直接让罪囚当教师,朝廷肯定不会同意,甚至章旷等人也不愿意如此——那些人既然投效清虏,如何能再让他们为人师表? 倒是罪囚的家属,说到底多半是受牵连,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或可考虑一用。 但能不能成,章旷也说不准。 思来想去,章旷最终道:“还是先联络各州学、县学的官员,让他们五日后到京师巡抚衙门来开会商议此事。会后,让他们先尝试从当地读书人中招募教师试一试吧。” “是。” 王参之应了,当即前去办事。 顺天府不小,接下来这段日子,即便学科人员都动起来,恐怕通知各地也需要不少时间。 两人虽说要从当地读书人中招募教师,可实际都不报太大希望。 因为在当世而言,当教书先生对读书人而言算是较靠后的选择。 更别说,小学给教师定的薪俸虽高,可相较于三府的塾师而言,其实还是偏低的,且还要受到学校管制,不自由。 因此,王参之走后,章旷歇了一会儿,便动身去找堵胤锡商量请用罪囚家属的事,以备万一··· 正文 第520章 庭辩,绵掌 , 昭武二年正月初八。 应天府,紫禁城。 朱媺娖召集了阁臣、礼部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南直隶提学使、应天府府学教谕在武英殿开会,研讨教育相关问题。 这已经是昭武二年的第二场教育专题会议了。 自初三各衙门陆续开门运转以来,朱媺娖最先召开了军事会议,其次便是在初五召开了教育会议。 在第一场教育专题会议上,主要是确定了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 其中,关于小学使用新教材这一点,朱媺娖早就跟众臣进行过讨论。 众臣也知道后世的一些知识对于解决大明各种问题,让大明发展强大,更为有用,况且朱媺娖也并未再小学教育中完全摈弃儒学。 因此,在看过“帝君”郝光明请其他“仙人”编撰的三年小学教材后,众臣基本都表示赞同。 但对于女童是否该被纳入三年义务小学教育范围内,却引起了一番争论。 面对朱媺娖这位女皇帝,很多类似于“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以前常用于教导女子的话都没法儿提。 因此,反对这事的人是从另一方面提出质疑的。 那日的情景是这样—— 新任礼部左侍郎陈子壮最先出列道:“陛下欲令女子得到教育,固然是好意。然于百姓们来讲,此举却过于惊世骇俗,更何况是要强制执行,恐怕会引得民怨沸腾。” 陈子壮今年刚五十岁,是万历四十七年的探花,后来在崇祯年间官至礼部侍郎,还曾做过弘光朝的礼部尚书。 故此,他虽是广东人,官话却讲得很标准。 其人博才多学,不仅是岭南着名诗人,对明朝经济之道亦有所研究。 可同时他也是颇为传统的儒生,且刚做官时便以嫉恶如仇、刚直敢言着称。 虽然朱媺娖本人以及秦良玉、红娘子、刘淑英等少数奇女子的存在,令他对女子印象有所改观,可他还是认为,朱媺娖要一下子将女子纳入义务教育太激进了,会引起民怨。 毕竟,在大明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女子是不需要识字的。 这不,在陈子壮后,礼部右侍郎黄文焕便起身附从道:“陛下,朝廷欲令适龄男童接受三年义务教育尚未必能成,若是再加入女童,百姓怕是难以认同。 介时,整个义务教育恐将陷入停滞的局面,还请陛下三思啊。” 令朱媺娖意外的是,礼部左、右侍郎成了反对女童入学的急先锋,黄道周这位礼部尚书兼阁臣却并未发一言。 朱媺娖对于有大臣反对女童入学之事早有预料,但廷议中,她作为皇帝不好轻易下场,便让秘书刘淑英参与了这场教育会议,替她发声。 刘淑英自跟随朱媺娖以来,已受到颇多后世认知的影响,更何况为了此番教育会议,她还被朱媺娖耳提面命过。 此时便起身出声道:“两位侍郎皆言女童入学惊世骇俗,不为世人所理解,可为何不言女童入学之利?” 见刘淑英起身说话,参与会议,不少大臣都不禁皱眉。 陈子壮直接对朱媺娖道:“陛下,刘淑英身为秘书,却于此等会议上胡乱发言,实有悖法度,还请陛下黜之!” 黜之,就是开除。 此前朱媺娖确实没说过秘书处人员可以参与这等会议,却也没说不能。 于是朱媺娖道:“今日所以之事涉及女子教育问题,因此朕特许刘淑英参与。怎么,陈侍郎莫非怕与刘淑英一女子辩论不成?” 朱媺娖都说了是特例,陈子壮自然不好抓着不放,便道:“臣自是不怕。” 随即看向刘淑英,问:“刘秘书言女子入学于国有利,可否举例说明?” 陈子壮入昭武朝时间虽不长,但显然已经学会了新的庭辩规矩,那就是多讲数据、多举实力,而非泛泛而谈、空作大言。 刘淑英早有准备,闻言一笑道:“第一,女子入学得授教育,方知忠孝仁义,得智慧、脱愚昧。母智,其子女亦更容易增长智慧。 其二,女子若学有所成,上可如男子一般报效国家,下可更好的管理家务、教育子女。若家庭有所需要,还可以其才能养家。” 听到这里,陈子壮下意识就想斥责一声“荒谬”。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有开口。 刘淑英所说第一条,他大抵是赞同的。 他想反驳第二条,可想想红娘子、刘淑英等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更有朱媺娖这位女皇帝,他便实在无法开口。 这时刘淑英接着道:“第三,若能以教育为开局,逐步解放我大明女子之力,令女子做更多的事,便可令我大明迅速增加一倍可用之人力。 况且,大明男子得授教育后能出现如陈侍郎等诸位大臣这般的贤能,若女子亦能得授教育,不说也出现这么多人才,即便只出现一半,与大明而言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刘淑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陈子壮已听得目瞪口呆。 其他大臣也多半如此。 他们这时才意识到,朱媺娖不只是想女童接受义务教育这么简单,而是想要解开神州两千多年来对女子的部分束缚! 但是,这怎么能行? 陈子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妥。 就在陈子壮、黄文焕都哑口无言时,首辅袁继咸开口了。 “陛下,无论是让女童接受义务教育,又或者将来解放我大明女子之人力,或许都是好事。 但陛下若行事太过急切,恐怕不仅难以取得成效,还会令此事以后更难办成。 陛下尚且年轻,何不缓步实行,令大明百姓慢慢接受此事,渐渐进行改变?” 袁继咸也是反对女童接受义务教育和解放女子的。 但他知道朱媺娖既然把这事提出来,必定下了很大决心,恐怕难以阻挡。 因此,他只是想拖慢朱媺娖的脚步——若是能拖个几十年,待朱媺娖“羽化登仙”,其子继位,那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新皇不再是女子,想必对解放女子之事便不会如此执着。 刘淑英显然没料到袁继咸会使出这一招“化骨绵掌”,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朱媺娖见此,心急之下便准备亲自下场。 然而不等她开口,便有另一位阁臣开口反驳袁继咸。 正文 第521章 理学宗师插刀,男女分班议定 , “首辅之言差矣。”开口的人是交通部尚书路振飞,“今令三府女童先接受三年义务教育,已然是缓缓而行之,如何还能再缓? 陛下虽年轻,却有天助,便如两军交战,一方利器在手,可轻易击溃敌方,又岂可徘回不前,徒耗粮草?” 袁继咸惊讶地看向路振飞,没想到会遭到他的反对。 随即恍然。 路振飞身为交通部尚书,如今职权内铁路建设为第一要务。而要想尽快修建铁路,人力是不嫌多的。 此外,路振飞是北直隶曲周人,如今北方各省人口十不存一,从南方遗民犹嫌不够。 若是真如那刘淑英所言,解放女子之力等若让大明徒增一倍人力,有志尽快恢复北方民生的大臣恐怕都会意动,乃至赞同。 眼见袁继咸被稳住,解学龙起身辩驳道:“仅就强制女童入学接受三年义务教育而言,确实过于激进,臣以为或可取消强制,令百姓选择是否让女童入学。” 刘淑英听此,立即道:“百姓愚昧,若不强制,能有几人会送女童入学?如此此举有何意义?” 陈子壮就是看不惯刘淑英,辩驳道:“怎么没有意义?唯有让少数女童入学,看看结果,百姓方知如何选择。” 刘淑英气结。 陈子壮话虽未说明,但显然是指,女童入学多半不会有好事,以后百姓也不会如此选择。 就在刘淑英想着怎么反驳袁继咸、陈子壮、解学龙等人时,又一位意料之外的阁臣起身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黄道周道:“朝廷有教化百姓之责,既然百姓愚昧,不知女子向学之好处,朝廷就该以政令乃至律法引导。 如今我朝实行种种新政,皆在革除弊俗,使女子向学、解放女子之力,亦在此朝廷引导之列。 首辅却说此事还要再缓,却不知得缓到何时。须知,如今只是在三府令女童接受三年义务教育,若想令整个大明女童接受义务教育,恐怕也将耗费十年以上的功夫。 欲真正解放女子之力,恐非数十年之功不能成,如何还能再缓?当以雷霆之势,速行之!” 说到最后一句,黄道周是面向朱媺娖的,如同向皇帝请命,以示他支持此事的决心。 黄道周这一番发言,真的是让袁继咸、陈子壮等人惊呆了。 感觉像是自己顶在前面跟人打架,后面却被队友狠狠捅了一刀。 在他们看来,黄道周乃儒学宗师、理学大家,虽然以前为人做事有些激进、偏颇,但肯定也是反对解放女子之事的,至少不会让朱媺娖行事如此激进。 这一点,从陈子壮、黄文焕都反对此事,便可见一斑。 这件事毕竟太挑战传统了,若是真的实施见效,还将挑战儒家理学所定之男女人伦,可以说是理学大敌。 黄道周这个当代理学大师却支持此事,这让众人如何不意外? 事实上,武英殿中除了朱媺娖,其他人就没有不对此意外的。 但朱媺娖嘴角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枉她昨日将黄道周叫来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解放女子的相关视频啊。 黄道周虽然当时没答应,可如今这么做,显然是认识到了解放女子之重要性。 黄道周的发言可谓一锤定音,令袁继咸、解学龙、陈子壮、黄文焕四位反对的久久无话可说。 至于马士英、张有誉本就是看朱媺娖眼色行事之人,自然更不会反对。 工部尚书何应端则是中间派。 内阁中只两位阁臣反对此事,如何能成? 于是,女童被纳入三年义务教育中,以及大明将解放女子之力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今日这第二场教育专题会议,是研讨如何具体实施三年义务教育的。 ··· “陛下,如今应天府人口近三百万,适龄儿童众多。若只是招收男子为教师尚好,要是对女童单独开班,以女子为教师,恐怕难以招募如此多的女先生。” 会议一开始,时任南直隶提学使的袁枢就给朱媺娖提了个难题。 朱媺娖虽然跟郝光明商量过后,对此事早有计议,却还是准备听听臣子们的想法。 一则,得引导臣子去思考,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她出主意。 二则,也是加强臣子们对政事的参与度,如此他们办起事来才会积极。 马士英此前在庭辩女童是否该纳入义务教育中时没怎么发言,如今见局势已定,朱媺娖只是需要出主意、解决问题的人,当即就站了起来。 “陛下,既然女先生难招,不如便让男童、女童混班。反正都是五至十岁的孩童,同班上学也没什么。” 马士英说完,陈子壮立即反对,“不可,男女有别之念皆是从孩童时灌输,若男女混班,则不利于教导孩童理解男女之防。 且百姓对于女童入学就未必愿意接受,若将男女混班,必然更加反对,介时此事如何能执行?” 陈子壮眼见着无法阻止女童被纳入义务教育中,并没有消极以对,而是想着尽量帮朱媺娖规避实施此政中易犯的错误。 男女分班,便是他新的坚持。 其后,解学龙、黄文焕等人,乃至袁继咸,也坚持要男女分班才可。 见此,马士英心思辗转,道:“陛下,臣有两策,或可解决此问题。 其一,是强令官吏家中识字妻女为女童班教师;其二,则是以男子为女童班教师。” 众臣听此,又颇为激烈的讨论起来。 “从未听闻朝廷强征官吏妻女的,尽管是为教书先生,必然也会引起官吏不满,甚至生出祸乱。” “这一条确实太僵硬了。” “可是用男子为女童班教师便可以吗?” “此事得看怎么想了,毕竟女童班只是一些不过十岁的孩子。另外,一些富贵人家请男子为西席先生教导家中女孩也是常有的事。” “···” 听众臣议论难决,朱媺娖干脆直接拍板道:“朕以为,可将次辅之策略作更改——女先生继续招收,即便应聘的人少,也总有愿意的。若有不足,便以男子教师补充。诸卿以为如何?” 见朱媺娖没准备男女混班,袁继咸、陈子壮等人自然不会再反对,当即和马士英等一起表示赞同。 解决了缺乏教书先生的问题,剩下的便是一些小问题了。 朱媺娖跟众臣商讨了两个多小时,便将相关事宜都确定下来。 最后,朱媺娖则勒令,应天府各县小学必须在二月初八开学。 也即是说,接下来为此事应天府各县便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这件事需要忙碌的是应天府各县主官及府学、县学官吏,对于最上级的礼部而言,接下来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准备将在二月份举行的会试。 这场会试既是朱媺娖登基后举行的第一次会试,也是科举改革后旧学举人们最后一次考进士的机会。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正文 第522章 张煌言赴京赶考,看报刊举子论政 , 因为是以公主的身份再造新明,在部分改革上朱媺娖就没一下子做绝,给一些人留下了改变、适应的机会。 她要对科举制度动手,之前便通过《大明报》向天下读书人通告了将改革今年八月的乡试。 其中,乡试文理分科,并在文科中保留部分针对四书五经的考试内容,便是给旧秀才们留一条出路。 二月份的这次会试,制度上基本上没有改变,则是朱媺娖给旧举人们留的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只能走一次罢了。 待到下一次会试,考试制度与内容便都会根据乡试改革做相应的更改。 不过,即便会试制度不改,朱媺娖也可以通过会试、殿试的策问部分,选取对大明发展有用的人才。 所以,这次会试不仅百官重视,朱媺娖也是颇为重视的··· 这次会试,按照惯例,将在今年的二月初九至二月十五举办。 因是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 此时虽然还在正月里,距离春闱仍有一个月,但很多远方的举人已经赶到了南京城,或在亲友家借住,或是住在客栈,也有本身在南京有房的。 至于说穷困潦倒,只能住佛寺破庙的,根本不存在。 毕竟举人已经是大明真正的特权阶层,就没有哪个差钱的。 即便是没田、没房孑然一身的,只要开口说愿意给某家孩子当先生,立即就有一大把人抢着聘请、送钱。 鸿运客栈。 一个老两青的文人组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位书童。 那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到都是典型的文人打扮。 可另一位青年与其书童身形却略显壮硕,且眼神颇为锐利,肤色略黑,腰间佩刀而非佩剑,若非穿着儒衫,倒更像是个武人。 最醒目的是,壮硕书童还背着一张大弓和一壶箭。 客栈小二、掌柜见此虽略感诧异,却并没有担心什么。 就他们所知,大明朝廷如今不禁刀剑,但若有携带长枪、弓箭入城者,必须做报备。至于火炮、火枪、弩箭、盔甲都属于禁物,非朝廷允许,常人是不准拥有的。 今日才是正月初十,鸿运客栈虽是往年读书人到南京参与乡试最喜欢下榻的客栈之一,可如今毕竟是会试,赶考举子人数要远少于秀才,故而鸿运客栈距离客满还差不少。 小二上前热情地问:“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的老者道:“自然是住店,要天字号房、人字号房各三间。” 说完,老者就要到柜台交押金。 壮硕青年道:“怎么好让履安先生破费,还是晚辈自己来吧。” 这鸿运客栈上房价格昂贵,如今恰逢南京会试,价格又有所上涨,故而老者并没有坚持。 两伙人当即各自先交付了一个月的押金,然后便随着小二去后院选房间——既是上房,自然是不会是临街吵闹处,而是在后面较为僻静的地方。 小二在前面带着路,忽然换了宁波话道:“三位老爷都是宁波人吧?小的也是宁波人。” 老者笑道:“原来是小老乡,失礼。” “老爷客气了。”虽然三人并未表明举人身份,但小二已经看出三人必是赶考举人,又多问了一句,“三位老爷是宁波哪里人?” “鄞县。” “鄞县是好地方啊,文名在整个宁波都排得上号,三位老爷此番必能高中···”小二边滔滔不绝的讲着,边给三人安排好了房间。 待小二临走时,壮硕青年却叫住他道:“今日那《大明报》旬刊该出来了吧?你去买两份送过来。” 青年的书童则给了小二几十文钱。 小二接住钱,笑道:“跟这位老爷说一声,如今《大明报》出的可不是旬刊,而是旬半刊,五日一发。” 待小二离开,壮硕青年站在二楼外走廊打量着周围环境。至于房屋检查,行礼安置,自有书童去做。 这时那老者也出来了,应是听见了壮硕青年让小二买报的事,笑道:“玄着看来很关心国事啊,刚到京城就要看报。” 壮硕青年道:“清虏虽已被赶到关外,但国事仍多艰,我辈举子自然是要多关心。” 这壮硕青年二十六七岁,却是来南京赶考的张煌言。 张煌言出身于浙江宁波一个官僚家庭,父亲官至刑部员外郎,可惜在张煌言十二岁时就病逝了。 张煌言因小时候跟随父亲宦游大明各地,见识了天启、崇祯年间的地方动荡、百姓疾苦,因此少年时便胸怀大志,且为人康慨喜欢讨论兵法之道。 后来,他于崇祯九年中秀才,崇祯十五年中举人。 因崇祯年间朝廷急需武备人才,故读书人科举亦可加试骑射等武科,而张煌言屡次加试都是骑射三箭皆中,引人惊叹。 至于这老者,在后世也算是颇有些名气,乃是宁波鄞县万氏的万泰,师从刘宗周,乃是崇祯九年举人。 此人生了八个儿子,各有成就,后来被称为万氏八龙。 这次跟随他一起来赶考的青年,便是其第长子万斯年,比张煌言年长一岁,也是崇祯十五年举人。 张煌言跟万泰聊了没多大会儿,小二就买来了两份《大明报》旬半刊。 张煌言给了一份万泰,自己便拿着另一份就在走廊上翻看起来。 却见这旬半刊标明了一月第二期,说明是在正月初五发的首期。 随即他直接翻到军事板块,一看顿时皱起眉头,叹道:“清虏还未彻底平定,云南又有土司作乱,居然占据了昆明,将沐国公都驱逐了···我大明何日能彻底太平?” 旁边万泰正津津有味看着政治板块上的“三府实行三年义务小学制”之事,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西南土司叛变不是常有的事吗,小乱年年有,大乱每十年必有一次。 如今距离贵州的奢安之乱结束已过去近十年,云南出现大乱并不奇怪。” 张煌言继续看军事板块上的相关内容,才知道在广西竟然还有原张献忠麾下的数万流贼未曾剿灭,如今有可能与云南叛变的沙定洲混到一起,糜烂西南。 他心中焦急,恨不得当即弃笔从戎,奔赴西南替朝廷平乱。 但他知道,仅以举人之身,起点太低,到了西南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想要更好的报效国家,实现抱负,必须考中今科进士才行。 ‘我若中进士,必图进军务院,待将来定为大明彻底平定西南边患!’尚且年轻,不知世事艰难的张煌言看着报纸不禁如此想。 这时旁边万泰忽然嘶了一口凉气,道:“朝廷要实行三年义务教育本是好事,为何非要将女童纳入其中?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张煌言恰好看完不多的军事板块内容,闻言翻到最前面的政治板块。 只见政治板块讲述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大明第一条铁路京津铁路已于正月初五正式动工,预计将在半年内建成,并开通运行。 其二,今年将在二月初九如期举行会试,考试制度、内容都不变。 其三,便是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 文章对“三年小学义务教育”的报道是最长的。 既讲了该政策的具体内容,又讲明了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对未来的相关展望。 看完这段,张煌言也是眉头微皱。 女童入学,乃至朝廷解放女子之力的想法,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在挑战他以往的三观。 但若这一政策真的有益于大明发展强大,那就该拥护朝廷政策。 想到这里,他对万泰道:“履安先生,晚辈觉得这刘淑英所言不无道理,若能解放女子之智慧、力量,我大明不说人才、人力增加一倍,便是增加一半,也是于国大大有利的。 况且我等皆知,富贵人家本就会教导女子识字明理,如今朝廷不过是让三府寻常百姓家的女童亦有三年的读书机会罢了。有何不可?” 万泰闻言,一时陷入沉思中。 正文 第523章 预知圣意图转行,围观告示欲应聘 , 秦淮河附近,某处小巧别致的宅院中。 卞玉楼满脸讶异不解地道:“我们在这秦淮河上把画舫经营得好好的,姐姐为何想要去当那小学的女先生?” 卞玉京正在屋内对着一面半身玻璃镜试穿衣裳——这是一种能彰显女子身份的女式儒衫,去年在应天府流行起来的。 她闻言道:“玉楼,我们这一行吃得是青春饭,而姐姐已经二十四了。 况且你没发觉吗,自从我们在秦淮复出的这几个月,捧场的来来回回就是以前关系好的那十来位恩客。 另外,去年年底某几个小报私评出了一个秦淮八艳,你我姐妹却都不在其中。 被评入列的那八位我都了解了,就没有一个年纪超过十八岁的。 而你,今年也十八了吧?你仔细想想,这碗饭我们还能吃几年?” 卞玉楼听得秀眉紧蹙,沉吟了下,道:“姐姐若觉得我们年龄大了,无法维持画舫的经营,可以买几个孩子调教啊。 甚至,初雪、初晴她们资质就不错,虽有十四五岁,但相信凭姐姐的手段,要捧红她们也是可以的。 不论怎样,这秦淮画舫的生意总是我们贯做的,而去做那小学女先生之事,且不说如今舆论因之沸腾,月奉才不过三两银子,如何能为维持我们日常花费?” 初雪、初晴是两人的婢女,七八岁时便侍奉姐妹俩,如今已有六七年了,原本就有当“接班人”培养的想法。 只是这两位婢女无论姿容还是才艺,在卞玉楼看来都还差不少,即便入行,也不过是沦为普通青楼艺伎,难以成名。 卞玉楼觉得培养两个普通艺伎没什么意思,也难以有好的收入。 当然,若是没别的变化,且两位婢女也愿意,她最终还是会让两人入行,就如卞玉楼所说的,在她们培养出新人前顶一阵子。 但是··· “玉楼,若是以前,你想法未必不可行。可是,当我在柳眉那里探知到一个消息,便知我们这一行恐怕做不长久了。” “什么消息?”卞玉楼露出好奇之色。 “圣上可能会封禁青楼等风月场所。” 这一句话出来,对于卞玉楼来讲不异于石破天惊。 她失声道:“什么?这怎么可能?古往今来,从未听过哪朝会封禁风月···唔!” 卞玉楼话还没说完,就让卞玉京捂住了嘴巴。 只见卞玉京一脸严肃地道:“此事乃是我从柳眉那里探得的机密,她是推测的,而我又是从她话中推测的。 你这般大声喧嚷,叫人听到传出去,惹来祸事我们如何担得起?!” 卞玉楼闻言害怕地看了看屋外,见婢女们并不在,才松口气。 随即回来便低声道:“姐姐所说之事太不可思议了,我不信。” 卞玉京无奈一叹,道:“此前你若听闻我大明将有一位公主做皇帝,会不会也觉得更古未有、不可思议?” 卞玉楼一时哑口无言。 卞玉京又道:“这事原本我只是有些推测,可此番《大明报》出来,政治版块上的文章说要解放女子之智慧与力量,我便知,圣上要封禁青楼等风月场所之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篇刘淑英所写的关于解放女子之智慧、力量的文章卞玉楼也看过,闻言不禁道:“解放女子与风月之所会被封禁有何关系?” 卞玉京耐心地讲道:“朝廷若真欲解放女子,必然会设法提高女子地位,不说等若男子吧,起码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大的差距。 不论是那些卖身的,还是我等艺伎,说到底都是以色娱人的贱业。若还这般光明正大的存于世间,岂不大大影响女子的声誉?如此,女子地位如何能提高?” 卞玉楼仔细一想,发现卞玉京说得确实在理。 她心里想着若是她能主宰天下,怕是也不会允许女子做这般买卖——这实在有辱女子名声。 朝廷若实施此政策,或许暗娼难以禁绝,但再想这般光明正大的经营青楼、画舫,怕是不成了。 想到这里,卞玉楼慌了,道:“若如此,我们以后可怎么过活?” 卞玉京拉住卞玉楼的手,安抚了一阵,微笑道:“我们并非离开此业就活不下去——你若不想做事,可寻个士绅或富商为妾,又或者寻个殷实平民为妻,都是可以的。 你若不急着嫁人,或是一时挑不好,便可和姐姐般,先去应聘那小学女先生试一试。 我看这小学里职位也是可以往上晋升的,兴许来日我们也可以如那柳眉一般成为官吏呢。” 卞玉楼听了犹疑,“可是我等毕竟出身青楼,怎会被允许做教书先生?” 卞玉京道:“那柳眉不也出身青楼?如今可是官身呢,我们只是做教书先生,有何不可?至不济,也得去试试吧?” “行吧,我就陪姐姐试一试。”卞玉楼终于被说服了。 应天府各县招聘男女教书先生的告示,已经随着昨日《大明报》旬半刊的发行,张贴到了南京城各告示栏。 卞玉京特意去看过,知道要招募小学教书先生之事由各县县学负责。 姐妹俩都穿上了女款儒衫,扎着单髻,带着婢女来到江宁县县学外,发现不仅贴告示的墙前围着一大群读书人,县学大门外更是排起了一二十人的队。 这让姐妹俩都紧张起来。 “姐姐,这些人不会都是来应聘小学先生的吧?如此我们如何应聘得上?”原本就不自信的卞玉楼更不自信了。 而且,除了她们,这里根本没别的女子。 卞玉楼也很紧张、忐忑,但还是坚定地道:“没试过怎么知道应聘不上?” 她当即带着丫鬟初雪,去往告示墙,准备看看那些读书人在看什么,是否与小学招募先生之事有关。 “烦请各位兄台让让可否?”卞玉京见进不去,只能出声。 好在围观的读书人议论声并不高,一听见女子的声音,前面就有好几人回过头来。 见确实是个穿儒衫的女子,神色都古怪起来。 其中一人问:“姑娘莫非是来应聘小学教书先生的?” 卞玉京拱手道:“正是,不知诸位所看告示是否关乎此事?” 这人一笑道:“自然相关。” 随即就高声吆喝道:“诸位朋友都让下路,有人来应聘女先生了!” 这人语气中带着打趣,却也并无多少恶意。 卞玉京并不在意。 待众人让开路,她便在种种异样的目光下走了进去,终于是瞧见了那告示上的内容。 果然是关乎小学招聘先生的要求。 上面言明,应天府所实行的三年义务小学将开设三门主课、三门副课。 主课为:语文、数学、自然。 副课为:体育、劳动、艺术。 凡应聘小学教师者,须得符合以下要求—— 其一,年龄需在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 其二,需本人无枉法犯罪记录。 其三,需能根据小学教材,自学一门主课内容。 其四,需能根据教材代教一门副课。 看完这告示,卞玉京整个人都蒙了。 这小学教的都什么课啊? 她原以为,小学即便不学四书五经,也该学千字文、百家姓、增广贤文一类的蒙学书籍。 可怎么是这些? 语文或许与文学有关,数学不应该等蒙童识字明理至少成为秀才再去研究吗? 至于自然、体育、劳动、艺术,意思她都大概能懂,可除了艺术,其他几门又怎么能成为孩童学习的内容呢? 这时,先前吆喝着帮卞玉楼开路那书生笑问:“怎么,姑娘可是让这小学先生的招募要求吓住了?” 正文 第524章 南京官话,玉京面试 , 卞玉京没有答这书生的话,而是离开人群,带着卞玉楼到县学大门前排队。 趁着排队的功夫,卞玉京将小学先生的招募要求跟卞玉楼一一详说了。 听罢,卞玉楼退缩之意更甚,道:“姐姐,这小学要教的东西我们几乎都不懂,有的甚至都没听说过,如何能通过县学面试?此事还是算了吧?” 卞玉京道:“我们不懂,这些人便懂了吗?况且,若是来了连面试都不敢参加,那才会惹人笑话。” 说完,卞玉京看向那些告示墙下的书生,发现不少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有人等着看她们笑话。 这时,有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书生从里面出来,恰好有人认识他,便打听起面试的情况来。 “闻兄,可面试上了?” 姓闻的书生道:“面试官虽说三日后才会公布今日面试结果,但我怕是难以选上。” “哦,怎么说?闻兄不是应聘那语文教师吗?据我等猜测,语文应是教学生识字读书之课,闻兄虽非秀才,却已过了童生试,怎会面试不过?” 闻姓书生叹道:“语文却是教导学生识字读书的课,但面试官要求须得以南京官话或北京官话教读。你知道的,我原是浙江宁波人,南京官话一直说不好,此番如何能过?” 至于北京官话,这闻姓书生没讲,也没人问。 因为自东晋南渡,晋朝士人将雒阳雅音带到金陵、建康等江南地区,金陵雅音,也即是南京官话的原身,就是之后历朝历代全国通行、官方认定的正版官话。 只有元朝例外,但元朝存在时间太短,一些相关政策太奇葩,故而等到大明代替大元,南京官话地位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朱元章虽带着淮西勋贵集团入主南京,使得南京官话受到了江淮话些许影响,但仍不失雅音本貌。 后来朱棣虽然迁都北京,可却从南京带去了四五十万人,再加上南京话为官话已是上千年的事实,故大明迁都北京同样没影响到南京官话地位。 只不过,到了明末,因京师位于北方,终究使北平话被默认为第二种官话——注意,是默认,而非官方认证。 即便到了后来的带清,也难以撼动南京官话统治全国的地位。 雍正曾设立专门的部门、政策,推行北京话,希望顶替南京官话的老大地位,却也只不过让北京话流行范围更广,在清末才成为与南京话并行的南北两种官话而已。 直到带清结束,民初拟定国音,在“京国之争”后,当时的北京话(主要指当时的承德话),才被定为国家标准语言,并发展成为后世的普通话。 也即是说,如今北京官话只能算是区域官话,就跟后世的西南官话地位差不多。 闻姓书生显然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南京,结果南京官话都说不好,自然不可能去学北京官话。 得知了闻姓书生的遭遇,顿时排队的书生中有其他奔着语文教师去,却同样自觉官话说得不好的人露出担忧之色。 这时闻姓书生又道:“若仅是要求说好官话也就罢了,关键还要求有代教副课的才能。 那体育说是要带领学生强身健体,我非武人,如何做得到? 至于那劳动课,说是要会下地干活或是工坊做工,我同样不懂,也从未做过,更不屑于做。 于是,我就想带艺术课,毕竟我只有书法能勉强拿出手了。 可考官却道,书法属于语文教学内容,所以艺术方面的才能只能是乐、画、棋或者别的雅艺。” 说到这里,闻姓书生重重一叹,道:“我不过是想在官府里有个身份,再每月赚三两碎银而已,何至于被如此刁难?这小学教师,不做也罢!” 说完,径自离开。 其余人议论了会儿,大约有几个人情况跟闻姓书生差不多,也纷纷离开。 这倒是让卞玉京排队的时间变短了。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卞玉京。 她被人领到了县学里面的明伦堂,便见下面听讲的位置上坐着三个人,便是此番面试的考官了。 其中两位身着官服,应是县学的教谕和某位训导,另一位却似乎是位宫中女官——也亏得卞玉京见多识广,不然未必辨认得出来。 见有宫中女官在,卞玉京虽然意外,却对此番面试更自信了点。 坐最左边的中年男子故作威严地道:“我乃江宁县学教谕吴畴,接下来你按照本官说的做即可。” “是。” “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此前从何业?” 卞玉京没想到一开始就要到这么关键的问题,好在她对被查身份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小女子卞赛,原籍苏州吴县,本官宦之家。 后因父亲早亡,家道中落,不得已辗转至南京秦淮河以卖艺为生。” 听着这话,三位面试官都一愣,便连那女官都不例外。 随即中间的训导便问:“你莫不是数年前艺名为‘卞玉京’的秦淮名妓?” “小女子自号玉京道人,卞玉京确算是艺名。” 确认卞玉京身份后,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那训导先跟教谕吴畴交流了下眼神,便低声问旁边女官:“钦使,此类人也可应募为小学先生吗?” 女官略一迟疑,看了卞玉京几眼,才道:“朝廷所下要求可有不许她应聘?” “自是没有。”训导犹犹豫豫地道,“但她毕竟是风尘中人,如何能为人师?若让她做,学生们的长辈该会如何想?” 训导声音虽低,可因为明伦堂中就几个人,卞玉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不禁逐渐下沉。 那被称为“钦使”的女官成为她唯一希望。 只见女官又犹豫了下,道:“且先让她面试吧,此事我回宫中会请示陛下。” 另两人点头。 随即教谕轻咳了声,问:“你要应聘为哪一门课的教师?” “语文。”卞玉京道。 数学卞玉京虽耳闻目染一些知识,但自问所懂连皮毛都算不上。 至于自然,她倒是知道方以智奉命在筹建“大明自然科学院”,可自然到底是什么,她并不清楚,自是不敢选。 随即,教谕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到某页道:“你读一读桌上那本一年级《语文》(上册)教材第七篇的《对韵歌(一)》吧。记住,读书需用南京官话或北京官话。” “是。” 卞玉京应了声,便带着好奇地翻开桌上《语文》教材,找到教谕所说的《对韵歌(一)》。 教材也如大明报一般是横版的,且加了标点符号。 她早已看习惯,因此一眼就浏览了这篇的两句话。 随即目中露出异色。 在她看来,这《对韵歌(一)》的两句虽然简单,却朗朗上口,应该对孩童学习作诗、写对子有着极好辅助之用! 心中赞叹的同时,她口中并无迟疑,当即用标准南京官话不紧不慢地念道:“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正文 第525章 鼎力革新小非议,不拘一格用人才!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26章 内务处,女钦使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27章 承包竹林十年,科学人才断代?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28章 小学开学日,辽东军情来!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29章 多尔衮登基实封二王,八晋商卖国罪无可恕!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0章 八晋商聚会密谋,李来亨奉令检查!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1章 暗战急死士服毒,地道多八狗出逃!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2章 地道毁,忠骨埋!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3章 王登库:我真是货郎,老货郎了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4章 不打自招,威胁卖命!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5章 狡如狐,财通神?天网恢恢终不漏!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6章 地道开掘锦衣卫获救,双堡变迁范永斗享乐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7章 范氏望族?张网以待!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8章 故作慷慨实则善财难舍,雷霆之势捉拿国贼汉奸! ,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文 第539章 残余晋商踊跃输捐,质变杨展理会圣意 , 因为现场是县衙,边防军、锦衣卫捉拿了范永斗等通虏晋商后,便都带走了,只余下未通虏,或者没有证据证明他们通虏的三十一名商号东主。 院子中虽然桌椅散乱,陈屿却坐回了太师椅上,泰然自若。 他含笑看着剩余的商号东主们,道:“修建马市的事还没说完,我们接着说···这修建马市的捐款,本官可都是要记录在桉,报与朝廷知晓的,以后本县在政策上还会有相关回馈,诸位东主确定就捐之前那点钱吗?” 剩余的东主们惊魂未定,听了陈屿这番话又不禁一阵错愕。 但敢做口外生意的,胆子都不小,且这年月没见识过杀人场面的几乎没有。 因此很快就有人镇定下来,想明白了陈屿所说话的意思。 再加上方才范永斗等人被边防军、锦衣卫一网成擒,注定张家口将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大概率由朝廷主宰各方面事务的时代。 所以,这时候抱紧朝廷大腿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常家愿捐款三万两!” 一个青年东主回过神来,最先开口喊道。 他这一喊,其余人都不禁露出诧异之色,因为据他们所知,常家商号总资产估计也就二十几两而已,竟然愿意捐出三万两。 真是舍得呀。 其余人虽然不舍得,可这个常家东主都开了个“好头”,他们不论怎么想都得跟上,否则岂不是不给官府、朝廷的面子? 于是咬牙重新汇报了捐款数目—— “我渠家也捐款三万两!” “我侯家捐两万两!” “亢家捐款两万五千两!” “···” 在幸存的张家口商号东主们踊跃捐款时,大批待命多时的边防军在锦衣卫、军情司人员的引领下,奔向八大家等通虏卖国的晋商大宅。 在包围的同时,就冲进去武力拿人。 这些晋商因做关外生意需要,都是养了不少护院、保镖的,甚至藏有甲胃、弩箭、火枪。各自大宅也都修建得如同迷宫、坞堡一般,具备着一定的军事工能。 可是在精锐的边防军面前,这些皆不堪一击。 任何但凡武装拘捕之人,都被就地格杀。 有据守屋宇反抗的,则直接被手榴弹招呼。 一时间,整个张家口诸多晋商大宅中都响起了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哭嚎声。 其余百姓则被巡街的边防军勒令待在家中,不得外出走动,只能听着这些声音瑟瑟发抖。 也有那些小商户,或是早就看通虏晋商不顺眼的人,甚至是这些晋商的仇人,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 在大同阳和卫、宣府张家口针对通虏卖国之晋商的抓捕行动,对于庞大的大明来讲,并非一件很重大的事。 起码在它正在发生时,并无多少人知晓。也许要过些天,等这件事通过《大明报》传达天下,其影响才会扩散开。 朱媺娖也并未紧盯着这件事。 该嘱咐的她都嘱咐了,如果这件事最终办砸了,那就是锦衣卫、军情司,以及黄得功、袁宗第等边防军将领的问题了。 此时,她正在武英殿召见新任云南军务提督杨展。 接到正式的调任圣旨后,杨展是从海路来南京的,速度要比李定国快很多。其来南京已经有几日,今日才被朱媺娖召见。 礼毕后,朱媺娖直接道:“此去云南任提督,平定沙定洲之乱,你可有什么想法?” 杨展摇头,“臣对云南之事所知不多,此时并无什么想法。” 朱媺娖微微点头。 杨展没再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夸夸其谈,这是好事。 她其实挺担心杨展在北伐之战后变得骄傲自大,不把云南土司放在眼里。历史上,杨展本就有骄傲跋扈、目中无人。 如今看来,大约因为经历不同,让杨展相较于历史上更具备一位合格统帅的素质了。 朱媺娖道:“关于云南之事,朕与军务院众大臣有过一些研讨,朕在这里先说一些,你姑且听着。 更详细的,后面你可以到军务院那边了解,如有什么不懂的,也当寻问清楚,切不可不懂装懂。” 杨展点头,“臣明白。” “你初去云南,可先让边防军第三镇将士适应那里的环境、气候,实在有适应不了的,便将他们调往边防军其他军朕,再从当地官军中补充缺员。 另外,就是要着手整编云南官军为卫戍军——在云南作战最大的困难便是其环境、气候,唯有利用本地士卒,方能克服此类困难。 沙定洲之乱,朝廷并不是多么着急平定。或许沐国公会急、会催,但你不必理会。 至少得练出足够的云南卫戍军,才可发动战事。在此之间,朝廷会下令文官那边,让他们不妨给沙定洲等叛乱土司一些允诺,好稳住他们。” 杨展并非蠢人,相反聪明得很。 他一听,就知道朝廷这是要借机收揽云南沐国公手上的兵权,好在平定沙定洲之乱后直接掌控云南。 因为据他所知,云南的兵权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流官及相关将领手中,一部分则在沐国公及归顺土司手中。 如今沐天波被沙定洲驱逐出昆明,显然手中掌握的兵力已不剩多少。 他去之后,将云南所有官方武装都整编为卫戍军,等到最后平定了沙定洲之乱,这沐天波也就成了个空架子国公了。 虽然同为勋贵,但杨展没有丝毫同情沐天波的想法,更不会为沐天波考虑。 毕竟沐家是两百多年前的老勋贵,他则是跟随朱媺娖的新一代勋贵,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当朱媺娖讲完,杨展露出会意的神色,道:“臣定谨记陛下嘱托,用心练兵,徐徐图之。” “好,”朱媺娖满意点头,“那你去军务院吧,在那边你可以获得更多关于云南沙定洲之乱的相关信息。” “是。臣告退。” 待杨展退下去不久,礼部尚书黄道周便来到了武英殿。 “启禀陛下,此番会试已完成阅卷及评定,这是所有贡士名单,请陛下过目。” 说完,黄道周呈上一份卷轴,由连翘递给朱媺娖。 之所以用卷轴,一则是因为贡士名单字数算是比较多的;二则出于对此事的重视。 朱媺娖打开卷轴,细细地看起来。 郝光明也借助手机摄像头,看到了这份名单,赫然发现,这里面竟然有好几个历史名人··· 正文 第540章 昭武取士,商务侍郎 , 大明的会试三年一次,共有三场,每场皆考一整天,分别定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进行,相对而言,算是比较人性化的。 而考官改卷,一般都需要较长时间,当然,具体需要多少时间视情况而定。 比如考生有多少,评卷的考官又有多少,皇帝是否催急,又是否有其他时间致使评卷延期,等等。 朱媺娖登基后开办的这第一次春闱(会考),考生人数其实相较于之前天启、崇祯朝要少得多。 原因是经历之前数年的战乱,不少举人身死,或是投降伪顺、伪清,被革除功名,没有了参考资格。 根据礼部之前的统计,此番参加会考的举人数目也就往届的四分之一左右。 就这,还是因为许多人知道此番乃是旧式会考的最后一次,以后会考内容将有大变,有许多人抱着圆梦想法来参考的缘故。 否则参考人数还会更少。 因为是完成科举改革前的最后一次会考,又是朱媺娖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考,她特下旨此番增加两成取士名额,以示对天下举人的恩宠,也算是安抚。 同时,礼部此次以黄道周为主考官、以陈子壮为副考官,同考官则选了十八人之多。 考生少,考官多,这评卷自然就快了。 今日不过是二月二十八,尚未到三月,这会试评卷结果便出来了。 若是在往届,会试结果往往会迁延到三月份,甚至四月份。 朱媺娖望去,只见这誊录着贡士(通过会试者的称呼)卷轴上共有108个名字——其实原本只能取士一百的,但为了更吉利,就又增加了八个名额。 排在第一的,也即是会元,名为杨廷枢。 另一边,郝光明直接道出了此人资料。 “杨廷枢,1595年生,今年已经51岁了,是复社领袖之一。他在崇祯三年乡试中,获得第一名解元而中举。 后来清虏下江南,他因反清事泄,被抓捕后不屈而死。在你们这时,以及后世,都是算有些名气的。” 除了第一名有会元之称,其他贡士的排名是没有意义的,这卷轴上也只有考官对其考卷的评阅信息。 在郝光明看来,其中在后世名气最大的几位,莫过于王夫之、黄宗羲、张煌言。 剩余的人中或许还有些小历史名人,但名气比起这三位来,就不算什么了。 这时,黄道周在下方道:“陛下,若会试结果没什么问题,我礼部建议再三月初九举行殿试,以定此次科举之三甲进士。” “可以。”朱媺娖心里对这次会试重视程度其实有限,闻言点头道:“殿试就定在三月初九吧。” “臣告退。”黄道周禀报完会试的事便要离开。 朱媺娖却道:“嶯山先生且慢——如今三府既已试行三年义务小学制,当考虑后续教育改革之事。 因此,朕准备三日后召开一次教育改革专题会议,礼部主事以上官员皆需参加。” “是。” 黄道应了后,心中却微微一叹:陛下对会试不怎么关心,对教育改革之事却如此上心,看来教育改革势在必行啊。 他也知道大明要发展强大,靠以前的那一套育人、取士制度是不行的。 事实上,从万历年张居正改革半成功半失败后,很多人有识之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积极地寻找着出路。 只不过之前的读书人囿于时代限制,终究没能冲破儒学的桎梏,考虑完全用另一套知识、教育体系替代旧有的东西——或许多给明朝读书人一些时间,可能会出现对抗儒学,至少是大规模改良儒学的新圣人。 可惜,明末的战乱破坏了这种自我蜕变。 随后清替明,把明朝这一套已经腐朽的知识体系、取士制度完全继承,甚至补充得更完美,彻彻底底地将神州子民思想给禁锢住,在没有外力作用的下,再也没有了一丝自我突破、改变的希望···· 黄道周对这方面问题了解得虽然没这么深刻,却是有所意识的,因此哪怕他是旧式文人的文宗,依旧愿意支持朱媺娖进行教育改革。 ··· 在黄道周离开后,朱媺娖又召见了一个人。 “臣,沉廷扬参见陛下!” “平身。” 眼前人不高、偏瘦,看着五十许的样子,正是朱媺娖早就看好的商务部侍郎人选,沉廷扬。 其为苏州府崇明人,少年时考中秀才,之后却一直没能中举。 但沉廷扬慕忠义大节、崇尚侠义,好谈经济之学。 因为他家本就是富商,又与崇明的沙船群体多有交集,在天启年间,便以商船屡次协助朝廷运输物资以平辽事。 到了崇祯年间,沉廷扬因为义举,先被选为国子监生,之后又被擢拔为武英殿中书舍人。 后来他还曾上书,建议恢复元代海运以补充漕运之不足,并且向崇祯进献了《海运书》、《海运图》等,可见对此事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可惜漕运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群体,而崇祯又忙于处理内乱外患,根本没心思做这件事。 另外,崇祯对海运也抱有一定的怀疑。因为以崇祯的见识,海上多风浪、海运很不稳定——当年教导他的那些人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最终他只是让沉廷扬先小规模的试行。即便是沉廷扬试行成功,也只是开启了从淮安府至登州、天津、宁远等地的海运,也即是局限于今日的渤海、黄海一带。 到清虏入关,弘光朝廷建立,沉廷扬这个崇祯提拔起来的亲信并没有得到重用,最后加入了鲁王监国朝廷中,在抗清战事中被俘,不降而死。 朱媺娖去年入主南京,登基前组建十部时,就考虑到了让沉廷扬任商务部侍郎。 然而,沉廷扬对朝廷的忠义虽无可置疑,但是否有能力掌管商务部,朱媺娖并不清楚。 于是在登基后,朱媺娖召见了沉廷扬一次,言明了商务部的重要性,并给了沉廷扬一道考题,让他考察南北商务之事,写一分关于“以商富国”的大奏疏。 此事已过去半年有余,沉廷扬才来复命,足见他是对朱媺娖交代的事有多重视。 沉廷扬所写的《商务富国疏》在前几日就呈了上来,洋洋洒洒近十万字,昨日朱媺娖才看完。 总体而言,沉廷扬在以商业富国之事上的见识虽然没能超脱时代的局限,但相较于绝大多数明朝人,已经强出一大截了。 朱媺娖在跟郝光明商量过后,觉得有后世知识、经验指导,让沉廷扬掌管商务部应该不成问题,这才有了今日的召见。 “五梅先生的《商务富国疏》朕已经看过了,写得很不错。其中一些言论,也相当发人深省。 但对有的事,却没有说透——人可经商致富,国自然也可经商致富!五梅先生以为如何?” 听这话,沉廷扬双目一亮,恨不得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又觉得这样太谄媚了,最终激动地道:“陛下圣明!国确可以经商致富!” 正文 第541章 财政仍是大明的主要内政问题 , 召见沉廷扬,一番奏对后,朱媺娖下旨授沉廷扬为商务部侍郎。 并将国营局改为国营司,为商务部下属机构之一。 又将原财务部下国资经理司移于商务部下——这一机构是专门处理朝廷没收充公的固有资产的,如房产、商铺等。当然,田地并不在此列。 此外,还成立了商业统筹司、海贸司,其职能通过名字就能知道。 毕竟是新成立的部门,暂时就这四个下属机构,官员都还得慢慢招选,吏员甚至需要自己培养,下属机构以后也可以看情况再增添删改。 事实上,即便是这样一个只有四个下属机构的商务部,估计都够沉廷扬忙活好长时间了。 因为商务部不像前六部一样,什么都有经验可循。相反,商务部的事都要慢慢摸索着来,急也急不得··· 待沉廷扬奏对完退下去后,已经是中午了。 朱媺娖便回竹林老宅吃中午饭。 吃饭时,郝光明想起晋商八大家的事,道:“听说晋商八大家很有钱,不知道这次你能查抄到多少。” 朱媺娖笑道:“这八大卖国贼今日是成功抓捕了,但要查抄出他们的财产并统计完毕,估计还需一段时间。” “大明朝廷现在应该不缺钱了吧?”郝光明问。 “相公每日看着我处理国事,对大明的财政情况还不清楚吗? 如今国库虽然存有数千万两白银,但我大明如今每年军饷就需要四千万两往上。 再算上军事上其他方面的花费,单军费一项,每年保守估计都得八千万两左右,若是打大仗,军费支出极可能破亿。” 说到这里,已是一代女帝,被大明那边称为中兴圣主的朱媺娖也露出了无奈之色。 郝光明主要是没费脑子去想,此时听朱媺娖这么一说,心中便了然了。 如今由朱媺娖掌握的大明新军多达八十多万,如果再加上两广、云南等地尚未改编的旧式官军,朝廷要养的军队绝对再一百万以上。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夸张,但相对于大明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讲,其实已经算少的了。 因为大明相较于神州历代王朝来讲,如今统治的区域还有不少残缺的,如西域、青海、乌斯藏等地。 有这么大的地盘,就必须得有足够多的军队,才能占有。 须知,即便是后世郝光明所属的大夏国,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在编军人也多达两百多万呢。 古代统治成本更高,要想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与社会稳定,只会需要更多的军队。 军饷方面,以新军为例,大抵可将百万军人的年饷平均为40两,也即是每个人每月三两多——这在当下其实并不算多高。 如此一算,可不是单军饷支出每年就需要四千万两? 而要维持将士的战斗力,其甲胃、兵器破损得维护乃至更换新的吧? 如今行军中火枪兵比例越来越高,各部中火炮也都有所增加。 火枪兵、炮兵即便没有战事,也需要进行一定的训练以维持战斗力,即便不是每次都实弹训练,也是需要消耗物资的吧? 如果打起大仗,枪支弹药、弓箭、粮草等物资的消耗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朱媺娖登基大半年来,虽然抄了不少钱财,可大明财政其实依旧不富裕,甚至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毕竟如今北方各省恢复民生,也是需要朝廷拨付一定经费的。 另外,张国维奉命在江北修理诸河道,为将来更改黄河入海口做准备,也一直在花钱。只不过是一笔一笔的向朝廷要钱,不那么明显而已。 最后,在三府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也需要朝廷拨款。只是目前规模小,用的钱还不多罢了。 以后义务教育要推广,同样会成为一个恐怖的吞金兽··· 因此,跟郝光明说了下财政问题后,朱媺娖便不由叹道:“虽然对范永斗等卖国晋商痛恨之极,但此时我倒是希望他们以前走私确实赚了不少,能让朝廷多查抄一些银两来。” 旁边一直在干饭的朱媺姕这时忽然道:“姐姐又缺钱了吗?媺姕可带货去大明卖钱帮姐姐的。” 见朱媺姕一副认真的神情,朱媺娖、郝光明都笑了。 朱媺娖道:“不是姐姐缺钱,是大明缺钱。” “这不一样吗?”朱媺姕不解地问。 “当然不一样。”朱媺娖想解释,但又觉得向现在的朱媺姕解释起来比较困难,便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事实上,朱媺娖个人确实不缺钱——她内帑积攒的银子如今都破亿了。 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之前在四五月份粮食危机时,卖后世“宝物”换取粮食的拍卖会中顺带获得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从蜀王府分来的遗留,再就是从几家以她个人名义投资的厂子中所获得的利润。 如果大明朝廷财政真到了很困难的时候,她当然会拿出内帑周济。 但大明朝廷决不能指望着她的内帑去补充财政缺额,必须想办法自己解决才行。 事实上,随着北伐之战结束,各地贼匪之患也被新军迅速平定,渐渐恢复安稳,再加上新政的推行,各地财税都能正常解押到中央,给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又有几次查抄大收获作为补充,目前朝廷财政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当然,也仅仅是勉强维持,不然朱媺娖也不会跟沉廷扬讨论商务富国之事了。 ··· 考虑到财政问题已然是大明需要面对的主要内政问题,吃完午饭后,朱媺娖没有去大明那边,也没有午休,而是跟郝光明聊起这件事来。 “大明要想解决财政问题,目前最快最直接的手段应该就是利用国营厂赚钱了吧?除了目前已有这些厂子外,相公觉得还有什么厂适合在大明这边开办?” 郝光明就坐在堂屋平时朱媺娖在这边办公的书桌对面。 闻言,他拿出一张纸,用水笔边写边说。 “其实办厂赚钱最快最暴利的就是军火生意,但大明现在新军的军火装备都没配置齐全,周边小国也还没宾服,肯定是无法向外走私军火的。 所以,大明要开厂赚钱,还得走民生方面,从民间富人的口袋中、地窖里掏钱。” 说到这里,郝光明停了下来。 因为他想到了很多穿越线小说中的聚财套路,开银行、创股票等等。 但他本人对这些其实一知半解,也就不敢轻易提出来,因为银行、股票的事搞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正文 第542章 财政未来,从治理盐业开始 , 郝光明回过神,见朱媺娖正看着他,美丽的眸子中满是期待,便决定敞开了说。 “要说国家赚钱,开厂赚不了大钱,赚钱也快不到哪里去,主要是赚得实在。 在我们这边,国家真正赚钱的方法有这几种,开银行印钱,发行债券乃至股票聚集民间的钱财。 但话说回来,你在南京登基还不足一年,地方各省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不说,朝廷中枢各部门机构职能也一直在调整中。 所以,现阶段发行股票肯定是不用想了——这方面我并怎么懂,只知道股票弄不好会引起金融灾难。 大明就算要弄,至少也得等我们俩学习了几年,把股票、股市的事多了解一些,然后限制性的弄。 至于债券,如果朝廷财政真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尝试性地发行一些,但同样需要慎重,尤其是第一次。 毕竟如今大明朝廷的信誉在全国来讲还是比较低的吧?如果第一次买债券的人没有收益,反而吃了亏,以后再发就没人买了。 至于开银行,你们那边倒是可以准备起来了。银行的事,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朱媺娖点头,“感觉银行就像是将我们这边朝廷的铸币、印钞机构和民间兴起的钱庄、票号结合了起来,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郝光明笑道:“当然是不一样的,它们本质上是有所不同的。 铸币古已有之,到了你们大明时期,对这一事物的运用其实依旧没怎么改变,就是铸铜钱方便百姓日用,根本没挖掘这一权利背后更多的用处。 印纸钞本是铸币的延伸,但你们大明在洪武时期就没玩明白,以为朝廷的信誉可以无限透支,结果就是一二十年间就把纸币玩的没人要了。” 想起大明宝钞那些历史,朱媺娖一张俏脸不禁通红,觉得她向来敬佩的太祖朱元章在财政、经济方面见识确实短浅了。 “至于你们那时的钱庄,基本以放贷为主要业务,其实就是贷款行业。票号则主要为极少数的大商人、富绅服务,跟现代银行就不是一回事。 你现在要在大明开银行,我们俩能否整明白先不说,大明一时间肯定是找不到相关人才的。 所以,我建议你从铸币开始,恢复大明对铸币权的掌控,选拔、培养一批钱政人才。 然后再尝试挖掘国家铸币权背后更多的功用,将其发挥出来。再让这个过程中突显出的人才,接触我们这边的银行理论。 差不多过个两三年后,时机合适了,应该就能开办银行了。 银行开办起来后,国家发行债券的时机应该也成熟了。至于股票,还得往后等。”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先下意识地微微点头,随即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道:“相公说了那么多,朝廷要想现在就增加财政收入,不还是靠国营厂吗?” 郝光明有点尴尬,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白说的——国家赚大钱的手段摆在那里,你作为一国之君得知道吧?就算现在不能实行,也得着手做准备吧?” “是,是,相公说得有道理。”朱媺娖忽然抓住了郝光明的一只手,用哄人的语气笑着道。 郝光明觉得必须拿出他看历史网文多年的真本事来,不然肯定要被女帝小娇妻看轻了。 他轻咳了声,道:“要说国家办厂赚钱,也是分大小的。你目前开办的那几个厂子,应该就属玻璃厂、玻璃镜厂两个最赚钱吧?” “不错。”朱媺娖点头,对这几个厂子的情况她很清楚,“其次是钟表厂,水泥厂目前也在赚钱,但因为没有向民间开放,赚得并不多。 至于剩下的军粮厂、被服厂、钢铁厂等,都是和军工挂钩的,生意都从朝廷这边来,钱在外面转一圈后还会亏损一些。” 这些情况郝光明其实也了解,他道:“你用玻璃、玻璃镜赚富人的钱思路是对的,但要想让大明朝廷赚更多钱,就得扩宽思路和眼界。 生意上哪些最赚钱,其实你们古人也是明白一些的。盐、铁、酒、糖、醋、茶等人民生活所必须,当然,到了我们这时代,还加了一项,那就是烟。 以前汉代、宋朝有靠朝廷专营盐铁等人民生活必需品来攥取民间钱财的,但这种方法对平民百姓,尤其是穷苦百姓很不友善。 到了大明,从你家太祖开始,除了掌握盐业,就没有一个皇帝专营其他民生产业的,我也不建议你去做,朝廷收专项税就行了。 事实上,即便是盐业,如今的利润其实都被豪商士绅所攥取,百姓实际也占不到实惠,甚至深受其苦。” 听郝光明提到了盐业,朱媺娖眸中想起了她从各方面所了解的盐业实况,以及百姓们吃盐难的情况,眸中不由掠过一抹寒光,道:“朝廷确实该整顿盐业了。” 其实对盐业的掌控及整顿,历朝历代,每一任皇帝都在做。 朱媺娖只是此前事情太多,一时没腾出手来罢了。 郝光明则继续道:“你可以用现在制盐工业对明朝的制盐产业进行革新,然后整顿行业乱状,让朝廷将该得的盐业利润拿到手里。 顺手说不定还能抄一批大盐商的家——只要这件事办好,估计大明朝廷几年内财政运转都不会有问题了。” 朱媺娖还在沉思中,郝光明顿了顿则继续道:“当然,像肥皂厂、火柴厂、造纸厂这种既能增加朝廷收入,又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厂子,也是可以办起来的。 这方面不需要朝廷投入太多,回头我将后世的相关资料整理出来给你,然后你找人吩咐下去,应该就能办了。” “嗯。”朱媺娖点头,心里却是在想着,该怎么整顿盐业,又或者说,找什么人去负责这件事。 因为她心底,还是觉得抄盐商的家更过瘾一些。 不过晋商的事还没结束,盐商的事她就算想办,也得往后拖一些时日了··· 郝光明将适合明朝生产肥皂、火柴、造纸的近代工艺资料找出来,朱媺娖转手就交代给下面人办了。 这些都不算大事,下面的人无论办得顺不顺利,都不至于影响大局。 值得一提的是,李岩在二月中旬时,便带着成都原监国府遗留的部分官吏,以及参谋司人员,来到了南京。 同时到来的,还有成都密造局的部分人员。 成都密造局一直在招纳民间的“奇人异士”、能工巧匠,其中不乏善于炼丹的道士,想来照着资料实现肥皂、火柴生产应该是没问题的。 转眼又是两三天过去,时间来到了昭武元年三月初二。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开了教育专题会议。 会议开始,朱媺娖便向以往的专题会议那样先开启话题。 她坐在龙椅上,扫视着下方众臣,道:“此番既是教育专题会议,诸卿可有能说一说我大明教育现状的?” 正文 第543章 教育:以新替旧,势在必行! , 这次教育专题会议,几天前朱媺娖就让黄道周通知下去了,因此礼部主事以上的官员都做了不少准备。 听朱媺娖提问,却是礼部左侍郎陈子壮先起身回答。 “陛下,我大明在立国之初便十分重视教育,在太祖时期就形成了较为完备的官学体系。 在中央,我大明既有针对读书人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又有针对宗室的宗学,还有针对各地将领的武学。 在地方,很多村镇都有社学,或是私塾、族学,而后又有县学、州学、府学。 昔日,在社学学习优秀者,可被举荐进入县学、州学、府学,我大明还会给予钱粮补贴。 若在县学等官学学习优秀者,则又可被举荐进入国子监,而国子监则拥有向陛下举荐人才的权利。 此外,我大明在地方上曾有武学、医学、阴阳学等专业学府,为大明培养相关专业人才。” 说到这里,陈子壮顿了顿,露出颇为感慨的神色,接着道:“这本是一套相当完备的人才培养及选拔制度,只可惜后来随着吏治腐败,波及到官学,使得宗学、国子监、武学等皆失去其应有作用,名不副实。 到嘉靖年后,各地官学培养出的举人、进士甚至不如那些书院多。因此,不少地方的官学也渐渐废弛了。” 其余礼部官员听得都微微点头。 正如陈子壮所言,朱元章在开国之初便十分重视教育。 如今官学体系虽然远不如洪武、永乐、宣德时运转良好,但依旧在顽强的运转着,为大明培养着大量的读书人。 这让大明成了神州封建王朝中识字率最高的——后世历史上,带清开始实现近代化,在二十世纪初推行近代教育时,曾做过一次识字率统计,结果竟然只有百分之五!(有一说法是不足百分之一!) 并且这还是当时对外公布的数据,实际数据可能更低。 大明的识字率是多少呢? 在万历年间曾有过一次统计,全国成丁识字率高达百分之二十! 在大明,南方市井百姓几乎都粗通文墨。即便是在北方边省,文教不怎么兴盛的地方,百姓识字的也很多。 如李自成、张献忠这两位农民军首领,都是能识字会写字的,其他边军、农民军中识字的人也不在少数。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明很多地方都以兴办教育为要务,私塾、社学遍地皆是。 而带清为了维护统治,进一步掌控科举考试这柄禁锢读书人的利器,摧毁了全国绝大多数私塾,并对各地塾学数目进行了控制,这才让神州底层百姓识字率骤降··· 待陈子壮说完,朱媺娖道:“陈侍郎说官学废弛,是因为吏治败坏,对,却不全对。 朕以为,官学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主要还是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与发展。 所以,此番朕准备抛却旧有官学制度,建立一套新的教育体系。” 说完,朱媺娖便示意连翘将准备好的小册子发放下去。 对此众臣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有些习惯了——很多会议上朱媺娖都会准备好资料,让众臣可以参看。 不得不说,这样做让众臣能够更准确地理解圣意,大大减少了朝议中的争吵,也提高了朝廷的决策效率。 今日下发的这一份白皮册,名为《大明教育发展规划初稿》。 黄道周、陈子壮等人翻看一番,发现上面确实描述了一套新教育体系—— “今后,大明各县都将设立至少一座小学,并按照朝廷所下发的教材教授小学课程。 当然,目前除了三府之外,其他地方还无法实行三年义务教育,因此各地小学需收取一定书杂费。 在各州、府则至少开办一座中学,学制四年——若小学学生通过三年级的毕业考试,便可进入对应的州、府中学读书。 其中优秀者,朝廷不仅免除书杂费、学费,还会给予一定的生活补贴。但多数人还是需要自己交纳学杂费的。 最后,近几年内,朕会在南京、北京、成都三府先创办三座综合性大学,以及几所专科学校,学制为三年或四年。 其生源则是各州府中学学生中的优秀者——至于谁优秀,自然还是通过中学四年级的毕业考试来确定。 到了大学,学生便可以根据各人地天赋、兴趣爱好,选择一门专业进行学习,可以是儒学,也可以是自然科学,甚至是军事···” 朱媺娖大概讲了下白皮册子上的内容,众人边看边听,不少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待朱媺娖讲完,陈子壮忍不住先起身问道:“陛下,若行此教育体系,将来朝廷是从大学毕业生中选拔官吏,还是通过科举选拔? 若并非通过科举,这一套新的教育体系岂不是废除了科举?” “敢问陈侍郎,何为科举?”朱媺娖反问,“新的教育体系中,毕业考试难道没有科举选拔优秀读书人之作用吗?” 陈子壮听得一愣,随即低头看着白皮册子上的相关考试制度介绍,发现这毕业考试其实就和科举中的三次院试、乡试、会试等考试作用类似,都能起到汰弱留强的作用。 这时朱媺娖又道:“另外,朕并非是要立即在全天下实行这一套新教育体系,而是准备逐步实施。 同时,也并非要一下取消科举,而是会留下十年乃至二十年的缓冲期。 在此期间,朝廷已经会按期举办科举——新教育体系下的中学生可以参加乡试,同时拥有秀才、举人功名者,也可以报名参加中学毕业考试以进入大学。” 听了朱媺娖这一番话,礼部众官员不禁面面相觑,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见此,朱媺娖便道:“诸位可以好好想一想,议一议。” 于是十几名礼部官员就当场讨论起来。 “相较于以前的官学,这套新教育体系有何不同?或者说有何优秀之处?” “这还不明白吗?陛下决意以新教育体系推行新学,而非像以往那样,让官学只教授儒学。” “那为何不直接让官学教授新学呢?” “你这问题可就有点没头脑了——官学如何会让读书人每日按时上课读书?如何会让诸科教师完全依照教材教课? 反过来讲,倘若官学完全按照这一套来,那它还是官学吗?和这白皮册中所言的小学、中学又有何区别?” “···” 作为礼部官员,上至黄道周这位礼部尚书,下至主事级别的官员,都知道朱媺娖有意推广自然科学等新学。 而这套新教育体系显然是为推广新学服务的。 所以,除非大明不准备推广新学,依旧抱着儒学为尊不放,否则改用新教育体系便势在必行。 毕竟老一套的教育体系也就只能教授下儒学,根本适应不了多学科的教学工作。 于是,经过一番讨论后,众礼部官员渐渐安静下来,随即黄道周作为礼部尚书,直接起身拱手表态,“陛下,臣等以为新教育体系可行!” “善。”朱媺娖露出了微笑。 这些礼部官员没跟她犟着,不枉她和郝光明费心费力地弄出了《大明教育发展规划初稿》这本白皮书啊。 正文 第544章 传胪唱名跨马游街,政事学院再造为官 , 昭武二年三月初九,今次科举的最后一关,殿试,如期举行。 试后,考官们当廷改卷,而后由朱媺娖从前十名中钦点出一甲进士,即状元、榜眼、探花。 没错,一甲进士只有三位。 二甲则由皇命钦赐“进士出身”,一般而言是三甲进士中人数最多的。 三甲则赐“同进士出身”,人数若干。 殿试原则上不会黜落会试所选拔的贡士,故而此番朱媺娖登基后的第一次殿试,三甲进士共有108位。 在朱媺娖阅览考官们评定过名次的殿试考卷时,一众贡士则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等待着。 因为评卷时间比较长,倒也没要求这些贡士站在一处不动,而是允许他们在禁卫军看守下,小范围的走动、交谈。 这时,不少人都不禁谈论起殿试策问的考题来。 “复庵先生此番殿试感觉如何?”同为复社中人,黄宗羲找到杨廷枢聊了起来。 杨廷枢捋着胡须,却是露出了苦笑,道:“此番策问考题‘何以强国’,非经典之言,而且太大了,我也只能根据儒家治国思想泛泛而谈罢了。 若是以前,这番作答我或许还有些信心,可今上显然有意改变儒学独尊之现状。 我这一番作答,恐怕不仅无法入圣眼,还可能被圣上反感啊。” 黄宗羲同样露出了苦笑,道:“总比我稀里湖涂的,不知从何说起要好。” 这时张煌言走了过来。 他跟黄宗羲勉强算是同乡,恰好听到两人的话,道:“在下也觉得考题太大,难以全述,但我平生酷爱兵事,便从‘军强则国强’这方面写了一些浅见。 现在想来,恐怕会被诸位考官认为是好战,再加上我那篇文章也确实有些粗浅了些,多半会落入三甲之中。” 杨廷枢、黄宗羲听了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评论。 因为“强调武功、军事”的论调,从来都不被大明科举考官所欣赏,甚至会厌恶。张煌言在殿试中这么写,真的是太冒险了。 三人又听了听周围其他人的讨论,发现绝大多数人,对自己此番殿试文章都不满意。 如此一来,三人心中反倒平衡了些——既然大家殿试文章都不怎么样,那说不定矮子中拔高个儿,自家文章能被圣上看中呢? 就这样,贡士们带着忐忑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殿试结果终于出来了。 殿试结果公布的过程,称之为“传胪大典”,并且玩的很套路——先公布二甲人员名单,再公布一甲,最后才公布三甲。 待到宦官将殿试结果公布完,不少人都颇感意外。 其中最意外的,便是新鲜出炉的今科状元杨廷枢。 他原以为最多也就在二甲中,甚至可能不幸落入三甲,没行到朱媺娖竟然点了他为状元。 在周围其他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时,杨廷枢都还是懵的。 朱媺娖对杨廷枢的殿试文章确实不怎么欣赏,她也知道杨廷枢是比较传统的读书人,还是复社领袖,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今后她要打压的一个群体。 但是,杨廷枢已经五十一岁了,便是给他状元,他在大明官场上也做不了多少年的官,影响力将会很有限。 所以,相较于将状元给其他更年轻的传统读书人,她干脆给了杨廷枢。 榜眼,朱媺娖则力排众议,点了会试成绩排在三十几名的张煌言。 探花则是会试考了十几名的王夫之。 至于黄宗羲,此番不过是在二甲进士中吊车尾而已,差点落入三甲当中。 传胪大典中唱名后,新科进士们一起拜见了朱媺娖,随后便是跨马游街,接受南京城百姓的围观、恭贺,感受金榜题名的荣耀。 在游街之后,朝廷还会赐下酒宴,又名鹿鸣宴。 另外,朝廷还会在进士家乡建立进士牌坊··· 一些列围绕新科进士的活动会持续好些天。 朱媺娖并没有因为要推广新学,就立即去改掉这些。因为以后新学有所成者,同样会获得极大的荣耀。 无论新旧,学有所成,得到朝廷的肯定,就应该获得相关荣耀。否则,何以鼓励人们向学以及报效国家? ··· 武英殿。 朱媺娖在和内阁阁臣们商议对新科进士们的职位安排。 “我朝惯例如何?”朱媺娖先问。 首辅袁继咸道:“依我朝惯例,一甲进士如无例外,都会被选入翰林院,擢为庶吉士,当做枢臣、储相培养。 另外,还可从二甲进士中选数人进入翰林院。 多数二甲进士,会送入六部等重要衙门观政;三甲进士则会送入通政司等次要衙门观政。 待三个月至一年期满后,朝廷吏部通过进士们在观政期间的表现,授予新的职务。 其中表现优秀者,一般会正式补入中枢各衙门,为六七品官员。 表现次一些的,则会下方到地方为县令或州府左二官员,又或者在其他衙门为八九品官历练一番再行擢拔。” 说完,袁继咸顿了顿,才问:“陛下此番可要依循我朝惯例?” 朱媺娖直接摇头,“朕听闻过一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部,勐将必发于卒伍’。新科进士虽然都是有才之士,但如何能直接当做枢臣、储相培养? 不历地方之事,如何知晓地方上是如何治理的?若不知晓,将来成为枢臣、宰相,岂不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在上面瞎指挥?” 听了这话,袁继咸等好几位阁臣都不禁脸色难看。 因为以前大明中枢重臣就是这么培养的。 倒是他们这些人,因为历经战乱,由朱媺娖亲自拔选,都有相当的地方治理经验。 如袁继咸、马士英、路振飞等,都做过地方督抚,在地方上的治政经验并不少,甚至可以说相当丰富。 所以,他们也只是脸色难看了下,并没有说什么。 朱媺娖则略一沉吟,道:“杨廷枢可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张煌言似乎对兵事颇感兴趣,也有些天赋,便让他入军务院观政吧。 至于王夫之,他本为堵胤锡幕僚,今既中探花,便令他在内阁观政三月,而后回北直隶任县令。 至于其他新科进士,送往南京军事学校,学习三月,再下放到地方从县丞、典史等左二官做起。” “陛下,此举不妥呀。”朱媺娖才说完,袁继咸着急地反对起来。 “哦,有何不妥?” 袁继咸道:“据臣所知,南京军事学校类似于武学,且向来是用来培训降将及旧官军中将领的,怎可将新科进士置于其中? 若真如此,恐怕会让新科进士觉得颜面扫地,心生怨气啊。” 黄道周也站起来到,“陛下,那里毕竟是将领学习的地方,将新科进士送进去确实不妥。” 随后,其余阁臣也相继表示反对。 朱媺娖并不恼,事实上,她提出这事就没想过阁臣们会同意。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提出后面一个想法罢了。 “诸卿既然不同意将新科进士送入南京军事学校,那朕便下令建立一座南京政事学院,再请政绩优异的县令、知府等地方官以及中枢部门优秀的任事官员为讲官,给他们上课。 学期暂以三月至一年为限,每三月进行一次考试,唯有考试合格者,方可从政事学院毕业,再由吏部授任地方九品至七品官职。如此,总可以了吧?” 正文 第545章 多尔衮无子,洪承畴腹诽 , 众阁臣听了这番话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朱媺娖会专门设立一座学校来培养官员的治政能力。但很快他们就想到,这多半又是借鉴后世的经验。 只是,后世的经验未必一定适合大明。 袁继咸想了想,便道:“陛下,进士皆是天子门生,若让他们再进入那政事学院学习,考试通过方可授官,那住持该学院事务者岂不是成为了这些进士实际上的老师?” 众人一听,就明白袁继咸是在提醒朱媺娖,进士为天子门生的重要性。 虽然如今这事儿只剩下一个名,但唯名与权不可轻授于人。所以,朱媺娖作为进士老师这个名义也是不能这么交出去的。 朱媺娖微笑道,“这还不简单,由朕兼任这南京政事学院的院长便是了,再找一干练之臣主持学校日常事务即可。 嗯,此事毕竟是为了培养官员,便有吏部负责去办吧。不必拘泥于学院场地建设,当尽快办起来。” “臣领命。”袁继咸先应了,随即又不禁问:“陛下所言,政事学院三月一考,考试合格者方可授官,又说以一年为期。如此,三次大考皆无法通过者,又该如何安排?” 朱媺娖道:“学习一年,三次考试都不能通过,就说明该进士并不适合为政事官,只能派到闲散衙门任职了。 当然,若是他本人不愿意为闲散官员,也可以提前致仕回家。” “臣明白了。” 袁继咸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其他阁臣也不再提什么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这次内阁会议之后,朱媺娖又通过军务院下令,将成都、武昌、南京三处军事学校,改名为“军事学院”,与南京政事学院,同列为大明第一批特殊“大学”。 ··· 辽东,沉阳。 当然,在清国此地此时被称为盛京,乃是清庭中枢所在。 沉阳的皇宫经过努尔哈赤、黄台吉、顺治两三代人修建,已颇具些规模,只是气象与北京紫禁城就完全不能比了。 没进过紫禁城前,没哪个满人觉得盛京皇宫小。可在北京紫禁城住过一段时间,再退回来,便觉得这盛京皇宫太小家子气了。 多尔衮登基之后,很想扩建皇宫,重修各大殿。可想想如今清国的情况,这事儿他都没敢向外透露丝毫。 坐在龙椅上,翻看着日期是二月份某日的《大明报》,瞧见了上面关于“三年义务教育”的内容,多尔衮不禁摇头冷笑。 “这女人当家就是不行,花钱实行什么义务教育也就算了,竟然还强制要求女童入学,简直扰乱伦常。” 在下方侍立的洪承畴闻言眼皮抖了抖,他虽还没看过这份报纸,但还是接话道:“陛下所言甚是,南明以女子为帝,本就是乱了纲常。” 洪承畴本以为这话会说到多尔衮心坎上,谁知多尔衮听了却眉头微皱,面色有些阴沉地道:“大学士就不要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了——同为天家血脉,女子若是确有才能,为帝并非不可。 就如那昭武女帝,即便我们不愿意承认,她也做得很好,起码比崇祯好了十倍、百倍。” 洪承畴微愣后,随即立即低着头道:“陛下说的是,臣谬言了。” 随后,看了眼多尔衮并不那么健康的脸色,洪承畴却是想起最近一个从宫中传出的流言。 据说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关系很不一般,即便是逼福临让位后,多尔衮也没有跟布木布泰断绝往来,反而去的更多了。 结果就被布木布泰给暗算了。 传闻说是布木布泰本来是想要毒死多尔衮,结果不知是剂量出了问题,还是操作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多尔衮虽然中毒,却并没有死,而是那方面不行了。 多尔衮原本就子嗣艰难,只有一个女儿东我郡主,也即是如今的东我公主。 若传闻属实,才三十五岁的多尔衮那方面真的不行了,那他就不可能再有其他儿女。 恰好前段时间,多尔衮将多铎的第五子,多尔博,抱入宫中养了起来。虽然还没公开说收其为养子,但看样子概率是很大的。 原本,洪承畴以为多尔衮应该会打定主意培养多尔博继承皇位。 可现在看来,多尔衮似乎受到了那昭武女帝的刺激,想要立亲生女儿为清国女帝?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想到这里,洪承畴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他的前途就跟这清国的前途一样,阴云一片,看不到未来。 这时,多尔衮忽然拿起了一本折子,让人递给洪承畴。 “野人女真那边又遭到那些名为‘哥萨克’的强盗袭击了,据说他们不仅在各个部落烧杀抢掠,还以吃人为乐。洪大学士对此事怎么看?” “这···”洪承畴一时犹疑。 他很想说,他并非无所不知,对于什么哥萨克、野人女真他完全不了解。 可他很清楚,如今多尔衮脾气没以前好了,他要是不说点有用的,恐怕会被责骂甚至鞭打。 想了想,他道:“如今我大清正需要吸收野人女真以尽快恢复满洲八旗战力,故对此事不可不理。 臣以为,当遣一能将,领精兵千余,前往那哥萨克强盗肆虐区域将之剿灭。 此事若成,说不得可以令诸部野人女真对我大清更加宾服,吸收各部勇士进入满洲八旗之事也将进行得更加顺利。” 多尔衮皱着眉道:“你说的确有道理,只是据折子上奏报,那些被称作哥萨克的强盗并不简单,不仅擅长驾驭船只,而且多用火器,骑射也十分厉害,就怕我们派去的人剿灭不了,反遭受重大损失。” 多尔衮没说下去,但他言下之意却很明白:大清满洲八旗兵力已经所剩不多,经不起大的损失了。 听此,洪承畴只好再苦思冥想,随即道:“既不能派遣兵力支援,不如派人送去兵甲等物资,资助他们对抗那哥萨克强盗。” 多尔衮怀疑地看向洪承畴,“洪大学士不知野人女真并未完全臣服我大清吗?如此岂不可能资敌?” 洪承畴硬着头皮道:“陛下,那野人女真兵甲等物资既受我大清控制,如何能反噬? 毕竟,野人女真如今面临强敌,和昔日太祖所处形势并不相同啊。” “也是。”多尔衮终于被说服,“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之后,多尔衮看了几份折子,忽然气得将其中一份拍到桌子上,怒骂道:“这朝鲜君臣真是记吃不记打,居然敢跟朕在征粮、征兵之事上讨价还价!” 洪承畴听了心道:大清在关内一败涂地,兵力折损大半,朝鲜没有打出旗号摆脱大清藩属身份已经算是胆小的了。 这次大清对朝鲜征粮、征兵,要求那么过分,朝鲜讨价还价一番难道不正常吗? 就在洪承畴腹诽时,宦官已经将折子递到了他面前。 果然,多尔衮又问:“洪大学士对此事怎么看?” 正文 第546章 电讯处六组,问郑家糖业 , 腹诽归腹诽,洪承畴知道,既然成了叛明仕清的奸贼,他就回不了头了。 唯有让大清成为天下正统,至少和大明来个南北分治,他才有可能从奸贼变为大清开国功臣。 于是认真思考多尔衮所说的问题。 很快,他便答道:“臣以为,当先遣人去训斥朝鲜君臣,令他们先完成半数的征兵、征粮。如若不然,就派出大兵征讨。” 多尔衮一听,就知道所谓大兵征讨不过是威胁之语。 清国如今满洲八旗不过三万多,其中真正的精锐依旧一万左右。 辽西吴三桂、辽南耿仲明,皆在汉将拥护下成为割据一地的藩镇,清国同样需要有一定防范,如何能派出大兵征讨朝鲜? 所以,洪承畴这番话,其实是委婉地劝谏他放低对朝鲜的征兵、征粮要求? 多尔衮自认为他要求并不高,如今又减半,那像什么样子? 可是思及清国如今的实力,多尔衮最终还是一叹,道:“那此事便也照洪大学士说的处理吧,只希望那朝鲜君臣能够识趣些,不然朕真的要派大兵征讨他们了。” 多尔衮觉得,真要打朝鲜也不是不行。 以清国如今的实力,也就勉强能欺负下朝鲜了。 他才继位不久,此前摄政时大清又是从关内大败回来的,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稳定他的皇位,提振大清国上下的士气。 ···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黄道周道:“陛下,朝鲜使者来南京已五日有余,希望朝见陛下。” “是吗。” 朱媺娖听闻有外国使者来朝见,并没有丝毫激动,因为朝鲜属于神州王朝的千年小弟,来朝见新帝属于十分正常的政治行为。 朱媺娖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据朕所知,朝鲜君臣十年前便投降清国为其藩属,还出兵、出粮,替清虏入寇我大明出了不少力。甚至在入关的清虏中,就有一部分朝鲜兵,此事朝鲜君臣可有解释?” “这···” 黄道周也没想到朱媺娖直接就提起这档子事,他有心想替朝鲜解释一下,却发现根本没法解释。 朝鲜可以说是在清国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不得不叛明投清。可就像那些大明地方官员一样——难道说清虏大兵压境,你降清就有理了? 若你朝鲜真的忠于大明,就该在清虏入侵中抵抗到底。而不是直接降了清,还出兵出粮帮着清虏来打大明。 朱媺娖见黄道周无话可说,便道:“先将朝鲜使者晾着吧,等他们知道错在哪儿了,有了实质性的赎罪行为,朕才会考虑接受他们的朝见。” 黄道周对于朝鲜降清的行为也是厌恶的,闻言便没多说,直接应道:“臣明白了。” 待黄道周离开,朱媺娖起身在正殿内走了两圈,便来到后殿。 如今这里依旧是秘书处与电讯处办公之所,只不过已经让人在里面添加了两道隔墙,将之分成了三间房。 武英殿后殿大小仅次于正殿,即便被分割成三间,每间依旧不小。 最中间的是朱媺娖以及在后殿工作的近臣闲坐休息之处,朱媺娖偶尔也会在这里“下线”,前往后世的竹林老宅。 左边是电讯处,右边则是秘书处。 进入电讯处,可见里面安置了六张“办公桌”,被分成了六个办公小组。 依次简称为:御电组、军情组、军令组、军政组、督抚组、培训组。 其中,御电组就是给朱媺娖专用的电讯小组,同时负责管理、协调电讯处各组事务。 军情组则是对接北镇抚司、军情司两大情报机构的。 军令组则主要用于发布军事命令,以及协助军务院下达各类军事命令。 军政组一则对接军政司,二则是朱媺娖用于对军队进行调整、掌控的。 督抚组,顾名思义,主要负责跟地方督抚所掌控的电讯组对接。 培训组则主要用来培养电报员的——如今,只要郝光明那边买到了电报机零件,朱媺娖就会携带过来,组装好。或是发给地方军队、督抚与朝廷联系,或是留作备用。 朱媺娖的短期目标是禁卫军、边防军每个镇都能配备一个电讯小组,每省巡抚衙门都能配备一个电讯小组。 至于给每个总督、提督配备电讯小组,早已经实现了。 郝光明因为担心引起有心人注意,通过各种渠道购买电报机零件的速度并不快。所以,朱媺娖这边只是用一个培训组来慢慢培养电讯工作人员。 电讯处这六个组中,每组至少三人轮值,且皆是从南京紫禁城或蜀王府的宫女中选拔出来的。 当然,如今她们已不再是宫女,而被统称为电讯员。 同样也不做宫女打扮,而是扎着女式单髻,穿着一身窄袖、斜襟、颇为修身的明代汉服,看起来都很干练,颇有种后世特殊部门女工作人员的感觉。 在电讯处看了看,朱媺娖就转入右边的秘书处。 相较于电讯处,秘书处人员并没有多少变动,正式的秘书依旧只有两人,刘淑英、郑森。 然后就是魏瑶等十几名秘书处文员。 值得一提的是,里面大半都是女子,却有一位小宦官,名叫马程。 是司礼太监韩赞周推荐的。 朱媺娖面试之后,发现此人虽是宦官,学习能力却很强,人也很机灵,而且有着不错的文学功底,就让他进入了秘书处为文员。 朱媺娖虽不准备再收新的宦官,却也不准备搞歧视。如果现有宦官中确实有能力出众的,她也不介意任用。 视察了下秘书处的工作,朱媺娖便让郑森到中间答话。 “你郑家在东蕃岛可有经营糖业?”朱媺娖开门见山地问。 “糖业?”郑森听得一愣,随即才试问:“陛下所说可是制糖作坊?” “不错。”朱媺娖点头。 郑森沉吟着道:“这方面微臣也不清楚,但应该是经营有几个制糖作坊的,因为不论是跑南洋还是日本,又或者是国内,糖皆是硬通货,供不应求,利润也很高。” 郑森这一番话在中,不仅有不少从朱媺娖这里学来的新名词,还将其所知的糖业相关信息也都泄露出来了。 但他并不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郑家如今对朱媺娖忠心耿耿,没什么不能说的。 正文 第547章 大明糖业,问李定国 , 听了郑森的话,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便道:“朕这里有一套后世的制糖之法,可以更高效、更大量的生产白糖。 希望由朕出技术,朝廷出大部分银两,郑家出小部分银两及人工、销售渠道,组建一家糖业公司。 至于其中具体细分如何,还得等你郑家同意了,才能和朝廷相谈。 朕现在告诉你,是希望你询问下南安伯,看郑家是否愿意做这门生意。免得朕跟朝臣提了,你郑家却又不愿意。” 郑森一听,便觉得朱媺娖是真体谅他们郑家。 正常来讲,以朱媺娖皇帝之尊,别说是让郑家跟朝廷做一门赚钱的生意,便是让郑家做一门亏本生意,郑家又如何敢不应? 但朱媺娖却并没有霸道行事,而是先私下里问过他。 听完,郑森面带着感激之色道:“谢陛下——微臣今日下职,便将此事告知家父知晓。” 自此前郑芝龙来南京觐见朱媺娖后,便搬到了南京的南安伯府邸居住,算是南京新勋贵之一。 朱媺娖回到武英殿正殿,坐下来,却不禁问:“相公认为这白糖公司开启后,一年能为朝廷赚多少钱?” 郝光明听了有点无语,道:“这我哪里知道?总之不少就是了。” 据郝光明了解,白糖贸易绝对是明末时期最赚钱的行业之一。 说起来,甘蔗制糖技术最初并非诞生于神州大地,而是诞生于印度。 因为甘蔗这一植物,最初起源于南亚、东南亚等地,具体是哪里,已不可考,各有争论。但甘蔗制糖技术起于印度,却是被考证过的。 植物界中,很多都含有糖分,而糖分又是人类所需能量的主要来源。 在神州大地,四千多年前国人就发明了饴糖熬制技术,即用粮食制糖。 可惜粮食制的糖不仅少,而且甜味也一般,并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 而神州关于蔗糖的记载,最早出现在东汉,《续汉书》书中有言“天竺国出石蜜”。 石蜜就是砂糖。 因为那时的砂糖并非白砂糖,而是如同褐色的石块一般,杂质很多。 汉朝之后,神州人虽然一直希图获得更多的蔗糖,乃至获取这一技术,奈何后面处于南北朝时期,战争不断,也没出现大统一的强力王朝,自然就办不成这件事。 直至大唐。 据说唐太宗让王玄策出使印度,目的之一便是带回蔗糖制作技术。王玄策也不辱使命,确实将这门技术带到了神州。 由此神州掌握制糖技术,并精益求精,在唐代制糖技术便反超印度。 之后一代代进步,等到明朝已然出现了利用“瓦熘”与黄泥水制造白砂糖的先进技术。 此时,大明的白砂糖已经和茶叶一样,闻名全世界,畅销各地,供不应求了。 可以说,如今世界各个民族、国家,对糖的渴求都是无止境的。 所以,朱媺娖利用后世技术大开糖厂,利用郑家的渠道卖白糖,绝对能大赚。 郝光明提出此事,算是对之前朱媺娖让他想办法帮大明国库增加收入的重要补充。 次日,郑芝龙进宫面圣,对这门生意表示了一百个同意。 郑森不理庶务,对卖糖有多赚不太清楚,可郑芝龙却是很清楚的。 对朱媺娖提供的“后世技术”他也十分期待——如今的白糖生产虽已颇为高效,但仍供不应求。如果能开一个能大量、高效生产的糖厂,银子岂不是哗哗的来? 阁臣们及户部、财政部官员,对此事同样万分支持。 他们原本看着如今朝廷每年上亿两白银的花费,就瞅着该怎么开源节流呢,如今有一门大赚的生意可以做,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至于说与民争利···现在敢再朝堂上拿这个词来说事的,都不用朱媺娖开口,就会被其他大臣怀疑别有用心,给喷死。 最终,在朱媺娖的坚持下,大明皇室、大明朝廷、郑家签订了一份正式的三方合同,并为即将诞生的公司取名为“大明糖业公司”。 确定了此事,朱媺娖心情大好。 得知李定国已经来到了南京,并休息了一日,朱媺娖便于这天下午召见了他。 “臣,李定国,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还是李定国在朱媺娖登基后第一次拜见,故行大礼参拜。 “平身。” “谢万岁!” 待李定国起身,朱媺娖发现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同时眼神中又多出了几分睿智的感觉。如果说以前李定国看着像是一个英勇的年轻骁将,那么现在已经有几分儒帅风采了。 儒可不是贬义,大多数时候它都是褒义的,尤其是用在将领身上时。 “你妻子都还好吧?朕给你安排的府邸可还满意?”朱媺娖含笑问。 李定国是在跟随张献忠时就成了家的,大约是在张献忠肆虐湖广的那两年,孩子则是在前年李定国出征没几个月后出生的,今年已两岁了。 听朱媺娖聊起家常,李定国紧绷的神色也舒缓下来,应道:“回陛下,臣妻子都很好,对府邸也很满意,只是觉得略有些大了。” 朱媺娖赏赐给李定国的府邸,是以前南京某个官绅的,其实不算太大。 她闻言笑道:“如今你家中人还少,自然觉得大。等以后你家中人口多了,便不觉得大了。” 这等于是希望李定国以后能够添丁进口、子孙绵延,从朱媺娖口中说出来,含金量尤其重。 李定国听了心中颇为感动,道:“谢陛下吉言。” “说正事吧。”朱媺娖道,“去了广西提督任上,你可有想过怎么做?” 大约是在来南京的路上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李定国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先收拢广西旧式官军,将其整编为卫戍军,令其真正为朝廷所用。 之后便是练兵,待广西诸军皆可用,便可配合边防军,一举平定孙可望等流寇。” 听了李定国这番话,朱媺娖不禁满意地点头。 和杨展相比,李定国显然更擅长于思考和总结经验,已然从此前朝廷重新掌控各地的步骤中,领会了先整编旧式官军的要领。 当然,更令朱媺娖满意的是,李定国言语中直称孙可望之名,显然在心中便与其划清了界限。 正文 第548章 查国之蠹虫丁魁楚,抄走私晋商财巨亿! , 又过一日,朱媺娖让李定国参加了军务院会议。 因为李岩已经从成都来到了南京,军务院会议终于不需要视频了。 这倒是让每次看到视频都有些稀奇的军务院大臣略有点遗憾,隐约觉得以后开视频会议的机会将会很少。 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讨论两广、云南军事问题的。 广东地区,此前也偶有百姓起义——实在是此前崇祯时期朝廷加了三饷的赋税太重,再加上地方官府不作为,甚至伙同地主劣绅一起压迫贫苦百姓,自然会激得百姓揭竿而起。 但朱媺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取消三饷(剿饷、练饷、辽饷),在加上朝廷中枢军威大振,对地方官员、士绅产生了极大的震慑,使得那些惯于欺压百姓的人收敛了很多。 所以,如今广东基本没有战事,也就是偶尔有海盗在沿海露个头,骚扰下某个村庄而已。 至于广西,即便原本有零星的贼匪、农民军,如今也都汇入了孙可望为首的流寇军中。 这次军事会议,就是商议具体如何剿灭孙可望所部流寇军的··· 军事会议之后,朱媺娖却是让李定国留了下来。 不多时,又有三人来到了武英殿。 李定国只认识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原监国府民政部主事黎玉田——此人据说在陛下登基后,任命为川北参政,如今出现在南京,想必是有新的官职了。 几人向朱媺娖行礼后,朱媺娖便道:“朕登基之前,便听闻弘光伪帝时接任沉犹龙为两广总督的丁魁楚贪腐成性,又善弄权。 故登基后,将他降职为广东巡抚,并训斥了一番,希望他在任上能改过自新。 可前些日子,据锦衣卫镇抚司广东千户所汇报,丁魁楚不仅没改,反而与地方劣绅地主及大姓宗族勾结颇深,鱼肉百姓,损公肥私,致使广东贪腐之风盛行!” 说到这里,朱媺娖柳眉间蕴着煞气,凤眸中闪烁着冷芒。 “此等人冥顽不灵,已成为国之蠹虫,朕绝不会股息,欲除之而后快! 只是广东宗族地主势力强大,丁魁楚又与之勾结颇深,朕担心派寻常官员前去不但无法将丁魁楚逮捕,反而会激起民变。 因此希望宁宇(李定国字)你率领边防军第四镇,护送黎玉田前去接任广东巡抚,并配合他与锦衣卫南镇抚司逮捕丁魁楚,并将其在广东的势力连根拔起。再顺带将广东官军整编为卫戍军。” 李定国跟张献忠当了多年的农民军,对贪腐官员、劣绅地主也十分痛恶。 闻言,他立即抱拳道:“臣领命!绝不负陛下所托!” 朱媺娖微笑点头,随即又指向旁边一三十出头的青年官员,道:“这位是原翰林院待诏张家玉,如今已被授命为广西巡按御史,将与你一起同上任。 至于旁边这位,则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魏龙,亦会随你们一起前往广东。” 听了朱媺娖的话,李定国、黎玉田、张家玉、魏龙四人相互拱手见礼,算是彼此认识了。 ··· 李定国等人离开武英殿后,朱媺娖坐在龙椅上,想着后世历史上,丁魁楚曾在清兵南下时,仓皇带着数百船家产逃跑。 据说其中有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两百四十多万两。 这一时空,丁魁楚虽然任两广总督、广东巡抚的时间要短一些。可此番朱媺娖却是奔着将其势力连根拔起去的,注定要牵扯不少广东地方大姓宗族、大地主。 所以,这时她就不禁想着,此番锦衣卫能够从广东查抄多少钱财。 须知,大明过去几十年,广州市舶司基本都是被地方上把持了。 地方官员与士绅地主一起贪污,损公肥私——大明每年只能从广州市舶司收得二三十万两关税,少的时候甚至只有十几万。 广州市舶司如今可是大明重要的市舶司之一,外国商船云集,每年只收这么点关税简直搞笑。 不用想,其中大头必然是被人贪污了。 所以,对于这次以丁魁楚为由头掀起的广东大桉查抄结果,朱媺娖是颇为期待的。 “陛下,”刘淑英从后殿走了过来,递上一份电文,含笑道:“陕西锦衣卫来电,说对以八大家为主的通虏走私卖国晋商群体的财产查抄已经结束了。这是查抄所获的总数,还请陛下过目。” 朱媺娖听了凤眸一亮,忙接过电文看了起来。 另一边,郝光明也通过朱媺娖胸前的手机摄像头看到了电文内容。 “共计查抄黄金二百三十六万两有余!白银九千三百五十六万两有余! 另有田地一百二十九万亩,房产若干,其他财货难以计数!” 嘶! 看到这里,郝光明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虽然他猜到整个晋商走私群体七八代人积攒的财富定然极为巨大,极可能破亿,可当查抄所得真的破了亿,还是令他很吃惊。 须知,白银在明末虽然已经颇多,但相较于清朝时仍旧是少的,破亿的现象也就更少了。 可如今这些晋商走私团体积累的财富竟然破亿,可见晋商之富!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都是通过走私获得的财富,也有正常做生意获取的,但相较于走私禁运货物所获得的巨大利润,正常进出口贸易所获得的钱财肯定是少数。 朱媺娖看着这个结果,也是高兴地憋了一口气,随后长长的吐出来。 她笑道,“有了此番查抄所得的钱财,财政部应是不会为今明两年的财政支出烦恼了。” 郝光明也笑道:“接下来你还要查盐商呢,盐商即便没有通虏卖国的,作奸犯科的肯定也有不少。 将他们查抄一批掉,又能为大明国库增加不少收入,估计靠这些银子,正常情况下,大明三年内都不会有财政赤字了。” 朱媺娖则感慨道:“父皇在世时,时常为几十万两的军饷发愁,愁到头发都白了,甚至厚着脸皮向群臣去借。 却不知,空口白牙地借是借不到的,唯有掌握大军,手握利器,他们才会将银子拿出来。” 朱媺娖觉得她已经领悟了治国的真谛——掌握住军队,唯有掌握着忠于她的强大军队,才可以真正令天下人咸服! 正文 第549章 铸币之利,昭武通宝 , 朱媺娖虽然很想立即将盐商清查一遍,并整顿大明盐业,将该得的盐业利润收之国有,奈何手中暂时无人可用。 只能等锦衣卫南镇抚司在山西查抄走私晋商团体结束,再让徐智虎去查盐商的问题了。 ··· 时间一晃眼来到了三月底。 这一日,朱媺娖再次召集了阁臣以及财政部主事以上的官员,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 “朕欲铸币,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乍听,还以为朱媺娖是要学历任皇帝,铸造铜钱。 首辅袁继咸道:“陛下继位,铸新铜钱是应有之义。恰好此前天下纷乱,各地土豪恶贾私铸劣质铜钱盛行于世,使得百姓深受其苦。 陛下既要铸新钱,当同时下令各地,打击私铸铜钱者,并斥资回收市面劣质铜钱。” 其余阁臣也纷纷表示赞同。 在他们看来,这属于大明朝历代君主继位后的常规政务,依照惯例处理就好。 朱媺娖却微微摇头道,“此番朕不仅要铸新铜钱,还准备彷照西洋诸国,铸造银元。” 银元? 众臣听了微微一愣,却并没有感到疑惑。 因为大明如今是有一些海外银元流通的,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西班牙银元。因上面常有老鹰图桉,且是从外洋流传进来的,故又被称为鹰洋。 只是这一时期,西洋各国的银元都很粗制滥造,看起来甚至还不如大明的银元宝好看、精美,再加上天朝上国的傲气,大明君臣从没有想过去彷造银元。 事实上,若只是铸造此时西洋诸国那种质量的银元,也确实没有必要。 但是,朱媺娖是有后世技术支持的,甚至可以直接在后世制造银元、铜钱的母版··· “陛下,我大明百姓用银子已经习惯,制造银元有何必要?”黄道周先提出了疑问。 朱媺娖笑着反问,“嶯山先生真以为银子用着方便,没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吗?其他的不说,每年朝廷熔铸税银,在火耗上面亏损了多少?” 听此,众臣相视,一时都出了惊疑之色。 他们在想,朱媺娖是不是对银子火耗问题看不顺眼,要下手解决了。 朱媺娖又道:“民间散碎银子成色亦不一,商户、百姓用银子,往往还需要相当丰富的银子成色辨认手段,甚至需要专业人士去做。 此种现象,不仅令平头百姓在交易中每每吃亏,更是阻碍了商业的繁茂。 因此,解决银子成色、火耗等问题,势在必行。而铸造银元,替代银子,便是我大明当下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解学龙起身道:“陛下,据臣所知,外洋夷人之银元亦多有粗制滥造的,其实不过是如我们将银子铸成元宝形状而已。 故银元成色亦驳杂不一,且多有从上面剪、削余料者,以缺损充完好。 因此,想要以银元解决我大明银子所有的问题,恐怕并不可行。” 朱媺娖笑了,道:“若我们铸造的银元和西洋银元一样容易彷造,容易削、剪磨损,自然是无法解决问题。 但若是我们铸造的银元以当下手段无法被彷造,亦无法被任意削剪磨损呢?” “这怎么可能?”解学龙先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随即立马闭口。 甚至露出了懊恼之色。 因为他发现,他又忽略了一件事——朱媺娖可往来后世,是可以借用后世技术的。大明或许不行,但帝君所处的“仙界”说不定就能随意做到。 其余人彼此相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袁继咸索性直问:“陛下可是要借用后世的技术?” 朱媺娖含笑道:“此番铸造铜钱、银元,朕不仅要借用后世的技术,还会让帝君请人为我大明设计、制造银元、铜钱的母版。 如此,只待事成,这天下间基本无人可以彷造我大明的银元、铜钱。 另外,利用后世技术制造的银元、铜钱,还会让朝廷通过铸币获得巨大收益。 诸位应该清楚,周边诸国,如朝鲜、日本乃至东南亚诸国,皆习惯用我大明的铜钱。 甚至在一些国家,我大明铜钱如同紧俏货物,供不应求。 倘若我们能够通过铸币获得较大的利润,让大明银元、铜钱畅销各国,每年将给国库增加多少收入?” 众阁臣、财政部官员,对铸币之事都是有所了解的。 此时再听朱媺娖这么一说,想一想将来的“钱景”,顿时眼睛都亮起来。 便是黄道周这位儒学宗师都不例外。 没办法,进入内阁,见识到如今大明每年巨大的财政支出,没人不想着怎么搞钱。 搞不到足够的钱,其他不说,百万新军每年的军饷都没着落。 此前新军待遇有多好,朝廷发不起军饷后,将士们的心理落差便会有多大。倘若百万新军因欠响对朝廷不满,产生暴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何况军费支出只是朝廷财政支出的一方面,其他如战后各省民生恢复、治理河道、官吏薪俸、教育经费,等等方面,哪个不需要钱? 既然成为阁臣,儒学文宗也得谈钱言利。 因此,阁臣们交流了下眼神后,便不再提出异议,定下了铸造铜钱、银元之事。 铜钱名字不需要想,肯定是叫做昭武通宝。 至于银元,朱媺娖准备参照后世的一些经验,只铸造两种:一元与十元。 铜钱则依照大明惯例,只铸造一文小钱和十文大钱。 散会后,已经临近中午,朱媺娖便回到竹林老宅吃午饭。 饭后,郝光明跟朱媺娖坐在桌旁边喝茶边聊天。 “你们大明需要的银元、铜钱铸造技术,以及用我们这边机器、材料制造母版的事,都已经搞定了。 半月内,东西就能送到这边来。到时候你带过去,大明就能铸造新钱了。” 朱媺娖听了略有点诧异,“这么快,可靠吗?” 郝光明笑道:“有什么不可靠的?我跟人家说,我是明史的狂热爱好者,还准备冒充技术类up主拍个铸币相关的彷纪录片视频,又把要求提了。 人家二话没问,表示七天之内就能搞定。是我要求精益求精,尽量做到最好,人家才说十天内搞定的。 算上邮递时间,半个月拿到手已经不算长了。你知道的,我们这边买东西一般几天就能送货到家。” 正文 第550章 新钱之技术壁垒,私币之泛滥根源 , 朱媺娖笑了笑,也觉得她不该怀疑大夏国的技术水平。 前段时间,她上网看新闻,都看到大夏国准备建造名为“天宫”的国际空间站,另外又向着“人造太阳”方面努力。 这事要是让大明诸臣知道,恐怕更加认为后世就是“仙界”了。 至于说制造她在之前会议上所说的大明民间不可能彷造的银元、铜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哪怕再外人看来,郝光明仅仅是为了爱好、为了玩,其中所蕴含的技术也非大明民间几十年内能破解的。 这点朱媺娖十分确定,因为她是和郝光明具体了解过大明铸币技术的。 神州在近代前,铸币技术主要经历了三个时期:范铸法、叠铸法、母钱翻砂法。 从唐宋开始,便开始使用较为先进的母钱翻砂法了。至大明朝,母钱翻砂法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 直至后来清末使用近代机械铸造机制币,母钱翻砂法才被淘汰。 由此可见,正常来讲,目前大明的铸币技术三百多年都不会突破。 这并非神州人在发明创新方面不积极,而是母钱翻砂法就封建时代而言,真的已经相当优秀,缺点很少很小了。 所谓的母钱翻砂法,就是将制作好的母钱放入砂箱内,一层层的压实。以母钱印好子范砂型,在取出母钱,通过预留孔道倒入铜汁。 之后待铜汁冷却,打开砂箱,就可以得到一根凝结着数十至上百枚不等的钱树。 再将铜钱从钱树上取下,放入专门的工具上集体打磨好就行了。 这种母钱翻砂法,比以前的范铸法、叠铸法都更加灵活,砂箱也可以反复利用,跟印钱都接近了,使得铸币十分方便。 但因为其在宋代便差不多发展成熟,经历数百年,大明民间私人想要掌握这门技术也变得十分容易。 这就让朝廷想要通过技术壁垒来杜绝私钱的出现几乎不可能。 但此番朱媺娖铸造新钱,却是准备采用蒸汽机带动冲压机及其他相关机械,直接铸造机制币。 并且对银元、铜币的原料配比也会采用后世的科学技术,使之成为明朝民间不可能突破的黑科技。 由此形成的技术壁垒,将会让新钱出现一些民间根本难以彷造出的特征,使之与民间私铸的伪币有明显区别。 然后在辅以相关律法,私钱伪币自然就没了流通可能,迅速绝迹。 事实上,历朝历代对民间私铸铜钱盗取朝廷铸币利益的行为都十分痛恶,皆以律法进行严厉地打击。 以明朝为例,在朱元章建国之初,便以律法明文禁止民间铸钱。 “凡私铸铜钱者绞,匠人罪同;为从及知情买使者,各减罪一等;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里长知而不报者,杖一百;不知者不坐。 若将时用铜钱剪错薄小,取铜以谋利者,杖百!” 这惩罚,可比后世严厉多了。 只不过随着朝廷中央威严衰落,对地方的掌控力减弱,律法无法得到有效执行罢了。 如今朱媺娖重振大明朝廷威严,只需按照原来的法律去打击民间私铸铜钱的人就行,都不用出台新的律法。 “要想新钱尽快铸造出来,并通行全国,替代旧钱,顺带消灭私钱,只靠我这边出技术可不行,你们大明那边配套制度也得跟上。”聊着,郝光明又提醒了一句。 朱媺娖点头,“嗯,我知道。” ··· 却说另一边,首辅袁继咸回到府邸后,也是与一人谈起了朱媺娖将要铸新钱之事——这事朱媺娖并没有要求保密。 “老师,民间百姓深受先帝铜钱之乱久矣,朝廷是该重新铸币,好好整顿我大明铜币乱象了。” 这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高大,留着一缕飘逸而又不失儒雅的胡须,却是穿着一身红色道袍。 却是袁继咸平生所收弟子中最有名的一位,傅山傅青主! 傅山乃山西太原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出生,十五岁为童生,二十岁为秀才,二十三岁娶妻生子。 或许是因为兴趣爱好及所学过于驳杂,又或许是志不在科举,傅山之后并没有成为举人,而是学究百家,游历天下。 至其三十一岁时,袁继咸任山西提学佥事,修复三立书院,选拔三百名有才之士到书院学习,傅山亦在其中,并深受袁继咸器重,收为正式弟子。 崇祯九年,袁继咸因与山西巡按御史张孙振有嫌隙,被其诬告贪污受贿而入狱。 傅山便与袁继咸另一弟子薛宗周率领山西诸生(秀才)百余人上京师为之辩诉、奔走,经过半年努力,终究是为袁继咸平反了冤屈。 在后世历史上,明亡后傅山还曾进行了多年的反清活动。 这一时空,清国统治山西时,同样推行了剃法令。 傅山为了表示对清国统治的反抗,便如历史上一般,出家为道士——他本人对道教确实有这深刻的研究,同时也可以借道士身份遮掩反清活动。 只是没想到,朱媺娖横空出世,不足一年时间,便将清虏赶出了关。因傅山本就心慕道教,这道士身份就没抛弃。 傅山此番来南京,主要是游历,顺带见一见如今做到了首辅的老师袁继咸。 因为南京日新月异,值得他观察的新鲜事物太多,以致于他逗留数月,于是便住在了袁继咸府上。 袁继咸听了傅山的话,道:“青主你常年游历各地,对私钱乱象想必了解颇深,可否与为师具体说一说?” 傅山点头,道:“据弟子所知,如今的私钱泛滥实起因于万历、天启年间。 此前,我朝对铸币权掌控甚严,铸币主要由工部宝源局抓总,各省宝泉局奉朝廷令旨铸造,无诏不得私造或多造。 这虽然使得我朝铜钱一直供不应求,却也保证了朝廷所铸铜钱质量,并遏制了私钱的产生与流通。 如民间最喜欢的嘉靖通宝、隆庆通宝,便是由朝廷按照规章制度,严格要求下所铸造的一批精良铜钱。 然而至万历中后期,朝廷为弥补用度不足,便放松了对铸币权的掌控,多次下旨让各地宝泉局铸币,却又失之监管,于是私钱开始泛滥。 等到天启朝,更是在户部设立宝泉局,将铸币权由工部转移到了户部。这户部如何会嫌钱少?铸币之权使用得自然便更滥了。” 听到这里,袁继咸不禁皱着花白的眉头问:“为何朝廷滥用铸币权,会致使私钱泛滥呢?” 傅山苦笑了下,道:“这其中门道,我也是曾经和一位在宝泉局做事的吏员聊过才知道的。 因朝廷监管不再严厉,再加上开铸次数增多,铸币量增加,地方宝泉局贪官污吏往往会在此过程中加料顺带铸造私钱以谋利。 另外,民间也有人趁此机会铸造类似的私钱,混淆其中,流通于世。 所以,朝廷铸币次数越多,铸币量越大,私钱也就跟着越猖獗。” 正文 第551章 设铸币局,女帝微服 , 喝了口茶,傅山又道:“及至先帝在位时,因外虏内寇,西南还有奢安之乱,可以说战事不断,再加上天灾也不断,朝廷钱粮严重不足,对铸币权就放得更开了。 崇祯初年,先帝继位后得知钱币之乱象,曾想振作,恢复嘉靖、隆庆时期制钱的精良与规整。 奈何时势不允许,最终先帝不仅如天启时般广开钱局,甚至在后期直接将铸币权下放至各地兵马聚集处,以筹军饷。” 袁继咸听得微微点头。 他是天启年进士,崇祯年一直在做官,对崇祯年间朝廷铸币权的失控算是亲身经历过的。 事实上,到了崇祯十三年后,即便朝廷不放开铸币权,地方铸造私钱的现象也已经泛滥到根本不能制的地步。 如左良玉等主将军阀化的军队,为了筹饷,也会自主铸造铜钱以获利。 “至前两年,因民间崇祯通宝充斥了大量伪劣私钱,已经从原本六百文兑换一两银子,涨到了最高需两三千文才可兑换一两银子。 朝廷及地方官府收税又只收银子,不收铜钱,可底下的贫苦百姓辛苦劳作却只能挣来铜钱。 以铜钱兑换银子缴税,所得必然锐减,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故弟子才说百姓深受私钱泛滥之苦。” 袁继咸见傅山对现今钱币乱象了解得如此清楚,顿时起了举荐之心。 “青主,如今陛下求贤若渴,且用人不拘一格,我将你推荐给陛下如何?” 傅山听了一愣,随即拱手道:“老师好意弟子心领了,但弟子做惯了闲云野鹤,已无意于仕途。” 袁继咸听了没有再劝,而是叹道:“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傅山笑道:“我观当今圣上十分重视教育,且用人不拘一格,相信要不了几年,我大明便会涌现更多可用人才的。” 袁继咸对此自然认同,闻言笑着捋须。 ··· 次日,朱媺娖继续召开关于铸币的会议,袁继咸将从傅山这里了解到的现下钱币乱象向朱媺娖一一诉说。 朱媺娖听了颇为惊讶。 她此前到底没真正在民间生活过,真不知道大明私钱已经泛滥到了这种程度,对百姓有如此恶劣的影响。 随后便感到愤怒,当即道:“既然地方宝泉局有诸多问题,便取消各省宝泉局。同时取消工部宝源局、户部宝泉局,以内阁直辖铸币局替代之。 另外,令各省大力打击私铸铜钱者,严格按我朝律法惩治,绝不姑息!” 众人对朱媺娖的愤怒倒不意外,事实上,就没哪个皇帝第一次了解道这事能不生气的。 可是,听闻朱媺娖要全面取缔宝泉局、宝源局这两个大明传自元朝的单位,还是有人忍不住劝谏。 袁继咸道:“陛下,若以铸币局取缔宝泉局、宝源局,与之前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朱媺娖道,“今后只有朝廷内阁直辖的一个铸币局可以铸币,各省不再设立铸币机构。” 听了这话,其他阁臣也觉得不妥。 解学龙道:“陛下,朝廷之所以于各省设立宝泉局,分中央铸币之权,实是为了节省运费。 否则,若从全国开采铜矿,运转于京城铸币,再将铜钱发运出去,运费必然耗费众多!” 朱媺娖笑着摇头,“解卿所言已经过时了——只待我大明建好贯穿东西、南北的铁路各一条,再加上水路有铁甲轮船,运输将比以前方便太多。 这般情况下,不论做什么,运输成本都将大大减少。如此,将铸币权完全掌握在朝廷中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环视了眼众臣,才用一种语重心长地语气道:“诸卿,时代变了,我们看待事务的眼光,治理国家的方法,也该随之改变,与时俱进,方是正理。” 众臣都听得一阵恍然。 随即便有不少人露出羞愧、敬服之色,然后一起拱手道:“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就此,取缔宝源局、宝泉局,只设立直属朝廷内阁的一个铸币局之事就这么定下了。 再后面的,就是讨论设立铸币局的具体细节了··· 又过几日,时间进入四月。 芳菲未尽,桃花依旧烂漫。 这天下午,朱媺娖在竹林老宅午睡后醒来,见窗外阳光灿烂,忽然生出一种到外面走一走的想法。 她知道,竹林老宅这边是没法走出去的,便出来对郝光明道:“相公,今日我想微服去紫禁城外看看。” 郝光明说“宅着办公不好吗”,但看朱媺娖渴望的眼神,便道:“你想去就去吧,让毕着、虎雀带着朱雀营亲卫队跟着,只要再南京城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朱媺娖笑道:“相公放心,即便有,以我如今的心理素质,也可以瞬间回到这里的。” “那你可想好去哪里了?”郝光明好奇起来。 “嗯···”朱媺娖微微沉吟,“义务教育实行已经近两个月了,我还没去任何一个小学看过,想去看看。 尤其是了解下小学女教师、女学生的教学、学习情况。” “那挺有意思的,”郝光明笑道,“你可得把手机挂好了,让我也好好参观下你们明代的小学。” 闻言,朱媺娖带着笑意白了郝光明一眼,道:“我看相公是想见识下我们大明的女老师、女学生吧?” 跟郝光明相处这么久,又一直呆在一个屋里,对于郝光明的一些爱好、趣向,朱媺娖也算是颇为了解了。 但她并没有吃醋。 因为她知道,郝光明纯粹就是想见识下而已。 何况,大明那边的女子哪里可能与她争郝光明呢?真要出现这种情况,也该是大夏这边的女子才是。 朱媺娖到了紫禁城这边,提出要去微服私访,作为朱雀营统领的董琼英程序性地劝谏了一番。 见朱媺娖心意已决,便没有多劝,而是提出一同前去的要求。 朱媺娖不介意多带一个人,就允许了。 就这样,朱媺娖表面上带着朱雀营亲卫队出了紫禁城。 实际上,御林军也出动了数哨将士,到朱媺娖可能去的几个小学周围待命。 朱雀营亲卫队属于天子亲卫队,满编应是五十人,但如今只有十几人。 只因要求太高,无法满员。 要求高到什么程度呢? 首先自然是身世清白,五代以内皆是良民。 其次就是自身能力过硬,不说达到毕着、虎雀这种程度吧,但也就是比两人稍次一点。 而用郝光明的话来说,放到大明江湖上绝对属于女侠,放到后世绝对属于女特种兵的存在。 不过,朱媺娖既然是微服出巡,自然不可能让这十几个女兵都跟在后面。毕竟,即便是乔装,十几个年轻女子走在一起,在大明也太显眼了。 这十几人都是散在周围的。 真正跟在朱媺娖左右的,只有刘珠、董琼英、毕着、虎雀四人而已。 正文 第552章 金陵小学知多少,梅岗王谢两开花 , 朱媺娖微服出巡,视察尚在其次,主要是为了出宫透透气,散散步。所以,她原本是想步行前往目的地的。 但考虑到要去的地方不近,且一直步行确实会给安保工作带来很大难度,最终还是让人安排了一架外观普通、实则内夹钢板,且内部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御用马车。 这马车乃是成都密造局被迁移到南京后,由几名大匠进献上来的——四轮,转向方便,且底部还安装了弹黄避震装置。 此前朱媺娖已经试用过,发现相比大明的双轮马车,四轮马车不仅更加宽敞,且颠簸大大减小,乘坐起来很舒适。 她已经命令由皇室与朝廷合作,建立大明四轮马车制造厂,隶属于商务部国营司。 不出意外,这个月四轮马车应该就能上市售卖了。 此番朱媺娖坐四轮马车出行,算是在深度体验一回。 见马车出了紫禁城,由一匹红鬃马拉着轻松的行走再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颠簸感,朱媺娖对这四轮马车愈发满意。 她道:“回头让内务处用内帑的银子,采购一批四轮马车,给诸阁臣和军务院督理、协理大臣送去,就说是朕送他们的礼物。 嗯,给左、右都御史,法务院院正、院副,也各送一辆吧。” 同坐在马车内的刘珠立即应道:“是。” 并拿出一个小本本记下来。 作为朱媺娖的贴身女官,她和连翘可是兼着内务处副总管职务的,办这件事倒也合适。 董琼英笑着道:“这四轮马车一看便造假不菲,陛下对诸位老臣可真是恩宠。” 朱媺娖道:“他们毕竟是国家重臣,朕给他们配车并不算什么。何况这四轮马车刚问世,正需要宣传,若重臣们皆用此车,那些富人必然会跟风购买。” 董琼英道:“只怕有人会放家中供着,不使用,让陛下的打算落了空呢。” 董琼英生长于四川土司境内,不仅会说话,而且说起话来也要比其他人放得开一些。 朱媺娖听了还真有点担心,当即又叮嘱刘珠,“让内务处的人告诉那些重臣,就说这是朕赐给他们上下值使用的。” “嗯。”刘珠再次点头,用小本本记下。 透过马车的玻璃窗,朱媺娖可以看到街边行人如织,店铺生意看起来都不错。 百姓们即便是衣着简朴,乃至带着补丁的,也大多面色红润。 这无疑说明,南京城绝大多数百姓都没有饥馑之忧了。 如今,她不仅利用海关关税政策,鼓励海商从东南亚运粮贩卖到大明,对后世优秀粮种的推广也一直在高效地进行着。 去年,从后世带来的粮种及二代粮种皆是大丰收。 若如此,大明都城的百姓仍有缺粮之患,那可就太失败了。 “陛下,我们去哪里?”董琼英问。 “去外城西区吧。”朱媺娖不假思索地道。 据朱媺娖了解,外城西区属于江宁县辖下,算是南京城普通百姓较多的区域了。 至于普通百姓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城外,只是太远,她也太不方便去。 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朱媺娖问:“你们可知如今南京城内有多少所小学?” 虎雀瞪大着眼睛,不吭声。 董琼英则摇了摇头,笑道:“臣等是武将,哪里关注过此事?” 坐在她对面的毕着则道:“南京城人口上百万,适龄儿童必然不少,城内小学得有几十所吧?” 朱媺娖道:“据礼部最新报备,目前上元县共有36所小学,在城内地的有13所。 江宁县则共有43所小学,在城内的有12所。此番我等取得外城西区,便有好几所小学。” 外城西区是朱媺娖借鉴后世所提出来的叫法,按大明此时的习惯,应该叫做某坊某里,又或者某街某巷。 虎雀忍不住讶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学?” 朱媺娖道:“朝廷虽然有令,小学设立学后,学生数目须得在一百以上。 但南京人口众多,各小学学生数目最少也有三百,多的甚至高达一千多人。 即便如此,近八十所小学,也不过能收纳六七万适龄孩童。 而上元、江宁两县最近统计的人口数目,已多达一百三十几万。 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在,有六七万五岁到十岁的孩童,并不算多。” 毕着听了忍不住感叹道:“仅南京上元、江宁二县,今年便有六七万小学生,实行三年义务教育的三府小学生总数加起来怕不是有数十万之众! 待三年后,这第一批数十万小学生毕业,不知能为我大明提供多少人才!” 朱媺娖笑道:“小学教授的终究只是些基础知识,还不足以让他们成为人才,但成为可用之人却是可以的。 将来,即便他们中的大部分无法升入中学深造,有小学的功底在,也足以让他们成为有用之人了。” 一路边看街景边聊天,朱媺娖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外城西区。 这一片有雨花台、西天寺、大报恩寺、能仁寺等景点,但更多的还是普通民居。 从车窗望去,外面依旧很繁华,但无论是街边建筑还是民居,相较于内城显然差了一个档次。 倒是街边摆摊叫卖的小商贩比内城更多一些。 “这里是梅岗吧?江宁第十三小学应该就在这边,你们问下路。”朱媺娖回想了下她所记的外城西区诸多小学信息后,如此吩咐。 “卑职下去问吧。”毕着应了,起身下了马车。 她曾在南京城外的龙潭镇生活过一两年,对这里要比其他人熟悉一些。 ··· 梅岗小学。 官面上的名字应该叫做江宁县第十三小学,又称江宁十三小。 只因其设立在梅岗,学生也以梅岗一带的孩童为主,故被百姓称为梅岗小学。 就像周围其他几所小学,分别因地理位置被称为雨花台小学、花神庙小学、王谢小学、紫荆小学一样。 卞玉京、卞玉楼被江宁县县学录用后,便被分配到梅岗小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语文老师。 来了后,卞玉京发现梅岗小学条件比她预想的还要差。 梅岗小学用的是原来梅岗社学的房屋。 原本社学只供梅岗村孩童上蒙学之用,梅岗村虽然不小,可平常上蒙学的孩子也就一百多个而已,用四五个秀才,五六间学堂,每人教二十来个,便能很好的进行传统的启蒙教育。 然而如今周边适龄孩童也来到梅岗上小学,学生多达四百多人。 这和其他小学相比,虽然人数已经算少的了,但学堂仍不够用。 上面虽拨下了相关经费,但仓促间也只是加建了几座半敞开的大茅屋应付着,正经的学堂建设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卞玉京原本以为其他小学条件也是如此简陋,可当某次去附近的王谢小学交流学习后,她便发现两边的条件天差地别——王谢小学直接就在一座府宅中,根本不缺房间做学堂。 然后,看到王谢小学大多数学生都穿着锦衣,肤色白皙粉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再联想梅岗小学孩童大多衣着朴素,甚至穿着补丁衣服,肤色不说不健康吧,也大多比较粗糙、偏黑,明显属于底层百姓家的孩子。 卞玉京便明白了——原来,小学与小学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如同人和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一样。 卞玉楼也看出了这点,私下里经常抱怨江宁县学办事不公。 卞玉京却没有多说什么,却在教学中更加认真负责了。 她要向那些看不起她,看不起底层人家孩子的人证明,即便是条件差,她也能教出比周围其他几所小学都优秀的学生! 正文 第553章 卞玉京的劫! , 梅岗小学如其他小学般,分了男部、女部。因女童只有一百多人,故只被分了三个班,每班都有五十人左右。 卞玉京因在面试各项评价皆为甲等,先被梅岗小学任为一年三班试班主任,一个月后转正。 整个梅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uu看书 www.uukanshu.com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53章卞玉京的劫!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54章 朱媺娖:莫非赶上了学校活动? , 梅岗小学原本就不大,那些来找事的学生家长喧嚷声又相当大。 不仅卞玉京听到了,在女部一年级二班上课的卞玉楼同样听见了,各班的学生也听见了。 于是学生们看卞玉京的眼神更加古怪,几乎都无心去学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https://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 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uu看书 www.uukanshu.com 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https://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更新,第554章朱疲耗非赶上了学校活动?免费阅读。https:// 正文 第555章 这让朕还怎么微服私访? , 毕着望了几眼,道:“陛下,我看着倒像是在闹事呢?” “你们既是随朕微服私访,便不要称陛下了,称我公子吧。”朱媺娖却是先说起了称呼的问题。 几人当即应是,并不觉得称呼朱媺娖为公子有何奇怪。 明末江南风气已经颇为开放,女子出游,被家人称作公子、少爷的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走,我们过去听一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学校算是半个官府衙门了,这些人竟然敢堵在大门前闹事,胆子倒是不小。”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遇到眼前这类事,朱媺娖首先想到的就是官府威严受到了冒犯与挑衅。 这种风气是绝不应增长的。 ··· 卞玉京越过罗云深,将目光从梅德文身上收回来,又看向校内一群男教师中的某个中年男子,男部一年级的年级主任,兼一班班主任及语文老师,梅德诺。 此人秀才功名,与梅德文乃是同宗,此前更是梅岗社学的掌管者。 之前卞玉京便隐约怀疑梅德诺,如今见到梅德文出面,她觉得这事八九和梅德诺脱不开关系。 毕竟,她和卞玉楼的身份,在学校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梅德诺正是其中之一。 将目光从梅德诺身上收回来,卞玉京看向面前上百名学生家长,道:“我就是卞玉京,诸位的来意我已知晓,这里我便给诸位一个肯定的答复。” 卞玉京话语停顿了下,人群也变得一片安静。 “我本出自官宦之家,只因年幼时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入青楼,而后成为清官人。 我是学过如何以色娱人,但学得更多的是琴棋书画。此外,我既然能来此任小学教师,便是通过了县学面试,得到官府认可的。 过去两个月,我所教的女部一年三班,两次月考成绩更是全校第一。 官府认可,才能超过学校其他语文老师,能教出全校第一的好学生。诸位家长,你们凭什么说我没资格教学生?” 说到最后,卞玉京语气虽然貌似平静,可谁都能感觉到她深藏的委屈与愤怒。 一众学生家长被她这番话说得一阵安静,其中不少露出了沉思之色,也有人和身边人低声议论起来。 “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都承认曾是青楼女子了,应该不是假话吧。” “若是真的,倒也是个可怜人。” “她教的学生真的两次考全校第一?” “是她教的班——似乎还都是女娃呢,竟然比男娃还厉害,啧啧。” “女娃班两次全校第一,真的假的?” “当这么多人的面,罗校长也在呢,这种事她没法说谎的···” 就在舆论隐隐有转向卞玉京这边时,忽然又有人叫道:“说这么多,你还不是当过妓女?既然当过妓女,就没资格当先生!你这是辱没了孔夫子!” “对,妓女怎么能当先生?女娃跟着你,就算学习再好,名声也坏了,将来怎么嫁人?” “妓女不配当先生!” “滚出梅岗小学!” 随着几个人的带动,到后面,竟然有一二十人都跟着大喊“妓女滚出梅岗小学”的。 这场面,即便是卞玉京见多识广,经历了不少事,此时也不禁面色煞白。 关键时候,后面上来一人,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她回头一看,正是同样面色苍白、并满脸紧张的妹妹,卞玉楼。 忽然,卞玉京的心又安定下来。 这时,梅德文却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罗云深道:“罗校长,民意如此,难道你不该有所作为吗?跟上面说一声,将这这两位开革了吧。” 听着那一二十个百姓连续不断的叫声,罗云深露出了犹豫、纠结的神色。 卞玉京则紧张地看向罗云深,同时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办法。 然而,该说的、能说的,她自认为刚才都说清楚了。如今明显是有人故意要以她曾是青楼女子之事起哄,好逼走她,一时之间,她也难以想到好的办法。 梅德文则又道:“说起来,这江宁第十三小学之前毕竟是梅岗社学,如今教育的也多是我梅岗子弟。 学校屋舍如此简陋,我们梅氏作为梅岗第一大宗族,实在是有愧啊。此事之后,说不得要帮学校多建几座学舍。” 卞玉京听得一愣。 随即就不禁暗骂梅德文无耻。 他这番话无异于当面贿赂。 问题是,他贿赂的并非罗云深个人,而是整个学校。如此便够不上贿赂之罪,反而能成为一桩梅氏宗族捐资助学的美谈。 但这件事显然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罗云深得按梅氏的意思,赶走她们姐妹俩。 说起来,上面对于小学建设经费拨的并不少,但当校长的,哪有嫌教育经费多,嫌学校房子多的呢? 所以,梅德文这么一说,罗云深就更加动摇了。 他正待给一个貌似而非的回应时,忽然附近响起一个清脆的话语声。 “真是没想到,小学这种才出现不过两三月的官府衙门,竟然也会被地方宗族、士绅干涉行事,朝廷王法何在?” 这平澹的话语隐有一种高不可冒犯的威严感,再加上因梅德文之前讲话,那些起哄的百姓没再叫喊,便一下子让周围人都听见了。 普通百姓听不明白,可梅德文、罗云深却一听就急了。 因为这番话赫然给两人都戴了一顶大帽子。 地方宗族、士绅干涉官府行事,在以往是常态。问题是如今并非以往——应天府的清丈田亩之事正在收尾呢,经过清田与摊丁入亩,整个应天府的士绅、地主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服帖的不是被流放到了北疆或者南边海岛上,就是被强行迁徙到了北方各省。 所以,如今应天府的士绅、地主可不敢被打上干涉官府行事的标签。 梅德文循声望去,就瞧见了一个女公子。 虽然这女公子气质十分特殊,气度也相当不凡,但焦急、恼怒中梅德文却没有多想,看对方年轻,便直喝道:“哪儿来的黄毛丫头,敢胡乱置喙我梅岗之事?!” 说话时,他还提着拐杖向那女公子指了指,以加强说话的气势。 却没想到,他这个下意识地动作,直接就引发了突变。 他话刚说完,拐杖半抬起来都没放下,就被两道人影蹿到身前,踹得斜倒在地,同时拐杖也被夺走。 这一下梅德文直接懵了。 心想:什么情况? 周围人也都懵了。 因为出手的是两个衣着普通的年轻女子,可她们的动作却干练之极。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人相继现身,掏出了短刀和手铳,将那女公子护在了中间,与百姓们隔绝开来。 见此,女公子却是露出了无奈之色,道:“不过就是争吵一句,你们怎么就动手了?这让朕还怎么微服私访?” 正文 第556章 昭武女帝的“随和”讲话 , 十几名朱雀卫(朱雀营亲兵简称)都掏枪了,朱媺娖自然没法儿隐藏身份,干脆就表露了身份。 董琼英道:“陛下,这人方才不仅出言不逊,且手持棍棒,有袭击陛下的可能,她们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才出手。” “行了,不用解释。”朱媺娖摆手,“朕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 朱媺娖心中一叹,又暗自哂笑:后世那什么康麻子微服私访记电视剧那么火,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一国之君的人身安全关乎社稷安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怎么可能不带足够的护卫力量就白龙鱼服? 即便如她这般,带着一一二十个护卫跟随,在京城微服私访,稍遇变故,也会激得身边护卫暴起——若朱媺娖真有所损伤,她们这些护卫可是难逃罪责的。 没人敢拿朱媺娖安全及自身前途、性命开玩笑。 在朱媺娖与董琼英说话时,周围人反应过来,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哪怕听到了朱媺娖自称,以及董琼英对她的称呼,绝大多数人也不敢相信。 天子竟然会出现在外城梅岗这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正常来讲,天子都应该在紫禁城中,轻易不出宫的。 然而,若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女公子不是当今天子,何人又会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冒充天子呢? 更何况,这十几个女护卫极其所持的精致短铳,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所以,眼前这位女公子多半真是当今天子了。 想到这一点,罗云深等梅岗小学老师几乎都颤抖起来,忍不住想要叩拜。 被踹倒在地的梅德文也顾不得疼了,而是恐惧得冷汗淋漓,哆嗦不已。 ‘若这人真是天子···我竟然当众呵喝斥天子为黄毛丫头?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想到这里,梅德文直接眼睛一翻白,晕了过去。 “陛下,这厮晕了过去,只是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待俺试他一试便知。” 虎雀注意到梅德文晕了过去,便逃出了随身短刀,准备做点什么。 有这么多梅岗百姓看着,朱媺娖不希望百姓看到朱雀卫残酷的一面,便道:“不必了,此人蛊惑百姓干涉官府衙门运转,让江宁县巡警局逮捕,交由县法院审理处置吧。” 说完,朱媺娖就面对众百姓。 这时候,一位看着就贫苦的老者忽然朝朱媺娖跪拜下去,大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百姓就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跟着都朝朱媺娖跪拜下去,齐呼万岁。 罗云深原本还想再验证下朱媺娖等人身份的,这一下也坚持不住了,跟着跪呼。 “诸位梅岗的乡亲们平身吧。”朱媺娖说了句,抬了抬手示意。 但是没人起来。 此时甚至都没人敢抬头打量她了。 朱媺娖无奈,只能这样站在学校大门前讲话。 “四月是个好时节啊,朕待在宫中静极思动,这才出来走走。”朱媺娖讲话的开头很平凡,语气也很随和。 让百姓油然生出一种亲近感。 “三年义务教育,是朕力主在三府实施的。乡亲们都知道,我们的大明过去二三十年都不好过,尤其是先皇在为的十几年。 外有东虏屡屡入口,北虏也时不时的犯边。内里天灾连绵不断,流贼四起,搅得天下大乱,甚至先皇都因流贼破了京师,而自尽殉国。 这些,我们南京的百姓可能没经历过,感受不深,因为战乱立南京的乡亲们最近的一次,也就是扬州之战。 幸赖将士用命,扬州之战我们大明胜了。但诸位乡亲可否想过,若是扬州之战大明败了,会是什么结果? 清虏将跨过大江兵临南京城下——南京城以前的官兵什么样子,乡亲们都知道的,他们守不住南京。 介时,清虏入主南京,烧杀抢掠是少不了的。不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贫苦百姓,在清虏那里都只有值不值得抢的区别。 各位都是平头百姓,清虏大将或许看不上你们什么。但清虏底层的那些小卒子呢?是否会看中你家中的钱财、粮食,看中你的妻女? 北方被清虏攻破的城池有很多,最终都是什么下场,乡亲们打听下就知道了。至于被清虏统治过的地方,现在很多人头发都还扎不起来呢。” 说到这里,朱媺娖似乎觉得有些偏题了,顿了下。 “朕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今天的太平日子来之不易,朝廷在应天、顺天、成都三府实行的三年义务教育更是不易。 二三十年战乱后,我们的大明各个地方都要用钱,可朕却做主让朝廷拿出钱来,让三府的适龄孩童、不论男女,都能免费识字读书,学习知识。 这种情况下,乡亲们不应该珍惜机会,让自家孩子努力用功读书吗?为何会纠结于教师身份问题?” 听朱媺娖说到这里,不少百姓露出了羞愧之色。 虽说江南文风昌盛,南京这种地方,底层百姓家孩子也有很大机会读书识字,但到底不是所有人家的孩子都能读书的,更别说免费读书了。 不,不止是免费,学校可是会负责学生们一顿午饭的。 现在他们却纠结于老师过去是什么身份,确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朱媺娖继续道:“若有人去看过县学外相关公告,便会知道,所有小学教师,都要求没有作奸犯科经历的。 所以,如乡亲们所说的这位卞老师,不论她过去是什么人,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非作奸犯科之辈!” 大约是朱媺娖太随和,这时不知哪个百姓滴咕了句,“可她毕竟曾入贱籍。” 以前大明将百姓分为民户、军户、匠户、乐户等户籍,可以说民户是有优越感的,尤其是在面对靠后的贱籍之人时。 虽然朱媺娖登基不久,就明发圣旨,所有百姓皆归入民户,但百姓的惯性思维显然还在。 况且,卞玉京过往从业经历,确实容易引起非议。 朱媺娖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道:“她曾入贱籍你们就嫌弃了?觉得不配教你家孩子了? 那你们可知,在顺天府做小学教师的多是些什么人?是那些曾投降过伪顺、清虏的犯官家属!” 听了这话,顿时梅岗的百姓们一阵骚动,忍不住惊疑出声—— “犯官家属?这怎么可能?” “那些人都算是卖国贼了吧?朝廷怎么能让他们的家属当先生?” “朝廷为何要这么做?” “···” “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朱媺娖提高了声音,“朕来告诉你们——因为合格的小学教师难得,不得已才允许犯官家属参与其中。 这还是只是义务教育仅限于三府之地的缘故,待将来这一政策推广出去,我大明教师只会更加贵乏。 现在,诸位乡亲在这里嫌弃教自家孩子的先生过往经历不好,可曾想过,在大明其他地方,还有数十万上百万的孩子想要识字读书都没有机会,都找不到人教?!” 正文 第557章 御临梅岗小学,龙游秦淮青楼 , 后世普通小老百姓的眼界都是比较浅和窄的,更别说明朝的普通百姓了。 在听到朱媺娖这番话前,梅岗百姓们可没人从整个大明地角度去考虑过小学教师的问题。 但大明百姓也比后世信息爆炸时代的人淳朴一些,生活在京城脚下的也多知忠君爱国。 更何况,朱媺娖登基近一年来,可是给南京城带来了巨大的改变,梅岗这些百姓都是切实得到了不少利好的,自然也更有忠君爱国之心。 朱媺娖话中的道理有十分浅显,百姓们一听就明白。 跟大明其他地方相比,作为应天府的百姓,他们确实占了很大便宜。 而和那些孩子没机会读书识字的百姓相比,他们也确实幸运,实在不该再去纠结于学校一名先生过往做过什么。 况且朱媺娖也说了,这卞家姐妹即便曾是青楼女子,可那毕竟不是违法的,也是不得已的可怜人··· 过了十几息,朱媺娖又道:“乡亲们或许不知道,这学校也算是官府衙门,学校的先生则算是半个官吏。 冲击官衙、伤害官吏是何等罪名,诸位乡亲生活在这京城里,想必是知道的吧? 今日诸位乡亲幸亏只是在这学校大门外叫嚷,没有冲进学校去,也没有伤害哪位先生。 否则就要跟地上躺着的这位一样,到县法院走一趟了。” 听了这番话,顿时很多百姓都露出后怕之色。 一些人回想起整件事的经过,甚至心中怪起那些传谣与怂恿的人来。 这时地上躺着的梅德文也不知是苏醒了,还是觉得装下去也没好结果,忽然翻身爬起来,跪向朱媺娖,呼道:“陛下,草民冤枉啊···草民是被百姓们强推出来与罗校长沟通的,绝无蛊惑百姓干涉官府行事之意。” 朱媺娖听了冷笑,道:“朕在你说梅氏宗族要给学校建房子之前就到了,你之前与这位罗校长所说之话,也都一句句进入了朕的耳中。怎么难道要朕到县法院做人证,你才甘心认罪吗?” 梅德文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糟糕,顿时身子一软,烂泥般站不起来了。 他想哭。 此前清丈田亩中,他差点卷入一起桉子中,落个全家被强制迁徙北方的结局,信赖他为人谨慎,这才逃过一劫。 不曾想,今日顺手帮一下族弟,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竟然冒犯了圣上,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此番,就算县法院不判他重罪,他在梅岗乃至整个江宁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若无事,乡亲们就散了吧。”这么说了句,朱媺娖便当先迈步,进入梅岗小学。 罗云深等学校老师连忙起身跟上,只留下两人,让百姓们都回去。 进了学校内,朱媺娖发现这梅岗小学实在是太过简陋,十个班的学堂竟然有六座都是临时建立起来的茅草屋。 剩余四间学堂、两个办公室,也都是比较狭窄昏暗的老旧房屋。 不过,不远处倒是有一个新学校在建立,看样子这个月内应该就能完工了。 但转了半圈后,朱媺娖还是忍不住道:“朕记得礼部曾下令,各地官府皆需为小学寻找临时学堂,待新学校建成后再搬入。 怎么你们的临时学堂如此简陋?难道附近就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吗?” 罗云深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回禀陛下,梅岗一带多是平民百姓,虽也有些士绅富户,但却并没有更合适的空房子。” 其实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但没有证据,仅是猜测的事,他是不敢说的。 之后,朱媺娖又带着一群人,从一座座学堂前走过。发现大多数学堂的学生,都忍不住伸着头向外张望,之前甚至在喧闹,瞧见众人来了,才忽然安静,装模作样地读书。 唯有最后的女部一年三班,几十个小女孩都坐在座位上,在另一个女孩的引导下读书。 见此,朱媺娖露出满意之色,问:“此班班主任是何人?” “卞赛。”罗云深忙回答,同时示意卞玉京上前来,“就是她。” 朱媺娖看了卞玉京一眼,道:“你这个班带的不错,学生看着已经养成了不错的学习习惯。 罗校长,没事可以开个交流会,让学校的其他老师跟卞老师学习下教学技巧和经验。” “是是是,微臣谨记。” 小学校长是从九品官,所以罗云深自称微臣没毛病。 之后,朱媺娖又参观了下就要建成的新学校。 新学校的教室、办公室是按照礼部文件中的图纸建造的,而那张图纸则是郝光明在网络上找人设计的。 要求的就是利用明代建筑材料和技术,建造尽量符合近现代要求的教室、办公室,同时花费还不能过高。 当然,每个学校建造多少个教室、办公室,就得由各地方视情况而定了。至于学校其他的建筑,也是视情况而定,上面不可能都管着。 教室的大小标准是容纳四十至五十名学生,皆配置双人带屉桌、单人凳。 教室一面有前后两道门,左右各两扇大抬窗,就是窗户向上撑开的那种。 另外讲台、黑板、讲桌等配置,自然也是一应俱全的。 梅岗小学的新学校这一下就建了十二间教室,三间办公室,食堂、仓库、茅厕等配套建筑亦各有一座。 朱媺娖看了看,在郝光明的参谋下,觉得还算满意。 然后她便离开了。 因为她知道,她暴露了身份后待在这里肯定会影响学校教学,随着时间延长,影响范围还会进一步扩大,所以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待朱媺娖走后,梅岗小学的老师们都松口气。 随即,他们看卞玉京的眼神就异样起来。 女部的唯一自然课老师徐升先忍不住用羡慕的语气开口道:“卞老师这次得到了圣上的赞许,以后定然前途无量了。” 其余人原本也对卞玉京羡慕嫉妒,可经徐升这话一提醒,立马醒悟过来:卞玉京如今可是被圣上赞许过的人,虽然仍是老师,但注定今后和他们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了。 当即,就有不少老师说起了卞玉京的好话。 梅德诺不敢看卞玉京,心里则是既不甘又后悔,还有些害怕,心情十分复杂。 卞玉楼则紧握住了卞玉京的手,欣喜地道:“阿姐,这回我们没事了!” 卞玉京对她微微一笑,道:“是没事了,今后我们可以安心地在此当老师了。” ··· 四轮马车离开梅岗后,董琼英问:“陛下,接下来我们是回宫吗?” 她是希望朱媺娖能回宫的,毕竟在外面她们这些护卫之人承担的压力太大了。 朱媺娖看向窗外,道:“这里离秦淮河并不远吧?我们去那里见识下秦淮的画舫与青楼吧。” 哈? 去秦淮河逛青楼? 车内几人一听,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就连竹林老宅岸边的郝光明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正文 第558章 游人织,红袖招 , 回过神来,董琼英不禁劝道:“陛下,我们去游秦淮河没什么,但逛青楼会不会不太好?” 毕著则问:“陛下为何会想去见识秦淮的青楼画舫呢?” 朱媺娖从窗外收回目光,道:“你们应该知道朕欲解放女子,而欲解放女子,必须得提高女子社会地位。 青楼这种存在,难道不是对女子的一种侮辱吗?今日那卞玉京为何会有此劫难?还不是因为昔日她曾是秦淮名妓?” “陛下不会想要封禁天下青楼吧?”毕著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据传,青楼自春秋齐国始,为管子创立,之后历朝历代均无查禁青楼的,陛下此举恐怕会遭到天下人反对。” 另一边郝光明这时插话道:“青楼可不是管子发明的,管子只是开创了官办青楼之举,当然,那时称为女间、女闾。 事实上,早在进入奴隶社会时,也即是我们神州的夏商周,乃至更早的时期,这一行业就诞生了。” 不论是毕著的话,还是郝光明的话,显然都揭示了青楼这类存在有其必然性,很难被消灭,甚至不可能被消灭。 但朱媺娖仅仅是柳眉微蹙,便道:“历朝历代没有做的事,不代表我大明不可以做,不代表朕不可以做。 朕经常跟诸大臣说,时代变了,我们的想法也应该随之改变。如今时代是在发生剧变,那么我们一些固有观念,便应该扭转过来。 况且,朕也并非是要封禁青楼,而是准备下令禁止我大明女子从事此业。 从事此行业者,人格会受到侮辱,尊严也会遭到践踏。这是很不利与提升女子社会地位的。” 这时虎雀忽然道:“陛下,那男子干这个呢?” 虎雀这话一出来,顿时引起车内其他几人的注视。 虎雀觉得她可能被误会,忙解释道:“我听说有些人好男风,所以也有青楼养着相公、兔儿爷之类的。” 说到最后,虎雀这个五大三粗的女子竟然也脸红起来。当然,她是惊呼小麦色的皮肤,脸红起来并不明显。 朱媺娖听了果断道:“凡我大明男子、女子皆不得从事此业!” 马车内微微安静了会儿,毕著才道:“陛下的意思可否是说大明之外的女子便可以了?”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赞叹道:“你又想一箭双雕啊——禁止大明女子从事涩情行业,不仅可以提高女性社会地位,还可以让一小部分从事此行业的女子将目光投向其他行业,逼迫她们参与正面的社会生产活动。 而默许国外女子可以从事这一行业,无疑是在催化人口买卖,是在鼓励大明的人贩子向国外发展。老婆,你这心可有点儿黑了啊。” 朱媺娖被郝光明说的脸色微红,随即不由辩解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著等人刚听到,还以为朱媺娖在跟她们讲话。 待注意到朱媺娖用的“我”自称,脸色也有些异样,这才意识到朱媺娖是在跟“帝君”讲话。 ‘莫非帝君不同意此事?’ 几人都暗自担心起来。 好在朱媺娖没跟“帝君”争执,而是跟她们继续说话。 “今日朕所讲之事,伱们不得向外透露丝毫。”朱媺娖一脸严肃。 几人忙应道,“是!” 城内人流息壤,四轮马车走得也不是御道,故而二十几分钟后,才来到秦淮河畔。 四月天,正是人间好风光之时,秦淮河上也远比平时繁华。不仅有青楼画舫,更多的还是在两岸踏春,坐船游河之人。 而这些游人的存在,又引来了很多商贾。 有人行船在秦淮河上卖些吃的喝的,也有人在两岸开店、摆摊,卖各类物品。 游人如梭,繁华似锦,隐隐有一种名画清明上河图变作真实的感觉,甚至犹有胜之。 不论是河上商船,还是岸边商铺,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青楼画舫。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勤快的青楼姑娘们已经起来营业了。 她们大多数穿着鲜艳、凉薄的衣衫,或依着楼台栏杆,或站在画舫亭阁内,莺莺燕燕地说笑着,甚至大胆地向过往行人招手呼唤。 也有那小却精致的画舫上,有清官人弹奏的琴音、吹奏的萧声传出,让一些喜欢高雅的读书人闻声而慕其人··· 四轮马车在一处专门的“停车场”停下,朱媺娖几人就下了车,信步向附近的一座青楼走去。 秦淮河畔的青楼大多高雅,自然不会像带清后期京师八大胡同中的青楼聚集地那样,都逼仄在一起。 而是一座座庭院式建筑坐落在河畔,多高门层楼,檐角勾连,犹如富贵人家的宅邸。唯有醒目的招牌,招摇的姑娘,诉说着它们是什么样的所在。 朱媺娖带着几人再一座名为红袖招的青楼前略一驻足,不到一分钟,竟然就有人出来招揽,来得似乎还是老鸨。 须知,她们虽大体做男子打扮,可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女性身份的,即便是虎妞也不例外。 然而这老鸨只是稍稍打量,便过来满脸热情地问:“几位公子可是来长见识的?正好我们红袖招现在客人少,可以好好招待几位呢。” 通过朱媺娖的手机摄像头,郝光明发现,这红袖招老鸨并不像后世大多数电视剧中那样丑陋,而是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妆容略浓,却自有一股成熟风韵,年轻时多半也是某个青楼的红牌。 她显然猜测到了朱媺娖几人的来意,才这么说的。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老鸨如此熟稔,莫非以往接待过女客?” “那是。”老鸨颇为得意,“我们红袖招可是秦淮河畔有名的大青楼,什么客人没招代过?向几位公子这样来长见识的,可是有不少呢。” 听到这,郝光明只能感叹,明末江南风气怕是比后世文字中的还要开放一些。 朱媺娖则收起折扇,一拍手道:“那好,前面引路——本公子头回逛青楼,可是要好好的涨一涨见识。” “那公子来我们红袖招可算是来对了,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玩儿法也是五花八门···” 老鸨看出朱媺娖富贵不凡,就连身边跟随者的几个女侍也都气质不俗,便下定决心服务好。 虽然朱媺娖不可能购买青楼的核心服务,但若是让她高兴了,说不定直接就打赏个几十上百两呢? 红袖招的主体建筑和大多数大青楼一样,是一座带着内楼梯的三层大楼,周围还有相连的院落环绕。 因此时确实没几个客人,老鸨便先将朱媺娖安排在主楼大厅坐下,先让人上了茶酒点心,才问:“公子想先见识哪类姑娘呀?” 朱媺娖微笑着道,“且说说你们这里都有哪类姑娘吧。”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559章 说花榜,问流萤 , “这可有的说了。” 老鸨开了个话头,索性拉着椅子坐下来。 当然,她看出毕著四人有随身保护朱媺娖的意思,便坐在了朱媺娖对面,离得并不近。 朱媺娖则道:“那你就尽量说细致全面些,说得好,本公子重重有赏。” 说完给刘珠示意。 刘珠立即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出手就是五十两,这绝对不少了。老鸨原本准备随便讲讲糊弄一番的,此时却恨不得将她所知,悉数讲来。 “大明广大,这大江南北、关内关外规矩肯定是各有些不同的,我也也只能给公子讲一讲江南此行业的规矩和习惯。” 老鸨说了句总览的话,见朱媺娖没有打断,便继续道:“我们江南将姑娘们大体分为两类,一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另一个自然是那卖笑和卖身的妓子。 先说这清官人,没出道前统称为书寓,多是挑选那貌美且聪明的孩子从小培养。 琴棋书画等技艺,哪方面有天赋就培养哪方面,懂得越多,技艺越高,就越能赚钱。当然,貌美和懂得迎来送往、人情世故那也是必须的。 书寓们出道后,便是清官人,而清官人也是有等级的。 我们江南喜欢评花榜,就好像那朝廷科举一般,按才艺音貌排名定等。 这头一等只有一位,便是众所周知的花魁了,又称女状元。 第二等则有两位,称作花吟,又分别叫做女榜眼、女探花。 第三等称作花芙,有五位,皆称女解元。第四等称作花颜,一般有八位,皆称女学士。 其余参评者,皆称花女,又叫做女史。” 听到这里,旁边毕著、董琼英等都露出紧张之色,生怕这老鸨将青楼女子与朝廷举人、进士乃至官员相提并论的说法惹恼了朱媺娖。 须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平时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几十上百人倒霉也是寻常。 然而朱媺娖听到这里却一笑道:“学士地位应该比状元还高很多吧?还有女史,那可是宫中女官的称呼。你们这么排名称呼,不是乱来吗? 还有,剩余参与者竟然都可称花女、女史,那花榜还有何意义?” 见朱媺娖一本正经的评论起来,毕著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老鸨则陪着笑解释道:“我们这就是附庸风雅,瞎称呼着好玩的。至于说参与者都称女史——公子不知道,能参与进花榜中的,已然是在各大青楼冒尖的书寓了。”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道:“这些清官人玩儿的就是包装,和我们后世一些公司的艺人没什么区别。 她们的营业创收模式可多得很,你问不完的,不如了解下那些真正妓女的情况。 在伱们大明,那些女子才是真的生活悲惨,需要被解救。” 朱媺娖微微点头,便道:“说说妓女吧。” 老鸨无有不从,立即道:“妓女嘛,我们江南一般分为四类三等。 这四类的第一类其实就是书寓,她们卖艺不卖身。第二类称之为长三,她们卖艺也卖身,只不过才艺不像书寓那么精绝,值得客人赞赏罢了。 长三最主要的一点是,有贵客长期包着她们,实际也可以看做贵客养在我们青楼的外室。 第三类称为幺二,这等是寻常青楼中最多的姑娘,长相一般,也没什么才艺,主要负责接待一些普通客人,也负责在门外揽客。 最后一类称为野鸡,其实就是那些暗娼,或是窑子里的姑娘。当然,如我们红袖招这样高档次的青楼,是没有野鸡的。” 说到后面,老鸨怕朱媺娖误会了红袖招,还故意解释了句。 “那分为哪三等呢?”朱媺娖问。 “这就简单了,第一等称红牌,第二等称红颜,第三等称美人。 一般而言,红牌只会在长三姑娘中产生,幺二中能出几位红颜就不错了,剩余的都可以叫做美人。” 朱媺娖注意到有些姑娘在各层环廊栏杆上依靠着,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于是又问:“你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老鸨露出为难之色,道“自然都是自己卖身,或是被家人卖身,送进来的。” “只是如此吗?”朱媺娖追问。 老鸨笑着,不说话了。 朱媺娖示意,刘珠又拿出五十两银票,放在了桌上。 老鸨看着银票,略微犹豫,便道:“也有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但如我们红袖招这样的高档青楼,都是从正经人牙子手上买,买来的姑娘一般也根底清楚。” 根底清楚的意思就是不会有拐卖来的姑娘。 在大明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卖身是被允许的,不论是自卖还是被家人卖。 但拐卖却是从官府到民间都打击的,因为拐卖在大明和偷盗他人财物是一样的性质,并且更加严重。 沉默了会儿,朱媺娖又道:“把你这里的各类姑娘都叫几个过来陪坐,我问问话。” “诶唷,公子这可难为人家了,现在好些姑娘都没起呢。” 老鸨已然意识到朱媺娖来意不简单,于是张口说瞎话地拒绝了。不过,从她看向银票的目光来看,主要原因应该是钱不够。 于是朱媺娖再次示意刘珠。 刘珠则目光锐利地瞪了老鸨一眼,竟然让老鸨心里一突,只觉得跟见了某大官的感觉差不多。 但留住随即逃出来的百两银票立即让老鸨转移了注意力。 “公子,我们这里的头牌清官人铃音,可是今年的女探花,见她一面不低于三百两呢。 您若有意,我便请她过来,您若无意,我便请个普通书寓过来,如何?” 见老鸨还想赚更多的钱,朱媺娖有些无语,道:“找个普通清官人就行了——我也只是好奇,问些话而已,老鸨莫要再贪了。” 这时刘珠也忍不住开声道:“就是,你这些消息当我们在外面打听不到吗?当心你一两银子都挣不到。” “公子说的哪里话,人家只是多嘴问一句罢了···我这就公子叫人,好吧?” 说完,老鸨以极熟练的姿势摸走了桌上的两百量银票,然后就给朱媺娖叫了人。 幺二叫来了七个,长三叫来了三个,书寓则叫来了一位。 原本只有长三、书寓敢在朱媺娖七八步外坐下,但朱媺娖让老鸨给所有人都安排了座位。 然后就是一番貌似好奇的问话了。 如她们是怎么进青楼的,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今后有什么打算,等等。 不知是这红袖招确实货源正经,还是老鸨有所提防,又或者是妓女们并不信任朱媺娖,并没有谁是被拐卖进来的。 多数人都是从小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子,而后辗转进入了红袖招。 也有少数几个是自卖的,但同样是迫不得已。 这样高档妓院的女子多是从小培养,确实没有那种因为好吃懒做,自卖进入妓院躺平赚钱的。 或许中低档的窑子才有这种女子。 第二更。 错字后面改。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567章 军中三参谋,南北二巡抚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67章军中三参谋,南北二巡抚“你们待军务院观政结束后,也去军中任参谋吧。”在两人的期待下,朱媺娖道,“张煌言到杨展督标镇中任营参,陈邦彦到李定国督标镇中任营参。” 去军中任职算是张煌言、陈邦彦的愿望,更何况西南军中今明两年定有战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所以,两人听了都是神色一喜,应道:“微臣领命!” 至于他们所任营参,比刘世勋的总参要低上两阶,两人却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应当的。 刘世勋毕竟是崇祯十年武进士,虽是武将出身,却已经在军中数年,此前更是官至都督佥事。 虽然崇祯后期及弘光年间的官职有些虚高,但也不能否定刘世勋的履历。 至于参谋制度,则是大明新军今年在边防军、禁卫军中推行的一项军事改革。 各镇设总参一名,副总参两名。负责协助总兵、副总兵制定作战计划,分担军务,拾遗补缺。 也因此被俗称为军师。 实际上,参谋的权责更加明确,并没有所谓的军师权力大。 军镇之下各营设营参谋一名,总级不设参谋。 也即是说,一个边防军、禁卫军军镇中,只有六名参谋人员,皆隶属于军务院参谋司。 阎尔梅的职位同样属于新设。 在朱媺娖的提议下,外交相关权利正被逐步从礼部移交回鸿庐寺,今后鸿庐寺则相当于大明外交部。 相关职位有:外交大使、外交副使、外交公使、外交使者、外交参赞,外交文秘。 另有外交随员,皆为吏员。 外交武官品级则另定。 不要觉得外交官品级低,须知各部主要办事官员“主事”,都是正六品;各职司长官“郎中”,也仅是正五品。 在过去,郎中是很可能加侍郎衔外放为巡抚的,那便迈入封疆大吏的行列了。 ··· 在张煌言、阎尔梅等人离开后,朱媺娖又看了地图上甘肃、云南两地一会儿。 便是回到竹林老宅吃午饭,也显得有些神情不属。 郝光明跟朱媺娖几乎是日夜相处,形影不离,对朱媺娖心思自然是有些了解的,见状便问:“怎么,还在为甘肃、云南两省的巡抚人选发愁?” “嗯。”朱媺娖点头,露出无奈之色,“说起来我大明如今适合的在职、不在职官员倒是有一些,可惜我对这些人了解太少了,怕用错人。” 郝光明听了笑道:“那你就在这边用网络,一个個查他们的履历及后世事迹嘛,总能找到合适的。” 这其实是个笨方法。 朱媺娖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却道:“我一个人查太慢了,相公可得帮我。” “没问题。”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对于和老婆一起研究明末历史,郝光明还是很乐意的。 以前他喜欢看明朝历史穿越类,也就看个乐呵,不求甚解,对里面的各种人物、知识并不在意,也不会追究其真伪。 如今却是给朱媺娖这位大明女帝做内参,自然要好好研究下明末历史。 事实上,这段时间有空闲他就一直在做这件事··· 午饭后,两人没有午休,坐在沙发上各自拿着平板一起查起资料来。 当然,中间到了朱媺娖惯常去武英殿“上班”的时间,她还是去了一趟,顺便带了点物资过去,让武英殿侍奉的刘珠及御林军守卫放心。 下午用了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两人获得了不错的成果,又从后世网络上各种历史资料中,找出了一批明末可用官员来。 并且,朱媺娖也终于在这些官员中,找到了还算满意的甘肃、云南巡抚人选。 甘肃这边,在1643年,前任巡抚林日瑞和继任巡抚杨汝经就一起死于顺军手上,之后大明就一直没再委任新的甘肃巡抚。 考虑到甘肃几乎处于西北外敌的包围中,属于西北战略要地,朱媺娖最终还是挑选了一位在兵事方面有些才能的巡抚。 如今巡抚虽然不管军事,但在甘肃那种地方,巡抚肯定是要和各军镇总兵有所配合的,了解兵事之人自然更加合适。 此人名为孙嘉绩,1604年生,浙江余姚人,崇祯十年进士。 观政之后,初授南京工部主事,之后改北京兵部主事,又迁兵部员外郎、郎中。 这种升官速度在崇祯后期很常见,尤其是擅长兵事的官员,往往一得到崇祯赏识,就能迅速升迁。 可惜在卢象升死的那一战后,孙嘉绩因看不惯高起潜弄权,上书弹劾,却反被高起潜谗言陷害而下狱。 因此人是黄道周学生,不久后黄道周也因解学龙之举荐而触怒崇祯被捕下狱,师徒俩便一起呆在了大狱中。 后来是时任刑部尚书的徐石麟上书为其辩解,崇祯才放了孙嘉绩。 去年福王继位,招其为九江兵备佥事,孙嘉绩因不喜阉党,未曾赴任。 可以说,其进入官场虽较晚,但做甘肃巡抚资历勉强够了。因为兵备佥事在清朝就是兵备道,距离巡抚也就差一步而已。 孙嘉绩比较年轻,通兵事,任甘肃巡抚正合适。 云南这边,如今实际是有巡抚的,名为吴兆元。 此老乃是1571年生,万历四十一年才中进士,如今已经是75岁高龄了。 其大器晚成,历任官声政绩都不错。在崇祯八年升任云南左布政使后,三四年间,政绩斐然。 崇祯十二年冬,此老到京师觐见述职,原本是想告老还乡的。但他政绩太好了,崇祯又无人可用,便给他升官,让他在云南巡抚任上继续发光发热。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于是,此老便以近七十岁之高龄,担任了云南巡抚。 然而,正因为吴兆元在云南为官多年,名声很不错,沙定洲占据昆明后就将其劫持了,希望作为招降纳叛的招牌。 如今吴兆元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朱媺娖看来,即便吴兆元还活着,这么大年纪也该退休了。 而从后世历史资料看,吴兆元极可能再被沙定洲劫持不久就死了··· 在下午搜到的诸多人选中,朱媺娖最终看中了前任福建巡抚,萧奕辅。 此君1585年生,广东东莞人,天启二年进士,曾在福建、广西、河南等地历任。通兵事,有着不错的剿匪灭贼成绩,但为人却以孝顺慈厚著称。 后世历史上,清军攻入韶关,已退休在家乡养老的萧奕辅献出了六百两白银的积蓄建造炮台以抗清。 此君原是因为与崇祯朝末年朝廷中枢权臣不和,才致仕的。如今虽已61岁,但做一省巡抚并不算年纪大。 朱媺娖相信,如今朝中情形与几年前大有不同,只要她下旨召见,萧奕辅多半会应召觐见,前往云南上任。 毕竟,从其后来抗清的行为看,他心中对大明还是很有感情的。 正文 第568章 柳如是荐才,新闻司谋事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68章柳如是荐才,新闻司谋事时间来到昭武二年五月初四。 这一日,柳如是按惯例到武英殿向朱媺娖禀报报社相关事宜,并送上明日即将刊发的《大明报》旬半刊。 如今《大明报》五日一发,朱媺娖还是能做到每期发行前必阅的。 算是为报刊内容又上了一道保险。 等到以后《大明报》成为三日刊,乃至日报,她估计就没法这么做了,只能将权利下放。若出了事,也只能事后问责。 大概浏览完报刊上各版内容后,朱媺娖微笑点头,表示还算满意——尤其是对柳如是的“自传”文章,以及陈子龙的“基层改制”新政宣传文章。 见柳如是并没有退下的意思,便问:“还有何事?” 柳如是拱手道:“启奏陛下,如今京报等野报日益猖獗,其屡屡抄袭我《大明报》文章不说,数日前所发表报刊中竟然还刊登文章,讽评朝廷‘禁妓令’。 微臣以为,这些野报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了。” 说完,柳如是呈上了她所说的那一期《京报》。 所谓“野报”之言,是指除朝廷邸报、《大明报》外的其他未经官府许可的民办报纸——事实上,在大明朝此时民办报纸皆不向朝廷报备,自然也无经官府许可之说。 因为大明根本就没有文字出版管理的意识。 宋有文字狱、清有文字狱,明朝虽然也有,但到了明末,风气开放,朝廷掌控力变弱,对民间出版文字的约束力基本等于零了。 朱媺娖即位后,大明朝廷对各方面的掌控力迅速增强。按理讲,这时候民间言论应该变得谨慎小心的。 可《大明报》的出现却带来了不同变化。 因为《大明报》是倡导百姓议论时事的——不仅其内容都是浅显易懂的白话文章,甚至还向民间邀稿,接受商贾广告。 再加上之后《京报》等少数几个老牌民间“报刊”的跟风效仿,朝廷并没有立即进行打击,便让民间其他群里纷纷学着办报。 至如今,《大明报》出现已半年多,南京城内其他报刊已经很不少了。 此番,柳如是算有备而来,在朱媺娖翻看《京报》时,她接着道:“如今民间野报叠出,有的不止是抄录《大明报》内容,像《京报》这般与朝廷政令唱对台戏的也不少。 更有甚者,歪曲事实,乃至篡改《大明报》上文章内容,误导百姓。 微臣令人统计过,仅在南京城内外发行的野报,便已多达二十余种。 我大明文风昌盛,此情况若推及各省,恐怕野报更多,误导百姓者必众。 故微臣以为,此诸多野报,必须进行整顿、管理,方可使之利民,起开导民智之用,而非误导百姓,为别有用心之徒利用。” 开春时,朱媺娖就跟柳如是提过整顿其他报刊之事,只是那时《大明报》开办也不过四五个月,报社各方面人才都没培养出来,柳如是难以放心的将报社交给下面,事情就拖了下来。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此时听柳如是主动提起整顿“野报”之事,朱媺娖便微笑着道:“要整顿民间报刊,朝廷便需成立‘新闻司’,朕如今手下除了你,可没这方面人才。 若将你调离报社,迁入新闻司,报社可有合适人选接手工作?” 朱媺娖本以为柳如是既然主动提出此事,必然是有了合适的报社提举人选。 谁知柳如是却道:“报社开办不过七個多月,微臣如今仍难以放心。此番奏事,微臣是想向陛下举荐一位适合主持新闻司事务的人才。” 朱媺娖听了颇为意外,道:“举荐何人?” “苏州嘉定人,黄淳耀。”柳如是道,“此人乃崇祯十六年进士,治学时最痛恨八股文章,曾与门人组织‘直言社’,倡导言之有物、经世致用的文章。 其人虽生性耿直,却卓有才学,尤善诗文。 《大明报》开办后,其曾以‘水镜居士’为笔名,发表过多篇白话文章,皆获得不俗反响,对报社所推行的白话文是极为支持的。” 朱媺娖再次露出惊讶之色。 黄淳耀这个人她其实是有印象的。 在她与郝光明搜集的诸多明末备用官员中便有此人,只不过网络上查询资料时,她只记住了此人在后世历史上随侯峒曾一起在嘉定起义抗清,事败后与其弟黄渊耀自缢而死。 却不曾想,黄淳耀在文学上的开明、实用主张,更没想到此世他会对白话文大为推崇。 想了想,朱媺娖道:“即便黄淳耀可用,你还是要尽快培养出得力人手接掌报社。 新闻司既成立,朝廷便会开宣传部,皆是其下除新闻司外,还有宣政司、宣教司、出版司、文艺司,所缺人才可不止一两个。” 柳如是听了这话,却是心中微凛,暗想,是不是陛下不想让她长时间执掌报社。 毕竟如今大明报影响力已经相当大——其发行区域已达大明实控十九省,每期至少都要刊发上百万份。既非《邸报》可比,亦非民间的《京报》可比。 念及此处,柳如是当即道:“臣明白了。” 她虽然喜欢报社的工作,却并没有恋权的想法。何况朱媺娖是要给她升官,又非贬斥。 不过,她觉得即便是她想多了,还是遵从圣意,尽快培养出接班人比较好。 ··· 苏州嘉定离南京并不远,不过三日,黄淳耀接到圣旨后便来南京觐见了。 奏对之后,朱媺娖对黄淳耀颇为满意,当即授其宣传部新闻司主事之职。 并命其在组建新闻司后,与柳如是联手整顿大明报业。 其实黄淳耀与柳如是早就认识,其十七岁补为苏州府博学弟子,人称“黄家千里驹”。由于诗文出众,受到当时“嘉定四先生”之一的程嘉燧欣赏,推荐给钱谦益家执掌蒙学。 其本人又算是苏州名士,柳如是本是苏州出身,自然知道他。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以前大明官场昏暗,朝廷为能,黄淳耀性子又耿直,自然不愿在官场蝇营狗苟。 如今大明官场风气一清,上下生机勃发,他才四十出头,自然愿意出仕,建功立业,以张志气。 得任宣传部新闻司主事,实为目前宣传部的最高官,黄淳耀没客气,一面请调朝中备用官吏、征募门人与同道充实新闻司,一面跟柳如是商量着如何整顿大明报业。 两人都明白,此事牵涉甚广,关系重大,绝不能草率行事。所以目前只是在谋划,并未有所行动。 朱媺娖也知道这事需要谋定而后动,何况整顿报业本就不是急事,便耐心等着,偶尔召见黄淳耀、柳如是询问情况,给予一些提议,并未有任何催促。 作为一国之君,朱媺娖自然不可能只盯着这一件事,方方面面都需要她看顾,至少是有所了解。 一些不重要的事,她都是交给臣子处理,多数时间、精力还是放在处理军政要务上··· 时间很快来到昭武二年五月二十日。 这天上午,朱媺娖武英殿召见了三个人,其中一位是从山西回来才三日的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徐智虎。 正文 第569章 整顿?我大明盐政已无整顿的价值了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69章整顿?我大明盐政已无整顿的价值了徐智虎之所以拖到前几日才回到南京,乃是为了处置走私通敌卖国晋商群体的财产。 之所以用“处置”一词,是因为其中涉及到多个部门的协作,流程也颇多,并非由锦衣卫查抄、押送那么简单。 况且,那么多黄金、白银,仅靠锦衣卫的人押送也不安全。 所以,早在二月时,朱媺娖就将禁卫军第二镇的一个营派往山西。 如今禁卫军是全员燧发枪,着新式布面甲、钢盔,又配备钢刀、手榴弹。 以前明军的布面甲,即便是精良之作,也不过是内夹铁片。如今的新式布面甲却是内甲钢片——防御力堪比板甲,却比以前的布面甲还要轻便,布面也是特殊面料,几乎可比拟后世次一些的防弹防刺服了。 另外,禁卫军每营皆配备五十门钢制虎蹲炮,十门光明火炮。 如此装备配置,一個营足以对抗卫戍军一至数个镇。 况且如今大明内部大股贼匪、流寇皆已平定,就连有义军的地主武装不是被收编就是被解散,也就剩下一些小股贼匪潜藏在各种大军难以清剿的山沟里。 也即是说,大明内部大体以上已经太平了。故这一个营护送查抄晋商所得巨亿钱财,完全足够。 因为在查抄过程中,是南镇抚司及都察院联合进行的,还有地方上黄得功的军队监督。一些固定产,则又交由商务部国资管理局处理。 所以,自二月份开始,直到三月份,查抄的晋商财产数额才统计出来。 随后禁卫军和锦衣卫押送其中的金银珠宝等财物回京,因车辆众多,走了两个月左右才到南京。 ···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礼毕,朱媺娖对徐智虎道:“你负责查办‘走私通敌晋商’一事数月,方才归家,本应让你歇息一段时间才是。然国事紧要,也只能让你多担待些了。” 徐智虎赶紧道:“此臣之职责,不敢称担待。” 办了八大家为主的晋商走私团体,徐智虎算是立了功,由千户升为镇抚使。 当然,此前李振武及高胜奇也以累功升为指挥佥事了,仍是徐智虎上级。 至于晋商案中其他立了功的锦衣卫同样各有升迁、赏赐。 朱媺娖慰勉了徐智虎一句,便进入正题,道:“你旁边的,一位是广东提学副使林佳鼎,另一位则是行人右司副刘中藻。” 随着朱媺娖的话,两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先后向徐智虎拱手施礼。 徐智虎亦拱手回礼。 昭武朝的锦衣卫虽然也有很大威慑力,但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恶名,反而建立了不少功劳。况且这是在圣前,两名文官自然不会失礼。 “此番召集三位,乃是为了盐政。”朱媺娖终于道出了召见的目的,“盐政之重要,无需朕多讲,三位都应该知道的。 然我朝很早盐政就开始败坏了——其本应该在便利民众生活的同时,成为我大明一大财源。 可如今盐课所供银两不仅大大不足,民间盐价也是虚高,且多劣质盐。又有私盐横行,夺国家之利以肥私人。 朕即位之初,忙于各方面事务,一时无暇顾及。如今国势渐稳,诸事稍定,这才腾出手来解决盐政问题。”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三人都露出肃然之色。 对于历代封建王朝来讲,盐政从来都是顶大的事。因为盐课所得,在封建王朝岁入中往往占据了不小比例,甚至多达一成以上。 对大明来说同样如此。 若盐政败坏,往往也会让国家财政出现问题。所以,盐政向来是大明朝政中的大事。 只是盐政问题牵扯利益甚多,绝非那么容易解决的。林佳鼎、刘中藻虽然也自负有些才能,有志匡扶社稷,却不敢轻涉此事。 因此,两人心中都已有了主意:若陛下并无解决办法,或解决办法不可行,定要劝陛下缓缓图之,不要急切之间,连眼前所有的局面都败坏了。 须知,盐政若出了大问题,可不止是国家少了收入,甚至会让很多百姓吃不上盐,进而激发民变。 刘中藻与林佳鼎都是福建人,且都是万历三十三年生,只不过他是福安人,林佳鼎则是莆田人。 林佳鼎是崇祯三年进士,崇祯七年举人;刘中藻则是崇祯七年举人,崇祯十三年进士。 晚了几年,刘中藻要比林佳鼎更不信任朝廷中枢乃至皇帝的决定——实在是因为崇祯和其朝廷中枢的扯淡决策太多了。 再加上刘中藻性子要刚直一点,当即问:“陛下可是要整顿各地盐司?” 大明盐政政策承自宋元,最初盐司分为两类。 一是在两淮、两浙、长芦、山东、河东设立五个都转运盐使司,其下又辖十四个都转运盐使分司。 二是在四川、福建、辽东、广东等七个产盐、煎盐地,设立盐课提举司。 两者并无上下级关系,但前者官职品级普遍比后者高两品。 且两者都直属于户部。 然而,到了正统年间,这一套盐政体系就败坏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了。朱元璋所定的开中法已难以顺利进行,甚至名存实亡。 不得已,朝廷只能开始将侍郎、副都御使等中枢次级高官委派到地方上,巡察盐政。 因为侍郎、副都御使都属于部院高官,故这些官员被称为“巡盐部院”。 这一套中枢高官巡察地方的政策确实有一定效果,令大明盐政有所起色。 然而部院高官不可能总在地方上吧?他们部院中还有活儿呢。况且,若是让其专门巡盐,那么与都转运盐使司官员又有何区别? 于是到了景泰时期,又提出了巡抚兼理盐政的办法。 最初,确实出了一批能兼管盐政,并且做出政绩的巡抚。 但并非每个巡抚能力都那么强的——巡抚管一省军政事务已经够忙了,还要再管盐政,整个人得忙成陀螺。又或者顾得了盐政,就顾不了军政事务,总难周全。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到了成化年间,大明朝廷便专门派出御使,挂佥都御使衔或副都御使衔,专门一地或数地盐政。 因为这些高衔御使,在盐政上具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可以说权责极大,于是,到了隆庆年间,此类官员又被称为“总理”。 至天启、崇祯年间,因外患内乱频发,朝廷钱粮缺口太大,尤其是崇祯年间,军费开支成了无底洞,朝廷不得已便将某地盐课所得都充作军费。 且为了保证盐课收入,给予派遣官员更大权力。 如崇祯十六年,崇祯就直接超擢黄家瑞为右佥都御使,督理两淮盐务——这个差遣其实和总督差不多了。 这些朝廷中枢派遣的高官多是能起到一定积极作用的,然而越接近王朝末期,其作用越是有限。 不仅是因为朝廷威严及对地方的掌控力下降,更因为地方盐业相关利益团体结构日益牢固,越来越难以攻破。 如此,即便是中枢高官下来,也难以有多少收获。 至于盐政败坏的根本问题,从一开始大明朝廷就没想,或者说没敢去解决。 朱媺娖继位虽然算是建立了半个新朝,但实际黄河以南的盐业体系并未遭到太大破坏,这就意味着积弊深沉,很难解决。 所以,在刘中藻想来,朱媺娖要一下子整顿各地盐司,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手笔了。 若真如此,他定要劝朱媺娖慎之。 面对刘中藻所问,朱媺娖却是轻笑了声,道:“整顿?我大明盐政已经没有整顿的价值了。” 听了这话,刘中藻、林佳鼎乃至徐智虎都不禁一愣,心想: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正文 第570章 官督商销利国利民?狗屁!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70章官督商销利国利民?狗屁!在三人疑惑不解时,朱媺娖接着道:“盐政积弊如此之深,若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整顿,朝廷需花费多少时间,以及多少人力、物力?且未必能整顿好。 因此,不如另起炉灶,重新建立一套新的盐政体系,再将原来的旧体系替换掉。” 听了这话,林佳鼎、刘中藻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两人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要动如此大的干戈。 但两人随即想一想,又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重新作一幅新画要远比改动一幅已经画好的画更加容易。 只是,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两人却又有了其他方面的忧虑。 这一回却是林佳鼎先开口——他曾官至户部郎中,施政生涯中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便是在闯贼、献贼肆虐荆襄时,在九江税关收到了足额商税。 需知,当时流贼肆虐,使得四川、湖广舟楫不通,能到九江的商船数量骤减。偏偏朝廷又下令在九江税关增收上万两以发宗禄。 林佳鼎意识到,当时情况下,再增加九江关税,必然使得此税关商旅断绝,于是上书以羡耗抵增额。 政策改变后,四川、湖广商人大悦,纷纷趁机沿江东下运送货物,九江税关由是收到了足额商税,减去羡耗,朝廷反而是赚的。 朱媺娖此番召林佳鼎参与盐政之事,便是看中其在户部任职的履历以及相对出色的经济头脑。 因为在户部任职,林佳鼎对盐政是有相当了解的。 大明治理盐政的政策虽说有种种弊端,难以彻底解决盐政问题,却也是汲取了历朝历代经验发展来的,已经相当不错了。 若推倒重来,建立一个新的盐政体系,如何能确定就比原来更好呢? 若不能明显好过原来,怕是一二十年后便再次败坏——毕竟盐业利润太大,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凡接触者皆容易动心。 当林佳鼎将这想法表达后,朱媺娖却是笑着道:“朕既然提出重建一套盐政制度的想法,自然可使其比原来更优越。一是在制度上,二则是在产盐之法上。” 林佳鼎、刘中藻都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盐政问题都为难了大明两百多年,他们实在难以想到还有何更优越的制度。 至于更优越的产盐之法,他们倒是相信的。 陛下能往来后世,有帝君相助,说不得就有类似“点石成盐”的仙法呢? 朱媺娖道:“此前,我大明以巡盐部院、巡盐御使、督抚监管之政策并行,然各有缺憾,又或者相互掣肘,始终难以解决盐政问题。 至万历末年,朝廷行袁世振之策,废‘开中法’,在宋元‘盐引法’上建立‘纲法’,在盐政上实行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的‘官督商销制’。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此策看似大大缓解了盐政之困,令盐课增收,可如今看来,却令盐商更加势大,朝廷几难制衡。” 因为盐政太过重要,历朝历代凡盐政出现问题,皇帝、官员都会着力解决,神州盐政也由此在不断进步。 大明自堡宗时期盐政就问题严重,景泰时期朝廷即开始整顿处理,乃至在政策上革新。 一代代大明能臣干吏不断努力,终究是在万历末年有了重要突破,也即是朱媺娖所说的“官督商销制”。 即便是后来的带清,也一直在吃这一新政策的红利,直到道光年间,才因其弊端积重,想办法去革新。 当然,带清对盐政的革新力度和大明完全没法比,大明盐政革新力度如果是5,带清就是0,鸭蛋。 即便到了清末近代,生产力大大提高,又有国外诸多先进理念传进来,带清依旧如此··· 但带清的遭遇也说明,“官督商销法”在盐政上也是有很大问题的,那就是盐商势大难制。 这点在明末其实已经显露得颇为明显了。 表面上看,让盐户和商人交易,不仅解了以前大明盐户之困,还令盐业贸易更加灵活自由。 可事实上,“纲法”的存在却是令一群商人垄断了盐业——这种情况下,某一区域的盐户往往会成为某一商人的附庸,如此盐户待遇即便便好,也好得有限。 若是碰到强势且黑心的“老板”,境遇可能和黑矿的矿奴差不多。 而盐商垄断了盐业,为了利润,根本不会估计百姓吃不吃得起盐。 所以,此法也就勉强令国家在盐课上有所增收,与百姓而言其实太大益处。 另外,盐商往往会在官盐中掺杂私盐以谋取暴力,进而令私盐横行。 国家即便能通过纲法控制盐商,甚至后世带清每每缺钱都能靠“纲法”从盐商这里弄一大比钱财补血,实际却是将财政压力转移到了百姓身上。 你带清向盐商要钱,盐商难道不会涨盐价从百姓口袋里掏钱吗? 所以,“官督商销制”看似利国利民,实则并没有解决盐政根本弊端。 朱媺娖自然不准备学带清,行此法并加以完善。 她要学郝光明所在的大夏。 “故‘官督商销制’朕亦不取,而是准备实行‘国产官批商销’之策。” 国产官批商销? 林佳鼎、刘中藻闻言不禁咀嚼这几个字揣摩起来。 朱媺娖则解释道:“顾名思义,此策分三大关节,首要是国产,及有大明朝廷直接控制各地盐场进行生产。” 听到这里,刘中藻心想:这不和以前实行开中法设立灶户的制度一样? 但他到底忍住了——他知道朱媺娖不可能提出已被废除的开中法及灶户制度。 “即在各产盐区成立盐厂,以国营司下属各国营厂模式进行运作。其关键点在于,采用新技术进行工业化生产食盐。 本章未完,点击继续阅读-->> 【】 如此,不仅制盐效率大大提高,制盐成本也会大幅降低,同时盐厂工人也不会再遭受以前煎盐时的种种困苦。 另外,对盐工朝廷会给予相对较高的工资待遇。并且这些盐工都是和朝廷签订雇佣合同的,而非是终身制。” 听到这里,刘中藻到底还是没忍住,趁着朱媺娖停顿的间歇,问:“陛下,如此岂不会导致制盐新技术泄露?” 刘中藻说“新技术”时有点不自然,对这個新词汇用起来不够熟练。 朱媺娖笑道:“盐工既是通过合同雇佣,朝廷自然会在合同中防范发生此类情况。 如涉及参与新技术核心生产环节的工人,他们不仅要签署保密条例,雇佣期也会长达数十年,其实和终身雇佣类似了。” 听此,刘中藻才点着头露出沉思之色。 朱媺娖又接着道:“国产环节,又或者说盐厂之事,你们后面可以去淮安府,到朝廷的试验盐厂看看,便一清二楚了。 朕接下来要说的,是后面的‘官批’、‘商销’两大关节。” 朱媺娖早就有意对盐政动手,自然不会等着徐智虎等人到南京才开始——在生产方面,早在去年北伐之战结束后,她就拨选人选去办理了。 正文 第572章 李定国兵镇广州,丁魁楚颜面扫地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72章李定国兵镇广州,丁魁楚颜面扫地五月底,天气逐渐炎热,李定国终于带着边防军第四镇来到了广州城外。 此前,他与第四镇的将士们在南京休养了近一个月才出发。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未走海路,而是逆长江而上走江西。由赣州府经南安府,进入广东走南雄、韶州才到的广州。 这一路上基本也都有主河道,虽无法行驶水师大船,却足以让第四镇用舟船运送后勤物资,倒也方便快捷。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南赣地区匪患依旧是大明顽疾之一。这里的山实在太多,且当地地主、士绅与贼匪多有勾结,又有少数民族参与其中,故匪患难平。 第四镇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南赣剿匪,只是顺道以雷霆之势攻灭了其中最顽固的一股山匪势力。 其主要目的在于借此向南赣地区各地方势力彰显朝廷强大的军事实力,以震慑宵小。 南赣山匪虽然难缠,地形复杂,可对于装备、素养接近禁卫军的督标镇来讲,灭之犹如牛刀杀鸡,手到擒来。 ··· 如今的广州城与后世有很大不同,属于真正的沿海城市,距离海边不过几里地而已。 狭义上的珠江在南宋才开始出现,到明朝中后期才勉强成形,仅数里而已。 不过,明末时期广州附近的珠江很宽,约有三四里。后世的顺德、中山等地都在海边,其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江流冲刷形成的洲岛。 后世的番禺则还只是个小渔村,明末的番禺县则与南海县附郭广州府城。 广州城的历史倒是很久,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在大明,其属于府城,又是海防重地,城池自然修建得颇为坚固高大。 城外,丁魁楚正带着一班广东文武迎接新任巡抚黎玉田以及广西提督军务李定国。 说起来,李定国这個广西提督似乎和广东扯不上关西。 但此番李定国不仅肩负着督促整编广州旧官军的任务,更是朝廷新晋勋贵,此前被封为紫阳县男,北伐之战后又累功被封为靖西伯。 作为在大明官场混了许多年的老臣,丁魁楚可是很清楚靖字开头的封爵有多么难得。 远的有永乐至天顺年间的名将靖远伯王骥,后追封为靖远侯。近的则有黄得功,先封靖南伯,后晋靖南侯。 所以在丁魁楚看来李定国不仅是军功新贵,还大有前途,他当然要拉下老脸来巴结。 另外,以前大明广东巡抚皆由两广总督兼任,也即是说广东巡抚就是两广总督,治所一般设在肇庆。当今陛下继位,才下令取消两广总督兼任巡抚的政策,并将广东巡抚治所改到广州。 他丁魁楚上任时间虽短,却也是当了一段两广总督的,对广西情况有所了解,说不得李定国就要问他几句呢? 至于黎玉田,虽然是来接替他巡抚位置的人,可丁魁楚同样准备巴结。 据他所知,黎玉田虽然有从吴三桂降闯的经历,却勉强算是当今圣上在四川起势的元从,如今又被委任为广东巡抚,显然也是有前途的。 “函中、靖西伯,一路劳苦了。我已在城中备下薄酒,还请入城吃顿接风洗尘的酒宴,再下榻歇息。”丁魁楚满面笑容的对黎玉田、李定国道。 黎玉田、李定国都知道,朝廷已查到丁魁楚诸多罪证之事其并不知晓。 按照大明的惯例,丁魁楚此番从广东巡抚离任,到南京觐见皇帝后不是再到其他地方任督抚,便是会晋升为中枢部院高官。 如此也难怪丁魁楚还有心思为他们接风洗尘,且满面春风了。 在整编广东旧官军前,朝廷是不会对丁魁楚动手的。更何况,他们临行前圣上还叮嘱过,要将与丁魁楚勾结的广东地方劣绅、土豪及宗族势力连根拔起。 所以,两人并不准备在此时拿办丁魁楚,还需与其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李定国是不会虚与委蛇的,或是说自认演技不好,干脆摆出正常的冷淡神情,道:“我此番肩负督促整顿广东官军任务而来,且广西军事紧急,我在广东无法耽搁太久。 此前朝廷已经下令,让广东官军大部到广州城附近集结,此事想必丁抚台办了吧?” 见李定国来了就问公事,并没有接受好意去接风宴的意思,丁魁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也很不爽。 但作为官场老油条,他面上却是笑容不变,道:“那是自然——想必李军门来时应看到附近的军营了,那只是其中一座。 如今广州城周围立了八座大营,汇聚了除琼州府之外的广东各州府募兵及卫所军五六万人。 讲实话,也亏得去年广东并无大灾,粮食丰收,否则还真难以在广州城外供养如此多的兵马。” 李定国对丁魁楚的话嗤之以鼻。 旧官军那点军饷待遇,又只是驻营,非行军打仗,能需要多少花费? 他并没有戳穿丁魁楚的场面话,而是道:“既如此,我便先带着督标巡视各军营、安顿麾下兵马了。接风宴两位抚台自去便可,不必管我。” 说完,就带着亲兵总离开了,只留了一队人跟随、保护黎玉田。只第四镇大队人马,还在后面,不可能像影视剧中那样,直开到广州城下众广东官员面前。 不过,即便只是千人亲兵,已经给众广东官员、士绅带来相当大的震撼了。 此时,李定国虽然没什么礼貌地离开了,可一众广东官员、士绅却还在议论着他麾下兵马。 “这便是朝廷新军吗?看着果然与卫所军、募营兵大有不同。” “可不是嘛,这些新军兵甲精良且不说,骑马、步行皆整齐划一,犹如一体,更透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杀出的骇人气势,当真是精锐中的精锐啊。” “听说朝廷如今有百万新军,纵然只有一两成如此精锐,那也有一二十万精锐大军呀。” “刚才这些似乎只是那李定国的亲兵,为边防军。新军制内,在边防军之上还有更为精锐的禁卫军及御林军呢。” “嘶~禁卫军、御林军比刚才的那些兵马还要精锐?真难以想象是何等精兵。” “此等兵马,一镇怕是便足以横扫我广东所有官军了。” “那是,不然朝廷怎么只派来一镇兵马作为官军整编之震慑?” “···” 听着后面官员、士绅的议论声,再看着李定国及其麾下亲兵离去的背影,丁魁楚不禁脸色难看。 ‘流贼出身的泥腿子,偷天之幸,得到陛下信重提拔才有今日,竟然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老夫面子。 哼,此番待老夫到南京面圣后活动一番,得升为部院,定叫你知道今日不给老夫面子的后果!’ 心里恶狠狠地念叨了几句,丁魁楚这才满面笑容地对黎玉田道:“函中老弟,我们进城吧?” 正文 第573章 军心不定,羊城风云 ,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正文卷第573章军心不定,羊城风云黎玉田进了广州城,如何应付丁魁楚等一干广东官员暂且不提。 李定国先让第四镇在城外扎营,然后便带着亲兵到各广东官军驻营巡视了一番。此举除了宣告他的到来,也有展示边防军军威之意。 之后他便没有别的动作了。 朝廷给他的任务是督促广东官军整编,而非让他整编——整编之事一向都是由军务院下募兵司、军训司负责。 不过此番随他前来广东的,除了募兵司、军训司人员,还有军政司、军情司人员。 军政司应是从当地挑选合适人选充实军务院各司,并对整编后的广东卫戍军做思想教育工作的。 至于军情司来广东有何任务,却非他所知晓的了。 看到李定国率领亲兵巡视各营,一些广东官军将领也不禁私下里议论起新军来—— “这就是边防军吗?装备可真好啊。瞧那布面甲,看着就比我们的好多了。” “这是那李定国的亲兵,边防军正兵应该要差点。” “差点也不是我们能企及的——他们可是在北边战胜过清虏地,我们呢,也就再广东这片剿剿匪,镇压些想不开的泥腿子而已。” “这次整编,不知上面会给我们广东多少编制。如今我这军饷可是家中的主要收入,要是被清退出军队,家中就不好过了。” “不是说给退伍费,还会安排事情做吗?” “说是这样说,但若安排个苦役般的活计,你愿意去做?” “···” 某营中,清远卫指挥使白常灿听着后面一些将士的议论声,不禁微微皱眉。 这时他旁边一名千户道:“将军,整编定要清退不少人,看起来军心有些不稳啊。” 另一名千户接着道:“听说我们这些将领都需要去那什么军事学院学习,须得毕业了才能重新委任将职,还未必有现在的职位高。 我们可是世袭将职,居然一下给撸掉了。朝廷如此作为,别说底下地小卒,便是我们心里也不服呀。” “胡言乱语!”白常灿闻言立即呵斥了声,随即瞪着这千户道:“想要作乱找死自己去,莫要带着军中弟兄!” 这名千户其实本意是想试探白常灿想法,没想到说着就忍不住说多了。但试探白常灿的效果倒也更好——白常灿神情言语不似作伪,显然是不准备闹事。 说起来,广东官军闹事也是大明各地中排名靠前列的。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万年年间名将陈璘麾下东山募营兵哗变。 当然,士兵哗变也是有原因的。据说军中三月没发饷不说,陈璘还驱使数百士兵做劳役去修建寺庙···广东兵性子刚啊,直接就闹起来了。 这次整编虽说朝廷有司多番说明,会对退伍将士做好安排。但过去朝廷信誉在军中实在太差,广东偏远,这里的将士对新帝种种传闻也是将信将疑,自然对整编后的安排持怀疑态度。 所以,在李定国来之前,一些将士就在串联——若朝廷整编后安排不好,他们定要闹一闹。 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少,但今日见了李定国的亲兵,很多人就改主意了。 闹事是为了让朝廷妥协,而不是为了送命。 可看这边防军的军威,他们若真闹起来,怕是除了送命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结果。 次日。 在李定国军中任营参谋的陈邦彦请假,回到了顺德家中。 其实以他的性格,若在军中任事,除非朝廷放假,否则是不会请假归家的。 但他此前离家太久,之后虽李定国去广西更是得到战事完结后才可能归家,自然要趁此机会回家看看——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另外,他隐约猜测到,此番朝廷怕是要对付丁魁楚。他怕亲友牵扯上,希望了解一番,做些警告。 陈邦彦原是顺德龙山人,后他和父亲皆在县治所大良开馆讲经授徒,家自然也就搬到了县城。 陈邦彦虽然回来的突然,但他是岭南名士,在顺德县城更是大名人,因此一靠近县城就被不少乡亲认出来了,纷纷打招呼,陈邦彦都一一回应。 带他回到家中,家人见到自然颇为惊喜,很快全家人都汇聚一堂。 陈邦彦有一妻一妾,四子一女。 其中长子、次子皆已成年,女儿年方十五,另外两个儿子一個十二,一个十三。 因此见面后,除长子、次子,其余人很快被他挥退。 之后他便直问长子,“我家与丁抚台可有什么牵连?” 长子陈恭尹道:“除父亲得中同进士时丁抚台派人来慰问过,并没有什么牵连。” 陈邦彦点头道:“这便好。” 陈恭尹乃是清初岭南三大家之一,颇为聪慧,此时想到什么,不禁问:“父亲,那丁抚台可是要有祸事了?” 陈邦彦摇头,“为父只是不喜其为人而已。”末了又叮嘱,“这事你们切莫往外传。” 陈恭尹、陈馨尹对视了眼,一起应道:“儿子谨记。” 没多久,陈邦彦的几个门生也闻讯过来拜访。其中有后世历史上协助陈邦彦反清的主要部将马应房,还有岭南三大家的另一位屈大均。 如今屈大均才十六七岁,去年才中秀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后世历史上,屈大均继承陈邦彦遗志,跟随郑成功继续抗清。前半生三十几年奔走神州各地,联络仁人志士图谋复明,风雨无阻。 直到后来郑克塽降清,屈大均才归乡隐世,潜心研究学问。 此时空的屈大均自然不知其命运已经发生重大改变。 因为屈大均十分聪慧,读书天赋不凡,在众弟子中又最年少,故而最得陈邦彦钟爱。 其他人拜访过陈邦彦后相继离去,他却留了下来,拿出一本《大明报》特刊,愁眉苦脸地向陈邦彦请教起来。 “老师,得知朝廷革新乡试,将分文理两科考试。当今圣上又重视理科,曾在《大明报》上说我大明极缺理科人才,鼓励我辈学习理科。 这《大明报》特刊出来后,弟子便买来一本,想着响应圣上号召,学习理科。 结果却发现,这上面所载理科学问都相当深奥,弟子学习起来很是吃力。 起初弟子并没有当一回事,只认为其他人学起来多半比我更慢。 可后来与人交流所学理科学问,才发现弟子在理科上的天赋竟然连平庸之辈都不如。 事到如今,弟子亦不知该继续苦心钻研理科学问,还是继续以前的学问,日后去考文科了。” 陈邦彦看屈大均将那特刊递到桌上,大有一副当场请教的意思,不禁苦笑。 他在南京虽然因见识更广,对理科知识了解得多一些,可实际在此道天赋也是平平。 想了想,他对屈大均道:“你若在理科真没有天赋,就不要钻牛角尖。学好以前的学问,一样可以参加科举,为官报国。” 听陈邦彦如此说,完全没有打开那特刊的意思,屈大均眨了眨眼,这才道:“弟子明白了。” ··· 两日后,陈邦彦就回到了广州城。 到了城门口,就发现气氛不对——城门居然戒严了。 于是他也不进城了,直接回军营找李定国,这才知道。丁魁楚弄权渎职、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已经被锦衣卫南镇抚司及都察院的人拿下了,如今城中正在缉拿其同党。 同时,城外各广东官军营地也是气氛紧张,李定国大营中边防军将士更是做好了随时出动的准备。 见此,有所猜测的陈邦彦不禁吸了口气,问:“军门,莫非广东官军中也有那丁魁楚同党?” 正文 第574章 丁魁楚叫嚣,无人机监控 , “我不知道。”李定国先摇头,随即又道:“若广东官军真有异动,我边防军第四镇便需立即出动,将兵乱平息在营地内中,切不可使乱兵进入广州城。” “下官明白了。” 说完,陈邦彦告辞,到了外面借了一架望远镜向附近的广东官军大营观看。 作为广东人,他自然不希望广东官军发生哗变、叛乱之事。一旦发生,即便李定国平定的再迅速,也定然会死一大批官军将士。 当然,他也清楚,此事选择权不再李定国等人,而在那些旧官军将领手上。 广州是否会血流成河,就看那些将领能否看清时势了··· 城内。 丁魁楚被关在一个普通小院主屋内,再加上他是被都察院特事局御使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突然上门拿下的,因此并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事,以及朝廷为办他做了多少准备。 此时,他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甚至在屋中叫嚣—— “你们凭什么抓本院?御使和锦衣卫便可以乱拿人吗?本院定要狠狠参你们一本!” “快放本院出来,把事情说清楚!” 眼见普通的叫嚣没用,丁魁楚又开始出言威胁。 “如今城外广东官军云集,城内又有各地士绅汇聚,尔等竟然莫名其妙就囚禁本院,难道不怕弄得广州城人心惶惶,引起城外官军哗变吗?” “城外官军,皆是本院调来,其中更有本院抚标,而今粮草也由巡抚衙门供给。没了本院,看你们如何镇得住数万兵马!” “···” 叫了一会儿,在丁魁楚感到嗓子有些干涩疲惫时,物质的门被打开了,几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为首的是一名御使和一名飞鱼服锦衣卫官员。 身着御使官服的人三十几岁,神情冷肃,道:“我乃特事局御使金堡,此番特奉命清查广东官民勾结、弄权贪腐之事。 丁魁楚,去年锦衣卫就在查你了,如今已经掌握了诸多你弄权贪腐的罪证。 你在广州城内的府邸以及几所别院都已经被查封,锦衣卫和我都察院之人正在查抄。 本官劝你主动交代清楚罪行,尤其是在广州市舶司贪腐之中有哪些同谋,如此说不定还能减轻些处罚。” 听金堡明确提到了市舶司,丁魁楚便知道朝廷怕真的是掌握了他贪腐的证据,于是再没有之前叫嚣时的高官姿态,人一软瘫坐到地上。 见此,旁边的徐智虎不禁一笑。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手脚才能令丁魁楚开口呢,可看到丁魁楚这样子,他便知道这人是個胆小怕死的软骨头。 他们也确实掌握了丁魁楚不少罪证,以此为引,接下来的审讯想必会很顺利···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多。 飞鹰队第十组组长狄无伤进入大帐,利落地向李定国行了个军礼,道:“军门,广东抚标营地有异动!” 说着,将手中平板电脑递了过来。 第十组是朱媺娖新调配给第四镇的飞鹰队小组,亦属于编号前十的小组,配备了两架微型无人机,一架鸟瞰无人机(fpv)。 因今日城中对丁魁楚等实施了抓捕行动,再加上几日前第四镇有以一营兵马接管了广州城防,营地内只剩两个营,兵力有所欠缺。 故李定国几日前便让飞鹰队无人机在各广东官军驻营上空巡视,以第一时间发现各营地中的异动,如此便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 进可直接将哗变、兵乱消灭于初见端倪之时,退也可避免兵乱波及其他营地乃至广州城。 各营中,广东巡抚抚标营又是李定国提防的重点。 丁魁楚虽然贪腐,但此前毕竟是多年的乱世,有兵就有权的事实被许多人所认识到,丁魁楚能在广东站住跟脚,必然也会笼络一批将士。 根据军情司提供的情报,抚标营参将赵千驷、严遵诰,皆是由丁魁楚一手提拔上来的。广州赵家、严家两大宗族亦各有一支与丁魁楚关系匪浅,或者说在市舶司贪腐案中勾连颇深。 所以,李定国最初便特意将第四镇营地选在了广东抚标营地不远处。 此时,李定国闻言便接过平板电脑观看起来。 只见在无人机五百多米高的镜头下,抚标营地一名将领站在一木台上大声说着什么,整个营地的将士都在周围听着,靠近中心的一些将士更是露出激动之色。 陈邦彦走近了,也看到了这平板电脑上的内容。 他虽非第一次见识此物,却也不熟悉,此时见状不禁问:“可能令无人机听到营地中将领在讲什么?” 狄无伤道:“微型无人机有收听声音的功能,但必须靠近到五十步内,要听清楚,至少得靠近到二三十步。 此等距离,弓箭已经能威胁到无人机,所以除非必要,我们不会如此做。” 陈邦彦点点头,便一咬牙道:“军门,如此情势,怕是很有可能会发生哗变,当派兵镇压。” 抚标营也基本都是广东子弟,作为岭南名士,他说出这话可是需要决心的。 但陈邦彦从来都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历史上,他算是岭南三忠中最能打仗的,被清广东巡抚佟养甲视为心头大患。 为了对付他,抓住了躲在他老家龙山的妾何氏以及两个年少的儿子以作威胁。 之后,陈邦彦收到佟养甲威胁性质的招降书,便在上面回复道:妾辱之,子杀之,皆唯命。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也。 结果就真不顾妻子性命,拒绝了招降。 后来二子陈馨尹也随他战死,唯有长子陈恭尹逃得性命。 李定国却不希望真的动兵,于是道:“传令童烁即可带第三营过去,封锁抚标营地,若有乱兵出营,以排枪应对,杀无赦。 另外,陈参谋去飞鹰队那边,用岭南话通过无人机喊话,讲明丁魁楚被抓之事,让抚标将士们遵守纪律,不要擅自出营。” “遵命!” 营内传令兵和陈邦彦、狄无伤同时应声离去。 至于平板电脑,却是被暂时留在了这里,稍倾操作该无人机的飞手及观察员也会过来,以方便李定国及时观察抚标营地情况。 陈邦彦出了大帐,跟在狄无伤后面,心悬却是起来,暗念:但愿喊话管用吧。 ··· “将士们,想想丁抚台平日里怎么对待你们的——其他各部皆难足响,可我们抚标不禁军饷充足,按时发放,而且还定期放赏。 除此外,吃食上也从不亏待大家,十日一顿肉,半月一顿酒,好吃好喝供应着,为何? 不就是希望大家能忠心护着抚台吗?如今他老人遭奸臣陷害,不明不白地被抓了,身陷囹圄,生死不明。 大家难道不应该救抚台出来,让抚台能够沉冤昭雪,以报答抚台的恩德?” 抚标营中,严遵诰站在木台上讲得是唾沫横飞,情绪激动。 广府严家也算是诗书传家了,曾出过进士、举人,严遵诰本人也是秀才,口才还是很不错的。 这一番宣讲,顿时让不少抚标将士躁动起来。 正文 第575章 哗变?草草收场 , 人群中还有不少赵千驷、严遵诰的亲兵,乃至丁魁楚的亲兵,此时便鼓噪起来,以为内应、声援。 “人要是不知恩义,和畜牲有何分别?丁抚台如此厚待我等,岂能不以死报之?” “丁抚台多好的一个官,如今被抓,绝对是奸臣陷害。” “我们不能让丁抚台不明不白地被奸臣害死,既然赵参将、严参将号召,我们不如冲进广州城,救出丁抚台!” “讲的对,冲进广州城,救出丁抚台!” “···” 在这些亲兵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都不禁跟着大声呼喊、鼓噪起来。 其中有些是真觉得丁魁楚是好官——就如贪官可能是一个宠爱其子女的好父亲,在大部分抚标兵看来,厚待他们的丁魁楚自然也是好官。 也有些奸猾恶徒,想到广州城的繁华,若真能随众人冲进去,便能趁机狠狠抢掠一番,说不得能一夜暴富,然后逃到偏僻地方做個土豪,再也不用拎着脑袋当兵。 再加上多数人都是从众的,随着呼喊之人越多,呼喊之声越大,抚标将士们终于在亲兵们地带领下向营门移去!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扫下来几道光柱,因为还是白天,又是夏季,日头仍大,这光柱倒显得并不太刺目。 同时,一个洪亮的讲话声也从天空传下来。讲的还是岭南话,且语气有种令人信服的感觉(陈邦彦肯定是有一定演讲天赋的)。 “诸位广东的子弟兵,此番御使及锦衣卫抓捕丁魁楚乃至奉旨办案,是掌握了丁魁楚贪赃枉法之切实证据的。 如今尚且有不少丁魁楚贪腐案同伙未能抓捕,有的在广州城内或其他州府,也有人就在军中。 所以,如有人鼓动诸位闹事,切莫冲动。与朝廷对抗,是不会有善果的。 诸位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子,他们还在等着你们。难道你们要为了一个大贪官送了性命?” 陈邦彦这一番岭南话被连续播放了好几遍,顿时整个抚标营地都安静下来。 许多将士都仰头看着天空中盘旋的无人机一阵发愣,待回过神来,顿时觉得方才那股子冲动劲儿没了。 于是许多人散开,各自以小团体聚在在一起,先议论起无人机来—— “那天上大鸟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传闻中助圣上大败清虏的神鸟?” “一定是的——除了神鸟,别的鸟哪里会讲话?” “奇怪,这只鸟难道是我们岭南的?居然还会讲岭南话。” “你一说,我真觉得这神鸟讲话声音有点耳熟···” 随后更多的人议论起丁魁楚的事。 “丁抚台真的是大贪官吗?” “多半是了,如果是清官,之前朝廷都没发放饷银,他不贪哪里来那么多钱厚待我们?” “你的意思是丁抚台贪腐还有道理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他多半真的是贪官。” “不管他是不是真贪,我都不准备出营了。瘸腿老娘还需人赡养,我也没取媳妇传宗接代,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若被定为造反,还会连累家里人,那就惨了。” “说的对。” “···” 严遵诰见他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众将士,就这么被那什么神鸟几句话给说散了,不禁急得浑身大汗——天气本就热,这一着急直接上火,嘴上都起了泡。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赶紧拿个主意!”他向赵千驷催促。 赵千驷也在擦汗,紧皱着眉头道:“你我两家如今跟抚台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所以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可将士们都被那神鸟吓到了,现在根本没办法再鼓动。” 赵千驷抬头看了眼上面,仿佛能通过营帐看到天空中的无人机。 “据我所知,这神鸟应该没法直接杀人。而将士们害怕神鸟,多是惧其神异。如是我们让将士们知道,即便他们出营,神鸟也没得办法,他们应该就没什么估计了。 起码一部分应该会同我们闹起来——抚标八千多人,即便只有一半人跟随我们,也足够让李定国忌惮了。” 如果是摆明阵仗跟边防军第四镇打,别说带四千人,就是带两三万人,赵千驷都没有信心打赢。 但他的目的是闹事。 广州城周围如今有五万多兵马,如果兵乱席卷所有营地,不论是李定国还是黎玉田,又或者是办案的御使及锦衣卫,都会投鼠忌器。 如此,丁魁楚脱困就有了可能。 而以丁魁楚的财力、人脉,加上他们各家的,后面能做的事就多了···至少赵千驷是这么认为的。 随即,在赵千驷、严遵诰的组织下,四五百抚标亲兵及一些心怀不轨之徒,大胆打开了营门,走了出去。 “止步!” 营外有人以官话大喊。 “无有军令,擅出营地三十步者,杀无赦!” 听见这话,再看到边防军那如林的火铳,顿时这些属于丁魁楚势力铁杆的亲兵们迟疑了。 严遵诰见状大声道:“将士们莫怕,他们不敢开枪的。而且离得这么近,即便他们真的开枪,也只能打一轮,被我们冲近身就完了!” 说完,见众人仍旧多有迟疑之色,他一咬牙大喊道:“随我冲!” 喊完,拎着一面包铁盾牌向前冲去。 他的几十个心腹亲兵立即跟上。 这些人能成为亲兵,都算是旧官军中的精锐了,冲锋起来速度颇快。不过一会儿,就越过了三十步的距离——那里,童烁早让人做了标志。 尖锐、急促的哨子声响起,同时哨总小旗挥动,前排的一哨边防军立即开枪。 啪! 清脆的枪声响成一线,顿时冲在前面的不少抚标亲兵一顿,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时他们距离边防军前排尚有六七十步,怎么边防军的火铳就打到了他们,甚至还能破甲?难道边防军的火铳比红夷鸟铳还厉害? 前排一下子倒了几十人,然后面的人都不禁一顿。 侥幸未死的严遵诰也不禁停了下来,但随即咬牙继续狂冲,并大喊:“继续冲!” 他不仅是秀才,还有一身武艺,自负冲入边防军阵中,定然可以让其阵列大乱。 跟随严遵诰的亲兵亦有十几个,皆是抚标勇士。 然而,他们才不过冲了十几步,边防军最前面的一哨人便退了下去,第二哨人上来,再次开枪! 这一次,即便是甲胄最好的严遵诰都被击杀倒下——在他的眉头,赫然有一个颇大的血洞。 后面赵千驷见此,便要带着剩余的亲兵回营,直接搅乱整个抚标营地,以作应对。 他就不信,当抚标将士从四面八方纷乱出营时,这些边防军还能拦得住。 谁知,他刚要进去,就看到抚标另一位参将黄天赐带着众多士卒堵在了门内,目光不善。 “赵千驷定是贪官同党!将士们,将他绑了,交给朝廷领赏!” 随着这参将一声令下,先动手的却经费营内将士,而是赵千驷附近的几个亲兵。 “背主恶奴,不得好死!” 在赵千驷的怒骂声中,他很快便被绑得死死的,嘴巴都被堵上,再难叫出一声。(古代士卒上战场,绳子也属于必备物品之一。) 就这样,这场由丁魁楚两个心腹参将以及数百名亲兵发起的哗变,便以被边防军击毙几十人的代价匆匆结束了。 这年头军中可没有多少傻子。 赵千驷想要大闹军营,以牺牲大多数将士性命破局。却不知,也有人早就盯上了他的脑袋,相好时机立功。 ··· 正文 第576章 千料铁甲舰下水,养猪杀猪不可为 , 昭武二年,六月一日。 南京郊外,龙江造船厂。 今天龙江造船厂与南京轮船制造局所建造的首艘千料铁甲战舰下水,朱媺娖为了表示对军舰的重视,同时也为了亲自了解该战舰情况,便御驾至此。 同行的还有军务院督理李岩,协理朱大典、马科、叶廷桂,工部侍郎刘鳞长、郎中宋应星等官员。 说起来,自从去年朱媺娖登记后,在南京城内外成立诸多军工业的厂、局,龙江造船厂就被拨款,奉旨建造千料以上的战船。 待南京轮船制造局成立后,又有与其合作制造铁甲战舰的任务。 有朝廷鼎力支持,奉旨建造战舰,龙江造船厂本身就有不错的底子,再加上中间福建郑家支持了一批制造海船的熟练工匠,按理说该进度颇快才对。 过了近一年才造出一艘铁甲战舰似乎有些慢。 朱媺娖在了解其中详情后,却知道这个速度已经颇快了。 首先,千料以上的战船必须要有备好的木材。龙江造船厂奉旨造船,虽然可以从全国各地调运好木材,可运送也是需要时间的。 除此外,找千料铁甲战舰没那么简单——虽然大明已经掌握了给四百料战船包裹钢板的技术,但轮到千料大船,很多方面技术就需要进行升级,甚至连小部分材料都需要升级。 料是神州古代造船业惯用的单位,虽然最初出自造船所用木料多少,但到了明代,却是代表船的容积。 按照后世的研究,换算一下,明朝船只一料约等于排水0.33吨,所以千料战船实际排水量为330吨左右。 正在下水的这艘铁甲战舰因为设计问题,以及各方面需要,实际达到了一千多料,排水量接近400吨。 对于此时的战船而言,这已经颇大了。 要给这么大的战船装上钢甲,需要面对的问题可不是一般多。 所以,哪怕有朱媺娖后世的技术支持,龙江造船厂和南京轮船制造局仍是用了近一年功夫,才半成功。 为什么说半成功呢? 因为这艘铁甲战船上的蒸汽动力并不达标——对于千料战船而言,无论是螺旋桨,还是蒸汽机,所需要面临的问题都更大一些。 其中蒸汽机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螺旋桨材料、铸造等相关问题却没能解决掉。 如此,蒸汽螺旋桨就难以成为此战船的第一动力。 最终船厂工匠们只能让蒸汽机和螺旋桨成为辅助动力,以船帆为第一动力。 作为一艘“混合动力”的铁甲战船,其航行方面虽然相较于理想的千料铁甲战船有颇大不如,但相较于这时代的千料风帆战舰来讲,仍旧颇强。 所以,今日来观看这艘战船下水,朱媺娖兴致还是颇为高兴的。 最终为此船赐名“金陵”,称金陵号战舰。 并下令,在螺旋桨技术突破前,从御林军青龙营开始,按水师各镇序号,先为水师每镇配备一艘。 同时,开始建造专用于海战的两千料以上风帆战舰。并鼓励水师各镇大练兵,争取早日将大明水师升格为大明海军。 这让北伐之战后,显得无事可做的部分水师将领都振奋起来··· 朱媺娖刚回到紫禁城,电讯处处长于惟馨就送来一个好消息。 “陛下,广东黎抚台所配电台传来消息,丁魁楚贪腐案已基本查清,主要涉案人员也都拿办,目前只剩下小部分无足轻重的余党还在追捕中。” 听了这话,朱媺娖不禁眸子一亮,当即从其手中接过了电文。 这封电文是由黎玉田和锦衣卫镇抚使徐智虎、特事局御使金堡联名呈上来的。 其用词相当简略,但篇幅却不短,几乎将查办整件案子的大概过程,以及审讯结果,都禀明了。 因为后世历史上的相关记载,朱媺娖潜意识得多关注了下从丁魁楚家中查抄到的财产——丁魁楚上任时其老家河南归德府早已沦陷,所以丁魁楚是带着家人和部分家财一起到广东的,故能在广东查抄其家产。 “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二百八十万两。” 这似乎比后世历史记载的还多啊。 朱媺娖看得一愣。 郝光明也注意到了这点,想了想,解释道:“后世相关史料记载中,丁魁楚是在清兵进入广东,仓促逃跑,就带了几百船的财物。 可以想到,那种情况下,他肯定难以取出所有金银,不动产多半也无法变卖。 如今他在广东做官时间虽然比历史上短了近一年,权势也没那么大。但环境安稳下来,说不定他来钱的路子更多呢? 锦衣卫、都察院查抄他的财产,必然会习惯性的掘地三尺,抄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抄到的比历史记载的还多也就不奇怪了。” 是这样吗?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的解释似乎说得通。 其实这個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番不仅承办了一个贪腐无能的国家大蛀虫,还顺带为国库增加了收入。 简直美滋滋。 当然,如果加上与丁魁楚勾结枉法的其他人,那这次被查抄到的钱财就更多了。 比之晋商肯定是大大不如的,其人数也少得多,但综合起来,所得金银数目仍达八百多万两。 若是再加上各种珠宝及固定产,必然破了千万! ‘可惜这种事不能常有。’ 朱媺娖心里叹了句,又暗自提醒自己。 她听郝光明说过,有的皇帝故意养贪官,就像养猪一样,等“猪”肥了就“杀猪取肉”,或者留给儿子用。 比如带清某十全老人。 这种手腕看似聪明,实则却是在败坏国家。 因为贪官的钱财可不是凭空来的,也不是正经途径得来的,而是通过接受贿赂,以及压榨百姓所得。 “养猪”、“杀猪”这一套,说到底最终还是将压力转移到了老百姓身上。 ‘此为昏君之道,朕必不取!’ 朱媺娖坚定地拒绝了某种诱惑。 就像她此前下令查盐商,也只是要求实证查办那些损公肥私、欺压百姓的不法盐商。 对于合法经营的盐商,即便是盐政改革,她也会给一条活路,甚至可以说是明路。 朱媺娖正在沉思时,刚告辞回到电讯处没多久的于惟馨又拿着一纸电文过来了,并且神色比刚才还激动。 “启奏陛下,北直隶电台传来堵总督及章巡抚联名电报——京津铁路,完工了!” 作为电讯处处长,于惟馨每日接触大明各地督抚、提督乃至情报部门的电报,眼界自然大大开阔,见识也前所未有的提高。 因此,即便是宫女出身,如今的她也很清楚,铁路对于大明而言多么重要,这大明第一条铁路的完工又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果然,朱媺娖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面惊喜。 接过电文快速浏览了一遍,朱媺娖甚至忍不住抚掌,接连道:“好!好!” 对于大明的第一条正式铁路,她可是期盼太久了。 此时,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将其选在北直隶,而是该先选在南京附近——那样她就能在完工时前去观摩了。 “恨不得此刻朕就身在京师啊。” 朱媺娖将明亮的目光投向了北方。 正文 第577章 火车竟如此之慢? , 顺天府,京师。 堵胤锡、章旷等北直隶重要高官都等在总督衙门的电讯室(此为总督、巡抚处电报组正式行政名称及办公场所)外。 他们也都知道铁路之重要,以及这第一条铁路完工的巨大意义。 所以,在获知消息,又前后检查了两遍铁路工程质量后,堵胤锡便立即去电南京,向朱媺娖禀告了此事。 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询问是等朱媺娖是否有意移驾京师观摩京津铁路的开通。 若朱媺娖有这个意思,怕是京津铁路的开通就要再拖延至少一个月了。 再考虑到皇帝移驾千里之外,虽说是京师,但牵涉事宜仍旧不少,定会引起朝臣争论。所以,堵胤锡、章旷等高官其实是不希望朱媺娖来观摩的。 可惜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以朱媺娖如今之强势,在这种两者皆可的事上根本不是大臣所能左右其选择的。 六月炎炎,堵胤锡等人热得不行,却仍耐心等待电讯室外。 终于,电讯室的人拿着一纸电文走了出来,交给堵胤锡,含笑道:“堵督师,陛下有旨,京津铁路既完工,当择良辰吉日,尽快开通,以便军民!” “好!”旁边章旷听了不禁抚掌大笑。 堵胤锡迅速扫了眼电文,也露出了开怀笑容。 他又何尝不想尽快见识下这大明第一条铁路运行起来的样子呢? 于是当即下令,“让有司再次检查京津铁路开通的各方面条件,若达标,当择吉日,尽快开通!” “明白!” 旁边的总督府机要科参事傅作霖笑着应了,随即便匆匆离去。 和巡抚衙门不同,总督衙门下辖机构反而要精简一些。 第一序列的有办公厅、电讯室、督标镇等配属机构。 而在办公厅下又有五科,依次为:机要科、度支科、军务科、政务科、传达科。 傅作霖本是常德举人,很早就跟随堵胤锡为幕僚。二月份的会试他其实也有参加,可惜名落孙山,便继续在机要科做参事。 和巡抚衙门下属十科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是,总督办公厅下属五科内,吏员、书办、左理、参事之上还有理事。 如今这些幕僚职位都被公职化,总督衙门的同名职位比巡抚衙门还要高一阶。 像傅作霖的参事是正七品,那么理事便是从六品,已经直追州府主左官员品阶了。 ··· 三日后,京津铁路正式开通。 山北总督(山西及北直隶)堵胤锡代表朝廷,挟北直隶、应天府众官员,参与了开通典礼。 这典礼并非后世那种剪彩,而是古代建桥、铺路完工后的典礼:放鞭炮、上贡品、祭天地。 京津铁路目前的北端在京师外城西南四五里处,属宛平县辖区,但却按照朱媺娖早就定下的意思,称北京站。 至于其最南端,自然是在天津三卫的北塘港口,称天津站。 这一次,即便知县没有邀请,很多士绅、地主也都跑来观看,老百姓也不例外。 甚至大兴等应天府其他县也有不少人赶了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过去半年一直被热议的铁路及火车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便是火车吗?嚯,好大好长一家伙!” 宛平士绅张瑞这次自然也不会缺席,同样在围观的人群中,并且与好友耿鑫一起。 听到张瑞的赞叹,耿鑫也不禁看着那铁路上的火车惊叹不已。 铁路他们作为当地人在过去半年中早就见识了,就是用两根铁轨加上一些横着的木轨铺在路基上。 此举倒和传闻中某些大矿场的小段矿车轨道相似,只不过矿车轨道皆为木制,大多很短罢了。 至于火车,却真是有些超乎张瑞等大明士绅、读书人的认知了。 只见这辆火车分作十二节,有六节像马车车厢,还有六节像车斗,只不过都要大很多。 让张瑞等人奇怪的是,两端竟然各竖着一根烟囱。且火车大部分部件都是铁制,甚至是精铁(钢),只有车厢等少部分部件为木制。 看了一阵,张瑞疑惑道:“我听闻火车便如那蒸汽轮船一般,要以那蒸汽机驱动。我曾去天津远远看过蒸汽轮船,似乎都有烟囱。 只是这火车怎么两端都有烟囱,难道都安装了蒸汽机? 就好比以马驾车,却在车厢前后都套了马匹,如此两匹马跑起来南辕北辙,车如何走得了?” 大明士绅、读书人本就没那么排斥新知识、新事物,更别说这火车铁路还是朝廷大力推行的,张瑞等人自然在过去半年多方了解过。 即便如此,他们对火车、铁路的认知仍旧相当有限,故张瑞才有此疑惑。 耿鑫仔细观察了一阵,犹豫着道:“张兄,你看着火车似乎必须贴合铁轨才能行走,也就意味着很难掉头。 它既然装了两台蒸汽机,有没有可能开动时只用一台蒸汽机。向南行驶,就动用南边那台;向北行驶,就动用北边那台。” 张瑞了听了眼睛一亮,赞道:“耿兄聪慧过人啊,定是如此!” 耿鑫被夸得不好意思,“我只是猜测,究竟如何,还得等它开动了才知道。” “典礼已经完成,很快就知道了。” 其他人也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这就是火车?这么长,什么牛马能拉得动它?” “那还用说吗,定然是天子从天上请来的天马、龙马。” “朝廷如此大费周章的建造铁路火车,它该不会跑起来还没马车快吧?” “一会儿就知道了,看那边有人骑着马,还有架着马车的,听说就等着稍后和朝廷的火车比试一番呢。” “···” 在火车站百步外,人山人海的围观中,随着堵胤锡一声令下,大明第一条正式铁路终于开通。 呜——! 尖锐悠长的汽笛声想起,让不少百姓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也亏得官府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令一定数目的百姓聚集一处,有了基本秩序,场地足够宽敞,这才避免了踩踏事件。 “动了!动了!”一个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小男孩激动地大叫起来,“大铁车动了!” 众人看去,果然瞧见,随着火车南端的烟囱喷出浓烟,火车的铁轮动了起来。 随即,很多人都感到失望,还有的则嘲笑起来。 “怎么动得如此之慢?” “就这速度,还不如牛车呢。” “哈哈哈,我家的驴车都比它快!” “哎,朝廷大费周章,驱使十数万壮劳力干了半年,又以铁铺路,不知靡费多少,结果就造出这么个玩意儿?” “···” 不仅围观的士绅、百姓议论纷纷,就连火车站内一些对火车不怎么了解的官吏也露出失望、不解之色。 很多人在想:听闻这火车乃是圣上彷造仙界之物,莫非因为凡间缺乏仙气,它便失灵了? 就在人们失望、不解乃至嘲笑时,铁轨上的车轮却滚动得越来越快,火车远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正文 第578章 北直铁道局,博洛再逃生 , 眼见火车很快就要没了踪影,很多人才反应过来,露出震惊之色。 然后,便有一粗壮好似武人的秀才抚掌大笑道:“我明白了!就好似骑马奔跑,初时总是很难达到最快,需跑一会儿,才能真正快起来。火车如此之大,要跑得快自然需提速更久!” 周围有的人听了若有所悟,但大多数人仍是一脸茫然。 至于那些等在铁道两边的骑手、马车,早已跟着火车远去了。 只见那些马匹还好,如今还能跟上火车,可马车就不行了——谁叫铁道两边的路本来就难走呢。 火车虽然走了,可北京火车站周围的百姓却没多少离开的,许多人仍在议论着。 “这么大的铁车竟然真就被拉走了?” “那最前面喷云吐雾的就是天马吗?” “什么喷云吐雾,那是在烧煤。” “烧煤?莫非天马吃煤?” “啧啧,这么长、这么大的一辆车,跑一躺得运多少东西?” “听人说,日后这火车会向民间开放。百姓往返北京、天津,商人运送货物,皆可用火车。” “真的?那这火车往返北京、天津一次需几日?” “这我哪里知道?过两天就清楚了。” 在大多数大明百姓认知中,从北京到天津可是有两三百里地,无论是坐船还是坐马车,一般都需要三四天,甚至更久。 并非车船不够快,而是因为船夫、马匹都需要休息,而且一般夜间都不会在赶路。 以前唯有朝廷的六百里、乃至八百里加急奏报,换马不换人的奔跑,才有可能将从天津到北京的时间缩短到一日内。 所以,此时人们议论火车速度,也习惯性地认为需要几日——或许无需三日,但一两日总是要的吧? 火车站内,堵胤锡笑着对众官吏道:“据铁道司技术人员所说,火车往返京津一趟需十个多小时,怕是到日暮时火车才能回到此处,诸位便都回去,各司其事吧。” 听此言,其中一些官吏露出惊讶神色,随即纷纷向堵胤锡、章旷等高官告退。 却也有小部分官员留在站内没走。 如北直隶铁道局主事(正五品)倪于义,以及顺天府尹侯峒曾、宛平知县陶汝鼐等,因为铁道之事都牵扯到他们的职责。 倪于义先拱手问:“督师,火车站及铁道周围的百姓可需要驱离?” 铁道局属于朝廷在各省的铁道管理及运营部门,故铁道局主事虽然只有五品,却权责颇重。 其下不仅设有判事、副使、知事、经历等官吏若干,还下辖一支铁道巡护营。 而作为第一条铁路的巡护营,其兵员都是从卫戍军中挑选的精锐,素质直追边防军,只不过装备比照卫戍军罢了。 倪于义乃是四川嘉定人,崇祯四年进士,不仅有着十几年的为官经历,还是崇祯十七年就在四川跟随朱媺娖的官员之一,这才有机会获此铁道局主事之重任。 堵胤锡闻言看了看周围,道:“铁道乃新鲜事物,百姓难免好奇,就不必驱离了,只需让他们呆在站外及铁道防护壕以外即可。” “下官明白了。” 铁道局就跟此前的盐课提举司、都转运盐使司一样,虽说是由朝廷直辖,却也受地方督抚监管,故倪于义才会会就此事询问堵胤锡。 之后,侯峒曾及陶汝鼐相互看了眼,便由侯峒曾拱手问:“督师,京津铁路既已开通,何时可民用?” 侯峒曾乃苏州嘉定人,1591年生,天启五年进士,其既有文名,为官亦有清名政声,在崇祯十七年便官至顺天府丞,只不过尚未上任京师就破了。 堵胤锡年纪比其小了十岁不说,还是崇祯十年进士,为官时间较短。故此,即便如今两者分为上下级,堵胤锡对侯峒曾也是颇为敬重的。 他闻言微微一笑道:“侯府尹莫急,总得等这铁路试运行一段时间,才可给百姓用。若是冒然给百姓用,出了事故,以后朝廷再修建铁路恐怕便会遭受阻碍了。” 旁边倪于义则跟着解释道:“按照朝廷定下的条例,新铁路开通,至少需要运货一月无碍,方可考虑开启运客服务。” 侯峒曾当即问:“既是运货,那可否开放给民间商人呢?诸位应该知道,如今顺天府百废待兴,若是民间可尽快得铁路运输之便,民生恢复必然更快一些。” 堵胤锡虽对侯峒曾敬重,原则上的事却不会违背,闻言直接摇头道:“既然朝廷定下一月之期,那么民间不论人货,那便都得等到一月后才可上火车。” 侯峒曾一叹,不再多说。 这时章旷笑道:“这铁路运输究竟如何,我们可都没尝试过,现在议论什么都显得早了些。不如待明日我们试乘后,再计议诸事。” 章旷说的在理,众官员皆微微点头。 ··· 香河县,博洛正跟一群苦役在修整官道。 按理说,他作为满清宗室,北伐之战山东方面清军的副帅,被俘后能落个斩首,而非五马分尸或凌迟的结局就不错了,断无幸存之理。 当初山东清军溃败,他没赶上出海的船,为了活命也是拼了——直接用火自毁容貌,还准备吞碳改变自己的声音,只是最终抱着侥幸心理没下手。 毁了容貌后,他扮做底层八旗兵,又在山东的山沟沟里跟其他清兵一起躲藏了一段时间,有了个较为可靠的掩护身份后,才被明军俘虏。 之后先是被送到矿山里挖矿。 按照当时监管他们的明军所说,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在矿中干满二十年,便可以摆脱苦役身份,被流放到边疆为大明百姓。 当然,肯定不会将他们流放到东北边疆,多半是南疆。 若是干得好,或者立了功,还可以减刑。如减到十年、五年,又或者从挖矿转为其他活计更轻松、更安全的苦役。 于是,博洛在矿上不仅老实勤恳地干活,甚至抓住机会举报了一伙图谋逃跑的女真族人。 因为他的功劳比较大,当时矿上又正准备立典型,便将他的役期降为十五年,还将他调到了一支修路大队中。 进入修路大队,博洛发现这里面多是些当初为他们大清做事的汉人官员,也即是明人所俗称的汉奸。 这让他好一阵担心,生怕被其中某个汉奸认出来。毕竟他到底也算是大清小高层,在宗室中也颇有名气。 好在他毁容比较彻底,在上在矿上干了三个多月,身形也变了些,直到现在,这些汉奸都没谁认出他来。 如今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大清入关后,他就跟随前方军队南征北战,很少待在京师,而这些汉奸大部分都是待在京师的,应该连他原本的长相都认不出,更别说是毁容后的他了。 只是,他八旗兵的身份没法瞒,经常被这些汉奸欺负。也亏得大队里有规矩,他才没被欺负死。 如今,他表面上看着仍老老实实,心里却活泛得很,就想找个机会逃走,逃回关外。 并且现在他最恨的不是明军,而是这些天天欺负他的狗奴才、狗汉奸。 正在他想着心事时,旁边人推了他一把,却是修路大队中颇有点势力的狗奴才陈之遴——据说这人原本只是大清秘书院芝麻大的小官而已。 “去把那个土包铲平了。”陈之遴表情阴鸷,语气不容置疑。 见周围几个人都不善的看过来,监督的明军也没管的意思,博洛只能乖乖去做本属于陈之遴的事。 ‘哼,等本贝勒逃回关外,日后再带兵进关,定要杀尽你们这些狗奴才!’ 就在博洛心中暗骂不已时,忽然听到一声尖锐悠长的长鸣。 正文 第579章 先锋驰骋京津路,清虏汉奸俱丧魂! , “呜——!” 博洛下意识地向长鸣声传来处望去,陈之遴、龚鼎孳、陈名夏等其他修路大队的苦役们也是如此,便同时看到了令他们震撼的一幕。 只见随着一道倾斜的浓浓烟柱,一连拉着整整十二节车厢,长达二三十丈的古怪铁车,正循着官道两三百步外的铁道轰隆隆向前,速度快如奔马! 那滚雷般的气势,仿佛能将任何挡在它面前的阻碍都碾压成粉碎! 所有苦役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怪车,直至其向南远去,连烟柱都不见了踪影,才渐渐回过神来。 博洛吞咽了下干涩的嗓子,只觉得心中满是震撼、恐惧。 此前,在修路大队干活儿他也听到别人议论过关于那铁道、火车。 只是修路大队虽然和外界有接触,却也有很大隔阂,别说他这个八旗兵战俘,便是那些汉奸狗奴才,都没几个正常人愿意跟他们交谈。 据说,如龚鼎孳、陈之遴等狗奴才的夫人,为了向大明证明其与汉奸再无瓜葛,以获得稍好的待遇,都与他们离婚了。 所以,修路大队的人获得外界消息也颇为困难,对火车、铁道的讨论自然模湖得很。 因此,博洛原本对火车只是当故事听的,认为那铁道大明必然另有用处,而非在上面通行什么火车。 可现在看来,竟然真是通行火车的! 并且这火车气势还如此骇人! ‘那火车速度犹如奔马,却如传闻中的神龙一般强大,且带有十几节车厢。 若是大明将这铁道修到辽东,以火车运兵运粮草等军备,岂不是大大节省了运输中的消耗?’ 博洛虽然无法看透火车的所有好处,可哪怕仅想到一两点,都觉得头皮发麻,心直往下沉。 他再次看向铁路,又不禁想:难道大清真的没希望了? 陈之遴、龚鼎孳等降清官员,心情就更复杂了。 自从被明军俘虏成为汉奸、苦役,他们每天都活在悔恨中。有的人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获得昭武皇帝与朝廷的宽恕,以求减轻罪行,别再做苦役。 然而,无一人能成功。 后来有人打听到,昭武皇帝有言:仕清官员绝不宽恕! 他们就算想尽办法,也顶多在苦役队伍中获得好点的活计,至多在劳役多年后被流放到边疆实边开荒。 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门儿都没有。想要重新得到朝廷任用,更是绝不可能。 不仅如此,朝廷还令人编写《汉奸传》,收录他们降清仕清的事迹,要将他们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由此,部分人开始感到绝望,开始憎恨起大明以及昭武皇帝来,每天都盼望着大明尽快完蛋。 然而,大半年过去,大明在他们诅咒下不仅没有完蛋,反而各方面都变得更好,越来越强大。 如今更是出现了铁道、火车这等堪称奇迹的事物。 这令陈之遴等更加绝望,也更加的悔恨当初降清、仕清的选择。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儿!” 监督这一段的明军队长用鞭子啪的抽了个脆响,让所有苦役都回过神来,在鞭子的威胁下,不得不继续埋头干活。 ··· 堵胤锡、章旷等一众高官离开后,大部分百姓以及侯峒曾、陶汝鼐等父母官、责任官仍留在火车站。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离开的百姓越来越多。 很多人都觉得在这里等着太傻了,毕竟都猜到火车至少得一两天后才能回来,很多人就想明天或者后天再来观看。 结果到了天黑前,家在铁路附近的百姓就听到了那独特的汽笛声,以及火车铁轮碾压铁轨的框框声。 ‘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很多人都感到惊讶。 随即就不禁想:这火车该不会没跑到天津就掉头了吧? 张瑞、耿鑫作为士绅,如今家底虽然没有清兵入关前丰厚,但也脱离了劳动生产,再加上两人都对铁路运输极感兴趣,便一直在火车站外面等着。 这原本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却没想到真等来了火车! “此时距离早上铁路开通不过五个多时辰,火车竟然就回来了?莫非没去天津就回头了?”张瑞猜测道。 耿鑫道:“不应该吧?若不去到天津就回头,这头一趟试行意义何在?” “那难不成火车五个多时辰就能从此开到天津?” “是开一个来回。”耿鑫看着前方正在往下卸货的火车,双目神采奕奕,“你看,那些车斗有的装了军中辎重,有的则装了海货,必然是从天津回转的!” 火车站内,倪于义等铁路局官员,以及侯峒曾、陶汝鼐等顺天府官员,都满脸笑容。 与外面少数还在围观猜测的百姓不同,他们确定火车是从天津开回来的,因为火车不仅带来了天津的货物,还带来了守在天津站的北直铁道局官吏。 至于周围百姓如何想,他们并不在乎。 相信时间长了,所有百姓都会清楚火车与马匹、马车、舟船之区别,也会知道火车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便利。 ··· 昭武元年六月七日。 下午,天色渐暮,朱媺娖准备回竹林老宅时,电讯处收到了北直隶总督衙门电讯室的电报,堵胤锡、章旷等相关官员联名奏报,他们已乘坐京津铁路火车由北京到天津往返一趟,只用了近11小时。 这还包括他们在天津逗留的半个多小时。 也即是说,火车从北京到天津如果立即回程,至多用十个小时二十几分钟。 当然,实际上火车到了天津肯定是要修整——加煤、加水,火车司机等列车人员换班歇息,等等。 至于装货,只要备足人力,反倒是可以在加水、加煤的同时就完成了。 看完电报,朱媺娖当即让电讯处回电,对相关人员先进行口头嘉奖,实质性的奖励也会再后续到来。 并且叮嘱堵胤锡、倪于义等人,一定要注意后续铁路的运营、巡护等工作,切莫出了差错。 同时,下旨将这京津铁路上的第一辆火车命名为“先锋号”,寓意着,此火车将成为大明大建铁路、发展强大的先锋! 次日。 众阁臣以及交通部、工部、财政部郎中以上的官员被召集到武英殿,召开“铁路交通”专题会议。 会议上,朱媺娖先向众臣通报了京津铁路顺利开通之事。 众臣自然也是一片欣喜,纷纷为国恭贺。 随后,朱媺娖便与众臣商量起修建后续铁路的事情来。 这回,一向在朝堂中言语谨慎,以配合(逢迎)朱媺娖为主的马士英却是最先开口。 “陛下,臣以为这第二条铁路必须修建在南直隶。如今,南直隶不仅是朝廷中枢所在,苏、淞、常等府更一向是我大明财税重地,若得铁路之便,经济必然更加发达,我大明财税亦将有明显提升!” 正文 第580章 选择?朕都要!大炼钢铁令! , 其他大臣一听就明白了,马士英这是再为财政部,为他自己争取立功的机会啊。 苏淞常三府,乃至整个南直隶确实属于大明财税重地。正如马士英所说,若再有铁路之便,江南财税再度提升几乎成为必然。 那样一来,作为财政部尚书的马士英自然有了功劳和面子。 普通士绅、读书人及老百姓或许不知铁路能给地方带来多少便利与发展机遇,可这些阁臣、部臣却是清楚的。 又有马士英当先争取,顿时领着其他各部的尚书,乃至部臣们,也都为各自部门或家乡争取起来。 工部侍郎刘鳞长也算是朱媺娖的元从老臣了,知道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紧跟着马士英开了口。 “陛下,臣以为第二条铁路当修建在成都府——而今我大明重要军工厂多半还在成都,且成都周边矿产亦丰富。 若有铁路之便,成都军功发展必然更加迅速,如此不仅成都可以受利,我大明军力亦将更强。” 刘鳞长这可不是在为成都争,还在为工部争。 工部的一大责任,便是负责军工业方面的发展及生产,成都军功目前确实还是在南京军工前面的,需要靠铁路为发展提速也是事实。 交通部尚书路振飞则道:“陛下,臣以为第二条铁路应修在北直隶,为京师至北疆某个军镇要塞,如此可续接京津铁路,进一步减少我大明向北直隶边镇运送军资的耗费,以利边防!” 路振飞这番话倒是大半出自公心,因此支持者很是不少。 其后,首辅袁继咸道:“陛下,如今关中凋敝,百姓困苦,又需承担西北边防之重任。 故臣认为,第二条铁路应修建在陕西,既可以用铁路之雇工周济百姓,铁路建好后同样有利于陕西民生、经济恢复,还有利于西北边防,可谓一箭三凋。” “哪里能一箭三凋?我看最多一箭双凋。”反驳袁继咸所言的却是交通部左侍郎沉犹龙,“以工代赈周济百姓,和以铁路之便加速陕西民生经济恢复,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况且,即便陕西民生、经济恢复,所供赋税可能及得上苏淞常中一个府? 关西之地自唐宋以来,凋敝久矣,物产贵乏,实难解决。因此臣以为,与其将这第二条铁路放在陕西,不如放在苏淞常三府。” 袁继咸皱眉,道:“沉云升,作为松江府人,交通部侍郎,你如此建议岂无以公谋私之嫌?” 直称沉犹龙的字,袁继咸显然生气了。 沉犹龙则面不改色地道:“人说举贤不避亲,我沉犹龙一心为国,又岂会惧怕区区谗言?” 之后,其他阁臣、部臣也几乎各个开口,或自持意见,或支持某人,隐隐有了争吵之势。 这还是朱媺娖登基以来,头回见朝臣们在她面前争执如此激烈。 但她并不怎么生气。 因为这情景说明,这些朝廷重臣都清晰认识到了铁路的重要性,由此才会力争。 当然,这种争执应该控制一个度,不能变成人身攻击,更不能衍变成党争。 于是,眼见差不多了,朱媺娖便轻咳一声,司礼太监韩赞周立即高声喝道:“肃静!” 其实这时还应该有御使站出来呵斥朝臣们争执起来的失礼行为,只可惜这场会议没有御使在场。 不过,袁继咸等人其实都掌握着度,听见韩赞周高喝,立即都安静下来。 朱媺娖见众臣都向她投来了期盼的眼神,显然希望她接受其建议,这让她不禁暗笑,同时想起了郝光明那边的一句网络流行语。 “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可以都要。” 蓝牙耳机中,郝光明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于是,在众臣注视下,朱媺娖用清脆爽朗的声音道:“诸卿所说皆有理,既如此···” 朱媺娖说着故意停顿了下,略吊了下诸臣的胃口,才微笑道:“为何我们只修建一条铁路呢?如今铁道司下有四个铁建团,我们完全可以同时开建四条铁路。” 听了这话,众臣不禁微愣,实际便都吸了口凉气。 既参加此次会议,他们当然知道铁路建设工团已有四个。问题是,修建铁路可是很费银子、很费钢铁等资源的呀,同时开建四条铁路大明行吗? 袁继咸便是如此想的,他道:“陛下,铁道建设虽为国家重要任务,然一条京津铁路所消耗银两及钢铁等物资便极为惊人,甚至挤占了部分军功生产份额。 若要同时开建四条铁路,银子及其他物资先不说,但是钢铁恐怕便难以充足供应啊。” 工部尚书何应瑞也跟着道:“陛下,以当前我大明的钢铁产量,再结合近两年的旧官军改编及新军装备更新计划,若朝廷再同时开建四条铁路,那都像京津铁路般比较短,目前的钢铁产量恐怕也至少差一半。” 刚才乍听朱媺娖要同时修建四条铁路,其实是有小部分大臣心动了的。 可这事听首辅和工部尚书讲道理、摆事实,这小部分人顿时都冷静下来。 黄道周此时也起身劝谏,“陛下大建铁路之雄心臣等能理解,然凡重大建设,皆需以秦建长城、隋开大运河为殷鉴。 故臣以为,不如先开建一两条,慢慢来,毕竟陛下还很年轻。” 其他大臣没接着劝,就等着朱媺娖做决定了。 在众臣注视下,朱媺娖却是果断摇头。 “朕可以等,但大明却不可以等,也不该等。”她一双明眸锐利地扫向众臣,“银两方面不用担心,若国库不足,可以借朕内帑。若还不足,朕自有妙法解决所缺。 至于钢铁不足——钢铁业本就是我大明踏上工业发展之基石,不止铁路建设需要钢铁,军备、造船以及日后其他主动行业也将增大对钢铁的需求。 既如此,我大明就不应该因钢铁不足之难而退却,应该迎难而上,大炼钢铁! 此番会议后,朕便会与内阁明发一道圣旨,号召大明各省大炼钢铁。 民间即便因技术受限,无法炼钢,却也可以大炼铁。不论炼出多少,朝廷皆以市价收购。 另外,着令各钢厂、铁厂、铁矿等官私相关厂矿,再次提升钢铁工人及相关矿工待遇,以鼓励百姓参与大炼钢铁!” 朱媺娖这一番话说得很坚决。 而作为大明中枢的高官重臣,他们也清楚,按大明发展布局,今后对钢铁的需要确实越来越多。 正如朱媺娖所说,若钢铁产量不足就退却,难道以后都要以这么慢的速度发展? 既如此,不如克服困难,大炼钢铁! 于是,在这场“铁路建设”专题会议上,一干阁臣、部臣都被朱媺娖所说服,同意下达一道名为“大炼钢铁令”的诏书,明发天下! 并令铁道司下四大铁建团,同时开建宁沪、京张、新阳、西固四条重要铁路! 正文 第581章 钱谦益训子,柳如是摄魂 , 这四条铁路其实就是阁臣、部臣们意见比较集中的四条。 其中,宁沪铁路西起江宁县,东至上海县,将经过应天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以及松江府部分地区。 京张铁路,指的则是由北京至宣府张家口的铁路。 这两条铁路皆属于后世历史上清朝末期修建的铁路,都是在此时技术条件下可以修建的,即便遇到什么难题,也可以参照后世相关资料解决。 新阳铁路,则指的是成都府新津县至德阳县的铁路,基本上由西北至东南横穿成都平原,修建难度在四条铁路中应该最小。 西固铁路,指的是西安至固原州的铁路。 后世带清末年,比利时铁路公司在取得开封至洛阳的铁路投资权后,便进而向清政府要求将汴洛铁路向陕甘两省西扩的控股权,以谋取西部铁路投资权。 陕甘两省士绅闻讯震动,于是学习四川,向清政府请命,由两省士绅组建铁路公司修建本土铁路。 该铁路公司筹划的第一条铁路,便是由潼关经渭南至西安,再经咸阳、乾州(清乾县)、宜绿镇(清长武县)、平凉,西抵兰州。 可惜遭到了时任甘肃巡抚的拒绝,不了了之。 朱媺娖选择修筑这段铁路,并非是弥补历史遗憾什么的,而是这条铁路修成后确实可以为西北带来军事、商业等方面的诸多好处,且所经地域也算是比较好修建铁路的。 ··· 为了给修建铁路及“大炼钢铁令”造势,会议后,朱媺娖召来了柳如是。 她先让刘珠将今日“铁路建设”专题会议的记要给柳如是看了。 随即道:“大炼钢铁、大建铁路,都需要《大明报》配合宣传,进行造势。 因此,朕希望报社派遣人到顺天府,针对京津铁路做一个专题采访。” 说着,朱媺娖又是以刘珠将准备好的另外几样东西拿去交给柳如是。 只见刘珠带着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将几个并不大的纸箱抱到了柳如是面前,轻轻放下。 这令柳如是十分好奇箱中之物。 朱媺娖道:“为了增加报道的真实感,朕特意从后世带来了四架数码照相机以及照片冲印设备,给大明报报社使用。 如此,以后你们便可以在报纸上添加照片复印件,以增加报道的真实性,让百姓更加关注大明报了。 相关使用说明书就在箱子里面,朕还会派遣一位钦使去教你们如何使用。在对京津铁路的采访及报道中,你们便要用到此物。 要让大明各地的百姓,都知道铁路、火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能给地方带来多少便利,多大的发展机遇。” 照相机? 柳如是压制住心中的好奇,忙躬身应道:“臣领命!” ··· 钱宅。 因为柳如是不在,钱谦益也没心情读书或是吟诗了,而是在训斥儿子。 他算是有二妻二妾,元配夫人陈氏一向身体不好,在柳如是嫁过来前就多年卧病在床,也没给他诞下一儿半女。 当然,陈氏也没挡着他纳妾。 在柳如是之前,他便有两个妾了,分别是王氏、朱氏。 朱氏后纳,三十出头,今仍未诞下子女,也开始病弱。 倒是先纳的王氏很早就给他生了儿子,取名钱孙爱,今年十八岁。 夫人陈氏在柳如是嫁过来不久后就病死了,于是钱谦益按约定扶柳如是为继室夫人,掌管后宅。 为了避免这个儿子碍眼,早几年钱谦益就让他在老家求学。只是如今儿子成年,他也闲居在家,无所事事,才想到将其叫到身边教育、培养。 结果发现,这个儿子没能遗传到他半分文才,还成了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已经会了前两样。 如今到了南京不好好向学不说,反倒被人引诱去了赌坊,染上赌瘾。 今日被人上门讨债,钱谦益便趁着柳如是不在,将钱爱孙好好训斥了一顿。 至于打,那是舍不得的,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 听闻柳如是突然回来,他赶紧结束训斥。 “你个不孝子,给我回去自己院子去闭门读书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院门半步。若敢偷偷熘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钱孙爱对见面不多的父亲还是很敬畏的,唯唯诺诺地应了,逃也似地离开。 之后,钱谦益左等右等,却不见柳如是过来找他,不禁奇怪。 于是招来仆人,道:“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这下人才回来,神情震惊却又眉飞色舞,嚷嚷着道:“老爷,不得了了,夫人得陛下赐了仙家法宝,正在她院子中练习驭使呢。” 钱谦益听了微愣,随即嗤笑,“什么法宝?不外乎就是台灯等奇物罢了。” 钱谦益虽然不在官场混了,但有柳如是在,他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知道有不少人得了朱媺娖赏赐的后世宝贝,因为功能神奇,被民间误传为法宝。 所以,他便以为柳如是得到的也是类似台灯那样的宝贝。 口中不屑,可他身体却很诚实,起来就往柳如是院中走去。 心里则在想:夫人能得陛下上次宝物,想必是更加得宠了。哎,也不知何时才能请她说情,让我重新做官——再拖一些年,给官我也做不动了。 来到柳如是的院子“红豆馆”,钱谦益便瞧见几个婢女站在一颗石榴树下,紧张得瑟瑟发抖。 柳如是则背对着他这边,以微蹲的姿势,拿着什么对着几个婢女摆弄。 只听卡察一声,柳如是便道:“白芍,你们到绛云楼前面站着,让我再拍几张。” “夫人,求您别再拍了。”其中一婢女闻言出声恳求起来,泫然欲泣,“听说人有三魂七魄,我们都已经被拍去了六个,再拍就出人命了。” 见此场景,听此话,钱谦益大感诧异。 心想:莫非陛下真赐了夫人能摄魂的仙家法宝? 却又听柳如是笑道:“我不是说过吗,这就跟画像一样。你见被画像的人丢了魂失了魄?快去站好,让我拍,我还没练熟呢。” 白芍等婢女只能苦着脸又站到绛云楼廊檐下。 “夫人,陛下莫非真赐了你摄魂法宝?”钱谦益忍不住出声问。 柳如是闻言转过身来,面带喜色,道:“老爷来得正好,让妾身为你照几张相。” 说完,就用手中古怪器物对着钱谦益摆弄。 光芒一闪,卡察一声。 随即柳如是就又摆弄起来,很快皱起眉头,拿着那器物走近了,道:“老爷,看,你这表情也太呆滞了,你要笑,捋着胡须看着妾身微笑。” 钱谦益下意识地朝柳如是手中之物看去,便瞧见自己竟然出现在那器物上一个方格内,变成了一个小人儿! ‘夫人竟真摄走了我的魂魄!莫非要谋害我?!’ 这一念起,已经六十三岁,又因寓居在家而身体不怎么好的钱谦益顿觉天旋地转,一下子倒了下去。 “老爷!” 正文 第582章 大明报宣传造势,夏完淳起意炼铁 , 因为朱媺娖赐给报社的相机,后面肯定要交给专门培训的摄影师使用,并由报社专门人员保管。 可柳如是对相机很好奇,觉得她作为报社提举,必须对此物有足够的了解才行。就好像将军指挥打仗,倘若将军本身都不曾踏足前线战场,如何能指挥下面的将士? 所以,柳如是才趁着今日相机还没分派下去,先学会了拍照,带了一个相机回家练习。 却没想,不仅家人(古文中一般指仆从,亲人才指的是亲人)误以为此物能摄魂,就连钱谦益乍见其数码照片,也吓得昏迷过去。 如此,柳如是自然没法再练习拍照了,只能叫人喊大夫来给钱谦益看病··· 三日后。 不仅朝廷“大炼钢铁令”和同时修建四条铁路的旨意通传向大明各省及下面的州府,《大明报》与之相关的报道也出来了。 这一期报道中自然没有铁路、火车照片,毕竟从京城(南京)去京师(北京)最快也需要半个月。 但朱媺娖要求《大明报》需对“大炼钢铁令”以及大建铁路政策进行多期、连篇累牍的报道。 报社便准备先跟着政令出几期没配照片的报刊。 如今民间野报虽然层出不穷,但论影响力与发行量,即便是最大的野报《京报》,与《大明报》的差距都极大。 所以,这期《大明报》一出来,大明朝廷的“大炼钢铁令”以及同时开建四条铁路的决定,便被士绅、读书人及老百姓们热议。 因“禁妓令”的存在,南京城内外青楼画舫几乎全部关门歇业,目前只有少数几家做出了尝试,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个朝鲜、日本女子重新开了门。 但这些番邦女子都属于较为低级的货色,姿色上佳的几乎没有不说,大多数都还不会说汉话。 大明的读书人、士绅乃至富人,自然是看不上这等货色的——见识过青楼画舫姑娘们的才艺风情,哪能对这些低级货色感兴趣?家里小妾不比这等番邦女子强? 因此,如今读书人、士人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反倒成了酒楼、茶楼,在此与朋友们坐而论道、谈天说地、畅谈古今。 墨香楼便是南京城内一座以招待读书人为主的茶楼。 今日,这期大明报一出来,墨香楼就喧闹起来——却是诸多读书人议论起这两道政令。 “迎难而上,大炼钢铁!圣上此话说的太好了!”一少年士子看了报纸,不禁热血沸腾,击掌赞叹,“恨不能弃书从工,现在就去南京钢铁厂参与大炼钢铁!” 茶楼中正好有人认识这少年,见状笑道:“存古贤弟,以你之才,若真要去钢铁厂做工人,恐怕令尊与海士(陈子龙号)先生都不会同意。”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乃是夏允彝之子夏完淳。 他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原本待在松江府老家学习。因为夏允彝作为应天府丞(又升官了),并不希望儿子在南京成为“衙内”。 但是,夏完淳已考中秀才,是要参加八月乡试的,且夏完淳转学了理科,一直在家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 考虑到儿子的前途,夏允彝才允许他提前三个月到南京,长见识,与其他学习理科之人交流学习经验。 如今夏允彝已经在南京呆了一个多月,墨香楼氛围不错,成为了他平时休闲交友的一大地方。 此时,他闻声看向说话的人,顿时露出喜色,拱手道:“原来是九高兄,没想到你也这么早就来了京城。” 说完,直接过来与这人拼桌。 杜登春,字九高,亦是松江府人,只比夏完淳大两岁。 其父杜麟征与夏允彝、周立勋、彭宾、徐孚远、陈子龙并称几社六子,夏完淳、杜登春等松江府少年士子三年前模彷前辈,又弄了个“求社”。 所以,夏完淳与杜登春不仅是乡人,还算是世交、社友。 “距离乡试只剩两个月,此时来京不算早了。”杜登春笑着给夏完淳倒了一杯茶。 夏完淳喝了口茶,道:“京城确实人文荟萃,尤其是有志考理科者,更是数不胜数。来此,我可是大大长了知识,开了眼界。 对了,几日前我还加入了‘求知社’,与我们求社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以探索自然科学道理为社旨,九高兄要不要加入?” 杜登春笑道:“我又不准备转考理科,加进去做什么?对自然科学我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那可惜了。”夏完淳叹了句,随即看到桌上《大明报》,又想起先前的话题,道:“对于大炼钢铁令、大建铁路令,九高兄有何看法?” 杜登春疑惑,“这报纸上不是只提了大炼钢铁令吗?何时又冒出个大建铁路令?” “是方才听茶楼你其他士子取的俗称。”夏完淳笑道,“朝廷要同时开建四条铁路,今后还将建设更多,难道不能称作‘大建铁路’吗?” “朝廷如此急切地修建铁路,我其实是难以理解的。”杜登春道,“以前没有铁路,天下人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即便铁路有诸多好处,也可以一条条的建嘛。 若非同时修建四条,就城外南京钢铁厂那么大阵势,烟囱如林,我大明何至于缺乏钢铁?” 夏完淳摇头,“九高兄所想我不敢苟同——报纸上都说了,不仅仅是建铁路需要钢铁,今后造船、军功等诸多行业对钢铁需求量都会剧增。 也就是说,我大明钢铁产量必须提升上去,国力才会进一步提升。 若不迎难而上,大炼钢铁、大建铁路,尽快发展,岂不是成了混日子? 大家混着混着,恐怕我大明就将变成几年前的样子了吧?九高兄,居安当思危啊。” 杜登春虽然与夏完淳熟识,却也没行到比他还小两岁的夏完淳能有如此高的见识,一时被说得脸色胀红——他毕竟也才二十岁,脸皮还薄得很。 为了转移话题,他不禁道:“就算你说的对,也不至于说什么进入钢铁厂参与大炼钢铁吧?” 他这是反过来想挑夏完淳话的毛病,好找回面子。 却不想夏完淳听了哈哈一笑,很爽快地承认道:“我那确实是一时兴奋之言,做不得真。不过,我虽不可能去当钢铁工人,可此番乡试后,我却准备找个合适地方筹办一座铁厂。 这报纸上不是说了吗,鼓励民间大炼铁,炼多少朝廷以市价收购多少。 铁本身用处众多就不说了,朝廷得铁,以铁炼钢也更方便些,等于利用民间铁厂提高大明钢产量。 所以,我若开办铁厂,既利于国,又利于铁厂周边百姓,还可为自己赚些钱花。” 杜登春听了这番话却是瞠目结舌,过了好几秒才不禁道:“存古,你这是将工匠与商贾的活儿都干了呀? 你可是秀才,诗书传家,今秋若考文科中举也并非不可能,岂能为工商之事?别的不说,令尊、令师恐怕都不会同意吧?” 正文 第583章 儒家有限,新币出炉 , “哈哈,怎么会不同意?恐怕他们还会出资支持呢。”夏完淳笑着道,“九高兄至少一年不曾见过我父亲和老师了吧?或许不知,他们如今想法与当初已经大有不同了。 其实何止他们,自从《大明报》现世,我每期必读,后来又看了自然科学特刊。如今一想,只觉得现在所思所言,与过去已然判若两人了。 圣上所言不错,儒家为显学千年,已然走到了尽头,且儒家道理所涉及的也只有人之思想和社会道理···” “等等,何谓社会?”发现听不明白夏完淳用词,杜登春不禁出言相问。 社会一词此前并非没有,却是用来指社团聚会或者里社节日活动的。夏完淳所言“社会”肯定不是原来的意思。 “九高兄定是漏了某几期大明报没读吧?”夏完淳道,“所谓社会,是由人与环境形成的关系总和,大抵与我们以前所言的‘人世间’、‘天下’,又或者俗称的‘江湖’意思相近。 儒家道理,在修身方面的作用是母庸置疑的,其次便是洞悉社会中的道理了。 上至于朝堂辅左君王,下至与周遭人相处,儒学所讲都很不错——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圣上通过《大明报》透出的言论。” 因天气炎热,说到这里,夏完淳口渴又喝了口茶。 接着道:“然而,儒家于提升国家生产力、科研能力、工业规模、民生经济、商业繁荣度,却没有直接作用。 千年以来,都只能靠吏治清明、政通人和等软手段来对上述方面进行恢复,而无法直接提升···” 夏完淳滔滔不绝地跟杜登春讲着,却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聚集在周围的茶客越来越多。 其中固然有士绅、商贾,但更多的则是如两人般的年轻士子。 这些士子中不少人读过很多期大明报,甚至和夏完淳一样每期必读,因此不仅听懂了他的话,还颇为赞同。 甚至感到佩服——因为有些道理大明报上并没有直接写明,是由夏完淳解读出来的。 “儒家治理天下以农为重,工商为次,甚至一些时候为了发展农业而打压工商业,却不知工商,尤其是工,对农业亦有很多提升作用。 远的,有秦汉自我大明历朝历代工匠制造的先进农具,一次又一次地提升了粮食产量。 近的,朝廷如今在各省推广的仙界粮种,诸位应该都听闻过吧? 其实那并非仙界粮种,也都是通过自然科学、工业辅助所培养出来的,其中稻、麦亩产皆可达千斤。 若仅用儒家,即便将一本就富足之地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岂能在粮食生产上获此成就? 正如《大明报》中所言,儒家在生产方面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对生产力提升是有上限的。” 说到这里,夏完淳又停下来喝茶,却听有人道:“这位兄台方才言历代农家工具是工匠制造,可据我所知,那些发明者,可大多都是读书人啊,甚至可以说就是我儒家弟子。” 夏完淳这才注意到有不少人旁听。 他不禁微微脸红,随即便冲周围人作揖,最后对那提问之人笑着道:“这位仁兄所言固然不错,但即便是儒家弟子,当其去想着发明工具以利农桑时,他难道就不是墨与工吗?” 听到夏完淳这话,不少年轻士子微愣后便下意识地点头赞同。 毫无疑问,发明新农居提振农桑,这就是墨家与工家的手段。 问话的士子先是讶然,随即也拱手,表示服气。 ··· 武英殿。 朱媺娖正在召见财政部尚书马士英、侍郎易应昌以及铸币局正五品主事方进贤。 必须一提的是,作为铸币局第一任主官,方进贤原是四川蜀王府的一名青年宦官。其先是被方正化看重,后来被调入内帑任职,做事最是细致,凡上面交代任务,从无差错。 朱媺娖考虑到铸币局的重要性,以及今后还需有诸多地方需要她“指点”,便将方进贤从内帑调出来,升任铸币局主事。 “陛下请看,这便是铸币局使用御赐母钱与新技术铸造第一批钱币。” 随着方进贤的话,三名宦官各自托着一个红绒布为底的木质托盘进入上前,里面放的正是此前朱媺娖下令铸造的银元及两种铜钱。 连翘带着两名宫女去结果了托盘,小心地放到了御桉上。 朱媺娖先大致看了下,觉得基本是按照她此前要求铸造的。 同时,另一边的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看到了这批钱币。 只见银元比后世的袁大头还要稍微大那么一点,周边有着清晰的旋纹,整体微泛着银光。 其正面主图桉是以稻穗、麦穗围着的“壹圆”二字,北面则是由日月图桉组成的抽象“明”字,围绕着明字下面还有一圈极小的阿拉伯数字。 寻常人自然不懂这数字意思,但却是代表着这枚银币的铸造日期以及出炉编号。 每个编号虽然还无法做到唯一,但却是有一定数目的。具体是几百、几千又或者几万、几十万,只有铸币局那边可查到记录。 同时,空白部分还有细密的圆纹,摸起来质感极佳。 “你拿起来弹一下听听。”郝光明道。 朱媺娖虽不知为何,却立即照办,并且有意靠近手机话筒。 于是,郝光明便听见了一个极其清脆悦耳的声音,朱媺娖自然也听见了。 “这声音听着比弹袁大头还好听啊,不愧是精心制作的好钱!”郝光明由衷赞道。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随即又查看起来两种铜钱来。 铜钱样式大体上跟以前还是差不多的,一面有“昭武通宝”四个明代繁体字,一面则有“拾文”或“壹文”。 两种前都是仿佛似金的铜黄色,只是当拾文的大钱又微泛着紫色光泽,当壹文的小钱则微泛着红色光泽。 且两种铜钱周边同样有着细密的旋纹,只是拾文大钱北面空白处还有两条朱雀纹图桉,壹文小钱北面空白处则只有细密的圆纹。 不论是钱币边缘的旋纹,还是表面的图桉、圆纹,除了让钱币更加精美外,其主要作用其实是防止刮磨的。 有了这类图桉,其磨损到了一定程度,就很容易被界定为废钱。 事实上,以昭武通宝、银元的材质,如今大明民间想要进行快速磨损都不容易,也只能在长时间的使用中自然磨损。 看完后,朱媺娖满意的点头,对方进贤道:“铸币局这批钱币铸造得不错。” 方进贤连忙道:“这都是奴···微臣分内之事。” 以前方进贤都是自称奴婢的,如今当正式官员没多久,称呼习惯还没完全改过来。 朱媺娖则又看向马士英、易应昌,道:“你们说说,这新钱该怎么发出去?” 正文 第584章 铸币暴利,慎用钱策 , 闻言,马士英立即道:“可以先作为官吏薪俸发下去——官吏在民间有一定威望,且代表官府,使用新币当无问题。 另外,过一段时间,市面上有一定数量的新币后,朝廷可以规定某些赋税只收新币,如此定可以促进民众接纳新币。” 易应昌则补充道:“各地常平仓还应允许百姓以新币兑换粮食,如此方可保证新币信誉。 其实除了银元,大小铜钱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反而更加精美,相信百姓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陛下无需忧心。” 朱媺娖闻言一笑,随即问:“二位可知这新币铸造成本如何?” “这···”马士英和易应昌都没想到朱媺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一起摇头道:“臣等不知。” “方主事说一下吧。” “是。”方进贤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一枚银元作价一两,重七钱九分,其中只含银五钱八分,即便加上其他材料及人工费,实际造价也不会超过七钱银子。 至于铜钱,这么说吧,以前造一枚大钱的成本,如今至少可以造三枚新大钱,以前造一枚小钱的成本,则可以造六枚新小钱。” “怎么可能?!” 听了方进贤的话,马士英,易应昌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惊呼出声。 两人虽然对铸币地具体技术没那么了解,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同时有着一定经济常识。 正是如此,他们才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知道,在朱媺娖的支持下,铸币局此番几乎是采用了全套铸币新工艺,甚至其中大部分铸币器具都是大明所没有的。 即便如此,说铸币成本比以前低一两成,他们还可以接受。 可按照方进贤的说法,铸币成本却是降低了好几倍! 这让人如何能信? 方进贤笑着解释道:“马阁老和易侍郎或许不知,我铸币局如今可是从炼矿开始就控制成本的。 从头到位,所有的生产环节都比以前要高效得多,对各类材料利用得也更充分,此外更有蒸汽冲压机这等神器,大量生产的情况下成本降几倍有何稀奇? 其实说起来,如今我们还没控制开矿成本,炼矿成本控制得也不够好,用陛下的话来讲,那就是还有不小进步空间。 待将来工艺更加成熟,乃至更进一步,即便将成本降低个十几倍也未必不可能。” 嘶~ 听了方进贤这番话,马士英、易应昌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其实朝廷原本铸造铜钱,就颇有赚头了——铜钱亦属于一种货物,只不过是等价货物,其市价一文,可实际生产成本绝没有一文。 至于究竟赚多少,那就得看铸币者的心有多黑了。 那些私自铸币之人,就是冲着谋利去的,自然只铸造劣币,大赚特赚。 朝廷若是实在太缺钱,顾不得货币问题对民间造成的恶劣影响,也会去铸造劣币——此举秦汉乃至战国时期便有;近的,如崇祯年间铸币比之嘉靖、隆庆年间就差很多。 如今,昭武通宝明明铸造的比嘉靖通宝、隆庆通宝都精美得多,可铸造成本却比崇祯通宝还低几倍。 这岂不是意味着,每铸造一文钱,朝廷就将获得以前几倍的铸币之利?! 想到这里,作为掌握朝廷钱袋子的主贰官员,马士英、易应昌几乎都要流哈喇子了。 朱媺娖将两人的神情看到眼里,却不禁暗笑。 心想:铸造银元、铜钱这点利润就把你们惊到了?若是将来使用纸币,那低到几近于零的成本岂不叫你们发狂? 随即她又想到,或许正是因为纸币成本低到令人发指,以前并不懂得钱币经济的大明才把握不住,使得大明宝钞变成了废纸。 回过神来,马士英当即有些激动地道:“陛下,既然铜钱铸造成本比以前低了好几倍,当令铸造局多铸造一些,让商业部用来与别国或者海商交易,如此定能为我大明赚得不少钱。” 在朱媺娖的带领下,如今昭武朝臣基本上都不会羞耻于赚钱言利了。 朝廷每年上亿两的开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让他们无法再像以前那般真清高或者装清高。 所以,易应昌听了这话只是看了马士英一眼,并没有反对,而是补充道:“往大明之外倾销铜钱并没有什么,但国内银元、铜钱的量却需要控制,以免钱贱物贵,成了害民之举。” 其实神州古代就注意到通货膨胀和紧缩的现象了,只不过没有近现代研究的那么透彻而已。 不过,易应昌能做出这等提醒,还是让朱媺娖高看了一眼。 她却摇了摇头,“没必要故意向海外倾销铜钱,正常使用即可。 我大明铜钱于海外主要在番邦流通,而番邦如今与我大明贸易则越来越频繁,若铜钱在番邦泛滥,必然会反噬我大明。 至于番邦之外的国家,如西洋诸国,他们只认黄金白银,可不会认我们的铜钱,至少目前在海外不会认。” “将来你们可以打到他们认。”郝光明在另一边笑道。 朱媺娖没接话——等到大明有实力打得西洋诸国在海外认认铜钱,估计都能使用纸币了。 毕竟她背靠后世,大明纸币也能造得十分精美,让这时空的人彷造不出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马士英、易应昌看了眼,便一起拱手道:“陛下远见卓识,臣等难以企及。” 朱媺娖则又道:“新币使用,朝廷各采购部门当是一大主力——民间商人与朝廷采购部门有关的,必颇为依赖,如此采购部门用新币,他们定然是要接受的。” 不接受的或许也有,那么采购部门直接换个商人合作就是了。 其他商人肯定抢着来。 听了朱媺娖对新币推广之法的补充,马士英、易应昌皆道:“陛下圣明!” 随后马士英三人离开。 没多久,殿外宦官进来高声道:“启禀陛下,宣传部新闻司主事黄淳耀求见!” “宣。” 很快,黄淳耀进了武英殿。 行礼之后,他便拱手道:“启奏陛下,新闻司官吏已可用,另外,微臣查清楚了应天府诸多野报之实情,拟定了一份整顿报业的计划,请陛下过目。” 说完,从袖筒里拿出了一份奏疏。 连翘将其接过,放到朱媺娖面前。 说起来,自黄淳耀被任命为新闻司主事,如今已有一两个月,准备了这么久,也是该有所行动了。 朱媺娖将奏疏浏览了一遍,然后微微点头,道:“你所虑倒是颇为周祥,照办吧。” “是。” 黄淳耀过来就是专门禀报这个事的,因为在他看来,此番整顿整个应天府的报业,算是颇大的行动了,必须先得到皇帝允许才行。 待黄淳耀走后,另一边的郝光明立即道:“终于要整顿报业了吗?让我看看他准备怎么搞。” 朱媺娖一笑,道:“都快要中午了,我回来时把奏疏带过去就是了。” 正文 第585章 书商之路,京报困境 , 南京城外,京报报社所在。 因为工作需要,这里同样是一套大院子,甚至比大明报报社的那套院子更大,只不过从建筑到装饰各方面都比较粗糙罢了。 明天便是六月十五,又到了《大明报》发行的日子,所以京报的人便提前忙了起来。 一主屋堂中,烛光几点,京报高层人员正在议事。 “东家,这是下一期报纸的加料,您看看。”总编辑楚量才说着将一叠写好的稿件交给了张元生。 说起来,楚量才原本并没有报社总编辑这个职位,他虽是秀才出身,但早几年被张元生聘请后也不过当个管事而已——专管下面那些在邸报基础上编写新内容的穷书生。 至于张元生,原本只是个走歪路子的中等书商。 何谓歪路子?他并不如其他书商那样卖四书五经、科举考试资料、小说、诗词集等,而是专卖类似《金某梅》这类为主流士人所不齿、却为多数年轻识字之人所喜爱的小说乃至绘本。 这生意做得最好时,他甚至将《金某梅》一类绘本书籍销往朝鲜、日本等海外藩国。 可惜歪路子有上限,他做来做去也就是个中等商人。后来为了更进一步,他便学人招录邸报卖,并更进一步,发展出了自家的《京报》。 他这一步果然没走错,随着京报影响力扩大,他被不少士绅、大地主、大商人所看重,终是迈入了上流圈子,也成为了大商人。 如今张元生已经年过六十,但仍精神矍铄,卖书的生意已经交给了儿子,京这一摊事他却亲自管着。 《大明报》现世后,张元生惊为天人,很快就拿出魄力,对京报大做改动,几乎是全面模彷大明报报社。 比如,京报下面如今有编辑房、发行总管、印刷作坊、财房等机构,多数与大明报下的机构只一两字之差。 至于报纸版面设计,更几乎是全面向《大明报》看齐。 其中,白话文、在报纸上为商人刊登“广告”,招揽生意;以及向民间其他人约稿,这三个主意最得张元生赞叹。 当然,京报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抄袭大明报内容,而是会进行加料,即添加一部分自己的内容。 至于更改大明报的文章,倒是有人曾出钱让张元生这么干,但他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为此还得罪了几个能量不小的人。 因为他有种感觉,若真的篡改《大明报》文章发刊,怕是要获罪。毕竟那上面不仅有很多朝廷政令的解释,甚至还有天子原话。 篡改大明报文章算不算曲解圣意?乃至假传圣旨? 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张元生扶了下鼻梁上价值好几百两的老花镜,目光在其中一份稿件上停留许久,随即递给楚量才,问:“为用(楚量才字),你看看这份稿件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跟朝廷的‘大炼钢铁令’唱反调?” 张元生少年时也曾立志读书当官,可惜考了几次,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就放弃学业回去继承家业当书商了。 当然,他六十岁的人,又多年经营京报,与上流圈子的人打交道,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只是读书人的文章本就委婉,那些与朝廷唱反调的文章就写的更加隐晦了,有时候他也难揣摩透其中意思的。 这时候就需要更有文才、学识的人参谋了。 稿件楚量才都看过,此时瞅了一眼,便道:“此文章确实是在反对‘大炼钢铁令’,毕竟此前我大明历代皇帝在位时,开矿都被认为是与民争利之举,矿场矿工则被认为是祸乱之源。 先帝在位的后十年,就一直想要开矿以增加岁入,解决军饷问题,却屡屡被朝臣阻拦,直到崇祯十四年才强令施行···” 说到这里,楚量才忽然停住,因为他注意到张元生露出了不耐之色,这才醒悟,跟张元生将这些朝政之事没用。 想了想,道:“我江南士绅家中或是宗族里,开矿获利者众多,其中更有不少未在有司报备的黑矿。 若各地推行大炼钢铁令,必然会对矿务之事更加严格。黑矿极可能被查出来遭到官府严惩不说,明面上的矿场也必须跟着提高矿工待遇。 另外,有些矿藏虽未开采,却被各家视为囊中之物。在大炼钢铁令下,必然被朝廷或他人所开采,岂不是如同挖这些人身上的肉? 这金陵决明子便是这些人的代笔人,东家您背后那些人可也有好几位在其中,所以,这篇文章怕是必须安排上啊。” 张元生听得眉头紧皱。 沉默一阵,忽然道:“我有消息,说是朝廷在原是空壳的宣传部下成立新闻司。” “新闻司?”楚量才听了神色一变,想起大明报常把时事称之为新闻,不禁问:“此司莫非与我们报业有关?” “听说就是管我们这些报刊的,便是那《大明报》报社,都在其下。” 嘶~ 楚量才不禁吸了口凉气,随即道:“若如此,怕是朝廷真要对我等民间报刊动手了,只是不知会如何做?一律禁绝?” 张元生摇头,“若是一律禁绝,直接下一道圣旨就行了,哪用得着专门成立有司?多半是要将我们管起来。” “那东家可探听到新闻司掌事官员是谁了?与此人打好关系很重要啊。” “暂时还没有。”张元生摇头,“但既然知道这事,后面我们出刊就得悠着点。 如今朝廷为‘大炼钢铁令’、‘大建铁路令’大造声势,显然实行这两项政策的决心很大,我们若这时候跳出来与朝廷唱反调,怕是不会有好结果。” “那下期决明子这篇稿子就不安排了?” 张元生闻言却是露出犹豫之色——决明子背后那些人能量太大了,根本不是他现在所能抗拒的。 咬了咬牙,他道:“还是要安排上,但你给润色一番,让其文意藏得更深一些。” 连夜改稿子啊? 楚量才一听这活儿就不想干,不禁道:“东家,决明子可是最忌讳别人动他稿子的,我们这么做恐怕没法儿跟他交代。” “回头我跟他交代。” 定下这件事,张元生继续看加料的稿子,结果又发现几份和朝廷唱反调的,其中就有针对“大炼钢铁令”的,也有针对其他政策的,文意甚至比决明子的还要明显。 “这些人,不跟朝廷唱反调难道不行吗?” 张元生觉得头疼,甚至后悔与那些人关联太深了。 ‘这么下去,我京报怕不是要成为反对朝廷政策的最大阵地?如此岂能有好下场?’ 想起去年当今圣上登基时举办的阅兵仪式中那些精锐无比的新军,再想想那些跟昭武朝廷作对的粮商、大地主的下场,张元生只觉得大热天的脖子一阵发寒。 楚量才对张元生的难处能理解部分,但却没有办法解决——毕竟京报能成长到今天这等规模,就是靠着那些人起来的。 就在张元生看着手中剩余稿件心烦时,外面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随即便是兵甲碰撞声,以及严厉地宣喝声。 “禁卫军协助新闻司、锦衣卫办事,此处已经被包围,尔等老实配合,勿要乱动!” “军爷饶命,我们不是贼人啊。” “我只是被雇来做工的,什么都不知道。” “军爷,我们东家和几个掌柜的就在里面···” 张元生、楚量才等京报高层正惊慌呢,就听见有人把他们卖了。 再想到包围此处的是禁卫军,便彻底绝了逃跑的心思,相视一眼,乖乖地走了出去。 正文 第586章 招安非侥幸,封杀自有因 , “你就是京报东家张元生?” “是,是。”张元生看着眼前的中年青袍官员,紧绷的脸努力露出讨好的笑。 “你可知本官是何职位?” “草民不知。”张元生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摇头。 “本官乃宣传部下新闻司主事黄淳耀,此番奉旨整顿报业。京报近来平均每期销量超三十万份,为民间报刊之首,所以本官就亲自过来了。” 黄淳耀说着却是走开,四处转悠起来,并用从锦衣卫那儿借来的手电照进屋里打量。 京报众人,有被手电光掠过身上的,都吓得一抖。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此番被捕会是什么下场。 待黄淳耀回转到张元生等人被看守的大院子时,身边还跟了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绿袍官员,却是新闻司检校陆元辅。 此人不仅是黄淳耀同乡,也算是其门生,并同是直言社成员。为人淳厚朴实,读书、做事都很认真,黄淳耀便将其招入新闻司听用。 “主事,这京报不愧是办报几十年的民报之首,其印刷作坊我看了看,竟然是一套颇为精致的铜活字,当真是有钱!” 黄淳耀听了笑道,“那是,京报背后的金主可是又大又多。本官说的对否,张东家?” 说到最后一句,黄淳耀直看向张元生。 天气本就炎热,这会儿在院子里,没有冰鉴,又身处人群中,张元生衣衫都被汗湿透了。 然而听见黄淳耀发问,他仍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看看周围那几个气定神闲的锦衣卫,他这才意识到,官府既然来此把他们京报高层包圆儿了,又有锦衣卫参与,怕是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便是他身后的一众士绅、大地主,恐怕都未必藏得住。 于是,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道:“主事老爷,草民绝无意跟朝廷唱反调啊,都是被人逼的呀。”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今日在劫难逃,索性先认罪表态,争取将他认为的最大一桩罪过甩锅给背后之人。 黄淳耀道:“那你进屋子去写一份供词吧,把京报背后的金主交代清楚,其中有哪些人曾只是你们京报跟朝廷唱反调也写清楚。 交代好了,本官可算你戴罪立功;可若是有所隐瞒,本官也只能将你交给锦衣卫审讯了。” 说着,黄淳耀还故意向锦衣卫为首的总旗拱了拱手。 其实新闻司整顿报业的行动,锦衣卫南镇抚司也就提供了下情报上的帮助,然后便是这次派几个人作为代表来监看,职位最高的也就是个总旗。 但张元生并不知道这些,还真以为自家被锦衣卫盯上了。 锦衣卫大牢以前那些传闻就不说了,便是现在也吓人啊——据说有圣上赐下的摄魂法器,可以把人魂魄拘住,即便死了也难以轮回转世。 这岂不是死了都逃不脱? 张元生当了一辈子的商人,本就胆小,听此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连忙进屋中去写供词。 黄淳耀又看着其他人,根据情报一一点名,“总编赵良才、财房管事李维金···都各去一个房间写供词,把你们所知京报违法之事、秘辛,以及背后金主之事,统统交代清楚。 若有知情不报的,不实的,会有什么结果,想必不用本官再说了吧?” “不用,不用。” 楚量才等人又不是什么反贼、悍匪,也没什么深厚背景,没谁敢跟朝廷作对,当即都配合着去写供词了。 同时,锦衣卫、新闻司的人也开始搜查京报各院的文字相关物品。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浑身汗透的张元生先出来了。 黄淳耀看了看其供词,发现与他所掌握的情报基本吻合,却并没有表态,而是准备等京报所有人供词都出来,进行过比对后,再表态。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张元生等京报高层继续“友好沟通”。 “张元生,你所犯之事即便不至死罪,但若重判,一个抄家流放是少不了的。你这把年纪,不论是流放到西北还是南疆,恐怕活着走到的希望都不大吧?” 张元生想说他身体还行,说不定可以扛得住。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于是转动脑子,道:“还请主事老爷指一条明路。” 黄淳耀道:“本官奉命执掌新闻司,就说明对于民间报刊,朝廷是允许其存在的。 不过,你办京报几十年,想必也知道报刊之作用,可影响乃至操控舆论,实为国之喉舌。 因此,所有报刊都必须得在朝廷的掌控下,依照国家法度办报出刊,方可存在。 同时,今后新闻司下也不止有一家官方报刊,京报本官是颇为看好的。 若你的供词无隐瞒、无错误,再将京报转为官方报刊,便可将功补过了。” 张元生听了,以为黄淳耀是让他直接献上京报这份资产,心中一阵肉疼。 但在资产和身家性命之间,他还是知道怎么选择的,当即道:“草民愿将京报捐献给朝廷。” 黄淳耀听得却是眉头一皱,道:“什么叫捐献?此事若了,新闻司下民报扶持所会出资入股京报,使京报成为官民合资的报纸。 你们这里的人,凡是可用的,能用的,今后还将继续在京报任事,说不定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只不过不再是为你背后的那些金主办报,而是为我大明办报,此方为报业正道。你可明白?” 听了这番话,张元生愣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心中狂喜。 若真如黄淳耀所说,即便朝廷入股只出一点钱,却占很大股份,他张家也占大便宜了啊。 他为什么会背靠那些金主?主要可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得到那些势力的保护。 可若论势力,这世上还有比朝廷更大的吗? 张家若是能跟朝廷合作办报,以后只要不作死,岂不等于拥有了一份与国同修的资产?! 念及此处,张元生又一阵庆幸——幸亏他写供词时没报侥幸心理,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同时又想,此番能逢凶化吉,是否和他不曾让京报篡改大明报文章有关? 若京报学某些报纸,篡改京报文章,扭曲了朝廷政策意思,还能有“被招安”的机会吗? “张员外不要愁眉苦脸的。”这时一旁的陆元辅笑着开口了,“今夜开始,整个应天府乃至南直隶,诸多民报都将被整顿。 京报能被朝廷诏安,实为万幸。其他一些较出名的报刊,如《江南旬报》、《金陵晚报》等,篡改大明报文章,扭曲事实,曲解朝廷政策,我新闻司可是直接下令封杀并查抄的。” 果然如此! 张元生心中更感庆幸了,同时向陆元辅投去感激的眼神。 ··· 日次。 又到了大明报发刊的日子。 上午还没多少人发觉什么,可到了下午,就有很多人就感到不对劲了。 “咦,《金陵晚报》不是一直喜欢在《大明报》出刊的傍晚发刊吗?今天怎么没见着?” “江南旬报也没了——这江南旬报可是号称出刊比京报还快的呀,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些报馆都被朝廷查封了!” “查封了?真的假的?” “我家就住在《江宁民报》报馆旁边,昨晚亲眼瞧见禁卫军去将报馆围了。那阵势就跟捉拿反贼一样,好吓人的。” “···” 又过了一天,等到人们发现其他众多习惯晚《大明报》一天的报刊都消失了,对此事的议论便更多了。 但也是这一日,各处公告栏张贴了告示,对此事给出了官方说明。 正文 第587章 墨香楼事,制镜大师! , 看了告示,人们才知道这是朝廷在整顿报业,也由此知道如今竟然有如此多的其他报刊。 虽然告示上解释了为何朝廷要整顿报业,可仍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非议此事。 依旧是墨香楼。 几个三十岁左右的士子,聚在一起,“同仇敌忾”地臧否起这事来—— “朝廷居然封杀民间报刊,此举无异于堵塞言道!” “就是。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朝廷政策若没有错漏,如何不敢让民间报刊评论?” “先是废除了都察院御使的风闻奏事之权,如今又封杀民间报刊。呵呵,当今这位,我看就听不进臣民意见。” “怕是她也自知女子当国不正,不想被非议,所以才堵塞言路,防民之口。” “如此治国,即便一时兴盛,也定不能长久!” “···” 不远处的夏完淳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当即起身高声道:“按告示上所讲,朝廷只是整顿报业,何时不允许民间报刊议论国事了?尔等是真没看懂告示,还是故意在此造谣,误导他人?” 几个士子乍听见这话都颇为诧异,再看说话人只是个胡子都不显的少年,顿时都恼了。 “我等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少年人,朝廷之事你不懂,还是莫要开口为好。” “我等造谣?江南旬报,金陵晚报、江宁民报等都被封杀,甚至其东主也被抄家,难道是假的吗?” “小小年纪,张口就是造谣生事,官宦子弟吧?可真会给人戴高帽子呀。” “···” 双拳难敌四手,夏完淳一张嘴自然也难敌四口,被说的气恼不已。 他想了想,道:“其他报刊我不知道,但那金陵晚报曾屡次篡改大明报文章,曲解朝廷政策,误导百姓。 如此报刊,与那蛊惑无知百姓的邪教何异?难道不该被朝廷封杀吗?!” 对方一人冷笑道,“好,就如你所讲,金陵晚报等该封杀,那京报等其他民间报刊呢?也都该封杀吗?” 听此,夏完淳很想说,朝廷告示上没说封杀京报等报刊。 但他也摸不准朝廷对其他民间报刊的态度,竟然一时不知如何辩驳了。 那几个士子见此跟上露出了嘲弄之色。 其中一人道:“年纪小,不懂事,就在家多读读圣贤书,别出来瞎参合大人的事。” 听此话,夏完淳气得恨不得上去给那人一拳。但他知道,他若这么做,就等于认错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茶楼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报童的叫喊声。 “卖报了,卖报了,新一期的《京报》出炉了!” 京报又出来了? 墨香楼中的茶客基本都是读书人,至少也是识字的,闻言都不禁好奇地向外面看去。 夏完淳更是露出喜色,笑着问那四名士子,“尔等不说《京报》被封杀了吗?如今怎么又出现了?” 这一下,轮到那四名士子不知如何辩驳了。 只有一人嘴硬道:“只是京报被放出来而已,说不定是其后台大,走通了那新闻司的门路——其他报刊可都没动静呢,等着瞧吧。” 夏完淳相信朝廷不会真的闭塞言路,阻止民间议论国事,毕竟《大明报》本就是鼓励百姓关注、议论国事的。 于是毫不示弱地道:“那就等着瞧!” 之后半个月,其他暂时消失的民间报刊,也近半恢复发刊。并且相比以往,这些报刊无论是版面,还是纸张质量都更上一层。 另外,这些报刊虽然仍以转载民报内容为主,却都如此前京报一般,有了各自的“原创”新闻。 一时间,这些整改后的民间报刊竟然吸引了更多的读者,销量也都往上涨了一截。 夏完淳再来到墨香楼,将这些民间报刊都买了一份,放在一起看。 见上面再没有篡改《大明报》的文章,也没有曲解朝廷政策的文章,议论朝廷政策的文章也都比较客观、中肯,便觉得很是开心。 美中不足的是,他再也没有在墨香楼遇见那四名士子了。 ‘那四人大概没脸再来墨香楼了吧?’ 他笑着如是想。 ··· 这日,朱媺娖听闻南京玻璃厂研究所彷造出了显微镜,便移驾前往巡视。 南京玻璃厂属于皇室与朝廷合作办理,除了生产玻璃供给玻璃镜厂及民间使用外,其内还有玻璃生产研究所、玻璃器具研究所各一个。 前者负责实现、提升玻璃生产工艺,后者则负责研究实现朱媺娖所提出的一些玻璃器具。 显微镜,便是南京玻璃厂玻璃器具研究所成立后,一直在攻克的题目。 因为并非急用,又希望藉此培养出一批相关人才,所以对于显微镜,朱媺娖并未提供全套详细资料。 也因此,研究所用了大半年才将显微镜制造出来。 当然,该研究所并不止显微镜一个研制项目,还有别的东西需要研制,有的优先级别甚至超过显微镜,这也是显微镜出世较晚的原因之一。 到了地方,朱媺娖亲自使用过了这个只有十六倍的显微镜,感觉还算满意。 随即看向一旁明显很拘谨的年轻人,笑问:“就是他帮你们突破了技术难关?” “正是。”厂长余建中在一旁答道,“此人名叫孙云球,苏州吴江县人,其父孙志儒曾做过福州、漳州知府。 他是今年春节后听过我厂对外学徒招聘进来的,于玻璃器具研制一道极有天赋···” 厂长还在介绍着呢,另一边的郝光明忽地讶然出声道:“这竟然是个历史名人!” 朱媺娖听了神色一动,但并没有张口询问——她知道郝光明肯定会说。 果然,郝光明道:“孙云球,1628年生,今年才十八岁,官宦之后。 不过他父亲应该是在最近两三年去世了,由此家境中落。 后世历史上,他也是很年轻的时候就去杭州学习制镜技术(眼镜),后来成就极大。 杭州制镜技术本就先进,是融合了我们是神州漫长的玉器工艺技术的。 孙云球在杭州不仅继承了传统的制镜技术,更是将所学的我国古代几何、物理知识融入其中,继续提升技艺,最后掌握了‘磨片对光’技术。 事实上,他不仅在制镜方面极有天赋,在数学、物理尤其发明创造方面天赋都很强,还发明了用于磨制镜片的牵陀车。 再后来,他向来陈天衢学习光学(陈学于利玛窦、汤若望),由此接触到了西方知识与一些器物。 学有所成后,他或彷造或发明了千里镜、存目镜、万华镜、鸳鸯镜、放大镜、幻容镜、夜明镜等光学物品。 后来,他更是将光学、制镜方面的毕生所学,编写成《镜史》一书,令眼镜价格大降,泽及百姓、后人。 甚至,他在历史上就制造出过简易的显微镜,名为察微镜。 另外,他在其他发明创造方面也颇有成就,曾为了校准自鸣钟,发明了自然晷,利用日影判断时刻,相当精准。 由此看来,这人将来可不止是个制镜大师,在数学、物理方面也很有天赋,有成为科学家、发明家的潜力!”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不禁惊喜地看向孙云球,吓得孙云球更紧张了,还以为他有什么地方不对。 另一边郝光明则又道:“我看孙云球资料中,陈天衢以及后面一个叫薄珏的,也都算是科学方面的人才。 你可以让锦衣卫找找看,他们若是还活着,就能招过来用。” 正文 第588章 郝光明的顾虑,学医是为了什么 , 晚上回竹林老宅,朱媺娖顺带将南京玻璃厂制造的显微镜带了一个给郝光明把玩。 或许是考虑到要呈给皇帝,再加上基本属于手工制作,这个显微镜虽只有十六倍,外观却颇为精美,像是艺术品。 吃过晚饭,郝光明玩了一小会儿,才让给一旁的朱媺姕——她很聪明,在郝光明玩的时候,已经学会使用方法了。 如今宝贝入手,立即玩的不亦乐乎。 郝光明则道:“显微镜研究出来了,你们那边的名医也召集得足够多了吧?条件满足的话,就能在应天府先将医院体系搭建起来了,医学院也该建立了。” 其实很早郝光明就建议朱媺娖建立医院、医学院。 朱媺娖入主南京后,也一直在让锦衣卫寻找各种名医,将其带到南京,作为建立医院系统及医学院的人才储备。 其中大部分名医虽然是定居在家乡,比较容易寻找,却也有喜欢游历的,比如说明末撰写了《瘟疫论》的传染病学家吴有性(字又可),就常年在北方各地游医。 再加上这并非急事,锦衣卫南镇抚司也没投入太大的人力,故而名医的搜找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仍未结束。 因为明末的名医还是很不少的,既有那种名留青史的,也有一地之名医,还有的则是后来历史上的名医。 朱媺娖此时闻言点了点头,道:“锦衣卫搜集的名医已有近二十人了,再加上南京的太医,有三十几人的规模。 如果算上应天府那些并不出名,能力较一般的大夫、郎中,那人数就更多,是可以搞医院体系和开办医学院了。” 郝光明肯定道:“这两件事还是尽快办比较好,毕竟你和媺姕虽然可以到我这边,却没办法离开老宅。 也就是说,你们生病了没办法看医生,即便是请医生过来,他们也可能会要求了解你们的身份信息。 虽然在金钱的作用下,可以请到私人医生,却也是有一定暴露风险的,所以还是尽快提升你们那边的医疗水平比较好。” 有的话郝光明没说——如果朱媺娖或朱媺姕真的身体出现大问题,需要借助这边的医疗条件,那么他肯定是会将秘密上交给国家,寻求援助。 当然,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如果不是必须,他还是会尽量保住这个秘密。 至于朱媺娖怎么想的,他大约了解一些——这边的国家力量太强大了,她大概是觉得她以及现在大明太弱,过早接触,她会直接沦为傀儡,甚至是实验物吧。 总之,朱媺娖和郝光明都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 不过郝光明督促朱媺娖在大明建立医院、医学院还有另一层原因。 如今,他和朱媺娖关系已经亲密到就差本垒打了,之所以一直没有进行最后一步,是因为郝光明担心朱媺娖怀孕后会有生命危险。 另外,朱媺娖怀孕后,她的穿越能力是否有什么变化也是不确定的。 朱媺娖也想过这些,故而两人都默契地守着最后一步没突破···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其他的不说,过几年,大明那边的大臣们必定会问及朱媺娖子嗣问题。 那时,她总不能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从宗室里面抱养一个吧? 除非生不了,否则皇帝抱养宗室为子嗣,很容易成为王朝祸乱因素。 何况,就朱媺娖个人而言,也是希望能将皇位,将她经营好的大明帝国交给亲生子女的。 ··· 南京太医院。 说是太医院,其实只是一套占地不小的旧勋贵府宅,据说原是保国公朱国弼的。 朱国弼因南京京营贪腐渎职桉被抄家流放,没多久太医院就搬到了这里。 吴有性如今也在这里。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将注意力从圣上赐予的古怪医书中转移,思及已在此埋首纸堆数月之久,且如他一般在此研读御赐医书的民间名医还有十好几人,便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他当年之所以选择成为医者,便是希望可以凭此技艺治病救人,解黎庶病痛之苦,然后才是对医学之道的喜好。 自从他医术有所成,便游历各地,尤其是战乱、饥饿、瘟疫更加频发的北方。 他一人之力虽弱,这些年却也救治了不少人,同时也验证、提升了自身医道,自觉人生价值得到了实现,即便日子颇苦,却乐在其中。 自从被锦衣卫半强迫地带到这南京太医院,他对医道的探索之心虽得到极大满足,可心里却一直不安。 ‘如今大明各地虽然总体太平,安稳下来,但仍有很多平民百姓在经受病痛之苦。 我如今已五十有四,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在此将医术提升得再高又有何用?不过是为皇家、权贵服务罢了。 权贵若病,没我也有别人去医治,多半死不了。可少了我,天下不知将有多少贫苦百姓,错过解决病痛的机会。’ ‘学医,不就是为了救人么?’ 最后一念起,吴有性以极大毅力合上了桌上的《病毒学》书籍,走出了住处。 他一直向外走,很快就在太医院大门处被守卫拦住。 “吴大夫要去哪里?可有报备拿到出行条陈?”守卫什长笑着问。 “没有。”吴有性皱眉道,“告诉上面的人,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要出去游历治病!” 什长听了诧异,但还是道:“吴大夫的话我会代为传达,但现在还请回去。” “我今日就要出去!”吴有性强硬道。 什长依旧带着笑,道:“我会传达给上面的。吴大夫请回去吧。” 吴有性听了有些无奈,又难以放下面子撒泼或是以死相逼什么的,只能重叹一声回去。 走半路上,碰到了另一位民间名医,李中梓。 其乃松江府华亭县人,和家乡在苏州吴县的吴有性算是半个同乡。但和吴有性喜欢游历治病不同,李中梓喜欢研究医学理论,然后编写相关书籍。 如果说吴有性是临床型医生,李中梓就是偏学者型医生了。 当然,他的医术也是颇为不错的,不然不会被锦衣卫“抓”到这里来。 他见吴又可气冲冲地往回走,恰与他在狭路碰上,不禁停下来问:“吴兄这是怎么了?” 吴又可知道李中梓在这太医院对着一众御赐医书乐不思蜀,此时闻言不禁没好气道:“我想离开去游历,他们不让。” 李中梓听了笑道,“吴兄这又是何苦呢?如今我们在此虽出行受限,但却享有朝廷俸禄,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有诸多御赐的‘后世’医书可研读,各自医道不断精进,何必离开?” “你学医是为了什么?”吴又可问。 “这说来就话长了,我早年本是有心科举仕途,结果却有两个儿子先后因庸医误诊而死,故转而习医···” 正文 第589章 女帝猛言中西医,最终解释白皮册 , 吴有性本想告诉李中梓,学医就该以治病救人为主,可了解了李中梓的遭遇却不好开口了。 只能说,际遇不同,对同一件事认知便可能不同。 李中梓两个儿子都死于庸医之手,以他的角度来看,研究医道,提高医学理论水平,再进而提高大明医学整体水平,确实能有效减少庸医误诊的情况。 到处奔走多治疗几个贫苦百姓,于李中梓来讲反而没什么意义。 何况,松江府华亭李家本是书香世家,家中子弟多选择读书科举,进士、官员也出了不少,还是大地主。 吴有性觉得,李中梓也难以体会到底层百姓的疾苦。 但人家提高医道理论、减少庸医误诊的情况,也算是一片医者仁心。 因此吴有性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拱了拱手,便回往住处。 不一会儿,他注意力就不由主地被桌上那本《病毒学》所吸引。 然而他才看了一页,外面忽然有人高喊:「陛下驾到,所有人都出来接驾!」 陛下来了吗? 吴有性心中一动,当即走出来。 心想:若能见到陛下,定要请她放我离去。 人各有志,陛下也不能强求他做个御医吧? 怀着这种想法,吴有性在太医院吏员的招呼下来到了一个大院子中,见到了传闻是仙女下凡的昭武女帝。 然后与其他名医、御医及太医院官吏一起行礼参拜,起身后便听朱媺娖讲话。 「朕登基后,便令锦衣卫南镇抚司专门分派一支队伍邀请天下名医到南京来。 如今过去了一年,共邀请了十七位民间名医,聚集于此处。 所以,论起来诸位中最早到此的也有近一年时间了,想必定有不少人揣测过朕召集诸位的用意。」 听到这里,李中梓心想:天子请名医到京城来的用意还需揣测吗?肯定是任命为御医,以服务皇室及权贵。 其他名医,如赵献可、吴有性等,几乎也都是如此想的。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可就在众名医如此想时,却听朱媺娖道:「或许诸位以为朕邀请你们来是做御医的,其实并不是。 若仅是让诸位做御医,朕早就下圣旨给诸位委任太医院的职务了,何必让诸位在此研读那些后世医书呢?」 这话让一众名医沉思起来,觉得朱媺娖说的有道理。 可是,天子寻找他们这些名医不是做御医,还能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时天子得了什么怪病,怕他们原本的医术治不好,才让他们在此精研所谓的后世医书? 就在众名医疑惑之际,朱媺娖却是话语一转道:「诸位想必发现了,朕所赐医书中的道理乍看下与我大明医道大有不同,可是细究之后,有些地方却可以吻合。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后世,西方医学因其自然科学发展,而跟着迅猛进步,而我大明医道,却受限于科技水平,进步不多。 以至于后来西学东渐,西方医学多表现出优于我神州医学之处,由是西医兴盛、中医式微。 对了,中医便是后世对我们大明如今医道的称呼,西医因源自西方人,且以自然科学为基础,故称西医。」 朱媺娖这番话让在场的名医、御医都变了神色,震惊不已,甚至难以相信。 毕竟他们所学的医道都被用以悬壶济世一两千年了,后来怎么可能被西夷的医学所盖过,甚至是替代? 若非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天子,他们怕是立即炸了锅,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 这时朱媺娖又道:「其实并非我们中医不中 用,而是囿于时代科技水平,无法进一步发展。 甚至,中医思想也同样受到了儒家、道家等我神州思想的限制,难以超脱。 如今,朕既然有往来后世的大神通,自然希望助我神州医家突破桎梏,迅速发展,不至于在将来被西医盖过。」 朱媺娖、郝光明对中医、西医其实了解都不够深,所以朱媺娖这番话说得其实很民科,浮于表面,甚至有错误之处。 但眼前这些明朝的名医、御医并不了解后世西医、中医具体情况,目前自然听不出朱媺娖话中的不妥。 他们能听懂的就是,几百年后他们所学的医道被夷人医学盖过了,如今天子要借助后世见识,助他们突破大明医家桎梏。 「原来是要让我们精研医学,提升整个大明的医道水平吗?这是大好事啊!」 李中梓大喜过望,没想到天子所要实现的,竟然正是他学医的目的! 其他名医也大多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比让他们当御医专门服务皇室、权贵要强。 于是不少人忍不住赞道:「陛下圣明!」 可在一片称赞声过后,有个人却突兀地道:「敢问陛下,要让我们在此精研医道到何时?我等一身医术,难道不应该用于治病救人吗? 何况医道本就是实学,若只在此埋首纸堆,而不寻找病人验证所学所思,岂不成了纸上谈兵?」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心道:谁这么大胆啊,居然敢当面诘问圣上,可别惹怒了圣上连累了我们。 一看是吴有性,便都有些无奈。 都住在太医院中,他们对吴有性算是有些了解了,知道这个人脾气怪,头也比较铁。 然而,就在其他人感到紧张、无奈时,朱没出却是一笑,丝毫不恼怒的样子。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草民吴有性。」 朱媺娖笑道:「原来是吴先生,朕可是久仰大名了。」 吴有性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朱媺娖是真久仰他的大名,还是生气了。 但他已经豁出去了,便不怎么害怕。 朱媺娖继续道:「对于吴先生刚才的问题,朕的回答是:两者朕都要! 朕既要诸位精研医术,令我神州原本的医道更上一层楼,也要让诸位之医术能拯救更多为病痛所困扰的百姓!」 吴有性听了先是微愣,随即倒是对这位少女天子感到敬佩,可想到现实,他却不禁叹道:「陛下,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啊。」 「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无法兼得?」朱媺娖神色间充满自信,随即语气极是诚恳地道:「诸位医者,朕请你们为我大明建立医院及医学院。」 医院?医学院? 众名医及御医听了不仅揣摩起这两个词的意思来。 朱媺娖却没准备亲自解释,而是示意站立在一旁的刘珠,让她带着几个宫女将准备好的白皮册子分发下去。 这个工作刘珠等人已经很熟练了。 不过一会儿,在场的名医、御医便人手两份白皮册子。 一册封面上书《医院及相关医疗体系的搭建》(初稿),另一册则上书《医学院的建设与作用》(草拟)。 正文 第590章 妇科圣手傅青主,新钱流通现异常 , 类似这种书名后或书名中带有“初稿”、“草拟”字样的,基本都是郝光明搞出来的。 虽然内容比较糙,但让这些名医、御医了解什么是医院、医学院,以及该怎么搭建医院体系和建设医学院却是足够的。 毕竟也不能要求大明的医院、医学院一开始就搞得像后世那么完善,肯定是要在后续实践中继续提升的。 白皮册内容并不是很多,但众人还是用了近一个小时才翻阅完。 随后,他们就发现朱媺娖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悠闲地等着。 同时旁边布置好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一个奇怪的器物。 瞧见打量这边的名医、御医越来越多,朱媺娖便道:“诸位都看完了?那便瞧瞧朕给诸位带来的礼物——这桌子上的名为显微镜,可查看肉眼难辨的微小之物。 目前只有十六倍的显微镜,虽然无法看清楚后世医书中所说的病毒,但细菌、寄生虫等稍大些的微生物却是可以看清的。 此前诸位读后世医书,想必对其中一些言论有所怀疑,今日便可以使用这显微镜验证一番。 以后医院、医学院成立,朕还会让有司提供更多先进医学器具,包括更高倍的显微镜。” 听了朱媺娖这话,众名医、御医都跃跃欲试,却没谁敢先上来尝试。 朱媺娖见状索性点名,“吴先生的《瘟疫论》朕读过,书中所说疠气大概就是病毒。想必吴先生对微观世界好奇得很,便用显微镜试看一番吧。 另外,赵献可老先生、李中梓先生,也都上来试试。” 三人应了声,立即迫不及待的上前来,在刘珠和几个宫女的教导下使用显微镜,先观察起水中微生物起来。 很快,三人便相继惊呼出声。 “这水看着清澈,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虫子?!” “佛经说,一花一世界,一滴水中有恒河沙数生灵,竟然是真的!” “这些虫子便是那些医书中所说的微生物吗?” “其中一本医书曾谈到江南的水蛊、大肚子病,乃是水中有一种吸血虫寄生于人体所致,若能以这显微镜查看各常见水蛊病症区域之水源,便可知真假了!” 最后说出这话的是吴有性,他虽然以游历北方为主,却是苏州人,而吸血虫病则多发在长江流域,尤其是江南地区,吴有性自然对此有颇多了解。 后面其他名医、御医本就心痒难耐,此时见到三人的表现,听到他们的言论,就更加心动了。 若非朱媺娖在此,怕是有的人都要挤过去看。 朱媺娖笑道:“三位若看完,便让其他人也看看吧。” 吴有性三人恋恋不舍地从显微镜前离开,其他人立即上前观看,都不用朱媺娖点名了。 见有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始终站在后面不曾上前,朱媺娖便让人将其叫过来,问:“先生怎么称呼?似乎对显微镜不感兴趣?” 中年道士不曾想会被朱媺娖注意到,还被叫过来询问,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拱手道:“回禀陛下,草民傅山。非是草民对显微镜不感兴趣,而是自问医术与诸位名医圣手相比不值一提,故不好争先。 另外,陛下既要建医院、医学院,草民若进入其中,想必以后使用此物的机会并不会少。” “原来是傅先生啊。”朱媺娖笑容更灿烂了些,“听闻傅先生对妇科疾病多有研究,怎能说不值一提呢?” 妇科,又称女科,还有小儿科、外科等称呼,明朝时已有,并非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词汇。 傅山与其妻张静君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后夫妻却情投意合、恩爱非常。可惜张静君年仅25岁就病逝了,傅山悲痛无比,由此开始钻研医道,尤其是妇科疾病。 然而在此时主流思想中,看妇科病终究有些难以启齿,故而听到朱媺娖的话,傅山不禁老脸一红,但还是应道:“草民对女科是有些研究,但技艺尚且粗浅。” 朱媺娖微笑着道:“朕听元辅说傅先生无意仕途,既如此,今后傅先生便负责医学院及医院的妇科吧。 时人因妇科病难以启齿,故多有女子饱受妇科疾病之苦。若傅先生能将医院及医学院的妇科都发展起来,今后我大明女子看妇科病必然越来越方便,身体也会普遍康健起来。” 傅山听了这番话,想起亡妻,便颇为动容,当即道:“草民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周围有热衷权势的名医、御医注意到这一幕,都颇为惊讶,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一个在杏林没多大名气的傅山竟直接被陛下任命为医院、医学院的一科主管了。 可即便有人心中酸涩嫉妒,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随后,朱媺娖又跟其他名医乃至医术出色的御医聊了聊,这才摆驾回宫。 至于医学院、医院的组建工作,朱媺娖并没有交给这些大夫,而是准备先从太医院中选拔有才能的官吏去做。 因为初期建设工作必然十分繁琐,朱媺娖不希望这些医者被庶务占据太多时间和精力。 当然,后面如果医院、医学院的官员管理得不行,她也不介意换人,乃至换上熟悉了医院、医学院相关工作的名医。 ··· 朱媺娖定下政策后,医院、医学院便都在组建中,一时没有面世,自然也就没引起民间什么关注,便是《大明报》、《京报》等报刊,也未对此进行报道。 时间进入七月,民间话题热度最高的是“银元”和“昭武通宝”,便连“乡试”话题热度都排在其后。 因为六月底,整个南直隶乃至其他省份,官吏薪俸都是银元加部分昭武通宝,而非纹银、碎银及其他铜钱。 官吏领了薪俸,自然也是要花费的,这银元和昭武通宝很快便流入民间了。 银元遭遇如何且先不说,民间对昭武通宝的态度却在正如财政部侍郎易应昌所讲,喜爱非常,乐于接受。 毕竟昭武通宝比嘉靖、隆庆时期的“金背钱”都要精美。 根本不存在昭武通宝用不出去的情况。 但是,很快民间就出现另一种情况:虽然一直有昭武通宝通过朝廷官吏及采购部门等流出,可市面上的昭武通宝却似乎没见着怎么增加。 因为钱币问题事关国家安稳,朱媺娖又准备锻炼一批相关人才,为以后开办银行、发行纸币、债券等做准备。 所以就从锦衣卫南镇抚司、财政局、内监调配精干人员,组建了一个挂靠再财政部下的半临时性机构——督钱司。 此机构专门负责监督民间钱币流向,调查各类相关数据,以了解其钱币大概动态数据。 另外,还会监督各地官府打击私钱。 昭武新钱发出去后,正是督钱司发力之时,所以在七月中旬他们确定了昭武通宝流通情况确有异常后,立即便向财政部主官马士英进行了汇报。 正文 第591章 督钱司早有谋划,贪鄙者利欲熏心 ,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收购、囤积昭武通宝?”马士英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道。 这女子名为尉迟雪艳,是从内监调入督钱司的钦使,同时也是督钱司三名主事之一。 虽然尉迟雪艳看着明显不足二十岁,此前也不曾到外朝办事,但马士英却不敢有任何轻视——作为完全依附于皇帝的次辅,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位钦使。 “不错。”尉迟雪艳穿着修身的女史服,头戴无耳变种乌纱帽(前低后高),神容清冷,“目前朝廷总计向外发放了一亿枚昭武通宝,其中以南直隶应天府发放最多。 然而根据我们预估,目前应天府市面上流通的昭武通宝也就在几万枚的层次,极可能不足石十万枚。 须知,朝廷此番发出的昭武通宝以部门采购为大头,基本上是直接流通到市面上的,作为官吏薪俸的反而是小部分。 应天府作为大明首善之地,人口众多,商贸繁荣,又多官吏,市面上昭武通宝至少也该达到百万枚的层次才对。” 百万枚,听起来很多,但若每枚都是一文钱,也不过两千两银子而已。(昭武通宝定制:五百文兑换一个银元,即一两。因为以前大明正常铜钱,基本是六七百文兑一两银。) 一旁的易应昌闻言道:“昭武通宝制作精美,初期百姓收了舍不得用是正常事,你们督钱司会否大惊小怪了?” “百姓收藏确实有,但有人暗地里收购也是我们查实了的。” 说话的是督钱司另一名主事,出自锦衣卫的副千户余雪彦。 他接着道:“单是南京城,暗中收购昭武通宝的势力便超过了十个!” 听了这话,马士英、易应昌对视了眼,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这便去禀报陛下。”马士英说了句,便要起身前往武英殿。 “马阁老且慢。”尉迟雪艳却喊住了马士英,道:“我们督钱司成立,便是为了解决钱币流通异常等问题,且这类民间私人暗中收购新钱的情况早在陛下及我督钱司预料之中。 要是这般预料到的问题,我等都无法解决,反而去询问陛下,那陛下要我等何用?” 听见这话,马士英、易应昌脸色微变,都有点难看。 因为尉迟雪艳用的是“我等”,多半也暗指他们这些大臣。 但马士英如今脸皮已经练得很厚了,便面不改色地问:“那你们督钱司准备如何办?或者说,来找我与易侍郎是为何?” 尉迟雪艳道:“我们准备用第一预备方案——既然有人暗中收购新钱,那就让他们收。财政部等有司,需配合着尽快向市面发出更多新钱。 以南京城这边的情况为例,那些人目前以至少五文崇祯通宝兑换一文昭武通宝,劣钱更是需要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至于拾文大钱,兑换比例还要更高。 这些人用来兑换的多为私钱、劣钱,若按照以往朝廷铸币成本,他们是赚的。可若是按照新的铸币成本,他们其实是在亏本兑换。 既如此,最好让他们想兑多少就兑多少——我督钱司甚至准备派人伪装成商人专门与他们交易。 即便他们本钱再大,也总有兑换不起的一日。 另外,在此过程中,我督钱司还会跟着线索查清蓄意兑换囤积新钱乃至铸造私钱的那些人,寻机将他们法办!” 听了这话,马士英不禁和易应昌对视了眼。 易应昌在财政方面的经验反而更多些,他想了想,道:“你们如此应对,朝廷新钱可足够?” 听此话,尉迟雪艳、余雪彦都不禁露出笑容。 尉迟雪艳道:“易侍郎莫非不知?铸币局下南京铸币厂在原材料充足的情况下,如今每日可铸造上千万枚铜钱,每月可铸币数亿枚! 铸币原材料中最大的一类便是铜,然而,那些人兑换出来的崇祯通宝等劣钱,不就是最好的铜料来源吗?” 铸币局是受内阁直辖,而非财政部下辖,所以马士英、易应昌作为财政部主贰高官,还真不清楚铸币局的“印钱”能力有多强。 尉迟雪艳等督钱司要员却是去南京铸币厂实地观摩过的。 那里有很多台大蒸汽机提供动力不说,更有冲压机、磨砂机等超越时代的机械,以流水线方式进行生产。 铸币厂的工人平常是两班制,但若有需求,则可以变成三班制,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休地生产出银元、昭武通宝。 尉迟雪艳又道:“何况,我督钱司既然预料到有人兑换、囤积新钱的情况,怎么会不早做应对准备? 因此,上个月底朝廷虽然发出去一亿多昭武通宝,可是实际仍屯留有两亿多。 那些兑换囤积新钱、铸造私钱的居心叵测之辈,即便富可敌国,却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数亿乃至超十亿的铜钱吧?” 听到这里,马士英、易应昌都不禁露出了恍然、震惊之色。 确实,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或许不缺乏真金白银,可要将真金白银变成铜钱确实需要铸造能力和时间的。 他们铸造能力怎么可能跟朝廷的铸币厂相比? 至于时间上,朝廷早就屯留了两亿多新钱,自然也是占优势的。 只是,了解完后,易应昌却略有不悦地道:“既然你们已计划周详,去办就是了,何必来找我们?” 马士英怕得罪钦使,他易应昌可不怕。 尉迟雪艳却没生气,神色不变地道:“一则,督钱司毕竟挂靠财政部下,如此大的行动自然要禀告上官。 其二,我等若与那些人做交易,需不少资金——易侍郎需知,我督钱司无权从铸币局直接调取新钱,得由财政部中转方可。” 易应昌尴尬了。 因为尉迟雪艳说的事实,他是刚才一时恼怒才没想明白。 好在马士英这时笑着开口了,道:“既如此,你们按规矩将此番行动写一份计划书呈上来,调取资金的申请书也写一份,我们盖印署名,允准便是了。 也希望你们督钱司此番行动能马到功成,不负陛下所托。” 尉迟雪艳、余雪彦以及另一位出自财政部的主事当即一起拱手道:“多谢阁老吉言!” ··· 这一日傍晚。 几辆马车驶进了南京城外某个貌似普通的庄园,只是马车留下的深深车辙却颇为引人瞩目。 马车驶入庄园内一大院子中后,便有十几个仆从上来,从马车上抬下一个个沉重的木箱,直抬进庄园的地窖中。 这庄园地窖不止一个,且每个都不小。 正打开的地窖内,几盏牛油大灯使得里面颇为明亮。 一个富态的锦衣微胖中年,瞧见抬进来的箱子,当即指挥着让人放好。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瞧见里面全都是材质似金却色泽泛红的精致铜钱,富态中年双眼都仿佛泛起了金光。 “昭武通宝···”他抓起一把铜钱放在手中温柔地摩擦着,满脸笑容,“真没想到,当今那位竟然会下令铸造出如此精美的铜钱,哈哈,这下我溧水顾家要发大财了!” 旁边还有一头发略微花白的文士,见状笑道:“此番要发大财的可不止东家,怕是以往那些惯造私钱的都会大发一笔。” 富态中年弓着腰,几乎要埋首进昭武通宝堆里,声音显得有点沉闷,“昭武通宝如此精美,贩到倭国怕是不足百枚小钱就能兑换一两银子。我顾家却不能全吞此利,真是可惜。” 随即他直起身来,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果决地道:“范老,立即派人通知作坊那边,把我们所有的铜料都融了,全力铸造崇祯通宝,能铸多少就铸多少!” 正文 第592章 国策遗弊,尾大不掉 , “是。”范老先应了声,随即便眸带异色地道:“家主既然决定全力铸币,当同时下令矿中也全力开采铜铁。” 应天府周边也是有不少矿区的,如太平府与应天府交界处的马鞍山,太平府的芜湖县,以及本府的溧水县、江对面的江浦、六合,皆产铜铁硫等重要军备资源。 历朝历代皆有人说金陵乃王气所在,可不是纯粹从风水上说的,也包括资源方面。 顾家在溧水也算是数得着的地主、豪绅,主要经济来源便是暗中开采铜铁等矿物,以及铸造私钱。 当代家主顾大器,虽只有秀才功名,但于商道却颇有天赋,令顾家搭上了浙江海商的船,将家族私钱生意做到了朝鲜、日本。 此时闻言,顾大器却不禁露出犹豫神色。 他道:“朝廷‘大炼钢铁令’下,地方官府皆在大力打击黑矿,我们此时令家中矿场加快开采,动作了大了,怕不会让官府寻着?” 范老听了嘿嘿冷笑一声,“家主莫非以为动作小些,官府便找不到吗?如今地方主官皆为朝廷中枢马首是瞻,为了打击黑矿立功,可谓是搜山检海。 溧水县就那么大,家中那几处黑矿虽然较为隐蔽,但迟早会被发现。 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被官府发现前,竭泽而渔,将这批矿奴都用掉,矿也尽力多开采些,以获实利!” 顾大器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范老的策略是对的。 黑矿留着虽然可以持续产出,但将来被发现的可能却越来越大,介时还会连累顾家。 既如此,不如趁此机会处理掉,变成到手的金钱。 “那便按你说的办,总之,趁着朝廷没反应过来前,我们顾家要在这昭武通宝之利中多分一杯羹!” “明白。” 范老应声离开。 顾大器在昭武通宝中沉溺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地窖中一个较小较为精致的木箱,里面装的却都是银元。 这些银元之精美显然还要才超过昭武通宝,且其中铸造技术含量更高,让跟钱币打了半辈子交到的顾大器看着看着目光就迷离起来。 “如此精美的银元,可惜我顾家却无法彷制。若能以劣质银元,价作真银元流入市面,那才是暴利。可惜呀,可惜。” 顾大器将手插进冰凉的银元堆中,叹息不已。 别说银元了,便是昭武通宝,他们顾家都彷造不出来,或者说彷造不出像样的。 你的私钱看起来太假,百姓也不是傻子,是不会接受的。 如今昭武女皇在位,朝廷中枢权威如日中天,他们顾家也不可能找个地方强令百姓使用伪造的劣质昭武通宝。 好在昭武通宝足够精美,顾家可以通过海商贩卖到朝鲜、日本、越南等地,同样可以大赚。 这些地方铸钱能力底下,缺钱用,虽然民间更喜欢低价的私钱,但精美值钱却价值更高。以海运来讲,同样贩卖一船铜钱,自然是精美值钱获利更多。 如昭武通宝这等超绝历代的精美铜钱,贩过去定然更加暴利。 不过,根据顾大器家族的经验,朝廷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市面上昭武通宝被人暗中收购之事。 毕竟收购昭武通宝的不止他们一家,而是有很多家。狼多肉少,争抢起来,也就顾不得好好掩饰了。 朝廷若发现此事,唯一应对策略大概就是降低昭武通宝质量,尽力缓解劣币驱良币的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停止铸造昭武通宝。 那昭武女皇即便作为一个女子,很喜欢精美的东西,可为了江山社稷,也会认栽,让铸币局不再铸造如此精美的铜钱。 所以,顾大器料定,收购、贩卖昭武通宝以获取暴利的机会就一两波。 正因如此,他们顾家才要全力在这一两波暴利中多抢一些··· 顾家能“看透局势”,全力收购市面上的昭武通宝,以期获取暴利。 其他从事私钱生意的势力同样不乏聪明人,也大多选择了全力收购昭武通宝的策略。 这便让市面上昭武通宝的踪迹更少见了,暗地里兑换的价格也一路高涨。 从七月初的崇祯制钱(朝廷铸造的正版铜钱)五文兑换昭武通宝一文,到七月底已涨到十三文方可兑换到一文。 不是不能再涨,而是就崇祯制钱与昭武通宝兑换比而言,已经涨到顶了。 至于民间私钱与昭武通宝的兑换比,那就更夸张了。因为私钱质量低劣有时候是没有底线的,有些私钱甚至要兑换一文昭武通宝甚至需上百文方可! 昭武通宝一路升值,便连对钱币市场反应较为迟钝的百姓、官员都感觉到了。 百姓们自然也加入到收藏昭武通宝的行列中——虽然大多数百姓都没什么资金,但到手的能收藏都会收藏起来,不会再轻易用出去了。 至于官员们,则是将这一情况向上级反应,希望引起朝廷的注意。 这一日,阁臣们便齐至武英殿,主动跟朱媺娖提起了钱币的事。 他们已经从马士英这里了解到了督钱司的谋划,然而,有部分阁臣并不看好督钱司。 首辅袁继咸道:“陛下,因我朝开国时定下国策,不禁前朝铜钱,因而如今民间流通的不止有我大明历代君主下令铸造的铜钱,更有唐宋之时的古钱,其中又以宋钱最多,甚至超过我朝历代所铸造之总和。 如今百姓们见昭武通宝价值高涨,也纷纷收藏、囤积,若再加上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于钱币一事上朝廷可以说正在与全天下人为敌呀!” 解学龙也跟着道,“陛下,如此情况,即便铸币厂真的能日产昭武通宝千万枚,恐怕也难以应对吧? 其实,我大明历代明君,察觉钱币问题后,都曾想治理。 如弘治时期,朝廷鉴于宣德八年后朝廷便不曾开炉铸币,民间皆行私钱、古钱,便有意开铸弘治通宝。 然而,当时朝廷先是因久未铸币,技术废失,铸币之术甚至不如民间私钱铸造者。 最后不得以,还是招安了当时山东一名为‘金山’的私币铸造团伙,方得以重新开炉铸币。” 另一边郝光明听到这里,不禁摇着头嘲讽了句,“居然靠诏安假钱制造团伙才能重新铸币,大明在钱法上可真行啊。” 朱媺娖虽然知道郝光明不是嘲讽她,而是说之前的大明君臣,可还是有些羞恼,脸色微红。 这边解学龙继续道:“当时朝廷严令各地方推行弘治通宝流通,禁止民间私铸铜钱。 然而,很多地方不过几日,民间私铸的弘治通宝就泛滥起来。 因私币、劣币问题尾大不掉,实难处理,不仅朝廷被迫以减少铸币,乃至不铸币以应对此问题,便是民间百姓,对铜钱信任也越来越低。 所以,至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更加信任白银。 民间除小额交易外,稍大些的交易皆用白银;朝廷收取税赋,除实物外亦取白银。至万历初年张江陵新政更是实行一条鞭法,明令百姓以白银交纳税赋。 由此可知,铜钱如今已非天下交易之主用,其主乃白银。那么,朝廷又何必在铜钱一事上较劲呢? 臣以为,若昭武通宝价值高涨、百姓热衷收购囤积的问题持续下去,最终只会令朝廷与民间两败俱伤。 如此于国何益,于民何益?此事关乎民生安稳,还请陛下三思!” 正文 第593章 女帝魄力定良策,钱法弊病解有期 , 虽然解学龙为了朱媺娖及朝廷的面子,没把话说明白,但他话里的意思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那就是劝朱媺娖别再跟那些私钱贩子较劲了,因为不可能赢。而一旦失败,那就是国家、百姓皆输的局面。 解学龙认为他与袁继咸的一番话,算是把大明钱法问题讲得很清楚明白了,朱媺娖应该能听从建议才对。 然而,朱媺娖只是稍稍沉默,便道:“既知钱法有问题,岂可因尾大不掉就不去处理?如此岂不是将祸患遗留后人?这与躺平何异?” 众阁臣虽然是第一次听闻“躺平”一词,但这个词用在此处很形象,他们一听就懂了。 都不禁老脸发红。 心想:不躺平有什么办法呢?钱法问题根本解决不了啊。 朱媺娖就见众阁臣沉默,便又道:“钱法弊端既是国策遗留,那就更改国策。今日内阁便拟令,废除我大明之前的古钱!” 阁臣们彼此望了望,随即解学龙便苦笑着问:“陛下当我朝历代君臣不曾想废除古钱币吗?问题是如何废除呢? 民间以古钱、私钱交易者,数不胜数,如何能禁绝?朝廷下此政令,却无法实现目的,最终只会令朝廷威望受损啊。” 确实,有些事不是朝廷、国家下令就能禁绝的——国家政策有的时候可以强制实施,但有的时候却只能因势利导。 朱媺娖微皱着眉头,又一时沉默,却是在听郝光明给他出主意。 至于郝光明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就算他没有,不还有网络以及后世的众多网友嘛。 很快,朱媺娖就开口道:“其一,朝廷有司不收取也不承认古钱币的价值。 其二,以高于市价的价格,向民间兑换古钱币。 其三,持续严厉打击私钱、伪币。凡私造铜钱者,皆按《大明律》严惩,家族三代以内,除举告者外,余者皆流放!” 其实历朝历代私造钱币都是重罪,除唐朝主犯流放外,秦汉自至明朝都是判斩首或绞死。 大明律关于此罪的处置前文已经讲过,其中对于举告着奖赏也很丰厚,或官府奖励几十两白银,或奖励私造钱币者家财。 明知是私钱,且仍使用的,也只是减罪一等处置。 同时地方官员还有连带责任,辖区出现私钱,至少也要记大过,影响升迁不说,事情太大还可能获罪。 然而,法律都是靠人去执行的,所以别看《大明律》在这方面严厉,基本过了洪武朝就没较真地去执行了。 比如说“明知是私钱却使用者,减罪一等处置”,那就是流放。 大明百姓中明知是私钱,却使用的不知有多少,难道全都流放? 朝廷根本流放不过来。 这不,朱媺娖才说了三条策略,袁继咸就将这个问题提出来了。言下之意,根本不可能按大明律严格执行,那样只会逼得天下百姓皆反。 朱媺娖听了再次皱眉,道:“那就给出一年之期,各地百姓凡持有私钱者,皆可到官府有司按市价兑换昭武通宝。 一年之后,禁绝古币、私钱流通,市面只准通行昭武通宝及我大明其他通宝···” 说到这里,朱媺娖忽然停下来。 因为另一边的郝光明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昭武通宝和私钱很好区分,可是大明其他通宝却难以办到啊。 其中较为精美的嘉靖、隆庆通宝还好说,像几年前朝廷及地方官府、军阀铸造地崇祯通宝质量甚至还不如有的私钱,怎么和私钱区分?” 听了这番话,朱媺娖不禁觉得头大。 几位阁臣将朱媺娖忽然沉默,先是不解,去也很快想到朱媺娖所言有大漏洞。 这不,解学龙便苦笑着道:“陛下,很多朝廷制钱与私币是没法区分的,那些制钱可不像昭武通宝这么精美难以彷造。” 朱媺娖闻言闭上了眼睛,像是再沉思。 大约过了十几秒,那边的郝光明还在想解决办法,这边的阁臣则在想怎么劝谏呢,朱媺娖双眸便勐然睁开,语气坚决地道:“朝廷以市价兑换古钱、私币手段作为辅助,以一年为期,勒令地方全面禁止古钱、私钱流通。 以三年为期,全面禁止昭武通宝意外的其他铜钱流通。介时,除昭武通宝之外的铜钱皆列为禁钱。 三年后,若还有百姓持有禁钱,依旧可以到有司兑换昭武通宝。但兑换并非市价,而是朝廷定价,实际价格当低于市价。 若直接在市面上用以交易,他人可向官府举告,查实,举告者即可获得交易禁钱的一半作为奖励。诸卿以为此策如何?” 这一刻,朱媺娖身上展现出了一位真正帝王的威严,令几位阁臣都不禁微愣。 随即就各自思考起朱媺娖所提策略来。 很快,马士英便开口道:“陛下圣明,臣以为此策可行——其既给了百姓一年、三年的缓冲之期,又以市价兑换作为辅助,将不再是逼迫百姓之举。 便是三年后,也给了一些无知百姓弥补一定损失的机会。 而举告者得赏之法,则可令妄图以禁钱交易者再无施展之地。实为妙策啊!” 余者,如黄道周因不了解钱法,还在沉思;张有誉、何应瑞则下意识地点头;袁继咸、解学龙、路振飞也都在沉思,但这三位却是对钱法有所了解的。 这不,解学龙起身问:“陛下此策确实可行,然如此一来,这地方上负责兑换铜钱的有司可就责任重大了,其人事若坏,良策亦难行,甚至会成为害民之策。” 袁继咸则道:“地方官府中目前最适合执行此策的便是府州县之财房,以及巡抚衙门之财务科了。然而,它们真能担此重任?” 在阁臣相继发言时,另一边郝光明则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道:“老婆刚才这番话,可不止是提了一个良策那么简单,而是表现出了超越一般帝王的大魄力呀。” 顿了顿,郝光明恰好听袁继咸讲完话,便道:“负责处理禁钱的有司,我觉得最好不要用财房、财务科。 不如趁机新建一个部门,为以后大明在地方上开办银行做准备。 你不是在财务部下挂靠了一个督钱司吗?那就在地方上建立督钱厅、督钱局、督钱所三级机构,专门负责维护钱法。 几年以后,你就可以用督钱司培养出的官吏等人才开办银行了。” 朱媺娖听得微微点头,随即就将郝光明的提议说了。 此前袁继咸、解学龙等并非是要和朱媺娖对着来,而是真心觉得之前的钱法政策有漏洞。 如今听了郝光明的提议,再结合朱媺娖所提良策讨论了一番,便纷纷表态了。 “若如此,臣以为此钱法可行。”这是如袁继咸、解学龙等说话比较中肯、为人比较矜持的。 马士英、张有誉则赞道:“有陛下与帝君之良策,我朝或许可以解决困扰大明两百多年之钱法弊端啊!” 朱媺娖暗松了口气,面上则露出微笑,道:“那接下来,你我君臣便就此事讨论出一个具体可行的详细章程来。” “是。” ··· 其实到了七月底,昭武通宝面世一个月,不仅朝廷这边发现了问题在发愁;顾大器等打着贩卖昭武通宝以获取暴利的人同样发现了大问题,更加发愁。 南京城外。 依旧是那座貌似普通的庄园。 傍晚,顾大器在庄园内瞧着仆从们将一箱箱的昭武通宝抬进一间屋子,再也没有月初时的开心,而是愁眉苦脸的。 正文 第594章 钱贩欲出手套利,魏瑶忧百姓吃亏 , 顾大器这座庄园实际是充作南京这边仓库用的,本来建有四个地下钱窖。 可过去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疯狂收购昭武通宝,竟然把四个钱窖都几乎填满了,如今只能把收购的铜钱放到地面仓库中。 以他最初的想法,收购了这么多昭武通宝,该欣喜若狂才对。 然而他并没有。 并非他养气功夫多么好,而是他察觉到了一个大问题:以他和诸多同行近一月的疯狂收购,按理来讲市面上昭武通宝应该已经绝迹才对。 因为在昭武通宝不断升值后,寻常百姓也在有意识地收藏囤积,这既助长了昭武通宝的升值,也加速了市面上昭武通宝的减少。 可是,如今仍有昭武通宝不断出现在市面上,甚至有几次,还有其他钱贩子找过来,将大批的昭武通宝卖给他。 这让他怀疑,是不是现在其他同行没收购了,而是趁着高价出手,直接在国内套取金钱。 否则难以解释为何这市面上昭武通宝流出——总不可能是朝廷一直在放钱出来吧?就算朝廷铸币能力比他们强,也不可能顶得住多个省份众多钱贩子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收藏、囤积呀。 结果,他派人多方打听消息后,却得知,趁昭武通宝价值高涨直接放出囤货套利的人是有的,但只有一小部分早起囤货的小玩家;更多大玩家都和他一样,想着趁朝廷停止铸造这类昭武通宝前多收购一些贩卖到海外谋取暴利呢。 这就让他难以理解了。 等仆从们将今日兑换的几十箱铜钱在仓库中码放好后,顾大器便挥退了其他人,问:“范老,你说这市面上的昭武通宝怎么就源源不断? 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有打算,在市面上昭武通宝断绝,价格涨到最高点时,直接在大明出手一部分的。 在海外虽然能卖出更高价钱,但毕竟要给海商分利,我们最终得利其实也不比在大明卖多太多。” 灯火的映照下,范老的神容显得晦暗不明。 大热天的,他双手却拢在袖子里,道:“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有其他同行在暗中出手昭武通宝,只是我们没有查到而已。 其二,朝廷并未停止铸造昭武通宝,反而在加量、加速铸造,并持续地放钱流入市面。 又或者两种情况兼而有之。 此外,一些收藏昭武通宝较早的百姓,见此时价高,或许也会忍不住出手。” 顾大器听得脸色一阵阴沉。 他沉默了会儿,道:“如今昭武通宝已经快要涨到顶了,若价格再往上涨,我们即便贩卖到日本、越南,也获利不多。” 他说获利不多,并非是没有利润。 海贸一般都是暴利,贩钱也是暴利,贩钱到海外去更是暴利中的暴利。 不过,贩钱需要承担犯罪的风险,海贸则需要承担货物遭遇风暴、海盗等情况损失货物的风险,所以贩铜钱到海外更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冒这么大风险,如果最终获利不够高,那就是赔本。 “家主想要收手了?”范老问。 顾大器道:“我不仅要收手,我还准备直接在大明出手一批昭武通宝。我们知道昭武通宝价格快涨到顶了,可那些普通人却未必知道啊。” 说到最后,顾大器想到从那些普通人手中赚取利润的场景,以及普通人最终受损嚎啕大哭的场景,脸上的阴郁终于散开了些,甚至嘴角还带上了笑容。 那么多人都亏了钱,他却赚了钱,哪怕赚得不如预期那么多,也是一种快乐呀。 范老闻言神色不变,只微微点头,“明白了。仆明日便照家主吩咐的办。” ··· 时间进入昭武二年八月。 眼见着八月初九便是各省乡试举办的时间,却也没能盖住百姓们对昭武通宝的热议及收藏热情。 现在基本上没有百姓不知道昭武通宝黑市价高的事了,也因此百姓几乎都在收购昭武通宝。 这天,在秘书处工作的魏瑶因月事到来,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便告假回家。 结果她到家后,父亲魏松青关问了她身体几句,便道:“女儿,你这个月的薪俸呢?” “父亲为何问起此事?”魏瑶感到奇怪。 她是独生女不说,后来更是成为家中“映春坊”的掌柜,掌了财权,父亲从来不跟她要钱的。 等到后来到宫中做了秘书处文员,家中“映春坊”交给了另外几房经营,父亲有分红在手,就更不会问她要钱了。 怎么今日忽然问起她的薪俸了? 或许是因为女儿前程似锦,还不断有人登门求亲,魏松青原本较差的身子如今也好起来。 他闻言笑着道:“你整日待在宫里,起早贪黑的,或许不知道,如今外面昭武通宝价格可涨到天上了。 就算是一般的崇祯制钱,也需要十好几文才能兑换一文昭武通宝呢。 现在外面都在疯传,这昭武通宝还会继续涨价,大家都在收藏。 为父知道这消息较晚,如今又不参与映春坊经营,所以只能派家仆到外面去看能否收购一些,结果根本收不到。 我正想着你七月薪俸该发下来了嘛,定然都是昭武通宝,那就别乱花了,爹给你保管起来,让它继续升值。 你要花钱,就直接花银子,或者用其他的铜钱。” 魏瑶作为秘书处文员,级别虽然很低,却能与闻很多朝廷大事、要事,只是她恪守秘书处纪律,从来不在家中提及朝廷政事,对于机密之事更是守口如瓶。 再加上她很少在家,如今对家中事了解也很少。 听父亲这么一说,她顿觉事情严重。 不禁严肃地道:“朝廷不是有做宣传,号召百姓不得囤积新钱吗?父亲怎么还这么做?” 魏松青虽然宠爱女儿,可被这么一质问,脸上还是挂不住,不自然地道:“大家都在收藏、囤积,又不止为父一个。 别家不说,就咱老魏家另外几房,可都借着映春坊囤了一大堆昭武通宝。 另外,朝廷只是号召老百姓别囤积新钱,又没说此事违法。” 魏瑶听得直抚额,感觉心累。 她道:“父亲,是朝廷宣传时没说,还是告示上没写清楚?收藏昭武通宝是有风险的。 你看它现在价高,谁知道什么时候价格就跌落下去了?而且以后未必能用昭武通宝兑换其他铜钱。” “女儿难道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魏青松疑惑。 魏瑶皱起柳眉,“别管我得了什么消息,你按照朝廷的号召做事就行了,别跟朝廷对着来——咱们家难道缺兑钱所得的那点利润吗?” 魏青松听了不禁小声滴咕,“屯少了是一点,屯多了可就不止一点利润了。” “父亲说什么?” “啊,没什么。”魏青松有点心虚,“我是说,要不要通知其他几房,让他们别屯钱了,小心折了本。” 魏瑶对家里另外几房的德性是知道的,觉得说了他们也未必会听,但还是道:“父亲说一声吧,听不听看他们自己。” 在家里喝了一碗红糖姜汤,感觉身体略微好转后,魏瑶思及父亲屯钱之事,便联想到了其他百姓。 ‘若昭武通宝价格勐然下滑,怕是会有些百姓会赔得倾家荡产。朝廷虽然早就出告示,号召百姓不要屯新钱,但恐怕还不够。’ 念及此处,魏瑶当即匆匆离家,又来到了紫禁城。 到了武英殿秘书处,魏瑶将她的顾虑向刘淑英讲了。 刘淑英听完不仅没有忧虑,反而微微一笑。 正文 第595章 女子福利,钱贩落网 , “玉珰有心了。”刘淑英先夸奖了一句。 玉珰是魏瑶的字,如今在大明为官吏的女子处处皆向男子看齐,故没有字的都取了字。 “你所言情况,陛下以及督钱司早有预料,也早做了准备。 朝廷宣传、号召百姓莫要囤积新钱只是其一,虽然如今看来,朝廷的号召作用并不大,但那些不听朝廷号召疯狂屯钱的百姓,即便真在此事中赔了本也是该的。 你须知,为政者即便对待百姓不可一味心慈手软,须得让他们长长记性,这样以后便会更加信任朝廷。” 刘淑英所说这番话有点残酷,但却是事实。 朝廷都劝了,百姓却不听,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出台律法禁止百姓囤积新钱? 这个标准不好界定不说,还很容易得罪百姓。 朝廷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百姓自己把握。 把握不住,赔得倾家荡产,也怪不得朝廷。 见魏瑶仍愁眉不展,刘淑英便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督钱司已经确定了很多私钱贩子,近几日便会展开一次重要行动。 到时候,众多私钱贩子都会被绳之以法。没了这些人在暗中收购新钱,造谣生事,新钱价格便会回落的,百姓也未必会亏损太多钱财。” “嗯。”虽然知道刘淑英这话多有安慰成分,但魏瑶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随我到休息室去一趟。” 说完,刘淑英带着魏瑶去了武英殿附近的宫女休息室。 此地名为室,其实却是一排廊房,既有开大窗的宽敞茶水间,又有门窗闭合的“单间”,是专门给女官、宫女临时歇息、休憩用的。 当然,宦官、官吏也有类似的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一个单间,刘淑英便微笑道:“你今日告假是因为月事来了吧?” 魏瑶不禁低头,脸色微红,“是的。” 刘淑英从带在腰间的大荷包中拿出了一个物事,递给魏瑶。 魏瑶接过一看,便对此物用处有了猜测,不禁俏脸更红,低声问:“这是何物?” 刘淑英微笑着道:“此物名为卫生巾,其实就是我们女子用的月事带,只不过用起来要比月事带方便多了。” 随即她瞅了魏瑶下身一眼,却是露出尴尬之色,道:“不过此物需搭配内裤使用,你现在怕是用不了。” 听了刘淑英的话,魏瑶便仔细打量起手中的“卫生巾”来。 事实上,明朝妇女在解决月事问题上,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棉花虽然在南北朝时就传入神州,但其作用并没有得到开发,也没得到相应的重视,一直是在西部边疆少量种植,直到宋末元初,才开始传入内地。 到了朱元章建立大明,才下令强行在全国推广棉花,使得棉花种种作用被开发利用,成为重要农作物。 作为月事带的填充物,便是棉花作用之一。 只是月事带一般是缠绕在身上的,使用起来终究有些不方便。 所以朱媺娖就下令让人彷制后世的卫生巾。 如果不计成本的彷制,以明末的技术自然很容易。但朱媺娖要的是低成本卫生巾,因为只有这样,广大普通妇女才能用得起。 因此,朱媺娖虽然很早就下令让原针工局(大明宦官负责的十二监四司八局之一,如今并入尚衣监)研制,但直到前些日子才研制出令她满意的作品。 如今,朱媺娖已经让内务处出面,以内帑出资,成立了南京内衣厂,专门生产更有利于女性健康的后世内衣,明代卫生巾则是其拳头产品。 只是内衣厂还在建设中,其产品真正面试估计得等到九月份去了,刘淑英得到是朱媺娖赐予的样品。 此时,刘淑英略微尴尬后就接着道:“稍后你可以到尚衣监那边要个样子,回去让家人缝制几条内裤,便可以用这卫生巾了。 是这样用的····你看是不是要比月事带方便得多?而还更加卫生。” 刘淑英在魏瑶耳边一阵低语后,魏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俏脸也羞红了。 ··· 南京城内,顾大器坐在会仙楼三层,面前摆着一份价值几十两的酒菜。 楼内有舞台,台上有乐师、歌女、舞女,组成了一场声色俱佳的表演——这算是青楼行业遭受打击后,富贵人茶前饭后不错的娱乐了。 但顾大器的目光却并不在舞台上,而是透过窗户,看向下面的街市,仿佛能看到熙攘人群中的具体情况似的。 今日是他派人出手昭武通宝的头一天。 他坐在此处虽然无法看到手下人做事的具体情况,却可以即使得到通报。 到了中午,范老过来在耳边低语了几句,顾大器立即露出笑容,忍不住出声道:“好!范老也坐下来吃午饭吧。小二,点菜!” 顾大器之所以如此高兴,自然是因为范老带来了好消息。 今日他运到城中的昭武通宝出手很顺利,都兑出了不错的价钱,可谓小赚一笔。 按照他和范老的估算,带到日暮时,在这南京城内至少能兑出五万文。 须知,他向应天府下面的各县也派了人,综合起来,今日怕是能兑出十几万枚昭武通宝! 以崇祯制钱来算,每兑出一文昭武通宝,他能赚至少五文崇祯制钱,若是品质更差的劣钱,则能达几十文至多。 需知,他是很早就开始囤积昭武通宝的,那时候兑换昭武通宝可比现在便宜多了。 不过,如今这般兑换,确实不如卖到海外赚得多。所以,他准备出手一小部分,待价钱一回落便收手··· 很快到了日暮,顾大器先一步回到城外庄园,没多久,几辆马车也拉着今日兑换的铜钱回来了。 顾大器正要亲自指挥仆从们搬运呢,庄园大门处忽然传出惊呼声。 随即一大队禁卫军就冲了进来,直奔此处。 顾大器都没多想,什么都不带,就跑到庄园偏僻处预留的狗洞,想要钻出去。 不曾想钻了一半,发现腰臀太肥大,卡住了。 他急忙道:“范老,推我一把!” 不待范老答应,前面就出现了一双军靴,同时一个男子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拽你出来就行了。” 说完,直接抓住顾大器衣领,一把将其拉了出来。 顾大器抬头一看,便瞧见几个禁卫军将他围住了,都一脸的笑容。 “伍长,我们这是抓住大鱼了吧?” “八成是。”禁卫军伍长抓着顾大器衣领不放手,笑着道:“你看他这衣裳,这身材,即便不是这庄园的主人,也是大管家。” 顾大器很想出言收买这几个禁卫军,可左右一看,瞧见有其他禁卫军小队赶过来,便知道没戏了。 只能打别主意。 于是嚷道:“我是溧水秀才顾大器,此界乡试应考士子,你们不能抓我!” “不能抓你?”伍长一听反而将顾大器衣领抓得更紧了,还故意狠晃了一下,“能不能抓可不是你说的算,而是朝廷说的算。” 说完,便让手下士卒将顾大器绑了。 待顾大器被带到庄园大门处,便瞧见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和四名校尉。 小旗拿着画像对着顾大器看了看,点了点头,道:“顾大器,溧水秀才,铸造私钱,恶意囤积新钱,扰乱国家经济,现逮捕待审。押走吧!” 听锦衣卫小旗提到了铸造私钱一事,顾大器再也扛不住了,烂泥一般瘫软下去。 溧水顾家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一个月,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及周边各省,成百上千的私钱贩子、铸造私钱者被捕。 敢武力拘捕者,则多被大明新军当场斩杀··· 正文 第596章 钱乱收尾,少年意气 , 抓捕钱贩并非是全天下同一时间的行动,只是大体时间段一致。 即便是应天府,各个被锦衣卫盯上的钱贩也是用了三天多时间才基本抓捕完,只有少数人在逃。 在这过程中,锦衣卫、禁卫军、督钱司出动不仅没有掩饰,反而大张旗鼓,搞得动静很大,甚至主动进行宣传。 一些胆小谨慎的百姓了解后感到害怕,便抢着出手囤积的昭武通宝。但也有些胆大的,并不着急出手。 这便让昭武通宝的价值虽然在几天内迅勐跌落,却也没跌得太狠。 毕竟昭武通宝的质量和不可彷制性摆在那里,朝廷闹大动静也只是说打击私钱贩子,没说打击囤积新钱者。 所以,等到三天后,南京的昭武通宝兑换崇祯制钱,仍可一文兑换五文以上。 保持在一个有利可图但利润不多的程度。 如郝光明了解后世一些经济知识,便能推测到,今后一段时间昭武通宝价格还会继续下跌,直至跌出其本身价格后,才会逐渐反弹回正常价格。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件后,相信大多数普通百姓也不会再去囤积昭武通宝了。 再加上锦衣卫、禁卫军从钱贩那里缴获了众多昭武通宝,可以慢慢放回市面上,保证市面昭武通宝的一定数量。 由昭武通宝发行所引起的大明钱币灾难,还未出现,便被平息了。 之后,朝廷顺势推出了钱法新政——主要便是朱媺娖说的那几条,以及一些补充、完善的政策条款。 因为允许古钱、旧钱、私钱兑换昭武通宝,保证了百姓利益不怎么受损,钱法新政的出台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至于和昭武通宝一起面世的银元,却是在一定程度上遭到百姓的抗拒。 银元虽然精美,但它确实不足一两银子的,只不过在官方这边价作一两而已。 好在这种情况并不严重,且同样在朱媺娖及督钱司的预料之中。 按照郝光明所说,等过去一段时间,百姓发现市面上银元越来越多,且银元在官府这边确实价作一两,用起来还比银子更方便。 因为银子大多成色不一,有时候支付还需要专业人员进行鉴别、称量,很是麻烦。 相较而言,一枚银元定死了作价一两,且一般手段都无法短时间内进行磨损、剪切,除非直接熔了。 这就导致,在信任大明朝廷、官府的情况下,银元支付方面的实际信誉比银子更好。 可以预见,一年半载之后,百姓应该就会完全接受银元的存在,并令其逐渐替代银两。 ··· 大明乡试定在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每天各考一场,考试地点则在各省省会。除了考试场地条件差了点,其他方面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乡试考完,考官们改卷至少需要十几天的时间,故乡试结果一般都是等到九月初出炉。 九月初的南京已经有些微凉,夏完淳走在繁华的街头,有些失落。 他乡试落榜了。 且距离上榜线只差几分,名列理科乡试副榜(副榜非中举,是鼓励考试成绩较好的秀才的)前一百名内。 与文科考试不同,理科乡试三天各考三门主要学科中的一科,初九考物理,十二考生物,十五考化学。 试卷实行的是计分制,每科都有一百分,三科满分为三百分。 此番南直隶理科上榜线在各省中算是最高的,却也仅有183分。 夏完淳则考了180分,距离上榜高中举人仅差3分。 ‘主要是化学拉低了我的分数,才考了33分,看来之后几年我得多在化学上用功。 当然,物理、生物两科也不能拉下——今年是理科第一次乡试,题目按理说应该算比较简单的,下一次必然更难。’ 夏完淳边走边在心中总结、谋算着。 ‘如果在化学上实在缺乏天赋,那么就努力将物理学得更透,我在物理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想着想着,夏完淳也没那么失落了,毕竟他才十五六岁,以后还有不少机会。 当年他父亲不也是二十二岁才中举的嘛。 他不急。 很快,夏完淳回到夏允彝在南京租住的府邸,见夏允彝并没有回来,心里又有点失落了。 但他能理解父亲,作为应天府府丞,今日乡试放榜夏允彝定然更加忙碌。何况,自从朝廷事实官吏打卡点卯制度开始,除非不可抗力因素,夏允彝从不迟到早退。 夏完淳为有这样一个好官父亲感到骄傲。 调整好心情,夏完淳就在书房看起自然科学特刊中的化学部分··· 太阳偏西时,夏允彝还没下职回来,陈子龙却过来了。 “老师。” “看你这样子,想来这第一次理科乡试是没过了?”陈子龙微笑着问。 “嗯。”夏完淳略带不甘地道:“距离上榜中举只差3分。” 陈子龙道:“你不必觉得可惜——只差3分,说明你即便上榜,也是侥幸吊在末尾,理科学识不足是事实。 既然如此,努力学习,等下一届乡试考个靠前的成绩,那才是好男儿当为之事。” 听了这话,夏完淳眼睛一亮,当即拱手道:“多谢老师提点。” 他知道,陈子龙如今作为大明基层制度改革事务的总督,也是相当忙的,却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望他,这份师生情谊很难得了。 “没有中举,你就不能上大学,依你父亲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让你长期待在南京,后面三年你有何打算?回乡读书,还是游学?” 夏完淳闻言想起考试前的计划,便道:“我准备响应朝廷号召,寻个地方办铁厂。” ?? 陈子龙听得一愣,随即问:“存古,你可是认真的?” “我怎会在老师面前虚言?”夏完淳神色认真,“说起来,我还想让老师入股一份,支持学生开办铁厂呢。” 陈子龙迟疑着道:“你若忙于办铁厂,哪有时间学习?可别下一届理科乡试又名落孙山啊?” 夏完淳道:“我准备依照自然科学特刊上的指导,以及一些理科同道的讨论开办新式铁厂。 这其中是要用到一些化学知识的,或许可以让我对化学认得识更加深刻。 况且,我又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待铁厂办起来,我抓总就是了,是有时间学习的。” 陈子龙道:“此事怕是还得得到你父亲允准。” “学生知道。” 两人正说着,夏允彝终于回来了。 夏完淳当即将办铁厂的想法一说,令陈子龙惊讶地是,夏允彝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很支持。 “陛下有言,我大明以前就是喜欢空谈的人太多,能办实事的人太少,才日渐衰落。 你能响应朝廷号召办铁厂,利国利民,是大好事,为父怎么会不允准呢? 不过,你想要让为父和你老师入股支持,还需写一份关于办铁厂的计划书来。 若你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热血,浪费了钱财事小,还浪费了大好光阴,传出去也惹人笑话。” 陈子龙其实也不太反对夏完淳办铁厂,听了夏允彝这番话,便笑着点头符合道:“你父亲说的不错,你得拿出办厂的计划书来。” 朱媺娖登基后,朝廷各部门都进行了各种革新,下面的人想办事得写计划书、申请书等文件,也是一大特色。 只是夏完淳没想到父亲竟然将这规矩套用在他身上。 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果决地点点头,道:“父亲和老师请给些时间,我会拿出一份合格办厂计划书的。” 正文 第597章 盐工白老六,淮盐进万家 , 淮安府,盐城附近。 淮南盐厂。 “中级盐工白老六,月薪三两三钱,实发三枚银元、十五枚当拾文大钱。” 在盐厂一个大院子里,数百名盐工排队领薪俸,两支队伍一直排到了院子外面。 负责发工资的乃是盐厂财务室知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官员。 此人名叫胡我琨,贵州人,今年会试二甲进士。他中进士后现在南京政事学院学习了三个月,以较高的成绩毕业,然后便被委任为淮南盐厂的从九品小官。 过去三个月,淮南盐厂进行诸多改革,他表现出色,由是盐务总署总务林佳鼎看中,在不久前官升两级,成为了从八品知事。 此时他面前桌子上放着账簿,笔墨纸砚,神色平和,让一众盐工感觉不到官员的威压。 “会写字就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就按个手印。” 头发微微有点花白的白老六实际才三十来岁,光棍一条。他闻言不禁不好意思地道:“咱一个底层的灶户,哪里识字呢?咱按手印就行了。” 说着,白老六认真将手中昭武通宝大钱点了点,左手用了两次才确定是十五枚无误,不禁咧嘴露出笑容。 可看到手中银元,他又不禁微微皱眉。 见胡我琨挺和气的,他壮着胆子道:“知事老爷,这银元能兑换成银子不?” 胡我琨听了微微皱眉,但还是道:“你等是盐工,而非官吏,朝廷并没有条令要求给你们发银元做薪俸。 不过我这里只有银元,你若要银子,可就得等其他人领完工薪,我空闲下来,才能领到你那一份了。” 白老六犹豫起来。 后面的盐工等得不耐烦,道:“白老六你到底领不领?不领让一边儿去,后面这么多人等着呢。” 又有人道:“就是,这不耽误大家休息时间吗?” “银元怎么不能要了?不喜欢出了盐厂,就可以到外面督钱所兑换成银子。” 听到这话,白老六终于咬牙领了,并在工薪账册上按下了他的手指印。 胡我琨见他手指印都出表格了,不禁微皱着眉头道:“回头盐厂会在夜里办识字班,你既然不会认字,就去上夜班学习。” 白老六根本没听明白,但还是点头哈腰地道:“知道了。” 看了眼白老六离开的背影,胡我琨摇了摇头,并不看好白老六读书识字这事。 据他所知,白老六虽然因为精熟部分制盐技术,被评为中级盐工,比一般的初级盐工多领一两银子。 但他在这淮南盐场赶了近二十年,除了制盐,什么都不懂,老子也有些不灵光。 不过,按照林总务的说法,让盐工们学会识字读书是进一步提高盐厂生产效率必走的一步。因为唯有盐工们识字了,学习能力才能增强。 却说白老六,离开盐厂,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进入盐城。 打听了一下,他很快找到了盐城督钱所衙门所在。 看样子是个挂牌儿没多久的新衙门,这让他有些犹豫。 ‘别咱进去了官老爷不仅不给兑成银子,还没收咱的银元吧?’ 就在他这么想时,便瞧见一衣着普通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把钱袋揣进怀里,满脸高兴。 白老六只是看着呆,其实并不傻,他当即拦住老者问:“大哥,这督钱所真的能把银元兑换成银子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老者笑着拍了拍胸脯,“咱就是刚去兑换的,一厘都没少咱的。” 听了这话,白老六终于不再犹豫,走进了督钱所。 里面布局跟当铺有点类似,负责兑钱的吏员都在里屋,透过窗户和外面的人接触。 瞧见白老六过来,其中一个吏员向外面墙壁张贴的红纸一指,道:“兑钱吗?一百两以下免费兑,一百两以上要收取一定手续费。具体收取多少,自己看。” 白老六不识字,自然认不得那红纸上写的什么,但听了这话却不禁道:“不是说免费兑吗?” “百两以下是免费兑啊。” 白老六微愣,随即想到自己就三个银元,对三两银子而已,是免费的。 当即就拿出来堆了。 只是瞧见那吏员给了一堆成色不太好的碎银,再看看那即将被吏员收走的银元,白老六忽然后悔了。 ‘既然督钱所真的保银元对银子,拿我急着兑干啥?银元不更好拿,更好花吗?’ 这么一想,他立即喊道:“老爷恕罪,咱不想兑了,这银元用着挺好的。” “到底兑不兑啊?”吏员有点不耐烦道,“消遣咱们是吗?” “不敢不敢,”白老六点头哈腰地道歉,“咱是真不兑了。” 说完,收回了银元,离开了督钱所。 之后,他只是在盐城买了点米面带回去,大部分工资都留着,准备攒足了十两娶媳妇。 以前,他想要攒十两银子,那时做梦都别想。 可如今他成了中级盐工,一个月有三两多银子的工薪,最多半年就能攒足十两。 ‘咱老白终于要娶媳妇开枝散叶了。’ ‘如今这盐厂的工作是真的好,咱可要好好干,不能弄丢了。’ ‘盐厂变成现在这么好,都是因为天子下了命令。这样好的天子,菩萨可一定要保佑她长命百岁啊。’ 想着心事,哼着快乐的小曲,白老六回到了盐厂盐工宿舍,准备做饭。 如今盐厂的盐工不仅工作比过去轻松很多,不用在卤水中泡得浑身是病,待遇也提高了许多。 高工薪是一项,这盐工宿舍则又是一项。须知,以前他们很多灶户都是直接在芦苇丛里随便搭个窝棚居住的。现在却是住上了地主老爷才能住的砖瓦房,简直跟做梦一样。 ··· 在盐工宿舍不远处,是不同于盐厂的另一个衙门,淮盐批发公司。 此时,盐业公司工人们正将从盐厂送来的一包包盐分别送入不同的仓库——有专门装粗盐的,也有专门装精盐的。 盐业公司的办公大厅内,盐务总署总务林佳鼎、淮盐批发公司提举刘中藻,以及盐厂厂长孙枝蔚,正透过大门看着那一代代食盐,笑得开怀。 “这个月淮南盐厂产盐量又有所增长啊,已经超过改制前产量的十倍了吧?”林佳鼎笑问。 孙枝蔚拱手答道:“回禀总务,准确说这个月产量是原来的十三倍!” “好啊,有这么多盐,我们就可以将盐价降下去,大明的老百姓就不会吃不起盐了。” 一旁的刘中藻道:“上个也,徽州汪家已经服软了,答应做我们淮盐批发公司的经销商。 这个月,程氏、方氏、吴氏也都准备服软。如此,我们就可以借助这些盐商的销售渠道,让更多的百姓尽快吃到价低质优的淮盐。” 说到这里,刘中藻神采奕奕,仿佛已经能看到淮盐走进千家万户,解百姓用盐之困了。 林佳鼎则问,“这些与公司合作的盐商中没有枉法害民之辈吧?” 正文 第598章 只能合作,平民盐事 , “当然没有。”刘中藻道,“之前锦衣卫都把两淮盐商查了底儿朝天,有罪的都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据林中鼎猜测,陛下估计是暗示过锦衣卫严查两淮盐商。 而在之前的几个月中,前后有近半的两淮盐商被缉拿抄家,听说单是抄得的白银就多达三千多万两,黄金也有好几十万两。 这种程度的严查下,剩余的盐商确实不可能有问题了。 当然,也正是锦衣卫大肆缉拿违法盐商,让两淮盐商们风声鹤唳,胆战心惊。 再加上朝廷有权收回各个盐场,盐商们在失去盐场后就更没有与朝廷唱对台戏的能力了。 如今这些两淮盐商要么不再做食盐生意,要做就只能跟淮盐批发公司合作。 总体来看,历经几个月,两淮盐场的改革算是成功了。 但于整个大明的盐业而言,还只是开了个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其他诸多盐场同样要进行改革,盐务总署任重而道远啊。 ··· 扬州城某座庭院中。 三名富态的中年男子聚在一起,都愁眉不展,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神色。 “吴兄,你确定要跟朝廷合作了?”方闵文问。 “难道我等还有别的选择吗?”吴志贵苦笑着道。 旁边的程奋道:“怎么没有?我们不做食盐生意就是了。如今各地皆相应朝廷号召,大办各类厂子,其中一些还能得到朝廷有司的技术支持。 我们有钱,有人脉,只要办个好厂子,难道还怕赚不到钱?就如今卖盐那点利润,讲实话,我还真看不上。” “厂子可没那么好办。”吴志贵摇头,“我们进去,就属于新人,以前的人脉也未必用得上。 相反,若是与朝廷合作卖盐,虽然利润比以前少多了,却可以薄利多销,难道不比冒险去办什么厂子稳当吗?” 听到这里,方闵文终于有了决定。 “吴兄说得有道理,生意做生不如做熟,我们跟朝廷合作吧,安安稳稳地赚钱。” 程奋对于去办厂子其实心里也没底,想拉着两人一起来着,如今两人都决定继续卖盐,他也只能一叹,道:“行,那就跟朝廷合作吧。” 几天后,各家盐商都从淮盐批发公司进了食盐,转运到各自“经销区”店铺,开始零售··· 除州,来安县城。 “当家的,盐又没了,赶紧去买些盐回来。” 正在和面的丁七听了便解围裙,洗手,却忍不住道:“你个败家娘们儿,用盐这么快,不知道盐多贵吗?” 原来,丁七家再来安县城中开了一个食铺,专做普通百姓的生意,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也就比湖口好一些。 估摸着攒个十来年,应该够给儿子娶媳妇了。 开食铺这么多年,丁七觉得消耗较大的一项里面就有食盐。因此,每次盐用完了,要去买时,他就忍不住说道一句。 他媳妇却道:“咱们这小食谱手艺一般般,要是盐油料再不足,谁来吃你的?” “行,你有道理。” 丁七懒得跟媳妇争,拿了几十文钱就走了。 很快,丁七就来到了城里他日常买食盐的杂货铺。 往里面扫了眼,发现竟然只有精盐,没有粗盐。 据丁七所知,如今精盐一斤要上百文,他家那小食铺可用不起,平时都是买粗盐用的。 相较起来,粗盐就便宜多了。 前几年天下大乱,粗盐最贵的时候也就三四十文钱一斤。待到当今陛下平定清虏、流寇,粗盐价格更是应声而降,降到了十几文一斤的价格。 不过,丁七听人一些老人说,万历年间粗盐还要更便宜,不需十文钱就能买到一斤。 丁七不敢想粗盐价格恢复到万历时期,只要别在上涨就行了。 杂货铺掌柜抬头看了丁七一眼,道:“如今只有精盐,,至于粗盐,要等段时间才能有了。” “啊?”丁七听了眉头裹成一团,“我家盐没了,这可怎么办?” 掌柜的见丁七着急的样子不再逗他,笑道:“粗盐没有,买精盐啊。如今精盐降价了,一斤只要二十文。” “只要二十文?真的假的?”丁七听了根本不信,看着那里的精盐道:“掌柜的,你这盐该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掌柜的说着向南方一拱手,道:“当即圣上改革盐政,如今盐都降价了,各处也都是这个价,你爱买不买。” 此前粗盐一斤也要十三文,一斤精盐价格降到二十文,丁七还是买得起的。 但他没敢多买,道:“你给我称一斤吧。” 说完,给了二十个铜钱,有昭武通宝,也有崇祯制钱。 掌柜的皱眉道:“你这里有崇祯钱,二十个可不够,得再加五个才行。” 丁七也知道崇祯制钱不好用,抱着侥幸心理才和昭武通宝混在一起。听掌柜的这么说,他老脸一红,又加了五个崇祯制钱。 掌柜的将称好的精盐递过来,道:“以后昭武通宝以外的钱会越来越不好用,你家若有,早些拿到督钱所去换成昭武通宝。” “知道了。” 丁七谢过掌柜的好意,提着精盐回了家。 媳妇瞧见他买的是精盐,立时叫起来,“还说我败家?你才败家好吧?粗盐不买买精盐?” “你别急啊。”丁七倒是耐心解释起来,“精盐降价了,二十文就能买一斤,而且杂货铺那边今日也没粗盐。” “二十文一斤?真的假的?”丁七媳妇乍听这个价格同样满脸不可置信。 接着她仔细打量那一斤精盐,道:“当家的,我瞧着这精盐比以前的还精细不少呢?不会有问题吧?” 丁七也担心这盐有问题——说到底,他还是难以相信食盐大降价这种天大的好事。 于是道:“你用这盐下一碗面给我吃,不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那怎么行?”他媳妇不同意,“万一有事,不就完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做一碗喂狗?” “喂狗就喂狗。” 丁七媳妇虽然心疼一碗面钱,但更珍惜丈夫的性命,当即煮了一小碗儿面拿到街上去喂狗。 回来后,她笑着道:“看着没问题,那狗吃着挺香呢。” 丁七道,“别那么快下结论,在等等看。” 结果等了一刻多钟,铺子里都来客人了,丁七也没见那条狗有啥问题,一直活蹦乱跳的。 于是用精盐做面给客人吃。 很快客人们就有了反馈—— “老丁,你家这油花面今天味道变鲜美了啊。” “是啊,味道确实比以前好了。” “老哥也这么觉得吗?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呢。” “老丁,你媳妇这是跟哪个大师傅偷偷学艺了吧?” 听了客人们的话,丁七和他媳妇都一脸惊喜。 精盐比粗盐好吃他知道,只是没想到对铺子里食物味道的提升这么明显。 “好吃大伙儿明早就再来吃。”他笑呵呵地道。 正文 第599章 昭武二式,欲伐清虏! , 一晃眼,到了冬季。 昭武二年十二月初三,朱媺娖到南京军器局下枪械所进行视察。 实际上,这个枪械所大部分人员都是从成都调过来的,所长依旧是赵言。 主要任务是研制、改进枪械。 “陛下请看,这便是硝化纸和火帽。” 朱媺娖来到枪械所后,赵言先展示了此次枪械研制突破的两大功臣。 虽然是弹药研究所那边的成果,但他没有丝毫嫉妒之心,反而很高兴,因为他很清楚,弹药突破了,枪械研制自然也能有所突破。 朱媺娖只是粗粗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后世,硝化纸和火帽都要等到十九世纪前中页才会被发明。她既然可以获得后世技术支持,自然不会按部就班地让大明人自己研发,而是拿出资料,让弹药厂按图索骥地制作。 所以,硝化纸、火帽虽然是制造出来了,但弹药研究所那边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大明要想真正掌握相关技术,还得等培养出真正的化工人才,建立起一定化工基础才行。 因此,朱媺娖并没有对此感到多么高兴。 赵言不像朱媺娖想的那么多,此时还是很高兴的。 他接着道:“有了硝化纸,我们便可以制作纸装弹药,直接将硝化纸包裹的弹药放入枪管就行,不用像以前那样咬开纸壳往里面倒火药,击发后也不必清理枪管中的残渣了。 这至少能让目前前装燧发枪的装弹速度提高一倍以上。 以前,一个熟练火枪兵,每分钟至多装填三发,如今却可以装填五六发!” 说着,他拿起长条木箱中的火枪交给刘珠,由刘珠交给朱媺娖。 他则继续介绍道:“这一款昭武二式燧发枪还引用了火帽和针尖发火技术,使得发火成功率大大提升。 以前燧石燧发枪发火成功率只有七成左右,如今却可以达到九成以上!” 发火成功率的提升是很重要的。 虽然弹药研究所及枪械研究所的研制取了巧,但对大明火枪兵战斗力的提升是母庸置疑的。 即便是朱媺娖,闻言也不禁露出笑意,赞道:“好。” 接着,赵言从下属那里接过另一个小木盒打开,露出了一把手枪。 是的,在郝光明看来,这把枪足够小和精致,已经足以称之为手枪,而非短铳了。 “这是依照陛下所给设计图制造的前装转轮手枪,其同样引入了火帽及针尖发火技术,还有便宜压实机关。” 说着,赵言拿起转轮手枪,示范给朱媺娖看。 他并不敢真的再天子面前装弹,而是做装弹的虚动作,主要演示压实丹药的操纵杆。 朱媺娖看了再次微微点头,道:“朕要试一试这转轮手枪性能如何。” 说完,带着这把转轮手枪去了靶场,装弹射击。 结果发现,这转轮手枪射程可达百米,有效射程则有三四十米,也就是二十几步。 射程上相较于以前的短铳并没有提高太多,但射击精度却有所提升。而其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一次装六发子弹,进行六连发! 即便六连发结束,装弹效率也要高于之前的短铳。 试枪完毕,朱媺娖对这转轮手枪十分喜爱,道:“此枪还未取名吧?” 赵言颇为机灵地拱手道:“请陛下赐名!” “就叫昭武前装转轮手枪吧。” 赵言听朱媺娖直接将其此枪冠名“昭武”,都没有分几式几式,便知道朱媺娖已经在期待后续的后装火枪了。 不过,作为研究枪械之人,赵言也知道目前大明前装燧发枪的研制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接下来确实该突破后装枪技术了。 回紫禁城的路上,郝光明也在和朱媺娖谈枪械的发展。 “背靠我们这边的技术,大明枪械发展就是快呀。如今前装枪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限了吧,再往后,就该研制后装枪、带弹夹的连发枪了。 哦,对了,还有机关枪,这玩意儿要是研制出来,草原上那些族群、部落就不再是对大明有威胁的外敌了,而是会成为能歌善舞的好朋友。” 说到最后,郝光明想起草原人民热情歌舞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朱媺娖也笑起来。 随即却道:“后装枪的研制,我不准备进行的那么快。毕竟,后装枪的战术和前装枪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且如今大明便是边防军都没全部列装前装燧发枪呢,再上后装火枪,对他们而言变化太快了,未必能够适应。 另外,以如今昭武二式前装燧发枪的性能,即便对上此时欧洲最先进的火枪,也占有不小优势吧?” 历史上,欧洲因为国家众多、战火连绵,武器发展进步很快,在崇祯时期欧洲顶尖火枪技术是超过大明不少的。 但并非所有的顶尖火枪都能得到普及性应用,很多因为性价比等原因,只能小规模的应用。 根据后世历史资料,目前欧洲火枪仍以火绳枪为主,其次前装燧发枪也占据一定比例。 但在稳定性上,欧洲此时的前装燧发枪并不如火绳枪,性价比就更比不了了,故火绳枪仍占主流。 所以,朱媺娖觉得武器发展没必要推进得那么快。 有了太过超前武器,她怕大明把握不住。 而且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带来更先进的武器制造技术··· 几日后。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集了军务院众臣,开了一个关于“讨伐清虏”的军事会议。 “经过昭武一年、二年,我大明北方各省份虽然仍需继续休养生息,但南方多个省份已连续两年获得粮食大丰收,其中尤以四川为最。 以朝廷太仓如今积蓄的粮草,国库之钱,已经足够进行一次讨伐清虏的行动。 此番,朕决意在明年春种之后发动海陆两路大军,同时攻打清虏伪平西王吴三桂及伪平南王耿仲明。 即便最终无法彻底剿灭清虏,也要将其两大汉奸走狗剪除!” 这是大明明年军事行动的大决策,朱媺娖说出来就行,不必交给军务院众臣讨论。 所以,当朱媺娖说完,督理李岩、协理朱大典等就讨论起具体的兵力调动和布置来。 说起来,此时距离明年春种结束还有三四个月,但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很多事情肯定是要提早布置的,毕竟下面的军队、粮草调动都需要一定时间。 ··· 军事会议结束后,众臣退去。 朱媺娖正准备回到竹林老宅那边歇息,便见刘淑英匆匆从后面走来,手中拿着一封电文。 “启禀陛下,广西提督李定国传来电文,请求于十日后对孙可望部展开剿灭行动。” “哦?”朱媺娖讶异一声,接过电文看起来。 李定国及其督标是在七月末抵达广西的,其既要让督标镇适应西南气候,又需要整编当地官军,按理来讲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朱媺娖预估中李定国对孙可望部动手的时间是明年秋季。 现在,李定国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准备动手,朱媺娖还是比较担心的。 结果看了电文,她才知道李定国这么快动手的原因。 其一,督标镇对西南气候的适应,以及官军整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 这里面,广西巡抚瞿式耜及其学生张同弊、还有巡查御使张家玉等,都起到了不小的正面辅助作用。 其二,据军情司及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探子所传情报,孙可望已经和云南沙定洲联系上。若不尽快将其剿灭,二者很可能会在明年春上合流,一起对抗朝廷。 正文 第600章 李定国镇广西,杨国栋领边军 , 广西。 庆远府府治宜山。 如今,宜山以及周边的永安、永定、永顺三土司成为大明朝廷剿灭孙可望部势力的最前线。 因为在过去一两年中,广西官军面对孙可望部先是接连战败,后面才稳住阵脚,与之交战各有胜负,最终将孙可望部限制在庆远府西部、北部,以及泗城州北部这一片区域。 李定国以广西提督军务的身份到来,并没有说倚着身份和朝廷旨意在后方慢慢整编广西官军。 而是率领督标镇直接来到庆远府,入驻府城宜山,之后率领督标镇主动出击,先后大败怀远镇、福禄镇(应是乡镇,而非边镇)贼兵,惊得剩余流寇军连退数十里。 持此大胜战绩,李定国才以提督身份,召集广西各地官军进行整编。 不过,广西官军情况与其他地方有不小的差异。 广西官军实际分为两部分,一个是真正的广西官军,包括卫所军、募营兵;另一个则是狼兵。 狼兵起初称作“俍兵”,最初出现于大明正统时期,实为受朝廷征召的僮(明朝时壮族称僮族)、瑶等少数民族土司兵。 所以,明朝中后期及清朝前期,所谓狼兵不止广西有,广东、福建、江西、湖南等地也有,只不过以广西狼兵最多,最为出名罢了。 对于广西狼兵的安排,李定国是按照军务院商议后给出的军令来的。 凡当地土司兵,是否接受朝廷整编全凭自愿。若接受朝廷整编,士卒自然是一律与新军同等待遇,或进入边防军,或进入广西卫戍军。 土司将领则在广西军事学院将官进修班学习,达到低其他军事学院一线的成绩便可以毕业,且原则上优先分配往广西卫戍军中。 当然,如果是土司将领自愿进入其他军队中,可以申请,但也需符合进入其他军队的条件。 不愿接受整编的土司兵则按照朝廷旧例接受征召即可,但须严明纪律,不得再有抢掠百姓之举,战前朝廷会给予开拨银,战后亦会放赏,以作补偿。 看起来朝廷对于狼兵的限制极为宽松,掌控也很弱,其实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首先,广西如今有很多少数民族,汉人势力并不大,土司众多。 而土司兵,实际上算是土司的私兵。 朝廷如果上来就要求土司兵像内地官军一样无条件接受整编,不就等于强行收取土司的军权吗?这样一来,怕是广西乃至周边身份土司都会造反。 西南形势就将彻底败坏,甚至成为比东北清虏更大的问题。 大明肯定是要解决土司问题的,但不是现在。 所以才有了军务院所给的上述条件。 其中前两条,等于是给了一些有心上进,蜕变为大明正式军事勋贵的土司一个机会,可以将此类真正忠于大明的土司甄选出来。 最后一条看似朝廷做了很大让步似的,其实不然。 狼兵战斗力是很强的,但在大明中后期为什么名声并不是很显,被调用地几率也没那么高?主要原因就是狼兵纪律太差。 而狼兵纪律差的根子,则因为其为土司兵。 土司兵是没有军饷的,甚至出征所用军粮都得自备。土司笼络士卒们的方法就一个,允许他们抢劫。 大明朝廷以前既想征召土司兵,又不想像养正规军那样养着,自然只能任其抢掠,至多在朝廷钱粮充裕时给土司一些赏赐,以示恩裳、笼络。 如今朱媺娖在位,大明朝廷钱粮一时不缺,又正是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之时,出一些钱粮,若能让狼兵严明纪律,是很划算的。 并且这里还有个伏笔——朝廷既给了开拨银,又言明会战后放赏,倘若还有哪支土司兵纪律败坏、抢掠百姓,那可就怪不得朝廷不客气了。 ··· 宜山城外,军营连绵。 大校场上,李定国带着瞿式耜、张同弊、张家玉等广西官员观看整编后的新军演练。 作为军中参谋的陈邦彦则在旁进行介绍。 “经过三四个月的整编与集训,朝廷共得广西卫戍军四镇。另外,军门还上奏军务院,请编成边防军第十九镇。 目前,五镇将士所需装备,皆以通过海运获得,补充到位。诸位请看,目前在大校场上演练的便是边防军第十九镇。” 其实不用陈邦彦提醒,瞿式耜等官员目光本就落在大校场上,一时挪不开。 只见所有将士皆身着火红色的精良布面甲,头戴飞碟帽,即便此时进行的是最简单的阵列演练,却也显露出了威武不凡的气势。 三个营中,一个是刀牌手营,一个是完全由土司精兵组建的山地营,还有一个则是火枪营。 刀牌手营除了有钢刀、匕首各一把,内衬钢片的藤牌一面,还有标枪两把,手榴弹数颗。 山地营则土司兵惯用的弯刀,另有镰钩枪一把,弩或弓一具,匕首一把。 火枪营配置就比较简单了,火枪一杆,匕首一把,手榴弹数颗。 至于绳索、水囊、背囊等杂物,三营将士都一样,属于边防军标配。 不过,最吸引瞿式耜等官员目光的,却是镇直属炮哨的那二十门光明式火炮,以及后面由士卒扛着走的八十门钢制虎蹲炮。 在上午阳光的照射下,上百门钢炮熠熠生辉,威风凛凛! 不过,朝廷军训司对将士们的集训也确实卓有成效,阵列演练中,上万将士在令旗指挥下,进退几乎犹如一人,动作干脆利落,呼应口令则有雷霆万钧之感。 在李定国身后的杨国栋,瞧见这一幕,尤其满意。 他便是军务院委任的边防军第十九镇总兵官。 他是四川成都人,名臣杨廷和的族孙,少年时应募从征奢崇明,因功授职为募营兵把总。 其后多年或是在川南、贵州一带平镇土司、贼匪,或被调去参与围剿李自成、张献忠,多徒劳无功,但也累功升为参将。 詹天颜入贵州,他被调去协助整编当地官军,后授职为贵州卫戍军总兵。 不过,此番能被授为边防军总兵,他还是颇为意外的。 边防军比卫戍军高一个序列,他其实等于升官了。 杨国栋不知道是,他之所以能当上边防军总兵官,其实是他在后世历史上的作为给加了分。 历史上,堵胤锡起兵抗清,授杨国栋为总兵,加都督同知衔。之后他在永定卫大破清兵,麻河之战又通过伏击再次大胜清兵,因功封为武陵伯。 可惜永历四年,与李定国内斗失败退至贵州的孙可望降清,杨国栋固守永定卫多日,援兵不至,兵败被杀。 朱媺娖调他随李定国剿灭孙可望,也算是了结一桩历史因果了。 大校场上,边防军阵列演练完成后,有序退下,轮到是个卫戍军镇一一过来演练。 相较于边防军,卫戍军在军容上虽然稍稍逊色,却也不算差。 瞿式耜看着便忍不住感慨道:“这卫戍军亦可比昔日官军精锐啊,甚至犹有胜之。” 张家玉在一旁笑道:“这是自然,毕竟卫戍军兵员也是从之前的官军中遴选出来的,又经过三四个月的集训,且粮饷足给,自然斗志昂扬,更胜往日。” 张同弊看着大校场及周边的大明新军,威武之师,则不禁双目有些湿润,喃喃道:“我大明能养此强军,皆因陛下再造乾坤啊。” 正文 第601章 明军威武!冲撞王驾? 很多人都以为,张居正改革为大明续了命,结果才死就落了个被鞭尸的凄惨下场,家人也是流放的流放,饿死的饿死,张家子孙必然深恨大明,深恨皇室朱家。 其实不然。 主要原因是,对于张居正的清算,其实主要出自万历皇帝一人,至多在加上一些张居正的仇家。 就好像,天顺年间堡宗对于谦进行清算,几乎也是皇帝个人行为,朝廷绝大多数大臣以及民间对于谦都是持肯定态度和褒议的。 张居正在个人道德方面虽然不能和于谦比,可在明朝大臣、士人经历了万历后期及天启朝的恶劣政治环境后,心怀国家之人却多是对张居正怀念起来。 事实上,万历皇帝在位时,便迫于朝野舆论压力,对张居正余党的迫害没能继续下去。 等到天启二年,又有叶向高、邹元标等上奏,请求给张居正平反。 于是天启皇帝给张居正复官复荫。 待到崇祯三年,崇祯则全面、彻底地为张居正平反。后来崇祯还曾感慨: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之相一也。 张同弊便是作为张居正曾孙,在崇祯十三年直接阴补为中书舍人的。 须知,即便是一甲进士,进入翰林院,正常情况下要做到中书舍人,起码也得两三年功夫。 张同弊得到此荫补,不异于在官场上一步登天。 所以,说张家人恨万历,那肯定是恨的,但说他们连着也很其他朱家皇帝,却未必。至于恨大明,就更不可能了。 祖辈呕心沥血为大明续命几十年,子孙如何不希望大明能国祚绵长、国运昌盛? 张同弊在广西接触到《大明报》后也是每期必看,因此对如今大明的种种变革都是有所了解的。 在他看来,朱媺娖登基后进行的很多项改革,似乎都是在深化当年曾祖的新政措施。 相较于天启、崇祯二帝的平反,这无疑是对曾祖(张居正)所创功绩的更大肯定! 所以,今日看到由新政所供养出的强军,张同弊情绪远比其他人要激动得多。 这边,李定国让瞿式耜等官员留在点将台上观看阵列演练,他则带着亲兵走下去,来到了一侧众广西土司面前。 此前愿意接受整编的土司兵不足五分之一。 虽然在大明,广西土司接受朝廷征召,出兵助战已有上百年历史,信誉还不错,但李定国还是不太放心。 此番便将一众没接收整编的土司都请过来观看新军演练。 “诸位以为我大明新军如何?”李定国笑问。 这些土司基本都是会汉话的,也不用人翻译。只是他们原本都在震撼中,此时便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们当中有机灵人。 一个青年土司道:“真是威武之师!有李帅和新军在,孙贼旦夕可灭!” 其余人这才跟着发言。 “边防军、卫戍军都是精锐啊。” “这么精锐的军队,实是我等平生仅见!” “大明新军威武!” “···” 待四个卫戍军镇都演练完,便和边防军第十九镇一起在大校场上站列成五个大方块。 李定国则回到了点将台上,拿出了一个扩音器,开始讲话。 “众将士,本督已收到朝廷电令,让我等于七日后对孙可望部发动进攻。 此战贵州亦有军队相助,我等实力又强于流贼不知多少。 因此本督希望,诸位将士在战场上皆能勇勐果敢,争取在过年前尽灭孙部流贼!众将士可有信心?!” “有!” 众将士大声相应。 李定国却摇着头,表示不满意。 “这般小声,你们是没吃饭吗?吆喝都不卖力气,到战场上又岂能卖命?本督再问一遍,过年前尽灭孙贼,你们有没有信心?!” 听了李定国的激将之语,数万将士大吼起来。 “有! ” “有,有,有! ” 数万将士振声高呼形成的音浪直冲云霄,又横扫四周,让一些胆小的土司骇得面无人色。 瞿式耜、张同弊等广西官员却是受到感染,兴奋得面色潮红。 这既是一次新军全体阵列演练,也是一次战前动员大会。 结束后,各镇将士自然回往各自营地,由营参将等将官进行管理。 李定国则带着亲兵护送瞿式耜等官员以及一众广西土司回城。 因为军营所在说是城外,其实距离宜山城池有几里地远。 走到半路,却见一队百余人、貌似军旅的队伍走来。 李定国亲兵中的上百骑兵立即冲上前去,将对方团团围住。 虽然百余人的队伍不可能对李定国等人造成威胁,但对方莫名出现在这里,岂不显得他们亲兵失职? 上百精骑奔袭的气势还是颇为惊人的,尤其广西这边少见骑兵。 这只队伍中虽然也有马匹,但不过二三十匹而已,为主的是一架马车。 骑兵奔来,队伍中的人慌乱起来不说,两匹拉车的马儿也惊了,直往斜侧冲去——那里不远处赫然有一个小湖泊。 即便马儿不会拉着车冲入湖泊,可冲到骑兵面前,会有怎样的遭遇也是说不定的。 这时队伍中举着大旗的旗手忽然跳下马来,腾起如飞,过去后先是推翻一匹马,又生生拽住另一匹惊马,接着一脚踹过去,硬是让要倒下马车正过来。 不远处,李定国瞧见这一幕不禁赞道:“好身手!好气力!” 但是瞿式耜等广西官员脸色却有点难看。 陈邦彦凑到李定国身边道:“军门,看旗号似乎是靖江王的队伍。” “靖江王?”李定国听了剑眉一皱,“其封地不是在桂林吗?怎么来庆远府了?” “是这样的,军门···”陈邦彦解释起来。 说起来,如今朱媺娖虽然要求郡王子嗣必须再宗藩学校毕业才能继承爵位,另外又收回了郡王封地的田产、税权等特权,却也给了一些好处。 其中一项,便是郡王向礼部报备后,可出封地前往另一地行走。 虽然这个行走只限于省内,且只能是报备之地,又有一定期限,但到底改变了宗藩不能出封地的规矩。 李定国常年领军,对政事虽有关注,却并不全面,比如宗藩改革之事,他就仅限于知道有这个事,对于细节并不了解。 此时听了陈邦彦的解说,才知道靖江王是有可能来庆远府的。 那么,这算是他的亲兵惊了王驾? 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李定国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瞿式耜等官员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不失针对李定国的,而是针对靖江王的。 “这靖江王,虽曾传书于本院,说得到礼部允准,将来游庆远府,却没说会今日到宜山,险些与军门亲兵冲突,造成误会。 此事李军门莫要理会,本院去处置即可。” 作为领兵大将,李定国本就不好与宗藩交流,闻言便点了点头,什么也不多说。 说起来,大明宗藩有时候、有的人能量不小,但大多数在巡抚甚至是知府眼中,都不算什么。有的知府、巡抚、御使等,甚至会通过参宗藩一本,以刷政绩。 如今大明皇室虽然威严又竖起来了,但宗藩权势却被进一步削弱了。 今天这事儿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在瞿式耜等官员看来并不算什么——只要靖江王朱亨嘉不是故意想跟李定国制造个偶遇,进而图谋别的,那就一切好说。 所以,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李定国,而是靖江王朱亨嘉才对。 正文 第602章 靖江后事,勇将投军 靖江王朱亨嘉年近五十,只不过保养得不错,看着好似四十来岁。 虽然马车及时被那个勇力惊人的护卫停住,可在极短时间的颠簸中,他仍受了点轻伤。 刚从车上被扶下来,他是又惊又怒,正准备逮着谁大骂一顿的。 可瞧见板着脸过来的巡抚瞿式耜,立马蔫儿了。 如果说在广西他最怕谁,广西巡抚绝对排第一个。 瞿式耜也是爱惜羽毛的,同样不愿跟靖江王多接触,来了就开门见山地质问:“靖江王欲结交领兵大将呼?” 朱亨嘉一愣,随即脸色煞白。广西的十二月也已经颇冷了,汗水却很快沁满他的额头。 这要是坐实他欲结交领兵大将,就等于说明他意图谋反啊! 这可是藩王也免不了一死的不赦之罪! 回过神来,他连忙哆嗦着道:“孤没有!抚台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瞿式耜道:“既无此心,王驾还滞留在靖西伯军前作甚?” 朱亨嘉看了眼不远处的李定国亲兵队伍,下意识想解释:“孤只是想见识下大明新军···” 说到一半,见瞿式耜露出不耐烦之色,连忙闭口,呵斥护卫们整顿王驾,准备离开。 这时,李定国的新亲兵千总程进上前来道:“传军门一句话,方才力挽双马、一脚定车的勇士若只是给大王做个护卫未免可惜,希望大王能割爱,允其到军中为国效力。” 听到这话,朱亨嘉和瞿式耜都颇为意外,随即都看向那个护卫。 只见这护卫三十来岁的样子,虎背熊腰,此时闻言正露出惊喜、期盼之意。显然,这名护卫是很希望进入李定国军中的。 给藩王当护卫,就算不是混吃等死,要等到朝廷那什么封藩海外的政策,也不知得多少年后了,那时兴许他都已经老了。 而加入边防军,却是很快就能参与到一场战争中,建功立业。 这护卫一身本领,又能在危急时刻冒险出手,会选择哪一条路显而易见。 朱亨嘉虽然颇舍不得这个救驾的护卫,但看出护卫心已不再他这里,又不愿意得罪李定国,便摆摆手道:“他愿去便去吧。” 说完,催促其他人加快收拾,赶紧离开。 他丢了面子啊。 在此时间越长就越不自在。 很快,靖江王朱亨嘉的队伍原路返回了宜山城,只留下那名护卫。 李定国这才将其招致面前,问:“壮士如何称呼?可愿入伍?” 护卫兴奋的脸色灼红,洪声道:“草民焦琏!愿意入伍!” 李定国笑着点头,随即便对一名亲兵队长道:“送他去营地找募兵司的人报备。” 作为新军将领,李定国是没有募兵权利的,该权利掌握在募兵司手中。 所以,即便他看好焦琏,也得走一下流程。 募兵司那边会查问一下焦琏的基本信息,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基本会给李定国面子。 当然,这仅限于几个人的情况。如果李定国长期向募兵司推荐兵员,那么募兵司就有可能上奏,参他一本了。 即便募兵司不参,军内还有军政司、军情司以及传说中的东厂内线等,都有可能会向军务院乃至朱媺娖反应该异常情况。 募兵、军训、领兵作战,三者分离,是朱媺娖约束将领、掌控军队的重要手段。 李定国做完这件事后并没有在意,继续护送瞿式耜等人——护送在其次,路上还谈论到了土司兵的一些问题。 等到将瞿式耜等人送到宜山城门口,他才带着亲兵返回营地。 他所不知道的是,今日遇到的靖江王护卫焦琏在后世历史上也是个名人。 历史上朱亨嘉自任监国,广西是有小部分官员支持,欲求一个从龙之功的。 文官,如布政使关守箴、提学道余朝相、桂林府推官顾奕等。武将,如总兵杨国威(非杨国栋)等。 而且,朱亨嘉在邀请瞿式耜失败后,直接从桂林带兵到梧州,绑了瞿式耜。 这样一来,在当时的广西,朱亨嘉基本上没有对手了。 朱亨嘉会自任监国,也是有雄心的,感觉广西天太偏僻狭小,立足未稳,就准备率大军下广东。 他自以为王驾一到,各地定然会望风而降,迎头叩拜。 却不曾想,在福建继位的隆武帝朱聿键获得了当时南明更多人的支持,封官许愿也做得颇足——时任两广总督的丁魁楚就因为被封为大学士,偏向了朱聿键。 于是丁魁楚假意迎接朱亨嘉的“圣驾”,待到两军相遇却迎头痛击,打得原本就是乌合之众的朱亨嘉大军大败而溃。 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朱亨嘉的势力就被困在桂林城中了。 但桂林作为省会城池,没那么好攻打。 这个时候,一直被挟持的瞿式耜发现焦琏这个小小的旗鼓手(传令兵),很不服气总兵杨国威,与之多有矛盾,而这焦琏也确实本事不俗。 于是瞿式耜就策反了焦琏,让焦琏在夜间通过绳索将陈邦传的兵拉上了城墙,由此破了桂林城。 后来焦琏一直随瞿式耜抗清,战功累累,威名煊赫,官至宣国公。 可惜最后被汉奸陈邦传在酒席间伏杀,借其头颅降清邀功了···· 李定国在宜山城郊大营进行新军动员大会,召集关系各地土司兵,动静很不小,也并没有瞒着孙可望的打算。 因此,没过两三天,将老营安置在庆远那地州的孙可望便知道李定国要打他了。 “大王,明军势大,我等难以力拒,不如立即发令各部,拔营西进,到云南去。”孙可望的心腹将领张胜提议道。 如今孙可望部虽有六七万兵马,但精兵只有一万多,军事实力其实并不强,却不妨碍他继承张献忠的大西王位。 孙可望皱眉道:“西进云南哪有那么容易?一路险山恶水、树林茂密不说,还多是敌视我们的土司。 况且,去了云南我们就安全了吗?那沙定洲虽然在信上大包大揽的表示愿意接受我们,但我们若真的匆匆去了,岂知不会被他吞并?” 孙可望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因此张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孙可望麾下将领虽然不少,但却没有真正有智谋的人物,多是些江湖草莽。冲锋陷阵还马虎,运筹、参谋就差了很多意思。 论大局观,论智谋,最出众的反而是孙可望自己。 他在众将领的注视下左右踱步好几圈,最终站定,咬着牙道:“我们都已经跑到这大明南疆了,不能再跑了。 况且,我们在这庆远府和泗城州经营一两年,勉强算是有了点基业,不能就这么丢掉。 李定国那背主之徒既要来战,我们便与他们战。我们据险而守,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众将领虽然有些畏惧和大明新军作战,可孙可望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也只能一起抱拳应是。 之后,大多数将领都散去,张胜、狄三品却被孙可望留了下来。 面对两人疑惑的眼神,孙可望低声道:“我们得找一条退路!” 正文 第603章 流贼大溃逃,古勘洞之难 张胜、狄三品听了孙可望的话,先是惊讶,随即恍然。 他们就说嘛,以孙可望的性格,在对战明军胜算不大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非要留在广西硬拼呢? 原来刚才那番“据险而守,与明军一战”的话只是说给大多数人听的。 孙可望实际另有打算。 这时,孙可望拿出一张颇为潦草、古旧的地图,指着上面道:“云南那边我们是不好去的,却可以尝试向南穿过镇安府、归顺州到越南去。 离开了大明,明军肯定不会再追我等了。 越南那边情况我也打听过一些,虽说是国外,但很多风物跟大明差不多。 我们掌握兵马,不怕混不开。若实在不行,我们就像昔日闹大明那样,在越南闹个天翻地覆!” 孙可望这番话还是颇具蛊惑力的,说得张胜、狄三品愁眉舒展、连连点头。 张胜直接问:“大王需要我等做什么?” 孙可望道:“你二人领一部精兵,从泗城州南下,先去探出一条路来。记住,尽量别让当地土司知道你们的身份。 探好了路,就在南盘江附近等着接应本王。看好了,就是地图上此处。” 孙可望在地图上所指,却是后世百色,只是如今这里在地图上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有人烟聚集的标识。 “遵命!” 听两人应了,孙可望为以防万一,又道:“这只是以防万一之计——先前本王跟大伙儿所说那番话也不假,借助地利,我们对抗明军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若真能将明军击退,我们自然也就不用跑了。为了避免军心动摇,你们行事一定要隐秘。知道吗?” “知道了!” 因为是探路,孙可望并没有给两人太多兵马,只拨了一千精兵,便让他们随着其他从老营出去的队伍离开了。 ··· 三日后,广西明军对孙可望部发动了全面进攻。 李定国与杨国栋各领一镇边防军为主力,又以四镇广西卫戍军为侧翼,由怀远镇、福禄镇一线,往西北方向直推。 人数多达四五万的土司兵,则跟在主力部队后面捡漏,或者清扫一些残余流寇。 广西是多险山恶水,一些城池、堡寨位置也很险要,易守难攻。 但明军的火炮、手榴弹乃至炸药爆破手段,却是令这些险要堡寨都如同纸湖的一般。 战争开始后,孙可望部流寇几乎都是一触即溃,一窥千里。 督战队拦都拦不住。 这种情况下,别说孙可望领兵才能一般般,即便把李定国换过去,也未必能控制局面,改变局势。 所以,孙可望也只能跟着溃逃。 待逃到泗城州的州治古勘洞,他身边仅剩一万余人,精兵不足三千。本就不多的粮草辎重等几乎丢失殆尽,倒是往日里抢的金银财宝众人还带了一些——毕竟这玩意儿更好携带。 如此凄惨的场景,可以说让孙可望欲哭无泪。 “大王,明军怕是要不了一日就会追到此处,现今该如何是好?”在古勘洞歇下来后,一众将领来到孙可望这边询问对策。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是一触即溃的大溃逃,孙可望麾下主要将领几乎都活着。少数人不在,那也是投降大明朝廷去了。 这些人都是张献忠昔年转战陕西、中原、湖广、四川等地带出来的。其中一些资格较老的,甚至经历过张献忠被朝廷大军围剿得只剩一千多人的凄惨局面。 所以,这些将领中的大部分都没觉得眼前真就到了绝路。 即便真到了绝路,他们只是大西将领,又不是大西王,可以投降朝廷,最次也能当个俘虏,又不是非要顽抗到死。 他们可是听说了,朝廷对流寇出身的俘虏并非一杀了之,而是会进行改造。 弄不好,他们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军呢。 孙可望看向剩下的人,主要是三名在张献忠时期就曾做到都督或者一路总兵的老将,王自奇、王运行、关有才。 然后就是一些后来冒出头的将领了,如张明志、张虎、贺九仪、余大封、程万里、李定、李顺等。 听了听外面溃兵乱糟糟的声音,孙可望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带着外面这些溃兵我们是逃不掉的,事到如今只能带领少数精锐走了。” 王自奇道:“大王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即便是只带少数精锐,我们又能往哪里走?” 安卓苹果均可。】 “开战之前,本王已经让张胜、狄三品由此南下镇安府、归顺州探路···”孙可望当即将他所留退路说了。 他既然要带精兵走,这些将领肯定也是要带走的。有足够多的将领,又有一定数量的精兵,去了越南他的队伍才能迅速壮大。 所以,到了这时候,他前几日做的事也没隐瞒的必要了。 众将听完都不禁恍然。 他们就说怎么之前的战斗中没瞧见张胜、狄三品呢,有的人还以为他们偷偷投降朝廷了,没想到居然被孙可望派去探路了。 待众人反应了会儿,孙可望又道:“如今他们虽然没传来什么回信,但想必已经有所收获。 即便没有,我们凭借三千精兵,闯也能闯到越南去!” 听完,众将交流了下眼神,纷纷点头。 有些人虽然对去国外顾虑重重,可对投降朝廷顾虑更大。 何况,投降朝廷也不是想就行的,说不定刚露出苗头,就被孙可望等人杀掉也不一定。 出于各方面考虑,最终众将都同意了遁去越南的事。 为了顺利带着精兵和人数占大多数的溃兵分离,孙可望下令抢掠古勘洞。 这里作为州治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和繁华地区的城池难以相比,但毕竟是一座城,居住有上万百姓。 溃兵们一放抢,直接就失控了,很快变成烧杀抢掠。 很快入夜,火光、烟雾、惨叫声笼罩整个古勘洞城,让这里变得如同人间地狱。 孙可望等趁此机会,带着近三千精兵悄然离开,对这座小城没有一丝怜悯,也没又一丝留恋··· 次日上午,徐佑就带着边防军第十九镇一营兵马先赶到了这里。 这时,小城中的烧杀抢掠已经结束,溃兵们大部分四散而逃,小部分死在了城中——毕竟古勘洞居民也多有土人,寻常百姓也多有彪悍之辈,不会任由溃兵抢掠宰杀。 还有极少数溃兵仍游荡在城里,寻找财宝,或者继续释放杀戮的欲望。 徐佑虽然也出自大西军,当年见过不少比这还惨的场面,可经过这两年的“军中思想教育”,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不少。 虽然古勘洞多土人,他与这些百姓也素不相识,但瞧见城中到处都是百姓尸体,烟火处处,血流成溪,他还是不禁气得直咬牙。 “孙可望这个畜牲!”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千总问道。 徐佑恰好听见城中还有零星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便道:“搜城,将所有流寇都捉起来,交给军情司和军法司处置!” 正文 第604章 孙可望: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交给军情司,是希望通过军情司的审问获知孙可望等流寇老营人马的去向。 交给军法司,则是由军法司裁定这些俘虏的罪名,然后依据军法处置。如这般对百姓烧杀抢掠让大明新军碰个正着的,一般都难逃死罪。 同时,徐佑也没忘记让斥候到周围探查,一则防备敌人,二则探查孙可望等人的去向。 可惜等到下午李定国、杨国栋率领大军到来时,徐佑部仍一无所获。 李定国了解全部情况后,再加上军情司从俘虏口中审问出的一些情况,便看向地图道:“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除了向西逃入云南,便是向南遁入越南了。 这样,杨总兵带领你部及一镇卫戍军向西收取利州(州下州),本督则携带标镇及一镇卫戍军、部分土司兵南下镇安府。 西、南皆多土司,孙可望他们除非化整为零,只要人马稍众,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我们还是有机会追上的。” 杨国栋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完,两人开始分兵。 一日后,向西去的杨国栋成功收取了利州等原来被流贼占据之地,并顺手或杀或俘了一些流贼溃兵,却并没有发现孙可望老营人马的踪迹。 另一边,李定国经过两日的行军进入镇安府,终于是获知了孙可望老营人马的消息。 这让众将士精神大振,当即加紧追击。 孙可望等人在镇安府却是前行艰难。 他们虽然在古勘洞抢了一波粮草,但汇合了张胜、狄三品后,三四千人的队伍仍是几天就将粮草消耗殆尽。 于是只能一边抢掠,一边南下。 原本,当地一些土司势力还畏惧他们人多势众,警惕地没有招惹。 可如今孙可望部动辄抢掠山寨、屠戮族人,就没哪个土司能接受了。 这些土司没有联合起来前,一个个的实力比较小,自然不是孙可望老营精锐的对手。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可他们仗着熟悉地形,又惯于丛林中战斗,那些幸存的土人战士便如跗骨之疽一般跟着孙可望等人,找到机会就放一阵冷箭,或者偷袭个别落单之人,令孙可望等将领不厌其烦不说,还大大拖慢了其队伍南下的速度。 就这样过了几日,李定国部的斥候终于和孙可望部的后哨有了接触。 孙可望本想再次舍弃部分伤、弱人员,精简部队,加快南逃的。 结果才有动作,就被几只联合起来的土司队伍纠缠住了。 李定国趁机率领督标镇来攻,再次大败孙可望。 在丛林追逃战中,阵斩孙可望麾下程万里、龚彝、王显明、张文明四员战将。 俘虏了昔日大西军大将王自奇、王运行。 另斩杀孙可望老营精锐七八百,俘虏了五百余人。 不过,死在土司势力手中的流贼精锐同样有四五百人。 因为战场是丛林,战斗时间又接近傍晚,最终还是没能抓到孙可望,让其与部分流贼骨干逃了出去。 考虑到流贼这次被击败后,最终聚集在孙可望身边的流贼大概率不足一千,甚至可能不足五百,李定国便将继续追击的任务交给了镇安府、归顺州的土司。 他则带着大军就地扎营歇息。 原本,他是想当夜就让电讯组向南京发送电文,传达此番剿贼战报的。结果电讯组却告诉他,这里无法跟电讯处联系。 “可知为何?”李定国问。 “我等也不清楚。”电讯组组长皱着眉道,“或许是此地过于山高林密,又或者是有自然磁场等能影响无线电传播的存在。” 李定国剑眉皱成一个大疙瘩。 他完全听不懂。 事实上,电讯组的人对这些也不怎么懂,不过是在培训时背诵过相关知识,如今照本宣科而已。 “有办法解决吗?”李定国又问。 “没有,只能等明日大军开拔,换个足够开阔的地方试一试了。” 原本李定国还想向军务院那边请示,要不要他率大军继续追击孙可望。 其实,如今他已算是完成朝廷所交代的剿灭孙可望部流贼的任务了。 孙可望部原本盘踞在庆远府、泗城州一带,有数万大军。如今被他打得可能只剩几百人,还在向越南逃,等其真逃去了越南,广西也就算没事了。 如果孙可望能活着去到越南,只要他不蠢,就不会再回大明。因为大明如今是没有流贼滋长土壤的,大明军队实力也越来越强,他回来只会找虐。 作为一名有着一定治理地方经验的将领,虽然李定国如今不需要治理地方,甚至也不需要担心后勤问题,但带领数万大军在复杂地形追击几百残敌本就是一件不智之事。 只因他和孙可望毕竟曾经同为张献忠义子,担心朝中误会他故意放跑孙可望,这才犹豫着是否领军追击。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他都准备宣布这场战争结束了。 一夜过后。 李定国率领大军继续向南,准备前往镇安府府治德保。同时,他遣散了大部分土司兵,只留少部分精锐作为向导。 其抵达德保后,电讯组终于联系上了南京电讯处··· 南京,紫禁城。 朱媺娖收到了李定国发来的电文战报,以及后续如何追剿孙可望残部的请示。 如果是在大明内地,如当年李自成被困于商洛山、张献忠被困于归州山,流贼容易死灰复燃,朱媺娖肯定是要不惜血本地将其剿灭得一干二净。 但孙可望这边情况明显不同。 孙可望离开了大明,再想回来就很难,即便潜回来,也不可能再拉起一支流贼大军。 另外,放孙可望去越南对大明而言其实是有用处的。 “放孙可望去越南,不管他能不能在那里闹出大动静,只要他还活着,将来大明就多一个借口出兵越南。”郝光明在另一边说道。 “嗯,我正是这么想的。”朱媺娖微笑,“而且,朝廷目前虽然钱粮充足,却也没有奢侈到动用数万大军到丛林中去追击几百残敌的地步。” “说的不错。” 之后,朱媺娖召开了个小型的军事会议,跟李岩等人商量了下,便向李定国发去电文军令。 主要内容有两条。 一是让李定国将追击孙可望部残敌的任务交给当地土司,并向当地土司通报朝廷所给的孙可望赏格——活捉其人赏五千两,斩获其首级则只有三千两。 二是,让李定国领军在镇安府德保就地过年,待春节之后,领兵巡视广西南部边境重要关塞,担负起提督广西军务的职责。 出兵配合杨展平定云南沙定洲之事,朝廷将交给杨国栋的第十九镇去做。 至于这一战的功劳评定、奖赏发放,却不是这么快能定下来的了,需过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半个月后。 越南北部,某个小山村被三百多强盗袭击,村中男子被屠杀殆尽。 站在山村路口前,看着村中的血与火,须发纠结犹如野人的孙可望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后,他却不禁回望北方,情绪复杂地喃喃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正文 第605章 卞玉京看新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转眼到了昭武三年正月。 初八以后,官府各衙门都已开衙,至于商铺、酒楼、茶肆等,很多过年都没关门儿。 正月中下旬这段时间,百姓们比较闲,又处在过年的气氛中没有完全脱离出来,正是街市最为繁华热闹的时候。 上午,卞玉京正在小院里看报。 并非大明报,而是其他报刊。 以前她几乎只看大明报,因为其他野报基本就是抄大明报的内容,没什么新鲜文章,即便有,真假对错也不可知,没有阅读的意义。 但自从朝廷整顿报业,民间报刊不仅变得规范起来,自身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在这种情况下,各类报刊上较好的白话文章也纷纷涌现。 卞玉京作为语文老师,很清楚白话文是将来文学发展的趋势,至少是朝廷所倡导的,所以她很注重自身白话文素养的提升。 可惜目前大明除了一些白话文,就只有报刊上有白话文章了。 平时在学校教书,她的时间只够阅读大明报、京报等少数报刊,如今放寒假,才有时间阅读其他的报刊。 “近日,宁沪铁路姑丹段终于落成,即将开通试运行。” “我江南第一条铁路即将部分开通,提前运行!” 她连看了好几份报纸,上面都有关于姑丹段铁路即将开通的新闻报道。 所谓姑丹段铁路,指的是太平府府治姑熟,既采石矶,至镇江府府治丹徒的铁路。 去年卞玉京虽然在《大明报》的照片上看到了火车运行的样子,但那毕竟只是照片。想到如今能亲眼见识铁路、火车,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还有机会乘坐,她也是满怀期待。 “阿姐,艺术团的戏班到我们街道附近搭台演新戏了,免费的呢,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卞玉楼走进来有些雀跃地道。 “是吗?那我换身衣服再去。” 说完,卞玉京进了屋里。 朝廷的艺术团,卞玉京去年就早有耳闻,据说是专门编演新戏宣传朝廷政策的。 去年刚出来时,一直在随宣传队下乡,最后更是长时间在南直隶其他州府搞宣传。故卞玉京虽然听到不少说艺术团新戏好看的,却从来没看过。 后来朝廷在南京城建立了一座剧院,百姓可购票前往观看。 谁知想要观看的人巨多,以至于一票难求。卞玉京虽然昔日有不少人脉关系,却不想因小事求人,所以一直就没去过剧院。 今日艺术团的人既然来免费演出,她当然要去看看新戏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屋中,卞玉京将身上的内衣换了成了老式的肚兜,这才换上一身女式儒服。 虽然已经穿戴有两个多月了,可卞玉京每次看到这据说是当今陛下参照“仙界”女子衣着设计的内衣时,仍不禁脸色羞红。 因为这内衣所展现的女性身体轮廓美,与大明女子所习惯的含蓄美完全不同。若不是说日常穿一穿这内衣有助于保养女子身体,恐怕都没有女子会穿。 事实上,即便现在,和南京内衣厂的卫生巾、底裤等产品比起来,这款替代肚兜的内衣销量也相当小。 卞玉京是出于对天子的信任,以及对朝廷的支持,才选择买一些回来和妹妹穿的。 但也只敢放假居家时穿,若到外面,必然要换回肚兜的··· 出门后,卞家姐妹俩很快就来到了戏台附近。 这是附近的一片相对较为开阔的地方,平时有不少人在此摆摊。如今在这片地中央出现了一座临时搭建的戏台。 戏还没开演,但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还有不少巡警在维持秩序。 趁着人还不算太多,卞家姐妹找到了一个距离戏台几十步的地方,耐心等着。 这中间,听到一些人的议论,两人才知道来此免费演出的是艺术团下的新人戏班。 原来,大明艺术团下面有不少个戏班,其中较有名气的自然是那些去年就开始演新戏的戏班,据说其中几个红角儿名头已经和民间一些有名的戏班红角儿不相上下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至于新人戏班,顾名思义,演戏的基本都是新人,演技也必定不如那些“老人”纯熟、好看。 虽然这么说,但周围百姓对接下来的演出仍旧充满期待——别管新人、老人来演,他们都是头一回看,都觉得新鲜。 卞玉京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一声罗响,新戏终于开演了··· 在卞家姐妹所住街道附近的这次免费演出,一共三场戏,都是政治宣传的样板新戏。 第一场叫做《田税改革:大田村百姓苦尽甘来乐开怀》。 讲的是大明田税改革落实前后,大田村百姓生活状态及精神面貌的变化。 这大田村的田地,原本是大明开国时均分给本地百姓的。 但后来其中一家姓黄的人家做生意发了财,就开始趁着其他村民在灾年青黄不接时低价买卖其土地。 再后来,黄家偶尔出现一两位秀才,甚至举人,官面上有了依仗,又有了部分免税特权,一些村民图小便宜更是主动将田地赠送给黄家,只求为其佃户。 最后,大田村数万亩良田便都成了黄家的。 刚开始,黄家对同村佃户还算不错,可到后面就越来越苛刻、狠毒了,甚至以不再租给田地为要挟,欺男霸女,收取的租子更几乎高达七成。 大田村虽然土地肥沃,可除了黄家外的大多数村民一直都活在饥饿之中,生死边缘。 就这,黄家还因为修桥铺路以及饥年相应朝廷号召赈济乡亲,被十里八乡称为黄大善人。 事实上,铺路修桥那都是为了方便他们黄家人出入,役使的也是本村百姓,黄家并没有出几个钱。 赈灾也只是做两天表面功夫——明明家中粮仓里的粮食都要烂掉了,却跟村民们说他家也没粮食了。 在经历过崇祯后几年的天灾磨难后,昭武皇帝登基,百姓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田税改革,清丈专员下乡,与地主黄家展开了斗智斗勇。 村民因为被黄家欺骗,对清丈专员先是不信任、敌视,最后因为清丈专员的种种友好行为而感动,改变了态度,渐渐站到了清丈专员这边,和他们一起对付黄家。 最终,清丈专员不仅丈量清楚了大田村的土地,更取得了黄家欺压百姓乃至犯罪的一系列证据。 于是不仅黄家通过各种非法手段霸占的土地被归还给老百姓,就连其通过正当手段购买的土地也被朝廷没收,变为官田,重新租给百姓耕种。 官田租子只有三成,昭武皇帝定下来的田税很低,即便是上田,每亩也只需交半石田税。 再加上清丈专员队伍在清田的同时,顺带推广了昭武皇帝带来的优良粮种,又带领百姓疏通了沟渠,当年秋天,大田村百姓可以说家家户户都获得了大丰收,粮食都从谷仓中溢了出来。 最后一幕,便是大田村百姓,欢欢喜喜杀猪准备过大年,一副全村乐开怀的喜庆场面。 虽然看戏的都是城市居民,其中有过种田经历的很少,但因为这出新戏铺垫足够,演得也很真实,让很多百姓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甚至化身其中的神奇感觉。 中间看到大田村百姓被大地主黄世仁欺骗,跟清丈专员作对,不少百姓气得直骂人,有的骂黄世仁,有的干脆骂村民愚蠢。 待看到黄世仁为了对付清丈专员,准备用美女诱惑陷害时,很多人都捏一把汗。 不过,见清丈专员经过好心村民提醒,并没有中圈套,反而将计就计拿住黄世仁把柄,观众便不禁高兴欢呼,夸赞那个提醒专员的村民。 等看到最后,大田村百姓都分得了田地,又获得了大丰收,粮食吃不完,一副乐开怀的场面,观众们也都满脸开心的笑容··· 卞玉京出自官宦家庭,之后有沦落风尘,对农村百姓生活本来没有任何同感的。 可是看了这出戏,她却跟其他人一样被带动了情绪。 等到最后恍然醒悟时,她不禁暗道:这就是朝廷艺术团的新戏吗?可真是厉害! 正文 第606章 朱媺娖指导新戏,方以智荐徐正明 , 第二场戏名为《解放妇女:顶梁媳妇石红梅》。 这场戏就很贴近南京普通市民生活了。 讲的是石红梅丈夫两年前到北边从军报国,至今未归,也未有消息,人们都说他死了。 家中本靠着公公做刮脸匠为主要经济来源,结果再石红梅丈夫走后没几个月,公公便生了一场大病,就此卧床不起。 家中没了主要经济来源不说,还要支撑公公的药费,石红梅又有一儿一女要养,靠她和婆婆在家纺布卖的那点钱根本维持不下去。 到了最苦难的时候,婆婆说要将孙女卖了,一则减少一份口粮消耗,二则可以换些钱供家里渡过难关。 石红梅死也不愿,跑回娘家借了点粮食,才又维持了一段日子。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眼见着婆婆已经在联系人贩子了,石红梅焦急不已,却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一支神奇的部队进城了,那就是监国公主的部队。之后没多久,监国公主入主南京,登基成为新帝,南京各方面都在发生着变化。 其中一项,就是开办纺织工厂,招收女工。 南京原来虽然也有不少私人的纺织作坊,但早就招满了人,而且对女工手艺要求也颇高,想进去很难。 朝廷开办的纺织工厂不仅招人多,而且对女工手艺要求也比较低。 就这样,石红梅进入了纺织工厂,每月领着一两以上的工钱,一下子解决了家中困难。 不仅如此,她的家庭地位也随着收入的提高不断提高。原本家中什么事都是公公婆婆说了算,即便是婆婆要卖她的女儿,她也能哀求,无法阻止。 但当后面她在工厂升为生产小组的组长,每月带回近二两银子时,婆婆遇到事便主动询问起她的意见来。 最后一幕则是石红梅将一双儿女都送入小学上学,回到家中则见到了她的丈夫,却是丈夫随着将军转战南北,终于载誉归来··· 这出戏虽然剧情比较平澹,但众多百姓却看得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因为其中一些事就是他们中某些人的真实经历。 也因此,百姓对这出戏的议论也更多—— “这戏里说得对,女子也要敢于走出门,才能赚大钱,赚了钱在家里说话才能硬气。” “可不是嘛,当初要不是我和婆婆一起去了纺织工厂,我家日子哪儿能过得像现在这么红火?” “进工厂的不算什么,那些当小学老师的女子才真好呢,工钱高,还被人尊重。等我家英子学有所成,也要让她当个小学老师。” “···” 在百姓的议论中,第三出戏《精忠报国:周铁牛迷途知返舍身抗清》。 周铁牛是一位出身农民军的普通士卒,因见清虏入关肆虐,主动反正,投入朝廷军队抗击清虏,最终牺牲,却赢得了身后美名的感人故事。 以前,民间关于武将的故事大多讲的是大英雄大豪杰,总之不管出身怎样,最终都成了大人物,做了一番轰天动地的大事。 而且多以百姓喜闻乐见的圆满结局收场。 这第三出戏中,周铁牛到最后也只不过做到新军队正而已,一直都是个小角色,最后还在抵抗清虏的战斗中壮烈牺牲。 虽然朝廷将其名字铭刻在纪念碑上,骨灰送入英烈园供奉,更是选了孤儿继承其香火和朝廷嘉奖,但仅就结局而言这故事无疑是悲壮的。 所以,即便观看的不少百姓并未经历过战争,也没亲眼见识过清虏的凶残暴虐,但还是看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心中对大明将士多出一份敬重来··· 像这样的新戏演出,正月里在南京各区各街道轮番开展,基本上每条街道都会展开一次,算是弥补去年艺术团演出在南京城这边的缺失。 皇城外,大明艺术团“衙门”所在地。 一座占地不小的大院落。 其中一个院子中,大明艺术团主事冯梦龙、戏曲社提举阮丽珍以及其他几位戏曲编导人员,正在聆听“圣训”。 “开春后,朝廷便将对清虏用兵,即便不能一战尽灭之,也定能收回辽东不少土地。 在那之后,朝廷将对辽东进行开发,嗯,你们可以理解为大规模开荒种田。 如此必定要移民实边的。虽然朝廷有迁徙阻碍清田、摊丁入亩者地政策,但仅靠那些人是不够的,还需鼓励百姓主动前往北方开荒种田。 后面,朕会派人送来一份鼓励百姓到关外种田的政策白皮册过来,到时候你们照着上面的内容,编导出几部相关的戏曲来。 当然,百姓主动移民的话,不止能去东北,去西北也行。 总之,告诉人稠地狭之地的百姓,不要待在家乡内卷,过苦日子,要大胆的到边疆去开创更美好幸福的新生活。 听明白了吗?” 一众人听完,只有冯梦龙等少数几个人若有所思,大多数人则紧皱着眉头,似懂非懂。 他们可不敢让朱媺娖再详细地讲清楚,当即便跟在冯梦龙后面应道:“微臣等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好。”朱媺娖微笑点头,“朕期待诸位的新作。” 说完,下令摆驾回宫。 回到武英殿,朱媺娖才坐下来歇息没多大会儿,宦官便进来禀报,说方以智求见。 方以智目前担任大明自然科学院院正,兼职物理科学院院长、大明报自然科学特刊总编辑,一身数职,平时还要带着一些理科人才做实验,可以说忙得很。 作为一个大忙人,方以智如今很少求见。 因此,听闻其主动求见,朱媺娖还是颇为好奇的,当即命人宣见。 方以智进来行礼后,开门见山地道:“微臣此来是向陛下举荐以特殊人才的。” 或许是对自然科学知识的深入学习,以及太过忙碌,方以智身上的儒生气质澹了很多,如今越发地像一名科学家了。 “什么人竟然需要方卿亲自推荐?”朱媺娖好奇地问。 心中也期待起来。 方以智道:“此人名叫徐正明,善造奇巧之物,不知从哪里打听的消息,以为可以进入自然科学院,便找到了微臣这里。 微臣观其人虽然对于自然科学方面懂的不多,但于发明创造方面确实擅长,甚至还发明过一种能载人短暂滑翔的木鸟,算是特殊人才,便来荐予陛下。” 方以智才说完,另一边的郝光明就开口了。 “竟然是这个人,你们明代‘飞机’的发明者啊。虽然他发明的‘飞机’只是失败品,但这人的想象力、发明创造能力、动手能力都是母庸置疑的。 这个人你收揽后好好培养,就算不能成为大发明家,对于实现诸多我们这边的技术、造物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听了这话,朱媺娖凤眸不禁露出喜色。 于是问方以智,“此人现在何处?” “启禀陛下,就在自然科学院内。” “那便宣他觐见吧。” 正文 第607章 启发,荷兰 , “草民徐正明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徐正明三十几岁的年纪,相貌没什么出奇的,衣着朴素,此时神情中带着紧张与局促。 显然,他没想到会被皇帝召见。 “听说徐先生能做出载人短暂滑翔的飞鸟?”朱媺娖像聊家常一样跟徐正明聊起来。 徐正明则紧张地对答:“只能飞十几步远···” 聊了一会儿,朱媺娖、郝光明才算是对徐正明这个只存在于后世野史中的奇人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徐正明本身算是中小地主家子弟,他父亲在世时,家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轮到他当家做主后,因为他酷爱木工,还总想着做出能载人飞天的木鸟,靡费了不少金钱,甚至还摔断过腿。 家业也就渐渐落败下来。 即便如今他家已经落得和贫苦百姓差不多,他依旧痴心不改,一心一意研究如何制造更好的木鸟。 钱财不够用了,他就通过做木匠活儿赚取一些。 因为他“不思进取”、败了家业,他媳妇都气得带着儿子住回娘家多年,就差跟他离婚了。 但徐正明依旧不准备回头。 他本是苏州吴县人,因为平日里埋首搞发明,他对外界消息接收的要比其他人更迟一些。 不过,在骤然听闻“监国公主乃仙女下凡”、“神鸟灭清虏”、“铁甲船”之类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后来听得多了,才慢慢变得将信将疑。 近一年,得知了更多相关消息,他终于下定决心到南京城看一看。于是变卖了最后的家产,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到了南京,他四处碰壁,也没见到传说中的“神鸟”。 不过单是那些禁卫军手中的神灯,江上的铁甲船,便让他觉得不虚此行了。 于是,他还是在南京找人资助他继续研究木鸟。 可惜很多人听了他的想法后都哈哈大笑,根本不信他能制造会飞的木鸟。 不得已,徐正明只能在南京一边当木匠打工赚钱积攒资金,一边继续找门路。 直到不久前,他才听到了一些关于自然科学院的消息,并找了过去,见到了方以智··· “徐先生有没有想过,与其上来就做能飞的木鸟,不如先做能在地上跑的,由易到难,一步步来。” 徐正明闻言不禁道:“地上跑的?不是已经有了马车、推车等物吗?” 方以智在旁边捏了把汗,心想:这徐正明之前表现得还不错,怎么跟陛下聊了会儿就忘记是在御前了? 好在朱媺娖并不在意徐正明说话时的态度。 她笑着道:“现有的马车、推车等,其实都还不够方便。火车徐先生知道吧?” “草民在报纸上见过,但并不曾亲眼见识,听说不久就要在南京出现了。”徐正明答道。 “那徐先生可知火车是靠什么行驶的?” “听人说是靠蒸汽机,也有人说是大水壶。” 朱媺娖笑着道:“火车是靠蒸汽机行驶,那徐先生可想过造出一种能在平地依靠蒸汽机行驶的车呢?” 徐正明听了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却又不好意思道:“草民倒是想,可是草民并不懂蒸汽机。” “不懂可以学。”朱媺娖道,“人若想有所成就,仅靠空想是不行的,还需依赖前人以及众人的经验智慧。 就比如说你要造会飞的木鸟,你若是明白鸟儿为何能翱翔于天空中,成功造出木鸟的可能是不是就高出很多?” “确是如此!”徐正明觉得受到了很大启发,激动地应道。 朱媺娖道:“我大明当前物理学识最深者,非方卿莫属。这样,朕便做主,让方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这样你就可以跟他学习物理知识了。 另外,你再到南京密造局挂职,负责为朕研制一些器物,也可以开阔眼界与思维。” “谢陛下!” 徐正明虽然情商略低,却并不傻,知道朱媺娖这是给他官儿当了,而且还给他找了个名师。 这意味着他距离制作一只真正能载人飞天的木鸟的梦想近了一大步,自然是高兴无比。 ··· 几日后。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开了一场较为特殊的军事会议。 与会的除了军务院督理、协理大臣及各司主官外,还有海军都督府左都督郑芝龙、秘书处文秘郑森,另外青龙营参将宁江龙、游击阎应元也被特旨召来旁听。 殿内屏风立架上挂着一副地图,却是东蕃岛图。 “诸位请看,荷兰人建城所在便是此处,我们称之为‘大员’。其城堡,我们则译为‘热兰遮城’。” 郑森站在地图前,用教鞭指向东蕃岛上标注了“大员”的所在。 “这荷兰在西方本土有多大?人口几何?能派遣多少兵马到东蕃岛这边来?” 问出这话的是一位须发花白、身材干瘦的老者。 此老名为叶廷桂,河南归德府人,天启二年进士,曾官至蓟辽总督。在官场虽然只有一二十年,但政绩卓着,尤其是在处理军政问题上。 另外,其人在镇压流寇及抵御北虏、清虏上也都有着不俗的战绩。 因为身上多处受伤,不得不在崇祯十三年就请辞退休养病。 历史上,叶廷桂在去年就该病逝了。但朱媺娖在去年春季,就派人将其从寓居的衢州请到了南京,让待在太医院的众多名医为其调理身体。 再加上后世的一些药物,如今此老不仅没有病逝,反而身体渐渐康复——毕竟此老今年也不过62岁。 身体好了后,叶廷桂便应了朱媺娖的征召,进入军务院为协理大臣,专管军法方面的事务,同时参赞军机。 郑森听了叶廷桂的话,却不由露出古怪之色,道:“荷兰准确来讲其实是一个国家的省份。该国名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原处于西班牙帝国的统治下。 只是近百年来,西班牙势力日趋衰落,国内危机不断,位于此处一众城市的商人、农民、手工业者因为不满西班牙王室的残暴统治,便开始闹独立。 大约是在六十多年前,他们成立了联省共和国,之后又跟西班牙断断续续打了三十几年,才在约三十年前和西班牙签订了停战协议,实际获得独立国家地位。 当然,西班牙依旧是不愿意在名义上承认其已经是独立国家的,并且对该国家的部分城市仍进行着一定地统治。” 一众大臣听着郑森的介绍,再看着旁边那副世界舆图上离大明万里之遥的一个小小区域,不禁面面相觑。 虽然众人平日里已经不充了不少世界各国的信息,可当深入了解这些西方国家时,仍对其政治上的事感觉满头雾水——因为那和神州这边完全就不是一个思维模式。 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这个荷兰领土顶多也就大明一两个省大,怎么敢横跨万里来招惹大明的呢? 就在他们如此想时,郑森又曝出一个更令他们惊讶的消息。 正文 第608章 先礼后兵,制度缺陷 , “我们之所以称其为荷兰,是因为尼德兰各省中以荷兰省实力最强,几乎是其他各省之和。 另外,在东蕃岛建立了热兰遮城的,实际是该国一个名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份制公司。” 听到这里,军务院众人再次震惊了。 然后脸色就都难看起来。 虽说此前大明对东蕃岛也不甚重视,荷兰人是想要占据靠近福建的澎湖不可得,被大明水师击败后,退到东蕃岛上的。 可想到一个西方小国的民间“公司”竟然敢来招惹大明,众人便感觉像是作为老虎,胡须却被一只老鼠给捋了一把一样。 虽然没什么伤害,但侮辱性却极强。 至于公司是什么,并没谁去问。 因为大明如今也是有公司的,其他的不说,官方的就有淮盐批发公司、大明糖业公司。 况且“公司”也非是完全的泊来词,在古籍中是能找到的,至多语义有所区别罢了。 另外,他们还知道,朱媺娖之所以召开今天这个军事会议,除了朝廷已经决定将东蕃岛正式改名为东番府,归福建省下,容不得夷人在上面建城立寨之外。 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大明糖业公司那边上奏,认为荷兰人在东蕃岛上役使大明百姓种植甘蔗、制糖,已经和大明糖业公司产生了正面的利益冲突。 “诸卿或许不知,大明糖业公司虽然是去年才建立,但其在东蕃岛开荒种植甘蔗,又利用新技术生产白糖,然后再通过郑家商业船队贩卖到朝鲜、日本,或是南洋,利润丰厚。 仅是去年下半年,朝廷就从中分得了一百多万两白银的利润。 这还只是个开始——可以预估到,待将来大明糖业公司发展起来,很可能每年给朝廷带来近千万两的利润,甚至更多。” 嘶~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军务院众臣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虽然他们不是政务系统的官员,却也明白每年千万白银的利润是何等巨大。 须知,之前大明盐课收入最高时,一年也只能贡献两三百万两而已。盐政革新后或许可以达到五百万两以上,但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论暴利,这海外糖业还要超过盐业。 “陛下。”震惊之后,红娘子第一个开口了,“既如此,我们就更不可能让荷兰人留在东蕃岛上了。 左右荷兰也只是西方一个小国,在东蕃岛上建立城堡的更只是其国中一个公司。 俺们派出一支兵马过去,将他们赶跑就是了。” 红娘子说完,朱媺娖没说话,而是看向郑芝龙。 郑芝龙苦笑着道:“红都督(红娘子已升任陆军都督府左都督)有所不知,荷兰东印度公司虽说主要由其国内商人组办,但荷兰国家在其中亦有股份,就好像朝廷在大明糖业公司中有股份一样。 而且,荷兰给予了该公司在海外与国家近乎等同的权利,且其有战舰数十艘,一万多名陆军兵员。 我们要赶跑热兰遮城的荷兰人,甚至将他们消灭,并不难。 可在此之后,恐怕就会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报复了——近几十年,他们在南洋势力正强大,不仅有一支强横的舰队,更占据了众多海上交通要道。 一旦与他们开战,我们朝廷与民间在南洋的贸易恐怕都将受到一定影响。 另外,他们的舰队也极可能来到东蕃岛及东南沿海报复我们。” 听了郑芝龙这番话,众人再次打量东蕃岛那副地图,注意到南洋众多岛屿势力的标注,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一阵沉默后,李岩问:“郑都督,我大明水师如今有十几镇兵马,纵然并非所有水师都适合海战,但防御东南沿海总没问题吧?”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郑芝龙道,“甚至,若能集中金陵号、朱雀号等铁甲战舰,我们水师战胜荷兰人舰队的机会也不小。” 李岩听了一笑,道:“既如此郑都督还畏惧什么?荷兰人占据我大明疆土,役使我大明百姓,阻我大明商路,难道不该解决吗?” 郑芝龙一时无言。 其实他也不是说不想打荷兰人,他只是想告诉众人开战的后果,以免到时候朝廷、民间的海外贸易受到影响,物议汹汹,他们水师的人被拉出来顶罪。 “李督理说的不错,荷兰人必须要打。”这时朱媺娖站了起来,“不过,荷兰人如今在南洋势大也是事实。 所以,朕决定先礼后兵——先着礼部派人到东蕃岛大员,向荷兰人宣誓我大明对东蕃岛的所有权,让他们克期出境。 如果他们不离开,那就怪不得我们动武了。诸位或许不知,荷兰人与我大明亦有不少贸易关系的,且他们极其重利。 一旦双方真的开战,贸易断绝,或许他们比我们更难以承受其中的损失。” 听此,众臣再次议论起来,不过这回却是没谁出来发话。 朱媺娖一时没看明白,另一边的郝光明却不禁道:“你说的是政治问题啊,开的是军事会议,这里也都是军务大臣,就算有什么想法,他们也不好跟你提的。” 朱媺娖恍然。 随即便道:“今日会议便到这里为止吧。” 说完,起身当先离开武英殿正殿,到了后面她的专属休息室。 这时郝光明在另一边继续道:“当初你设立军务院,将军务从内阁中分离,原本是想用秘书处作为一个可以帮你处理军政要务的核心机构。 但秘书处成长起来太慢了,而这个能够同时涉及军政事务的核心机构又是君主治理国家所不能缺少的,所以你才会遇到今日这样的问题。” 朱媺娖沉默着,仔细回想登基以来处理军政事务的种种情况,发现却是如郝光明所说的一般。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大明而言,纯粹的军政分离不可能,因为那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处理太多事务,所以至少得有一个能帮她分担的机构。 组建秘书处便是为此。 然而,后面两年来,她对各方面的事务基本都能做到乾坤独断,再加上军政方面的事务都排得很紧密,却处理得很顺利,便让她忽略了最初的想法,也忽略了建设秘书处。 如今,随着她以及大明的目光投向国外、海外,同时涉及军政两方面的事务不断出现,最初所设制度的缺点就越来越明显了。 “所以,现在是加速培养秘书处人员,还是恢复内阁在军事方面的权利?”虽然知道问题是什么,但对于该怎么处理朱媺娖却拿不定主意。 郝光明沉吟了一会儿,道:“恢复内阁权利,等于制度上的倒退,也有损你的威严,最好别做。 不过,秘书处想要成长起来恐怕还需要不断时间,所以我觉得你干脆将带清的军机处制度挪过来用算了。 军机处,一个因事而设的临时机构——遇到需要军政双方联合商议、处理的事后,你觉得该让谁参与议事,就给他一个军机处参赞、行走之类的临时差遣。 至于秘书处,暂时就作为你的私人助理机构算了。毕竟秘书跟你关系这么近,要真放他们去处理军国大事,也不太合适。” 听完,朱媺娖点点头,“我明白了。” 另一边。 李岩等人从武英殿出来后,便一起回往军务院衙门所在。 路上,红娘子忍不住问李岩,“你说陛下怎么突然就散会了?” 李岩回望了眼武英殿,若有所思道:“怕是朝局将有大变动。” 红娘子,“怎的如此说?” 正文 第609章 组军机处,南京南站 , 李岩道:“今日我等开的是军事会议,可事情最后却落到了礼部头上,涉及政事,我等皆不便发言。 陛下察觉这点后,便直接散会了。而若想解决这一问题,陛下很可能会恢复内阁在军事方面的权利。” 红娘子听完不禁皱眉,“俺听那些旧官军出身的将领说过,以前大明以文御武,武将在朝廷上完全说不上话。 如果恢复过去那样,军队战斗力岂不是会下降?” 李岩微笑道:“你能想到这点,陛下也能,定不会完全恢复成过去那样的。 也许会从军务大臣中拔选数人入阁,以平衡原来阁臣的权利;又或许会有别的解决办法也说不定。” “唉,这些朝堂上的事真是烦,俺到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只需领兵驰骋沙场。” “我现在可舍不得让娘子上沙场。” 说话间,李岩笑着看向红娘子小腹,那里微微隆起,却是红娘子怀了身孕··· 次日。 朱媺娖发了一道中旨。 言为应对大明内外军政要务,暂组军机处,以军务大臣李岩、朱大典、叶廷桂及阁臣袁继咸、马士英、黄道周、路振飞为军机处参赞。 此旨意一出,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发,太祖罢宰相及中书省,将相权收归于皇权。 及至成祖继位,设立内阁,以为咨政之所,而后内阁权利逐渐庞大,至世宗时期,内阁首辅压制六部,已然和宰相无异。 今上继位,为了压制相权,提振大明武将士气,于是从内阁分走军权,设立军务院。 而今又设军机处,岂不是在重复仁宣时期以内阁替代中书省的老路? 可以想见,多年以后,内阁权利必将全面衰落,军机大臣则等同于昔日的阁臣。” “这也未必吧?下面有军务院、内阁分理军政,而军机处亦是临时机构,军机参赞则是临时差遣,想要如昔日内阁压制六部那般压制军务院、内阁恐怕不容易。 何况,军机参赞本就是从军务大臣、阁臣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如何会压制自己的本职权力?” “现在看着是这样,但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 朱媺娖并没有管朝野怎么议论,中旨下达后,她当天就召集了军机参赞们,重新商议关于“东蕃岛以及荷兰”之事。 并在会议上定下了“先礼后兵”的政策。 同时,朱媺娖下令各船厂加紧制造海战舰船,为可能与荷兰人发生的海战做准备。 当然,目前大明最紧要的事仍是在春种后动兵出关,伐灭清虏··· 朝中多出一个“军机处”对寻常百姓的生活几乎没有影响,反而是宁沪铁路姑丹段的正式开通,给南京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明显的变化。 和当初京津铁路要正式运行一个月才开通民间货运、客运服务不同,姑丹段铁路运行七日后,便开通了针对民间的货运、客运服务。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不论是最早修建的京津铁路,还是后面其他铁路,都是双行道起步(即两条平行的铁路,可同时行驶两辆火车)。 若是单行道铁路,恐怕就只够军用,无法这般开放给民间,让百姓们感受铁路及火车的运输便利了。 因南京城广大,人口众多,火车站一开始就建立了两个。 一处在西南郊外,距离安德门、驯象门等城门数里远,实际就是在这一带外郭居民区附近。主要作为民用,被称为南站。 另一处火车站被称为北站,建立在东北郊区,距离上元门很近,距离那里的江边码头也颇近。 因为南京钢铁厂、兵工厂、枪炮厂、弹药厂都在这一带,故这个火车站主要作为军用,不对民间开放,以免民间运输影响军备的生产及运输。 不过,考虑到后面工业对环境的影响,南京这处军工生产基地朱媺娖是不准备继续扩大了,以后将走高精尖路线。 更大规模的军工生产,将设立在上游的太平府姑熟,也即是后世的马鞍山。 那里铁矿资源丰富,硫、磷、明矾、等矿产资源同样丰富。虽然缺乏高品质铁矿,但相较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及其他方面的优点,这个缺点并非难以接受。 姑丹段铁路对民间开放这一日,南京火车站南站周围人山人海。 呜~! 随着一声亢长的汽笛声响起,许多人都循声看往西边,便瞧见铁道上驶来一条长达十几节的火车。 刚出现时速度还挺快,但当渐渐靠近火车站时,速度就越来越慢了,最终准准地停在站台前。 其实姑丹段铁路已经开通了七天,过去每天都有许多人过来看稀奇,然后次日又来,就仿佛看不够一般。 今日是姑丹段他铁路对民间开放服务之日,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此时,瞧见火车停下后,站内那些拥有火车票的人都在排队等待检票上车,只能在站外远远围观的许多人顿时都羡慕嫉妒起来。 “哎,这火车票也太贵了,一张从南站到龙潭站的票居然就要三个银元。要是便宜点,比如说一个银元,我肯定就买张票坐试试了。” 有人听了笑道:“一个银元你也买不到票——你瞧瞧那里面排队上车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 可见如今火车票珍惜得很,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又有人酸道:“我看这火车跑得也不如江上舟船快多少,费用还这般贵,如果不是图个新鲜,谁会去坐? 这从南京坐火车去丹徒竟然需要十个银元,那可是十两纹银。我花个几十文钱,坐船顺江而下不好吗?” 有人解释道:“如今铁路刚准许民间用,价格肯定比较高昂。待将来大家习以为常,价格应该会降下来的。 何况,你坐船去江下游顺风顺水是快,可若是回来,岂不就慢了? 这坐火车就不用管风向、水向了,还更安全,你若是做生意,它运货量也更大,比之行船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这话地道不少人赞同。 “火车是更安全可靠些。” “听说现在很多地方当官的都争着请朝廷在他们那里修建铁路呢,这铁路要是不好,当官的还有哪些地方士绅能争破头?” “这火车啊,你去越远的地方,坐起来越值。” “说的不错···” 在火车站外的百姓们看着稀奇议论不已时,站内第一批坐火车的人则都是紧张而又激动的。 年仅十七岁的唐大陶更是兴奋得俊脸通红。 他父亲唐际泰不久前被调任为上元县令,他才能找到门道,买了一张火车票,来做这南京城第一批体验坐火车的人。 他所认识的不少朋友,可都是欲求一票而不可得的。 “请出示您的火车票。” 车门前,铁道兵的提醒声让唐大陶回过神来,忙将紧捏着的火车票递了过去。 铁道兵将火车票撕掉部分后,便递了回来,道:“您上车之后我们乘务人员可能还会检查票据,所以请您收好火车票,不要丢失了。 如果丢失,您需要找到我们乘务人员,出钱才能补办。” “知道了。”唐大陶点头,赶紧一步迈上了火车。 他放眼望去,只觉得车厢中什么都新鲜。 一排排桌椅,垂直车厢安放,每一桌约莫能坐四人。 最令人瞩目的则是这火车的窗户——竟然都是玻璃的! 须知,如今玻璃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珍奇如同宝物,却也贵得很。 唐大陶听说,有的富豪为了显露财力,会将家中书房或客厅窗户改成玻璃的。 那虽然只需要几大块玻璃就够了,却已经足够让人惊叹。没想到,这火车竟然全都用玻璃做窗户,让人如何不震惊? 99 正文 第610章 车上见闻,虏探震撼 , 唐大陶震惊之余,开始对着火车票上的数字寻找他的座位。 这座位号都是用阿拉伯数字写的,贴在车厢对应的位置上,很容易寻找。 至于说他能够认识阿拉伯数字——现在读书人就没有不认识阿拉伯数字的,也必须承认,在很多方面,阿拉伯数字用起来更为方便。 瞧见同桌已经有一人,似乎是在别处上的车,唐大陶当即过去拱手打招呼,仔细一看,却发现是熟人。 “存古?”唐大陶满脸惊喜,“没想到竟会在这火车上遇见你,你我还是同桌。” 夏完淳起身拱手还礼,笑道:“能在此见到铸万兄,我也颇为意外啊。” 两人是在乡试之前认识的,彼此年岁相仿,又佩服对方学识,就交了朋友。 去年秋闱两人一起名落孙山,之后夏完淳就离开了南京,两人便没怎么联系了。 唐大陶道:“这江南第一条铁路开通,我是上来体验一番坐火车的感觉的。倒是存古看着似乎比去年黑瘦了不少,不知过去几个月在忙些什么?” “铸万兄坐下来说。”夏完淳请唐大陶一起坐下,然后才道:“秋闱之后,我去太平府开办铁厂了。此番姑丹段铁路开通,我便是从姑熟乘坐火车过来的。 一则体验下坐火车究竟是何感受,二则是将我那兴明铁厂生产的铁运到北站卖给南京钢铁厂。” 唐大陶听了讶异,“你竟然真去办铁厂了?” 办铁厂响应朝廷大炼钢铁号召之事他听夏完淳提过,却没想到夏完淳并非说说,而是真的去做了。 夏完淳道:“我平身最不喜空谈之辈,自己当然不会做那般人。既说办铁厂,肯定会办。何况此事我父亲、老师都是支持的,还出资襄助了呢。” 唐大陶是学文的,对理工科的事也太感兴趣,此时不禁问:“那你的铁厂办得如何了?将铁卖给南京钢铁厂有的赚吗?别是赔本赚吆喝吧?” 说起铁厂的事,夏完淳话就多了。 当即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讲实话,办铁厂比我想象中难了许多倍。我最初到太平府,哪怕有父亲和老师的书信,也碰了不少次壁,甚至栽过几次跟头。 后来在几位好友的一起努力下,才将铁厂慢慢办起来。 我们办铁厂,一开始就是打主意把铁卖给朝廷,帮助我大明提升钢铁产量的。 不过,南京钢铁厂对民间铁料的收购有好几个标准,品质高价钱也就高,品质低价钱自然就低一些。 我们最初生产的铁料,品质都相当差,只能以最低价卖出去,那真的是赔本赚吆喝。 后来还是请教了自然科学院一位擅长化学的教授,才知道是铁中硫、磷含量过高,通过自然科学特刊中的化学知识,将硫、磷剔除后,铁的品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如今,我们兴明铁厂不仅铁料卖给南京钢铁厂能赚钱,就连部分副产品,都被那边的弹药厂收购了。” 唐大陶看夏完淳谈起铁厂来滔滔不绝的样子,心中感慨异常。 夏完淳开口言利,闭口则说工匠之事,如此行径,若在以往他定然是鄙视的。 但他知道夏完淳也算是出身名门,更拜得陈子龙那样的名士为老师,如今却为了响应朝廷号召,投身工商,便让他只有敬佩之情了。 可惜他对理工、商贾之事实在不感兴趣,否则怕是也会投身其中,做出一番事业来。 在两人交谈中,火车启动了。 正如唐大陶在外面看到的那样,火车最初虽慢,却越跑越快,过了会儿,便感觉如做奔马,玻璃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向后而去。 这让很多乘客都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体会着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 随即不少人兴奋地议论起来—— “这火车跑起来可真稳啊,比船都稳。” “比船稳多了——火车是在铁轨上跑,舟船则是在水上跑,能相比吗?” “这火车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用畜力、人力,只要车上有煤有水,就能一直沿着铁路跑。” “咱们当了这江南第一条铁路的第一批乘客,以后也值得夸耀了,哈哈哈···” 在乘客们谈笑时,一个穿着类似铁道兵制服的年轻男子,推着一辆小推车过来了,边走边喊:“瓜子、红枣、板栗、山楂糕、山楂糖了,白开水、散茶、渴水···” 唐大陶循声望去,百年瞧见不大的小推车分作三层,多个格子,上面琳琅满目,全都是各种江南果子、糕点、饮子等。 其他乘客骤然见了也是一阵错愕,大约是没想到火车上竟然还有卖吃食的。 随即就都兴趣勃勃的询问起价格来。 价格明显比外面贵一些,有的甚至价高两三倍,但能坐上这趟火车的没谁在乎卖这点钱,纷纷图个新鲜购买起来。 就连唐大陶,都不能免俗,买了两罐酸梅渴水和两三样果子、糕点,邀请夏完淳一起吃喝。 夏完淳边吃边道:“一会儿到了北站,我就要下车,便不能陪铸万兄了。 对了,这车上还有餐箱,就跟酒楼一样,可以在那里吃上热乎饭菜,铸万兄午饭时可以问乘务员,去看一看。” “真的?” “当然。”夏完淳笑着道,随即看向窗外,“火车、铁道之好,想必铸万兄已经体会到了。 可如今,我大明铁路仍旧屈指可数——听说第二批铁路中,成都那边的新阳铁路去年就开通了。 京张铁路也是早几日开通的。至于陕西那边的西固铁路,怕是得几个月后才能开通。 即便都开通,于我大明广阔疆域而言,也仍嫌少了。 正因如此,我辈才需要响应朝廷号召,大炼钢铁,大建铁路,以令我大明更加繁荣昌盛!” 说到这里,恰好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洒在夏完淳身上,让他仿佛度了一层金光似的,令唐大陶一时无法直视。 ··· 呜~! 这几日,亢长的汽笛声同样响彻宣府张家口。 马市外面,一群蒙古商人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火车沿着铁路疾驰而来的样子,依旧被震撼得魂不附体。 其中一些人甚至趴跪在地,像膜拜长生天一样膜拜火车。 实在是因为火车的存在,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想不通,如此长、如此大的铁车,都没有瞧见牛马拉,是怎么跑起来,还跑得如此快如此气势惊人的,于是只能归功于天地伟力、自然神灵。 再远远地瞧见一队队顶盔掼甲地大明将士从里面走出来,散发着幽光、寒芒的火炮、长枪也被从车厢中扛下来,这些蒙古商人心中对火车以及如今的大明就更加敬畏了。 同样趴伏着的哈丹,看了几眼火车就深深低下了头,眼底满是茫然。 他并非寻常的蒙古商人,而是出自八旗蒙古的大清探子,这次来张家口做生意只是掩饰,实际是为了打探明国的情报。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瞧见火车这般令人震撼的存在。 原本,面对忽然变得无比强大,还有神灵庇佑的明国,加入了八旗的蒙古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因和建州女真捆绑的太紧密,如今又被控制得太牢实,只能跟着走一步算一步。 哈丹作为一名探子,心中不免希望有一日大明朝廷又恢复成以前那样混乱、无能,这样的话,他们跟着大清未必不能再次雄起入关。 可此番在张家口瞧见了火车,哈丹忽然觉得,大清再也不可能入关了。 甚至,大清还能存在多久都是个问题。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611章 张家口变化,都觉得大赚 , 张家口火车站建在张家口堡东南边,离马市所在的来远堡有段距离呢。 哈丹此时作为蒙古商人,都不能离开马市,更别说去到火车站那片区域了。 所以,尽管对火车敬畏而好奇,哈丹却也无法过去探个究竟,只能从马市的大明商人口中旁推侧敲一二。 还不能有太明显的打听意图。 哈丹来此前,便听闻张家口如今有很多锦衣卫探子。 最重要的是,此前张家口晋商中的一大批人都因通虏卖国被治罪,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所以,现在张家口的大明商人心里都挂着一根弦,生怕被朝廷误认为有通敌卖国的行径,不仅对一些消息口风很紧,而且还会主动举报疑似探子的蒙古商人。 在哈丹之前,大清派遣的八旗蒙古探子已经因这种情况折进去好几个了,哈丹可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遥遥膜拜完了火车,哈丹便随一众蒙古商人进入来远堡(马市)。 作为探子,哈丹并非新手,三年前他就曾假扮商人来过几次张家口马市,甚至还乔装成汉人,深入过宣府查探。 如今再进入来远堡,哈丹赫然发现,这里从建筑到方方面面,都和他印象中有了很大不同,其中的变化说是翻天覆地都不为过。 首先一点,就是街道比以前整洁太多了。 以前马市街上到处都是骡马粪便,一些摆摊的同样到处都是,随意而杂乱。 如今刚进入来远堡这一段路,根本就看不见摆摊的。而同行的蒙古商人马匹后面都带着兜粪袋,且在进堡前,就让马匹排了屎尿,几乎没有进来后在街道上大小便的马匹。 当然,马匹不像人,在街上大小便的情况并不能完全杜绝,真的发生了,就会有小吏过来揪住马匹主人进行罚款,然后迅速把屎尿清理干净了。 马市的整洁干净,让一众脏兮兮的蒙古商人更加自惭形愧了。走路、做什么时,都小心翼翼的。 哈丹看得暗自窝气,却不得不学着其他蒙古商人的神态模样做事。 之后,他注意更多的却是地面以及街市两边的房屋。 他发现马市地面不知是用什么石板铺就的,竟然看着浑然一体。他甚至悄悄用匕首刺了刺、划了划,发现这种石板要比普通的石头还坚硬一些。 街道两边不少房屋都是新建的,最低也是两层,有的则高达三层,且基本以砖石建筑为主,不像以前多为木质建筑。 各个商铺中则出现了一些以前北边很少见的新奇商品。 不用进去看,听那些商铺的伙计吆喝就能知道不少情况。 “玻璃镜子,我大明自产的玻璃镜子,照人可清晰勒,便宜啦,一面只要三百两!” 巴掌大的一块玻璃镜子竟然要三百两,还便宜——好吧,哈丹记忆中这种原出自海外的玻璃镜在北方完全被当做奇珍异宝,如今三百两一件,确实算是很便宜了。 这不,同行商人中几个有实力的都动了心,过去问价了。 哈丹很清楚,这种玻璃镜子如果卖给蒙古贵人,价格估计能翻倍。 “松江棉布,比去年便宜多啦,五两银子一匹!” “铁锅,上好的铁锅,有朝廷进货凭据的赶紧来买啦!” “芦盐大降价啦!粗盐每斤十三文,精盐每斤只要五十文!” “···” 听到食盐价格时,原本还算镇定的哈丹绷不住了。 其他蒙古商人也如他这般,纷纷看过去,然后干脆围在了那食盐商店前。 大草原上的贸易硬通货永远只有三样,盐、茶、铁,其中盐还排在第一位。 没铁,牧民们只是生活上麻烦一些,算不得什么。没茶,至多比较容易生病,也不算什么。可若是没盐,却是要死人的。 漠南草原的盐大多来自陕西盐池或是河北的芦盐,价格不算太贵,但比之大明那边的价格肯定是要贵一些的。 哈丹记忆中,大明的粗盐卖给草原一斤起码要二三十文,精盐、细盐一斤更是需要百文以上,甚至好几百文。 怎么这家铺子的盐竟然如此便宜? 是私盐? 还是他们的盐质量太差? 哈丹先排出了第一种可能——这马市中到处都是大明官吏、官兵,没谁敢在这里买卖私盐。 可当他透过人群看去,发现这铺子卖的芦盐质量不仅不差,反而比以往看着要更好些,无论粗盐、细盐,品质都很不错的样子。 “这么好的盐,你们卖的价格怎么比以前还低了?这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一个精明的蒙古商人问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问。 铺子二掌柜出来,笑着道:“各位草原的朋友或许不知道,我们大明盐政革新了,如今盐的产量大大增加,质量也提升了,这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我们大明商人做生意都讲究一个‘诚’字,诸位从草原贩来了我们所需要的马匹、牛羊和众多皮货、草药,我们自然也不会吝啬把低价盐卖到草原上。” 一众蒙古商人并没有真信这二掌柜的话,但眼前品质好的食盐价格很低却是事实。 于是他们也不想那么多了,当即纷纷购买——盐在草原可是硬通货,他们如今低价买,回去照眼前的价格卖,不赚翻了? 瞧见这么多蒙古商人买盐,掌柜和伙计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可是知道,这长芦盐场自从学淮盐改革后,价格也跟着一样便宜了。 出厂价先不说,在内地如今粗盐一斤只要五文而已,精盐则只要二十文。唯有卖给大明之外的商人,才不受盐业公司定价约束。 他们按出厂批发价拿的货,价钱更低,所以如今卖价看似比以前降低了,实则利润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多了。 大赚啊。 哈丹混在人群中,谨慎地探听着各种信息。 然而了解的越多,他心中就越绝望,觉得大清怕是真要完了。 等到三天后将要离开马市时,哈丹也探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明国确实准备出兵攻打大清了,或许在春种后,也可能是在秋收后,具体时间不是他能打听到的。 不过,当离开来远堡随着商人们的队伍往草原行去,听着同伴们的欢笑声时,哈丹却没怎么将这个重要情报放在心上。 他在想,要不就这样当一个真正的蒙古商人算了。 如今大明不仅没有因为前几年蒙古人随女真人入寇而关闭马市,反而在北疆大开马市,扩大贸易范围与贸易量。 这令蒙古牧民们这两年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与他同行的很多蒙古商人,甚至觉得如今的日子比过去几年好多了。 听说张家口的那位陈县令正在号召商人跟官府合办毛毡厂、毛纺厂,到那时候,牧民家中最便宜的羊毛都将变得值钱起来呢。 如果正正经经地放牧就能把小日子过得不错,恐怕大多数蒙古人都不见得愿意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正文 第612章 海陆并进伐清虏,势如破竹复辽西! 锦州。 自从被清庭实封为平西王,掌控辽西,吴三桂便将平西王府设在了锦州城。 这里算是处于辽西的正中央,能给吴三桂一点安全感。 自从拒绝无条件投降归明,反而接受了清庭实封的平西王爵位,吴三桂本以为他应该会过得比较开心才对。 可过去的一年多,他不仅过得不开心,反而因为整天提心吊胆,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须知,他今年才三十九,还不到四十岁呢。他一直锦衣玉食,生活上没遭过罪,没理由华发早生的。 如今他不仅有了白头发,还不少。 近日,北直隶明军的一系列异动,则让他更加紧张、担忧,感觉白头发又要增多了。 “大王,头发还染吗?”陈圆圆拿着特制的药水问。 “染。”吴三桂紧皱着眉头道,“不能让将士们看到孤长了白头发的样子。” 说完,吴三桂坐在凳子上,让陈圆圆给他染头发。 陈圆圆才染了一半,便有名吴三桂的亲信将领走进来,道:“大王,探子打听到确切消息了,明军确实有意在春种后出关伐清。” 吴三桂听了一下子站起来,险些把陈圆圆手中墨水弄翻,好在陈圆圆反应快,退了一步。 “可有打探到明军怎么出兵?”吴三桂急问。 亲信将领为难道:“大王,这等机密,我们的探子如何能打听到?如今大明朝廷可不像崇祯那会儿四处漏风,他们若是要保密的事,很难打听到的。” 吴三桂焦虑地左右踱步。 其实即便打听不到明军伐清的具体兵力布置,他也能猜到一二。 不管明军有几路,其中一路定然是要取道辽西的。也就是说,他们关宁军是明军必定要攻打的目标。 自昭武元年明军北伐结束,关宁军已经和明军在山海关一线对峙了一年多。 说对峙其实不太准确,以明军的实力,完全可攻下山海关的,但明军却并没有这么做。 关宁军这边即便有山海关在手,却也不敢踏入关内。 因为如今的关宁军遇到明军,比当年遇到清军时的表现还不如,基本上是有败无胜,甚至还有些底层士卒借机逃亡,投降明军。 吴三桂以及一众关宁军高级将领为笼络住中低层将士就已经耗尽心力,哪儿还有心思打大明的注意? 想到如今关宁军面对明军怕是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吴三桂忽然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他看向亲信将领,问:“龙山,你说孤王现在同意向大明无条件投降,还来得及吗?” 夏龙山与关宁军中另外一位蒙古人将领胡心水,并称为吴三桂的左膀右臂,都是真正的心腹。 正因为是心腹,夏龙山才更了解吴三桂。 此时他闻言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反问:“大王真的愿意无条件投降吗?” “额···”吴三桂一时不说话了。 他其实只是没信心跟明军打,并非真愿意放弃如今的荣华富贵。 想了想,他道:“若昭武皇帝莫太过薄待孤,孤还是愿意降的。” 夏龙山没接话,心里则在想:你这不是屁话嘛,就咱们放清军入关的事,昭武皇帝不杀你就是宽容大量了。 当然,不杀你那是一年前让你无条件投降时的“待遇”,如今明军都要出关伐清了,再无条件投降,恐怕也未必能获得那时的待遇了。 想到这里,夏龙山再看向身形明显比一年前肥了些的吴三桂,眼底不禁掠过一抹异色··· 昭武三年四月初六。 大明朝廷以堵胤锡总督山西、北直隶、山东三省军政诸事务,总管伐清后勤诸事。 以靖南侯黄得功为北路军主帅、以义州县男李国英为北路军副帅,领边防军第七镇、第八镇、第九镇、第十一镇、第十二镇、第十三镇及禁卫军第三镇(骑兵镇),北出山海关,伐灭伪清平西王吴三桂。 以威远伯曾英为南路军主帅,以兴平县子刘文秀为副帅,令禁卫军第二镇、禁卫军第五镇、边防军第二镇,及刘肇基、马应魁、张士仪、张鹏翼四镇江北卫戍军,乘水师舟船登陆金州、复州,伐灭伪清平南王耿仲明。 战起当日,被关宁军视为屏障的雄关山海关,在双方大炮对轰中,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被明军拿下。 明军出山海关后,关宁军据守各堡寨将领、士卒,皆望风而降。 不过三日时间,明军就攻到了锦州城下。 黄得功、李国英领着大军在锦州城下停驻不久,城门便打开了,却是出来一支“使者”队伍。 使者是关宁军集团一名低级文官,见到黄得功后也没敢拐弯抹角地磨叽,直接呈上吴三桂送的几担金银财宝,以及三封书信。 这三封书信分别是给北路军主帅黄得功,伐清总督堵胤锡,以及大明天子昭武皇帝的。 黄得功看了他的那份书信,发现吴三桂在信中叙述了一番同出自辽东军的情谊,恳请他将另外两封书信转送上去,让其有机会向天子表示无条件投降的诚意。 安卓苹果均可。】 看完后,黄得功冷哼道:“想要投降就早降,等大军开到了锦州城下才说要降,不觉得晚了吗?” 使者硬着头皮道:“侯爷,我主之前也是受多方所累,才没能及时投降。如今总算没酿成大错,希望侯爷能给我主一个机会。” 说完,特意将那几担金银财宝的礼单递过去,示意是单独给黄得功的。 黄得功却是看也不看,反而道:“我看吴三桂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清虏援军吧? 你回去告诉他,若要投降,就自缚出城,老老实实等候朝廷的处置。 想要陛下看他的书信?门儿都没有。陛下早说了,她日理万机,没这个闲工夫!” 使者听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黄得功就算再不靠谱,再看不上吴三桂,也不会在军中假传天子口谕——也即是说,昭武皇帝真表示过不会看吴三桂的书信。 虽然觉得这次出使任务已经算失败了,但使者还想赖一会儿,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机会。 比如说他本人投降,弄个一官半职之类的。 黄得功却已经不耐烦了,一边示意亲兵带使者出去,一边道:“我只给锦州城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若无人开门献城,就别怪我们的大炮不客气。” 说完,就挥手让亲兵将使者带走。 使者回到锦州城,将在明军军营的遭遇及见闻说了,吴三桂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他瘫坐在一张漆金描玉的王座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那位是铁了心要我吴三桂的命啊···” “将军~” 一旁陈圆圆见吴三桂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抱着他的头抽泣起来。 厅内的夏龙山见此情景,却是悄悄地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便对守卫平西王府的将士道:“将大王看好了,切莫让他想不开,烧了王府。若如此,我们对大明可就都没了交代,明白了吗?” 这些将士虽然都是昔日关宁军中的吴家家丁,可到了眼前这步,自家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对吴三桂自然也没了忠诚可言。 他们听出夏龙山有拿吴三桂及平西王府做投名状的意思,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之后,夏龙山火速联系了城中胡心水、王公良等较为“可靠”的将领,杀死了吴三桂真正的铁杆嫡系吴国贵等人,在半个时辰的期限到来前,打开了锦州城门。 就此,失陷于敌手多年的锦州城再次回到了大明的怀抱。 与此同时,南路军在金州、复州登陆后同样进军神速,势如破竹··· 正文 第613章 求稳不求全,辽长城以内 , 耿仲明本是辽东盖州卫人,不过清庭实封给他的并非盖州卫,而是昔日大明的复州卫、金州卫。 这两处都在辽东半岛的海边,周围岛屿环布,理论上来讲,恰好可以发挥耿仲明部水师及火炮的优势。 然而,耿仲明部昔日看起来雄壮的水师以及犀利的大炮,如今在大明水师战船面前完全就是个笑话。 其上千战船,在海战之中不是被大明水师几炮打得崩溃,便是整船整船的投降。 待曾英带领大明陆军将士登陆旅顺口,耿仲明部几乎已经没有了抵抗之兵。 曾英得知这一情况不仅没有高兴,浓浓的剑眉反而皱起来。 按照军情司、北镇抚司的情报,耿仲明部虽然多水师,但陆地军队也不该这么点才对。 何况,耿仲明那厮将平南王府设在了复州卫城,他这边才打到金州,不至于就让耿仲明放弃了抵抗。 于是让军情司的人加紧审讯俘虏。 很快得出有用情报,却是战前耿仲明就有了面对最糟糕情况的准备,如今其水师尽失,多半带着剩余兵马到北边投奔清虏去了。 毕竟名义上他平南王还是清庭的藩镇,打不过找主子实属正常操作。 得知这一情况,曾英取了金州卫后便留下一镇卫戍军驻守。 由刘文秀率领水师及禁卫军第二镇走西边海路,取复州卫下诸海岛,然后再与走陆路的他合取复州卫。 因为耿仲明果然弃守了复州卫,曾英、刘文秀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这里。 不过,金州卫、复州卫早年饱经战火,又因为清虏不想花费兵力抵御明军从海上的进攻,便将之废弃。 耿仲明被封藩于此,对当地少量的百姓也是极尽盘剥,以充实武备。 所以这两地根本没多少百姓,很多关城、堡寨都由军人充斥。耿仲明带着队伍一走,这些地方几乎就没了人,成为空城。 偶有少数幸存的百姓,也躲入了山林之中。 对这些百姓来讲,明军未必比清虏更值得信任。 更何况这些百姓都已经剃发多年,面对明军,心理上恐怕也矛盾得很。 估计得确定明军不是来游击一趟就走,而是确实要收复辽东,这些百姓才会与明军接触。 金州、复州没有百姓,对大明这边来讲,其实暂时省了不少事——随行官员无需在此耽搁,便可以随曾英、刘文秀等继续北上,到有百姓的地方去发挥作用。 此后,曾英、刘文秀依旧是海陆并进,不过五日功夫就抵达盖州卫。 这里已经是清虏直辖地盘,两人本以为总该要打一场“硬仗”了,谁知盖州卫竟然同样被清虏弃守了··· 大军在盖州卫修整了一日,次日曾英、刘文秀等便召开了一个前线军事会议。 “如今我等连下金州、复州、盖州,却连清虏的人影到没见着,还要按原计划继续向北挺进吗?”刘文秀略有些犹豫地问。 “当然。”曾英回答得毫不迟疑,“此番伐清,我们的最终目标便是伐灭清虏,至于收复清虏伪藩王封地,只不过是最低目标而已。” 刘文秀皱眉道:“就怕清虏集中兵力,在前方哪里埋伏我等。虽说我军不惧,但若中了埋伏,终究难免损兵折将。” 曾英也不是莽夫,闻言道:“不管清虏有什么布置,我们按军务院制定的计划行军就是。 我军先走沿海,取了辽河口,然后沿三岔河北上,收取北边辽长城附近诸堡寨关城,再看情况打下海州城,之后等着跟北路军汇合就行了。” 军务院这次制定的伐清计划还是很有特色的,那便是求稳而不求一役尽全功。 正常来讲,南北两路无论哪路进军顺利,都应该勇勐突进,最好直接打到沉阳城,把清庭主要掌权者一网打尽。 这种打法很激情,但却太冒险了。 只能是一股精锐部队,不顾后勤,以战养战才能实现。 问题是,清国如今虽然虚弱,却并非无兵可用,少数精锐是不可能打下沉阳城的,反而可能折戟沉沙。 所以,军务院干脆就让大军以稳为主,南北两路汇合后,按步照搬地向沉阳平推过去。 求稳当然也有很大缺点,那就是给了清国反应、应对的时间。 清国既可以从各处调来大军据城而守,也可以选择带走沉阳等地的人口、财富,转入辽长城以外的山林中——女真诸部起于那里,辽东山林才是他们的主场。 两百多年前,大明立国之时,并没有完全消灭残元势力——元顺帝携带残余实力弃中原走漠北,其后来分化出的势力驰骋于东部蒙古草原,便成了大明在东北方的威胁。 为了抵御草原的威胁,大明便在东北地区屯兵、筑城以固边防。 一直到成化年间,陆续修建了四千多里的辽长城。 依靠在长城与大海之间屯田、冶铁、煮盐等政策供应边防军需,并设立诸多卫所、驿站,才形成了一个较为严密的辽东陆海防御体系。 辽长城西接蓟镇长城,向东不仅囊括了整个辽西走廊,向北更是抵达铁岭卫、辽海卫以北(后世昌图以北),继而折转南向,一直到鸭绿江入海口西岸的镇江堡(九连城),才算终止。 辽长城以内的这一大片土地,是明人开阔了两百多年的熟地,以农耕来论,富饶程度绝对是远超过辽长城以外那些荒莽山林的。 昔年建州女真崛起的着名战役,萨尔浒之战,就发生在辽长城东段抚顺关之外的萨尔浒。 所以,这次大明伐清认为最可能、最应该实现的战略目标,其实是恢复辽长城以内的所有疆域! ··· 沉阳。 清国“皇宫”。 多尔衮正在跟代善、济尔哈朗议事。 只见代善句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咳嗽几声,显得身体已经相当虚弱了——前年从关内撤出来,一路行军上千里,年事已高的代善终究是落下了病根。 “事到如今,不能战,亦不能求和,就只能退回林子里了。”多尔衮叹着气道。 当上了大清皇帝,多尔衮老得更快,才三十多岁却也长出了不少白头发,面上皱纹深刻。 前些日子,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耿仲明相继派人前来求援,他都没有搭理。 因为他很清楚,如今清军与明军战力差距有多大。虽然明军此番出关分为南北两路,可即便大清倾尽兵力攻其一路,赢面也不大。 清军退出关才一年多,当初在关内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此短的时间根本没恢复多少。 既然明知打不过,他当然不想一座城一座城的去守。因为稍微想想便知道,那样只会人城俱失,最后怕是连退入山林自保的能力都不再有。 如此,倒不如保全实力,直接退入山林中。 辽长城以外山林茂密,赫图阿拉一带更是地形复杂,险关重重。如今明强清弱,他们唯有依赖老巢的复杂地形,才有可能挡住明军。 代善闻言还在咳嗽,没吭声。 济尔哈朗则满面愁容地道:“按理讲,如今退回赫图阿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问题是,有不少人怕是不愿意退回是山林过苦日子啊。 而且我们真这么一仗未接就退走了,恐怕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的人心都要散掉,便是女真各部也要起异心。 人心若散了,我们大清可就真的完了。” 多尔衮无奈地道:“郑王,你所说道理朕何尝不知?朕又何尝想回山林过苦日子?可除了回赫图阿拉,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正文 第614章 沈阳克复!辽西辽东! 济尔哈朗也知道,除了回赫图阿拉,大清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一时无言。 多尔衮则又道:“至于八旗蒙古、八旗汉军还有女真各部···告诉他们,明国抓到我大清俘虏,不是斩杀,便是当做奴隶。 他们若不想死,也不想世世代代在大明当奴隶,就只能跟我们去赫图阿拉。” “各部头领可不蠢,他们会信吗?”停下了咳嗽的代善问道。 多尔衮闻言眼中掠过一抹寒光,道:“他们若是不愿意走,就永远留在沈阳好了。” 济尔哈朗神色一惊。 他明白,多尔衮是不准备给那些留恋沈阳等地繁华之人活命的机会了——这些人活着,将来必定会成为赫图阿拉的带路党。所以,他们若不愿意走,就只能死! 在这场仅有三个人的秘密会议结束后,整个沈阳城立即动了起来,哭喊声四起。 不知多少女真人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几乎一代人的沈阳,如今要搬家,女人们都嚎啕大哭起来,磨叽着不愿意搬。 不仅城内,就连城外各个庄子,也都被要求迁走。 人走之后,庄子则通通被焚毁或捣毁,就连水井都被掩埋,刚种下的麦田同样被大片踏毁。 多尔衮等清国高层,已经做好几十年内都不再踏足这片土地的准备了。既然如此,当然什么也不准备给大明留下,或者说,只留给大明一片荒土··· 昭武三年四月二十日,南路军曾英、刘文秀克复海州卫城。 昭武三年四月二十五日,北路军艾能奇部克复辽阳城。 昭武三年五月初二,朱媺娖在南京收到了黄得功与曾英的联名电报,大军克复沈阳! 朱媺娖当即将捷报传了出去,当日整个南京城都陷入欢乐的海洋中,鞭炮声响,锣鼓喧天!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却是召集了几名军机大臣,商议如何处理后续事宜。 比如说,是否要继续追剿逃到辽东山林中的清虏,以及辽西、辽东该如何治理,等等。 “清虏肯定是要继续追击的。”李岩先开口说起了军事方面的事,“虽说辽东山林中险隘重重,地形复杂,我军炮火优势被抵消一部分,但战力上仍是绝对超过清虏的。 如今清虏刚逃入山林,正是人心不稳之际,我军继续追剿下去即便不能令其八旗制度彻底崩溃,也会令其势力大为削弱。” 叶廷桂当即表示赞同,“除恶务尽,如果能趁着清虏虚弱之际将其彻底剿灭,确实比以后清剿起来更为容易。 况且,如今清虏退回赫图阿拉的老林子中,我们也不需再动用那么多兵力了,三四个镇便足矣。” 朱媺娖听得点头,问:“那么诸位以为谁可担当此任呢?” 几位内阁阁臣都没发话。 一则他们才获得资格参与军事相关会议,不想太过表现,惹得几位军务大臣警惕乃至敌视。 二则,他们对军中之事确实了解不够多,不希望错误的发言在朱媺娖这边减了分。 李岩、朱大典、叶廷桂三人对视了眼,李岩便先开口道:“臣以为曾英可担此任。” 朱大典道:“臣亦荐曾英。” 叶廷桂则道:“臣无异议。” “那便由曾英负责吧。”朱媺娖心中其实也属意曾英。 这里面涉及很多问题。 此番南北两路伐清,其实最终剿灭清虏的任务不是落在黄得功手中,便是落在曾英手中——其他将领或许也有此能力,但终究不如这二人叫朝廷放心。 不过,黄得功北伐之战前便爵至靖南侯,经历了北伐之战,如今又有出关伐清之功,怕是可以晋升为公爵了。 其若再主导灭清之功,未免功劳太重,于朝廷及其本人来讲都不太好。 另外,黄得功到底是旧官军将领出身,曾英则算是新军出身,于朱媺娖来讲,曾英到底要比黄得功更嫡系一些。 最后,曾英虽是武将,但在文治方面是要强于黄得功的。 后续灭清将会是一个政治、军事、后勤方面的综合问题,由曾英去主导确实更合适些。 “接下来,我们再说一说战后辽西、辽东如何治理。”朱媺娖换了话题,然后用激光笔指向立架屏风上的东北地图,道:“朕准备设立辽西、辽东两省,诸卿以为如何?” 袁继咸道:“陛下,我大明在辽西、辽东的实际占有区域加起来,也没有北直隶大,设立两省会否多了?” 朱大典也出声道:“陛下,昔日辽东不过是作为一都司归属山东布政使司下,今即便独立设省,一省就足够了。” 见其他人没再说什么,朱媺娖才用激光笔在地图上辽西走廊西北部画出一大片区域道:“若只论辽长城以内,辽西、辽东设一省确实足够。 但朕此番收复辽东,可不只是想恢复旧有区域——这一点诸卿是知道的。 设立辽西、辽东两省,便是方便今后几年将漠南蒙古地东部区域纳入我大明疆域内。 至于辽东这边,且不说向东还有与朝鲜之间的大片山林未曾收复,向北同样有辽阔的疆域可以扩展。 昔日我大明太祖、成祖时期,曾将卫所设立到极东、极北之地,今日我大明复兴,若不思恢复太祖、成祖时的辽阔疆域,又何谈超越?” 面对朱媺娖这一番话,袁继咸、朱大典等人再无从反驳,也只能拱手道一声“陛下雄心壮志,臣等不能及”了。 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昔日太祖、成祖在东北山林中设立的卫所,其实类似于册封西南土司——很多卫所军官都是由当地部落头领世袭的。 至于真正的统治区域,也就辽长城以内的部分土地而已。 但朱媺娖开疆扩土决心已定,大明如今军力、国力也确实颇为强大,且蒸蒸日上。 倘若大明真的打出一个远迈汉唐的广大疆域,他们作为大臣,也是能名留青史的,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跟朱媺娖对着干。 接着,众臣就商量起辽西、辽东的具体军力布置,以及辽西、辽东两省巡抚的人选来··· 在大明沉浸在收复了沈阳的巨大喜悦当中时,一队清国使者穿越了草原和大漠,来到了漠西蒙古,也即是瓦剌(清译:卫拉特)的地盘,并最终到达了如今瓦剌联盟管事的盟主部落之一,准格尔部。 西元1634年,准格尔部首领哈喇忽刺去世,其子和多和沁继任,不仅振兴了准格尔部,而且开始大肆对外扩张。 1638年,和多和沁在博克塞里建立了自己的城,两年后又联合瓦剌众部落,制定了《喀尔喀——卫拉特法典》。 和多和沁还两次击退了俄罗斯的侵略,迫使俄罗斯承认了准格尔汗国,之后更是被达赖喇嘛加封为“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 在博克塞里,索尼见到了和多和沁。 “大清一等伯兼内大臣索尼,见过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奢华的蒙古式宫殿内,索尼用草原人的礼节,毕恭毕敬地向巴图尔行礼问候。 “哈哈哈,”和多和沁高兴地大笑起来,“索尼是吧?来人,赐予美酒!” 和多和沁快五十岁了,如今正是好名声、好面子的年纪。 在大草原上,认真计较起来,他作为准格尔部首领,实际上只能算是台吉,后来因为他连续击败沙俄的入侵,才得达赖喇嘛封为“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 该称号意思是:珍宝般勇士一样的黄台吉。黄台吉则又与汉语音译有关,有“皇太子”的意思。 珲台吉和黄台吉含义类似,是草原上仅次于汗的称号,而台吉则是又次于珲台吉(黄台吉)的称号。 如今索尼作为大清使者,当面称他为“珲台吉”,就是说大清承认了他仅次于汗的称号——须知,大清皇帝在蒙古这边其实也就是汗而已。 所以,和多和沁高兴是有理由的。 虽然如今大清国好像不行了,但再不行,那也是曾被草原各部落承认过的汗啊。 如今上位的汗都认可他这个准格尔“珲台吉”,就意味着他珲台吉的名位彻底坐实了。 正文 第615章 准格尔部,大清出路 , 和多和沁又当面查看了索尼带来的众多珍宝、财货,表示还算满意,然后请索尼入坐,直问:“不知清使来博克塞里是为了什么呢?” 索尼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是奉大清皇帝之命,请巴尔图珲台吉出兵对付明人的。” 和多和沁微笑着道:“听说你们前年冬天才被明人赶出关去,折损了好多兵马,连喀尔喀不少部落都跟着吃了大亏。 怎么,你们这么快就恢复实力,准备再次攻入明国境内了吗?” 显然,和多和沁的消息是滞后的,并不知道如今明军实力到底有多强,也不知道是明军伐清之事,还以为清国又要攻入大明境内。 也不怪和多和沁会这么想,实在是过去一二十年中,女真人攻入大明的次数太多了,简直就跟进自家后院一样。 虽然前年清军在大明境内大败,被赶出了关,但和多和沁并没有仔细了解过大明近两年的种种变化,只知大明出了一位女皇帝。 至于明军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他并没有准确的认知,潜意识认为,至多就和以前的大明边军精锐差不多。 另外,大明近几十年政局向来多变,倘若是大明政局有了什么大的变动,军队战力迅速下滑也是有可能的,清军趁机再攻入大明境内并不稀奇。 索尼是在三月份出发的,走了一个多月才到瓦剌,因此并不知道如今明军已经收复了辽东,还以为明军多半还在和吴三桂、耿仲明打着呢。 所以,他便按原计划执行出使瓦剌的任务。 他道:“尊敬的巴图尔珲台吉,如今明国那位女皇帝胃口很大,她一直在国内查抄富人的钱财当做军费,就是为了军事扩张。 如今,她正在发动大军,准备攻打我们大清。 之前我们大清在明国内受创,尚未恢复实力,这次如果再被攻打,很可能会让明国得到辽西之地。 那样的话,明国实力将会更加强大,昭武女皇的野心也会进一步滋长。她绝不会满足于东边的疆土,还会将目光投向西北。 尊敬的巴图尔珲台吉应该知道,如今准格尔游牧的部分区域,在很多年前,也曾是汉人的地盘。 所以,明人如果看中了准格尔的牧场,便有着充足的理由发动战争。 聪明的猎人不会等到熊狼来袭击他时才动手,而是会看好时机,先下手为强。 所以,尊敬的巴图尔珲台吉,为什么不趁着明国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趁着他们将军队都集中在东部攻打我大清,先狠狠教训一下他们呢?” 索尼在清国青年一代算是有名的学霸了,会满、蒙、藏、汉、朝鲜等多国语言,口才很不错。 这次又是有备而来,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目的也很明显——就是希望准格尔部带着瓦剌联盟出兵攻打大明。 作为执政十数年,将准格尔部带上一个新高度的首领,和多和沁或许见识有限,但并不缺少智慧。 他原本确实没怎么重视大明的变化,可听索尼这么一说,他便敏锐地感觉到,大明正在产生的变化或许并不简单。 于是,他掐着长着络腮胡须的下巴,看了索尼一会儿,道:“攻打明国的事很大,不是能轻易决定的,况且如今卫拉特并非只有一个盟主···所以,还请清使先去歇息吧,有了决定我会告诉你的。” 没有得到和多和沁的当面承诺,索尼有些不甘,也有些着急。 他虽不知明军已经克复沉阳,却也知道,清国无法在明军攻势下支撑太久。 ‘如果三日后准格尔部还没有答复,我就去找卫拉特的另一位盟主,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 当被准格尔部的人安置下来时,索尼如此想。 和硕特上一任首领去世,本应该由其弟弟固始汗继位,但固始汗带兵去了青藏高原,成为了那里的统治者,和硕特首领之位就落到了固始汗的侄子,即固始汗哥哥的长子鄂齐尔图手中。 也即是说,如今的和硕特部实际是分为两部分的。 一部分跟随固始汗去了青藏高原,另一部分则在鄂齐尔图的带领下,在天山南北的故地继续游牧,仍是瓦剌联盟四大部落之一。 如今更是与准格尔部并为瓦剌联盟的盟主。 所以,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在瓦剌也是有很大话语权的。 另一边,和多和沁在索尼离开后,却是让人叫来了他看重的几个儿子,最后又道:“让人把噶尔丹也带过来吧。” 不一会儿,和多和沁的长子车臣(智慧)、次子卓特巴以及五子僧格相继赶到宫殿内。 三个儿子中,车臣、卓特巴同母所生,但他们的母亲已经去世,两人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车臣更是三十多岁。 但草原人并不重视长子,而是更重视小儿子,且车臣速来缺乏勇名,如今在准格尔部并没有多大的势力。 他的弟弟卓特巴则因为勇武过人,再加上车臣的有意帮助,在部落中声望颇高,被认为有很大希望继承首领之位的人。 僧格与噶尔丹为同母所生,其他们的母亲是尊贵的固始汗的女儿。 因此,僧格虽然才刚年过十六岁,却很受和多和沁重视,已经赐予了很多牛羊、部众等财产。 至于三子、四子,其母出身十分平凡,都属于“庶子”,完全不受和多和沁重视,也没有资格参与部落重大议事。 车臣、卓特巴对僧格的到来并不意外,但对于不足三岁的噶尔丹也被带来却很不满。 可再不满,两人也没有办法。 和多和沁将索尼到来的事说了,然后询问三个儿子的看法。 卓特巴抢先开口道:“我认为清使说得对,优秀的猎人不会等被狼袭击了才想到猎狼,应该看好机会抢先下手。 明国既然在变强大,又有可能威胁到我们,就该趁它还没强大起来前打痛甚至打残它!” 说到最后,卓特巴挥舞着手臂,展示着他强壮的臂膀与坚硬的拳头。 车臣则简单地道:“父亲,卓特巴说的有道理。” “僧格,你怎么看?”和多和沁期待地看向年少的僧格。 僧格想了想道:“我们不能只听清使说,还要派人去明国那边打听更多、更具体的消息。 另外,我们在北边已经有了沙俄这个强大的敌人,如果在南边也有一个强大敌人正在崛起,我想我们要做的不是得罪它,而是设法跟它交好。” 卓特巴听了立即嘲讽,“跟明国交好?僧格,你果然太年轻了,不知道明国官员有多么的傲慢。 他们傲慢而又虚弱,哪里值得我们交好?这样的势力,就应该打疼它,才能让它安分!” 僧格到底年少,直气得脸色胀红,却一时组织不好言辞反驳。 和多和沁则笑着道:“你们说的都不错——卓特巴,你和车臣下去后可以和清使多接触,想办法套出清国的底细来。 僧格,你可以派人去明国探查更多的消息,就像你想得那样做。” “是,父亲!” 等几个儿子离开,和多和沁不禁拿出了一张羊皮地图,看着上面东南方的庞然大物,喃喃道:“明国,昭武女皇···” 赫图阿拉。 刚撤到这里的清国果然如济尔哈朗所说的一般,表现出了各种人心不稳的迹象。 八旗蒙古、八旗汉军的将士都在鼓噪着,希望家人得到更好的安置。 一些八旗满洲的原各部落首领,已经开始为一些土地、猎场、矿场等财产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至于那些被强掳过来的汉人奴隶,也终于搞清楚了外面的形势,变得很不安分。 整个赫图阿拉底下都暗流涌动。 面对这种情况,多尔衮跟代善、济尔哈朗又秘密召开了几次三人小会议,并很快在想法上达成一致。 大清如今这个情况,不仅要在抚顺关一带挡住明军对赫图阿拉的进攻,还需为大家找一条弥补损失,或者说发财的路子才行。 况且,他们还面临着粮食危机。 以大清目前的处境,要解决这些问题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到朝鲜去征兵征粮··· 正文 第616章 汗王称号动人心,荷兰双堡以为强 “这次对付朝鲜,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征兵、征粮,还要经营朝鲜北部山区,使那里成为我们的大后方。 而且,万一将来赫图阿拉也挡不住明军,我们总不能退到北边去跟野人女真抢地盘吧? 那里冰天雪地,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活路。只有去南方,去朝鲜,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在赫图阿拉“皇宫”,一个有些狭窄、逼仄,且年久失修的房屋中,多尔衮皱着眉头如此说道。 “咳咳咳,”代善连咳了好几声,才道:“这些又是那个洪承畴说的吧?” “不错。”多尔衮并没有隐瞒,“针对治理朝鲜,他还提出了一套颇有意思的方法。” “什么方法?”代善、济尔哈朗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多尔衮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们在平壤东北方的山区进行直接统治,勒令那里的朝鲜百姓剃发易服。只要剃发易服,那就是我们大清的百姓,税赋将按照我大清子民的标准收取。 若不剃发易服,那就是朝鲜百姓,纳税得按照朝鲜的标准来。 同时派出一支军队向南,威逼朝鲜王室及大臣,让他们帮我们在南部征兵、征粮——压迫朝鲜百姓的事都交给他们去做。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较快、较多地从朝鲜获取兵员、钱粮,还能让朝鲜普通百姓心向我大清,逐渐成为我大清子民。” 听完,代善、济尔哈朗不禁对视了眼。 随即代善便道:“汉人真是诡计多端啊。” 济尔哈朗则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朝鲜那边要派谁去呢?” 多尔衮道:“经营东北部山区的事,我只能交给郑王你了。至于逼迫朝鲜王室的事,就交给洪承畴和鳌拜吧。 这计策既然是洪承畴提出来的,他肯定能掌握好度,不至于让朝鲜王室失控。” “只怕明国那边不会坐视,会出兵干预。”济尔哈朗却是有另一重忧心。 多尔衮微眯的眼掠过一抹寒光,道:“明国若干预,再看情况应对就是了。 何况,我已经派索尼出使卫拉特(瓦剌),数月之内必有所得,只要我们挺过这几个月,明国就不会只盯着我们了。” 代善道:“陛下似乎对索尼很有信心?” 多尔衮神色异样地答道:“准确说,是朕对给他的底牌有信心。” ··· 索尼再准格尔部待了三天,并没有获得和多和沁的任何允诺,倒是和多和沁的长子、次子动不动就邀请他饮宴,明显是想从他这里套取大清的底细。 索尼知道,决不能让卫拉特人知道大清现在有多么虚弱,否则卫拉特可能不仅不会攻打明国,还会趁机和大清争取对蒙古各部落的控制权。 虽然大清如今对蒙古各部落已经失控,但与蒙古各部落被卫拉特控制却又是另一回事。 见无法说服和多和沁,索尼当即辞行,前往和硕特部。 相较于准格尔部,和硕特部的游牧区域要更加靠近明国,如今甚至与明国的甘肃省接壤。 另外,相较于老成持重的和多和沁,和硕特首领鄂齐尔图如今三十多岁,处在壮年,正是一个男人最容易滋长野心的年纪。 索尼认为,说服鄂齐尔图或许比说服和多和沁更容易些。 在乌兰伯勒奇尔,索尼见到了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并得到了盛情款待。 对于鄂齐尔图,索尼先也是对和多和沁那一番说辞。 待说完后,又故作叹息状,道:“道理是很明白的,但巴图尔珲台吉可能已经老了,居然一直拖着,久久不给下使答复。 卫拉特作为漠西强族,本应该趁势成为驰骋于草原的骏马,翱翔于蓝天的雄鹰,可却因为有两个头,困顿于阿尔泰山与天山之间,实在令人惋惜。 我主曾说,或许只有真正的卫拉特汗王,才能挣脱这牢笼的束缚,甚至进而成为整个大草原的共主!” 雄狮一般高坐于首领位置的鄂齐尔图听到索尼这番话,不禁呼吸急促起来,强壮的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索尼这番话的意思虽然略有些委婉,却并不含湖,显然是在表示:如今卫拉特有两个盟主,是不应该的,如果鄂齐尔图能够出兵攻打大明,那么大清将承认其为卫拉特唯一的盟主,甚至是整个大草原的共主! 鄂齐尔图虽然是和硕特部首领,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内心颇为压抑。 因为在他的前面,既有以蒙古人身份获得卫拉特盟主身份的爷爷、父亲,又有舍弃和硕特首领位置不要,带着一支军队统治了整个青藏高原的叔叔固始汗。 而原本衰弱下去的卫拉特老大哥准格尔部,却又在他当上首领之前,出现了巴图尔珲台吉这样一个颇有才略胆识的首领。 这些优秀的长辈、邻居,都成了让他压抑的原因。 因此,他做梦都想得到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超越这些优秀的长辈、邻居,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珲台吉”甚至“汗王”的称号。 现在,他要等的那个机会似乎来了··· 昭武三年,五月九日。 邝露乘坐大明水师的战船来到了东蕃岛大员。 这是邝露第二次来此处,第一次是在两个多月前,他被朝廷启用为鸿庐寺从七品外交使者,到东蕃岛大员向在此建城、役使大明百姓种植的荷兰人问责,令他们在三个月之内离开东蕃岛。 如今距离最终期限到来只剩十几日,可根据水师将士观测,荷兰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所以,邝露再次来了。 对于东蕃岛于大明的重要性,邝露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同时也知道天子有向海洋开阔,以获四海之利的雄心壮志。 他邝露虽然已年过四十,却也愿学一学那汉之班定远、唐之王玄策,出使国外,扬大明国威! 当水师战船停留在海面上,远远地与荷兰人战船交涉时,邝露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眺望大员的这处海湾,不禁再次感叹。 这个海港的位置实在太有利于防守了。 此处海湾凹进去一大块,却又被一连串岛屿将里面与外海分割开,实际形成内港、外港两部分。 这一连串的岛屿由南向北依次是长链状的大员岛、横在海湾与外海正中间的北线尾岛,以及鹿耳门沙洲群岛。 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就建立在大员岛的最北端,扼守大员岛与北线尾岛之间的航道(南部航道)。 根据熟悉这里的船主、水手说,更北边的航道虽然宽阔,但实际很浅,只能走轻、小舟船,无法走大海船。 南边大员岛与北线尾岛间的航道虽然看着窄一些,但却很深,适合大海船。 荷兰人再大员岛北端建立了热兰遮城,便是为了控制住这一重要航道。 同时,其在更南边的海岸边,还于昔年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堡旧址上建立了安东尼堡,与大员岛上的热兰遮城相互照应。 】 当然,汉人并不称呼其为安东尼堡,而是称作“赤嵌城”或“红毛城”。 在邝露看来,荷兰人的双堡防御体系虽然有点东西,但想要挡住大明水师大军是不可能的。 朝廷之所以先礼后兵,只是不希望与那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全面交恶,致使大明在南洋的贸易受到影响。 可若是荷兰人不识趣,不肯离开东蕃岛,朝廷就只能发大军剿灭之了。 在邝露观望大员岛上的城堡时,经过一番交流,荷兰人答应像上次一样,只放大明外交使者所乘坐的战船进港。 正文 第617章 福尔摩沙好奶牛,荷兰人绝不放手 东蕃大员,热兰遮城。 在得知大明水师战船出现的时候,总督欧沃德·瓦特就紧急召集评议会成员、高级商务员以及几位高级军官开会。 作为公司在福尔摩沙(原意“美丽的”,这里是荷兰人对东蕃岛的称呼)第九任总督,他是去年才上任的,对这里的很多事还无法做到一言而决,又或者永远也无法做到。 比如对明国要求他们限期退出福尔摩沙的事,巴达维亚那边一个多月前就给了回复,本没什么需要讨论的。 但考虑到最近明国水师出现在附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战船数量也很多,欧沃德便觉得还是开会讨论一番比较保险。 这样,如果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不至于让他这个上任不久的总督背全锅——没错,对于总部给予明国的答复,欧沃德并不看好。 总部那边对明国的印象肯定还是以前的样子,但他上任以来,却感觉这个神秘而古老的国度正在发生某种巨大的变化。 可惜,目前无论是公司总部,又或者是福尔摩沙这边,并没有几个人正视这种变化··· 眼见与会人员到齐,欧沃德便用烟枪敲了敲桌子,道:“会议现在开始——明国的使者又来了,不用想,肯定是询问我们是否主动从福尔摩沙撤离的。你们都有什么看法,说一说吧。” 一位较为年长的评议会成员先笑道:“亲爱的总督,这事还需要开会来耽误大家的时间吗? 总部那边不是早就给了回复——让我们撤离福尔摩沙?明国人简直是在做梦。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不,他们即便做梦,也不该梦到这样的好事。” 高级商务员格尔德则认真地提起了一系列数据。 他道:“目前公司在东印度(东亚)有25个商馆,除了每年获利最高的日本商馆,福尔摩沙商馆一直都位居第二,占公司每年总利润的25.6%左右。 如今,这里每年只是收税就能收到十几万荷兰盾。每年从这里运回荷兰的财富总数更是高达四五十万荷兰盾,那可是近乎四五吨黄金的价值。 可以说,福尔摩沙对公司来讲是一头非常好的奶牛——奶量多,挤起来又不费力。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明国人一句话,公司就放弃福尔摩沙?不可能的。” 另一位评议员,也是在此工作多年的重要官员德龙接着道:“公司在二十几年前就开始经营福尔摩沙,在此期间击败了西班牙人、日本人乃至明国郑家三个竞争对手。 又驯服了众多土着以及渡海而来的明人。如今将这里划分为七个行政区,建立了诸多据点、城堡、炮楼,甚至还有很多教堂、学校,让数万人都得到洗礼。 可以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建立起了成熟而牢固的统治,明人凭什么一句话就让我们撤走?这绝不可能!” 作为一个在此工作多年的官员,德龙似乎对这里有了一定感情,说起话来情绪颇为激动。 其余人受到德龙情绪带动,也纷纷发言表态—— “明国人一句话我们就撤离?这简直是开玩笑。” “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们就不走,看明国人能怎么办。就凭他们那些破船,那些彷造我们的大炮,如果敢来攻打热兰遮城,一定会崩掉大牙!” “那些黄皮猴子就是一群猪猡,估计也只会叫嚣了,根本就没能力过来攻打我们,依我看,都不必理会他们。” “其实他们来攻打也好,我们正好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然后顺势攻打他们沿海,让他们允许我们上大陆做生意。 那样的话,我们就能获取更多的利润,不用再分给那些狡猾的明国商人一部分。” “···” 听出所有人都不想撤离,欧沃德并不意外。 事实上,他也不认为应该撤离——如果真撤了,他福尔摩沙总督的位置不就没了吗? 他只是想让众人重视明国的战船与军队,做好应对恶劣局面的准备。 于是,在众人说完后,他看向公司在这里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上校康纳。 “上校,过去这么多天了,明国人的战船数量弄清楚了吗?如果明国人真的来攻打福尔摩沙,我们的军队准备怎么应对?” 康纳是一个看起来颇为英俊的中年军官,眉宇间带着荷兰军人的傲气。 他闻言道:“明国人的战船有多少重要吗?反正他们十艘战船上的大炮加起来都未必有我们一艘战船上多。 另外总督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热兰遮城是当今世上最坚固的防御体系,上下两个城堡中各种加农炮加起来有上百门。 何况在北方沙岛、北尾线岛上我们也修建了炮楼和棱堡,明国人的战船都未必能靠近我们的热兰遮城。” 说到这里,康纳顿了顿,环视了所有人,才接着道:“愚蠢的明国人给了三月的时间让我们主动撤离,却不知反而是给了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如今,我们在福尔摩沙的正式军人比以前多了一倍,有一千八百多人。 另外,一支多达十几艘战舰的舰队,就在福尔摩沙周围游弋。 只要发现明国那些破旧小船有来攻打我们的迹象,他们就会及时出现,在海上进行拦截,让他们明白,我们荷兰人才是最优秀的海上猎手!” 啪啪啪! 听了康纳这一番话,与会者都不禁激动地鼓起掌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国人惨败而逃的样子。 说起来,他们对打败明国人其实是相当期待的。 自从公司在四十几年前成立以来,就一直试图打开明国的大门,让公司可以放开膀子向殖民东南亚那些岛国一样殖民明国。 然而,在过去几十年中,凡是跟明国沾上边的战争他们就没赢过。 在澎湖,他们于四十几年前被驱离,二十几年前则又被明国官军打得大败,狼狈而逃,被迫选择了福尔摩沙作为殖民中转地。 在澳门,他们二十几年前先是想直接攻击占据澳门,惨败;几年后试图封锁澳门,以达成政治、商业上的某些目的,结果又一次惨败。 仿佛跟明国沾了边,在世界其他地方被他们按着揍的葡萄牙人都变得莫名厉害了。 这让作为海洋新兴霸主的荷兰人十分不服气。 很多人都认为,澎湖、澳门几次惨败,都是因为靠近大陆,对方有众多人员、舟船作为支援,以多欺少,不计消耗,才打败了他们。 如果是在离大陆较远的海洋上发生战斗,明国人、葡萄牙人,都绝不可能战胜优秀的荷兰海军。 所以,这一次得知明国人强令公司撤离福尔摩沙,如康纳等荷兰军人都是十分兴奋的。 他们都觉得,这一场在所难免的大战,将是荷兰军人证明自己、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 所以,等到掌声落下,康纳起身道:“总督以及诸位与会者,我代表军方提议,这次就扣下明国人的使者和战船,向他们表明,我们绝不会妥协!” 正文 第618章 想扣留使者?反抓! 指挥邝露乘坐的这艘千料战船的,是郑芝龙的堂侄郑泰。 作为郑氏子弟,郑泰虽然才二十几岁,却是十七八岁就开始随郑家长辈登船在海上做事,已有十年航海经验。 郑家水师接受整编后,他被授职千总,在郑氏二代子弟中已经算比较高的职位。 这次护送邝露的差事是他争取来的。 临行前,郑鸿逵对他千叮万嘱,与荷兰人交涉当千万提防小心,因为荷兰人狡诈得很。 他此行不仅担着外交使者及船上众人的性命,更关乎大明的颜面,若出了事,不仅无功,反而有罪。 郑泰也知道这点,因此,靠近大员岛后不仅让瞭望手在哨斗上用望远镜查看,他本人也拿着望远镜四处观望。 他所用的望远镜可比西洋人的千里镜强多了——不仅能看得更远,还能调节清晰度,而且双筒看起来视野也比单筒的千里镜更好。 当战船驶入热兰遮城的外港时,四处观望的郑泰发现岛上荷兰人似乎在进行一些不寻常的调动。 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多心了,可当看到那些荷兰士兵有的进入炮楼,有的进入棱堡,港内停着的七八艘荷兰战船上也有异常动静,他便知道并非他多心,而是荷兰人确实有问题。 当即,郑泰便找到邝露,将他的发现说了。 邝露听了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他冷笑着道:“朝廷限荷兰人三个月内撤离,如今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们却毫无动静,打的什么主意已经显而易见了。 此番荷兰人若有异动,多半是要扣留我等作为交战时的筹码。” “那我们是否现在就撤?”郑泰问,“如今战船虽然在荷兰人岸防大炮及战舰大炮射程内,但我们船上装有蒸汽机和螺旋桨,转向和加速都很快,安全走掉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邝露却摇头,“我等要是跟荷兰人都没接触就忽然撤退,朝廷那边如何交代? 况且,荷兰人想要趁机扣留我等作为人质,我们为何不能趁机拿下他们的人,好确定荷兰人的真实打算?” “使者的意思是?”郑泰猜到什么,不禁兴奋起来。 “你且附耳过来。” ··· “明国人的战船过来了,都不要紧张,他们才一艘船。” 热兰遮城的码头,眼见明国人的战船靠近,在岸边“迎接”的荷兰人都行动起来。 作为岛上仅次于总督的高级官员,德龙按照正常程序,成为码头上迎接明国使者的主导官员。 不过,在他身边的却并非寻常的文职人员,而是多为低级军官。 德龙是个讲究的老官僚,他怕身边的几个军官为了立功操作起来太过粗糙,便不厌其烦地叮嘱道:“记住,等明国使者来了,我们要找个借口再动手,比如说他对我们的主不够尊敬。 不要像野蛮人一样一声不吭就动手了,我们毕竟是文明人,不是吗?” “是的,德龙先生。”军官们答应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要动手了,谁还在乎文明不文明呢? 在德龙等人的注视下,明国人的战船并没有靠近码头,而是在一定距离抛锚停下,放下了两艘小船,驶了过来。 其中一艘上载着的应该是明国使者及其随从人员,另一走小船上则载着几十名士兵。 热兰遮城城堡高出的城墙后,上校康纳用千里镜看到这一幕,不禁冷笑道:“以为载着几十名士兵就能保证安全了吗?真是一群猪猡呀。” 在不知多少双异样双眼的注视下,邝露等人登上了码头。 德龙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到前面去迎接,而是等着邝露等人走过来,暗暗准备着“合理”的说辞。 谁知,明国人走近来后,不待他开口,为首的邝露就神色肃然地大声质问:“我大明限尔等三月之内撤离,为何至今没有丝毫动作?” 德龙在这里工作了十来年,其实是听得懂不少汉话的,但他故意装听不懂地看向身边的翻译官。 这翻译官是他们从巴达维亚那边招来的汉人,算是比较可靠的。 翻译官将邝露的话说了,德龙索性顺着话茬道:“明国使者,我正好也要说这件事——我们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几年,与明国从来相安无事,与当地的百姓也是友好相处,明国凭什么让我们撤离?” 安卓苹果均可。】 邝露听了之这边人的翻译,大怒,指着德龙喷道:“东蕃岛一千多年前便是我大明固有领土,历代亦皆属于我神州,其中道理我上次来已经讲得清清楚楚。 尔等如今羊装不知,还恬不知耻地说在此经营二十几年——从未曾听闻占据他人庭院多年便可以据为己有的,若有,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诸位若承认自己是强盗,就不要怪我大明不客气,用对付强盗的手段对付你们!” 德龙是听得懂汉话的,又自诩讲究人,所以被邝露这一番话说得脸色胀红,却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他身旁的几名军官见状等不及了,直接用荷兰语高喝一声“动手”,其中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军官就如熊虎般直扑邝露。 他们的思路很清晰,利用明国使者没有防备搞突袭,控制住使者邝露,再以大炮和邝露的性命威逼明国战船投降——兵不血刃,完美! 然而出乎荷兰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在那高大军官扑向邝露时,邝露抬手就是一枪! 啪! 随着清脆的枪响,那已经扑到邝露身前一步远的荷兰军官瞬间被打得向后跌倒,胸前出现一个血窟窿,直接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荷兰人以及邝露身后的大明将士都是第一时间抬枪瞄准。 问题是,荷兰人这边用的还是火绳枪——虽然他们的火绳枪很精良,士兵点火也很快,可再快发射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明军这边用的却是昭武二式燧发枪,直接扣动扳机就能打发! 啪啪啪··· 一连串的清脆枪声响起,码头上的荷兰士兵顿时倒了一片。 德龙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没有多么慌张,而是冷静地快步后撤。 然而有个人却比他速度还快。 那就是穿着明国使者官服,看着好似中年书生,动作却比士兵还敏捷的邝露。 只见他趁着周围荷兰士兵都被打倒,几步追上了德龙,这时一个荷兰军官从不远处抬起火枪试图攻击他。 却不防邝露之前用过的短铳再次打响,直接给这个荷兰军官爆了头。 直到临死,这荷兰军官都满眼不甘,想不通邝露刚打过的短铳怎么可以继续打发。 这边,邝露又打了第三枪,却是打在了德龙前面的地面,并大喝:“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 德龙这时候有些懵,却不敢赌,只能听话的站住。 几个大明将士立即冲上去将德龙擒下,又拽起了几个受伤不重没死的荷兰军官或士兵,匆匆向码头边上的小船退去。 通译边退边用荷兰话高喊:“不要开炮,不然你们的人都要跟着一起死!” 正文 第619章 大战一触即发!德龙的恐惧 , 码头上在双方计划之中的“突变”说起来话长,其实前后加起来不差过三分钟。 待邝露他们带着德龙等作为人质登上小船,热兰遮城城墙上的欧沃德、康纳等人才反应过来。 “噢,天呐,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欧沃德瞪大眼睛叫道,“明国的使者怎么这么凶勐?” “是他的枪有古怪!”上校康纳脸色难看之极,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我刚才看见了,他的短枪没有装弹就能连续发射,不然我们的军官就干掉了他!明国人竟然发明了连发火枪吗?!” 高级商务员格尔德还算冷静,见状提醒道:“总督、上校,现在不是考虑明国使者多么厉害以及他们是否发明了连发火枪的时候,而是该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德龙阁下还有好几位军官、士兵被他们劫持了,我们还要开炮攻击明国战船吗?” 康纳激动地拍着城垛道:“当然要开炮!叫那些猪猡知道我们荷兰大炮的厉害!打沉他们的船,让他们都成为水鬼!” 欧沃德则道:“冷静,康纳,我们不能开炮,不然德龙他们会被我们害死的。 这次扣留明国使者和战船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了,如果再让德龙他们因你的鲁莽而死,我们都要上法庭!” “难道就让那些黄皮猪猡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吗?他们现在一定在对着我们嘲笑,该死的!” 康纳气得似乎要亲自去操炮,给明国人几发开花弹。 “恐怕我们真的只能看着他们离开了。”格尔德说着放下千里镜,指向远处海面,“你们看,有很多明国战船正向这边使来。” 欧沃德等人拿出千里镜一看,果然瞧见外港东北方驶来很多明国战船。 不过他们并不意外——这些明国战船原本就在大员附近的海域,这次明国使者前来交涉,明国舰队在后面跟着是必然的。 明国人发现码头上的变故,靠近港口的战船打出旗语,后面那些明国战船自然就过来了。 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来支援的舰队也在附近,注意到明国舰队的异动,很快就能进入战场,参与战斗。 可那样的话,定然会将数量众多的明国战船逼进热兰遮城前的外港,介时明国战船只有勐攻热兰遮城及内港舰队这一个选择。 或许明国人会失败,荷兰会赢,但那必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胜利,对公司来讲是得不偿失的。 况且,德龙等人的性命必然也会在战争中被无视,成为牺牲品。 因此,欧沃德想了想,道:“打出旗语,放明国人离开。” “总督阁下!”康纳情绪更激动了,明显不赞同。 欧沃德道:“上校,要不要我现在就召开评事会议,大家举手表决?” 康纳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时却没话可说。 且不说召开评事会后有多少人支持现在就开战,单是召开评事会所需要的时间,就差不多够明国人的战船离开了··· 邝露带着德龙等荷兰俘虏回到战船上,才稍稍松口气。 郑泰等战船人员却仍旧神经紧绷,因为战船还在荷兰人岸防大炮及港口舰船大炮的射程之内,随时可能遭到袭击。 当通过对讲机得知南边出现一支荷兰人的舰队时,船上众人就更紧张了,都意识到,一场大海战一触即发。 好在,直到郑泰指挥的战船离开外港,回到大明水师的舰队当中,荷兰人都没有发炮。 回程途中,邝露将德龙等荷兰人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审问。 此番针对东蕃岛行动的随军锦衣卫北镇抚司负责人,是副千户刘伟明。 得知邝露等擒了荷兰人,他便亲自进行审讯··· 德龙被带到了一艘大船的船舱中,眼见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带玻璃罩的油灯数盏,不仅没让船舱变亮堂,反而显得更阴森了。 他心中害怕,便用荷兰话不断高喊:“你们想干什么?我要求俘虏的正规待遇!” 等他下到舱底,便瞧见好几个身穿怪异服装的明人在哪里等着他,却又各做着自己的事——有的人在磨刀,有的人在擦洗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 这些工具虽然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上面带着血迹。 德龙又叫了一嗓子,便听见为首的那个明人澹澹道:“德龙阁下,不用再装了,你们的翻译官已经交代,你是会汉话的。” 这个明人说着,忽然抬手向这边一甩,一柄锋利的小刀就擦着德龙的发丝钉在了后面的舱体上。 德龙吓得一颤,险些尿出来,忙用汉话道:“是的,我会汉话,但会的不多——我是公司在福尔摩沙的高级官员,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他忍不住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怎样对待你了?”刘伟明笑着走过来,将德龙扶着坐在了一张红凳子上,“我们只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难道不可以吗?” 德龙很想说“聊天也不可以”,但终究没说出来。 刘伟明坐在德龙对面,用一把飞刀边剃着指甲边道:“德龙阁下,你们公司在东蕃岛目前有多少士兵?” “我不会告诉你的。”德龙闻言露出坚定的神色,“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公司的任何机密!” “是吗?”刘伟明笑了,忽然问:“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我们叫做锦衣卫,在大明是专门审讯敌国奸细的。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这样,我让我的手下一个个给你介绍下他们所擅长的业务。” 接着,德龙的噩梦开始了。 只见这些穿着古怪服装,年纪看着并不算多大,面相也比较斯文的明国锦衣卫,拿着一个个古怪的工具在他面前介绍起来。 “我叫做张屠夫,最擅长的是给犯人刷洗。可不是洗澡,而是——杀猪你见过吧?把人的衣服脱干净绑住,再往他身上浇开水,然后用这个铁刷子开始刷洗···” “咱叫阎王夺,听不懂没关系,能听懂咱是干什么的就行。咱最擅长配置毒药,最喜欢的就是让人试毒药,然后在人快要被毒死前,再用解药把他救回来。 不过咱的水平不行,只能暂时把人命从阎王手里夺回来——因为服用的毒药多了,你的五脏六腑最终会烂的千疮百孔,到时候就算你们的主来了也无法把你救回···” “人家叫琵琶公,最喜欢在人身上弹琵琶。你这人知道琵琶吗?样子就和你胸腹的排骨差不多,不过人家弹琵琶从来不用手,只用刀,你要试一试吗? 诶?人家还没动手呢,咋就晕过去了?” 等德龙醒来时,瞧见刘伟明带着澹澹笑容的脸,都不用刘伟明再说什么,他立即叫着道:“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千万不要对我用你们的刑具!” “哈哈!”刘伟明高兴的用双手捧住了德龙的脸,“我就知道德龙阁下最识趣了,不像你们当中的那个军官,又臭又硬···” 刘伟明话没说完。 但这时候有两个人把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往外拖去,在船板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德龙通过发色和衣服可以确定,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就是跟他一起被俘虏的中尉军官冈特拉姆。 ‘哦,可怜的中尉,但愿你还没有死——不,你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死了更舒服些。’ 德龙在心中暗自祈祷了一句,便决定接下来好好配合明国人的审讯,不做任何隐瞒。 他可不想变成冈特拉姆那个样子。 正文 第620章 南洋巡抚,精荷说客 因为恐惧锦衣卫的酷刑,德龙等荷兰俘虏倒豆子般将他们所知道的都说了,终于让大明这边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了更多更细致的了解。 泉州府,金门所。 为了就近处理东蕃岛相关事务,福建巡抚张肯堂数月前便带着属员来此办公。 同样在此办公的,还有朝廷今年才委任的南洋巡抚陈际泰。 陈际泰,1607年生,广东番禺人,崇祯初年中举,崇祯十三年特用,授广西平乐知县,任期内平定永安贼寇。 之后累功迁临江知府,湖广左参议兼按察使司佥事。 今世在堵胤锡麾下,也是做出不少政绩。后世,其在隆武时期被苏观生推荐,授为南雄巡抚。 后来绍武帝和永历帝相争,陈际泰属于绍武帝一方,曾在三水大败林佳鼎。后又招降海贼数万,与林佳鼎再战于河口,杀之。 最后,清军攻陷广州,陈际泰不屈死。 可以说,陈际泰又是一名类似詹天颜、陈君宠那般,以举人身份特用为官,却在文武两方面都表现相当出色的明末官员。 只可惜其一生最为耀眼的“功绩”,竟然是表现在朱明皇家同室操戈之中,可叹可惜。 堵胤锡早在一年多前就向朱媺娖推荐过陈际泰,只不过因未有合适位置,朱媺娖便先将其调到福建任参政,处理福建沿海及东蕃岛相关事宜。 这次决定在东蕃岛设府县,便干脆委任陈际泰为南洋巡抚兼任东蕃知府,同时将琼州府及南海海域都划入南洋巡抚治下。 故此番针对东蕃岛的行动,明面上是以福建巡抚张肯堂为主,陈际泰为辅,实际张肯堂只负责后勤事宜,东蕃岛相关的军政事务都由陈际泰决断。 除陈际泰外,朝廷还委任熊开元为南洋监军道,既是按常例设官,也是对陈际泰和郑鸿逵的一种监督。 为了应对东蕃岛及南洋将要发生的战争,军务院委任郑鸿逵为代理南洋水师提督,督标为其原来率领的水师第七镇,另外还下辖由以福建郑家水师为主体整编的水师第十一镇、第十二镇、第十三镇。 等舰队回到了金门所,邝露、刘伟明便各自向陈际泰做了汇报。 陈际泰看完刘伟明从德龙等荷兰俘虏那里审问得来的诸多情报,不禁叹道:“荷夷在东蕃岛一年竟然可得四十多万荷兰盾,也即是四五吨黄金,也难怪他们不愿撤离。” 随即,他又看到了荷兰人在东蕃岛建立教堂、学校,划分行政区,便不由露出冷厉之色,道:“荷夷在岛上划区而治,还威逼番人、汉民受洗信教,又建立学校传播其文字、文化,显然是意图长久窃据东蕃,真是其心可诛!” 一旁的监军熊开元在了解这些后,也不禁道:“此岛水稻一年三熟,岛上各种物资丰富之极,可谓物华天宝。 然被荷夷窃据二三十年,统治竟渐渐稳固。若我朝再不将其收回,恐怕再过几十年,此岛就真不为我大明所有了。” 郑鸿逵道:“陈抚台、熊监军,如此看来,必须要出动大军武力收复东蕃岛了?” 陈际泰道:“荷夷前番收到湛若(邝露字)的传告,不仅没有丝毫撤离的意思,反而暗中增加了一倍兵力,更向其总部请调一支舰队作为海上援兵,可见彼辈已是做好了武力占据东蕃的准备。 所以,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了——稍后郑军门、熊监军便与本院联名将这些事电报给朝廷知晓吧。” 郑鸿逵、熊开元各自点头。 南京这边收到金门所传来的电报后,很快给出了简单而有力的回复——打!必须驱逐荷夷,收回东蕃岛! 陈际泰、郑鸿逵这边不再有任何犹疑,当即紧锣密鼓地为武力收取东蕃岛做准备。 海军方面,除南洋水师提督下辖四个镇,练兵两年御林军青龙营也来此暂受陈际泰统辖。 同时,还有两个福建卫戍军镇、两个广东卫戍军镇,都被调到福建沿海待命。 几日后,眼见当初大明给荷兰人留的最后期限就要到来,大员的荷兰人却是派来了使者。 使者中有一人恰好是郑家的熟人,何延斌。 何延斌,曾用名何斌,早年是郑芝龙的部下(实际就是海盗)。后来郑芝龙受诏安成为大明的海防游击将军,就放弃了在曾在东蕃岛经营的据点。 何斌却并没有放弃,却也彻底上岸,靠着昔日的人脉关系,在东蕃岛上当起了地主兼商人。 后来荷兰人在东蕃岛建立了统治权,何斌因通晓外文,便被荷兰人招为通译,同时又是代理荷兰人统治一方的“大结首”。 说起来,也算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编外小官了。 历史上,在十几年后,因为与主政东蕃岛的荷兰高级官员之间生了龌龊,何延斌“大结首”的职务被罢免。 再加上他知道郑成功收服东蕃岛的决心,考虑到与郑家的关系,以及郑家许诺的好处,他便借着通译之便,向郑家进献了一副当时荷兰人统治东蕃岛的行政地图,并提供了诸多重要情报,为郑成功收取东蕃岛做出了一定贡献。 不过,如今他与荷兰人的“合作”虽说不上蜜月期,却也算不错。 所以,他这次过来是真心实意想做双方说客的。 “陈抚台、郑军门,欧沃德总督说了,只要大明愿意放归德龙等荷兰官员及将士,并恢复通商,东印度公司愿意一次性支付一万两白银,并每年拿出五千两白银,作为东蕃岛的租金。” 说到这里,何延斌顿了顿,见陈际泰等人没要说话的意思,才继续道:“诸位老父母,草民也算身在曹营心在汉,这里就把荷兰人的老底交代了。 荷兰人在东蕃岛的正经士兵虽然不足两千人,但皆是精锐。另外,荷兰人在东蕃统治多年,已经控制近十万番人。 一旦我大明与荷兰人发生大战,荷兰人虽未必能调动所有番人,但调动个两三万番人参战却是可以的。 当然,荷兰人最强之处在于其舰队——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西方甚至将其类比于当年纵横东西方的蒙古骑兵,称之为海上骑兵。 据说他们有一万多艘海洋战船,占据当世海洋战船数量的四分之三多。 南洋这边虽然没有荷兰人舰队主力,却也有三、四级战列舰近四十艘,其他战船数百上千。 且荷兰人如今势头正劲,已然压过西班牙、葡萄牙等国,霸占了南洋多处海上要道。 我大明若与其交战,胜负且不论,南洋商道便都将受阻,于国于民皆有不利。 如今荷兰人肯退一步,每年交上五千两银子的租金,给予我大明体面,我大明为何不就此收场,像以往那样与之进行贸易,共同发财呢?” 这番话说完,何延斌便颇有信心的等候答复。 他虽未做过大明的官,但过去几十年中却没少和大明官员打交道,深知大明官员都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渡海攻取东蕃岛,在大明看来本就是没什么益处的事吧?毕竟二十几年前大明不就任由荷兰人占据了东蕃岛吗? 这次,荷兰人愿意每年给五千两租金,眼前这些当官儿的对大明朝廷也算是有交代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了何延斌的意料。 只见陈际泰看着他冷笑道:“何延斌,本院看你此来并非是交代荷兰人的老底,而是替荷兰人耀武扬威的吧?” 正文 第621章 十万明军待出海,铁甲枪炮复东蕃! , 何延斌面对巡抚这种高官,心里其实挺害怕的,但他既然敢来,便有一定心理准备。 闻言做出一副冤枉的表情,道:“抚台何出此言?草民所言荷兰人之事千真万确,绝无一字虚言。” 陈际泰再次冷笑,道:“好,那便麻烦你替本院给荷夷带一番话。 今有我大明南洋水师四镇共五万将士,另有福建、广东卫戍军四镇亦有五万将士。 此前我大明所给期限一到,十万将士便将渡海进攻东蕃岛,铁甲枪炮之下,凡敢反抗者,皆将成为齑粉!” 说完,端起茶杯,“送客!” 何延斌一下子被陈际泰这番话镇住了,回过神来,赶紧求助地看向郑鸿逵。 郑鸿逵面无表情地道:“何老哥,圣上明旨,东蕃岛乃我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荷夷窃据二三十年,搜刮无度,过分之极。 朝廷先前给他们时间撤离,已是宽容大度。奈何他们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暗中增加兵力,请调舰队,意图武力顽抗。 荷夷取死有道,何老哥若能明辨时势,就该立即弃暗投明,将你所知荷夷机密都说出来,方不负大明子民的身份。” 何延斌被人往外面拉去的同时,心思电转,不断思考着郑鸿逵这番话。 再思及一路所见:金门所确实成了一座大军营,布置了不知多少万兵马。 由此可知,陈际泰所言大明将出十万兵收取东蕃岛怕是真的。 十万大军···即便枪炮、舰船不如荷兰人,恐怕也非荷兰人所能抵挡——至少东蕃岛上的荷兰人是挡不住的。 念及此处,何延斌脚一下子抵住了门槛,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草民愿意弃暗投明,尽述所知荷夷机密!” 陈际泰这才挥手,示意将士放开何延斌。 “何延斌,你既受荷夷所托来此做说客,想必是受到荷夷一定信任的,如此那荷夷的热兰遮城你应该去过不少次吧?” “草民是去过不少次。”何延斌拱手道,“草民愿画出所记热兰遮城地图。” 何延斌本以为他画出热兰遮城地图,即便不详实,肯定也会受到重视,立下大功。 谁知陈际泰却道:“不必了,你且看看此沙盘是否有错漏之处就行了。” 说完,陈际泰抬手示意,便有几名将士抬来了一个方桌。 待他们将方桌放在厅中,掀开上面的红布,何延斌一看,顿时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这桌子上的赫然是热兰遮城极其附近区域的沙盘! 何延斌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军事沙盘虽是第一次见,却也听说过。 真正令他吃惊的是,他乍看去,这个沙盘上热兰遮城内外结构和真实的竟几乎一模一样! 就好像有一个十分了解热兰遮城构造的荷兰奸细,帮助大明制作了这个沙盘! ‘莫非是德龙等人背叛了东印度公司?’ 最终,何延斌只能将这个沙盘的出现归功于德龙等被邝露俘虏的荷兰人。 他却不知,德龙等见到这个沙盘时同样很震惊,以为明国奸细早就混进了热兰遮城,才能制作出这么细致的沙盘。 事实上,这个沙盘是郑鸿逵等根据朱媺娖赐下的图所制造的。而朱媺娖的图则来自后世——郝光明的世界军史爱好者对热兰遮城可是有过不少研究的。 不过后世的热兰遮城模型和如今的终究有些差距,正因如此,陈际泰、郑鸿逵才通过德龙、何延斌等人对沙盘进行修正。 通过沙盘了解了热兰遮城构造,乃至推断出其火力布置,进行炮火打击时就会很有针对性,要破其防御体系就没那么难了。 帮助修正的热兰遮城、赤嵌城部分沙盘后,何延斌又提起另一件事。 “启禀陈抚台、郑军门,东蕃岛汉人百姓中,多有对荷兰人不满并心向我大明的。 这些百姓本就有意图谋反抗荷兰人的统治,我大明若出兵东蕃岛,或可联络此辈义士带路指引。” 其实何延斌不说,北镇抚司及军情司的人也会设法联络岛上汉人百姓。 因此,听了何延斌的话,陈际泰微微点头道:“那联络此辈义士的事就交给你了,若有什么不懂的,稍后可以和锦衣卫的人请教一二。” “是。” ··· 何延斌虽然暗中投向了大明这边,但依旧是跟使者队伍回到了东蕃岛——因为他“说服”陈际泰、郑鸿逵时是一个人,荷兰使者队伍的其他人并不在场,没人知道他已经投向了大明。 最后何延斌离开时,郑鸿逵还专门跟他在荷兰人面前演了一出戏,表示:必须五万两银子才能赎回俘虏,至于每年五千租东蕃岛则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必须禀报朝廷才行。 大明这边的反应也算是合情合理,所以当何延斌等回到大员,将交涉的结果一说,欧沃德等人并没有太过怀疑,而是筹划着越过福建官府直接跟大明朝廷谈判。 不过荷兰人也没完全相信大明这边,依旧在做着应对战争的准备。 不同于早期殖民者西班牙人的粗暴、直接,以商人为主体的荷兰人进行殖民时更讲究效率,喜欢使用代理人,自身则多一层伪善的面具,更为奸诈。 在殖民东蕃岛之初,荷兰人利用一些廉价商品收买了各番人部落的长老,并授予他们刻着东印度公司的银头藤杖,作为其职位标志。 之后每年召开各部落长老评事会议,由荷兰官员宣布东印度公司的殖民政策,还要求各部落长老对公司效忠,使其成为公司的殖民代理人。 肯定有番人长老和部落不愿意效忠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这类番人和部落往往会被荷兰人屠灭,杀鸡儆猴。 几十年下来,受荷兰东印度公司控制的番人虽然没何延斌所说的十万之众,但六七万绝对是有的——实际上番人有多少人口荷兰人也难以统计清楚。 为了应对大明可能的进攻,荷兰人给各番人部落下了命令,一旦看到汉人军队出现在岛上,就进行袭击。 同时,为了防止汉人百姓给大明将士带路,或者趁机脱离公司的控制,荷兰人强制较为偏远地区的汉人村落迁徙到赤嵌城附近。 并利用亲近荷兰人的大小结首及少量荷兰士兵进行严密监控。 准备归准备,荷兰人还是更希望与大明“和谈”,像以前那样快乐地搜刮福尔摩沙的财富··· 昭武三年,五月二十日。 大明南洋水师四镇数千艘舰船趁着海湾天气尚可,东渡至澎湖,一同被运抵的还有两镇福建卫戍军,及众多军备物资。 至于两镇广东卫戍军及后续的其他军备物资,也在运输中。 这么大规模的舰船行动,自然瞒不住一直严密监视海湾的荷兰人。 得知消息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商馆上下大为震动。 热兰遮城,评事会议厅。 因为欧沃德已经在里面抽了好一会儿烟,弄得这个并不大的会议厅烟雾缭绕。 待评事会议的人到齐,不等众人全坐下,欧沃德就用烟斗敲着桌子道:“都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康纳捶了下桌子,道:“我早说过,不要期望那些猪猡会和谈。要恢复公司的贸易,要让福尔摩沙这头奶牛继续产奶,只有打怕了那些黄皮猪猡才行!” 欧沃德皱眉道:“上校,现在已经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打。 根据哨船汇报,明国人一下子就来了数千艘舰船,士兵不知有多少万,你告诉我要怎么打?” 正文 第622章 荷兰人论战,村民疑做梦 康纳并非只会叫嚣的莽夫,在军事上确实是有一定才能的。 他闻言道:“很简单,就让明国人来攻打这里,热兰遮城会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等到他们疲惫不堪,丧失士气的时候,我们在外面的舰队和内港的战船一起夹击明国人的舰队。 只要灭了明国人的舰队,他们登陆到岛上的人失去后续补给,在我们英勇的陆军士兵和土著的袭击下,很快就会崩溃,成为一头头只配被抓捕的黄皮猪!” 欧沃德又看向格尔德。 虽然格尔德并不是军事指挥官,但欧沃德更信赖他冷静、理智的脑袋,而非是看着好像军事狂人的康纳。 格尔德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理论上来讲,即便有数万明人军队围攻,以他们浅陋的武器装备,热兰遮城也可以坚守半年以上。” 欧沃德提醒道:“别忘了明军有一种连发的火枪,可见他们的武器未必浅陋。” 格尔德淡淡地道:“总督阁下,我也经询问过当时码头上的士兵了,那个明国使者用的是连发短铳,其他明国士兵用的都是正常的燧发枪。 据我所知,燧发枪在欧洲使用的军队都不多——不仅是因为燧发枪不如火绳枪稳定,更因为它造价比火绳枪高太多。 明国军队装备一向简陋,因此我推测,这支明国军队也只是装备了少量的燧发枪。 至于那种连发短铳,有可能是手工艺品,价格多半高得离谱,只有明国使者那样对枪械感兴趣的官员才会弄一支防身,是不可能大规模装备军队的。” 说到这里,格尔德顿了顿,才接着道:“另外,总督阁下应该知道,明军想要攻破热兰遮城,火枪再多再厉害也没用,他们需要的是火炮。 而论火炮,当今世界还有比我们荷兰人更擅长造火炮的吗? 我听说直到几年前,明国人都在陆续地向我们购买火炮去打北边的野蛮人。所以,就算这几年明国的军工有所发展,也绝不可能在火炮铸造工艺上出超越我们。” 格尔德这一番分析无疑是有理有据的,很让人信服,绝大多数评事会成员都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就连欧沃德都对这一战有了不少信心,于是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按照康纳上校的作战计划来吧。有人反对吗?如果有,请举手。” 并没有人举手。 评事会成员难得一致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热兰遮城乃至赤嵌城及荷兰人的其他炮楼、棱堡、据点都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准备起来··· 大明这边同样是按照事先商议好的作战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五月二十一日,南洋水师舰船先是护送一镇福建卫戍军在大员北边的双溪登陆。 这里荷兰人也是设立有据点的。 但明军登陆部队人数众多,又有舰船火炮支援,双溪据点的荷兰士兵却不足百人。他们在稍稍阻拦之后,见根本无法阻止明军登陆,便果断放弃据点撤离了。 于是,当日明军顺利在双溪登陆。 之后一两日间,另外三镇卫戍军也都在双系登陆,并建立了后勤营地。 同时,双溪附近的汉人百姓在何延斌事先联络的义士领导下,过来与卫戍军中的军政司、军情司人员接触,表示愿意帮助明军带路,打荷兰人。 ··· 牱霖是清溪村一个很普通的屯户。 他本是福建漳州人,十七八岁的时候,家乡的田地实在养不了那么多人,他便跟着同乡冒险渡海到东蕃岛种田讨生活。 如今他已经在东蕃岛种了近十年的田地。 近几年,随着从一些老屯户口中听到许多东蕃岛过去的事,牱霖时常忍不住感慨他来东蕃岛来得晚了。 早在二十几年前,荷兰人还没踏足东蕃岛时,在岛上种田的汉人是最自由的,不需要向官府交纳沉重的赋税,也不必受地主老爷的压迫,能干就能有收获。 当然,据说那时候也最危险,因为那时番人都很敌视汉人,经常来劫掠不说,还会猎头。 而且深山里的生番据说还会吃人肉。 所以,那时虽有不少来此种田的汉人发了财,却也有不少汉人死在了番人手中。 后来荷兰人踏足东蕃岛,在岛上建立据点,种田以及和汉民、番人贸易。 荷兰人还没在东蕃岛建立统治权的早期,是汉人最舒服也最容易发财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荷兰人不仅会讨好番人,对汉人也极尽拉拢。那时汉人给荷兰人建城、种田,都有不错的工钱,让汉人在种田之余多了一处外快来源。 可当后来荷兰人在岛上建好了城堡,站稳了脚跟,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荷兰人依靠他们的武力,宣布岛上所有的田地、山林都属于荷兰的,是“王田”。 从此之后,岛上的人无论番汉,种田的不仅要交地租,还要交人头税;打猎的,若用网每月需就交一里尔,设陷阱的则要交十五里尔。 当然,番人也要交人头税。 建房、经商等等都要缴税,就连不上荷兰人的学校,不信他们的教,也要交税! 到了现在,牱霖觉得在东蕃岛种田向荷兰人交纳的种种赋税加在一起,已经不比十年前在大明交的税少多少了。 近几年,不少人都觉得在东蕃岛种田赚不到钱,还背井离乡,有的便又渡海回去了。 牱霖之所以还在坚持,完全是因为他在岛上建了房子,有田可种。在家乡他则无田无宅,一无所有。 所以,他准备再忍着狠干几年,攒够了钱取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反正在哪里都是受苦,不如就待在东蕃岛,还能活下去。 他也听说这两年大明出现不少好的变化,似乎是崇祯万岁爷的女儿登基做了女皇帝,在北边打跑了清虏不说,还大肆惩治贪官污吏,减轻税赋,给百姓好日子过。 那些近一年来东蕃岛的乡人说得太好了,好到牱霖都不愿相信。 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明怎么可能换了个新皇帝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了? 何况还是个女皇帝,说得跟戏文似的。 怎么可能? 牱霖原本打算在东蕃岛过一辈子,传宗接代,和大明再无瓜葛。 没想到大明竟然出兵来收复东蕃岛了! 按村里林大壮的说法,东蕃岛本就是大明的,是荷兰人无耻,在二十几年前趁着大明对付清虏、流寇,无暇南顾,才死皮赖脸占据了东蕃岛。 如今圣天子在位,知道岛上有不少大明百姓遭受荷兰人压迫、欺辱,便决定出兵赶走荷兰人,收回东蕃岛。 牱霖童年、少年时在大明那边的生活记忆,让他并不信任大明官府和官兵。 但他相信林大壮。 林大壮是他的同乡,不仅能干,还能打,敢跟荷兰人讨公道,是村里人的主心骨。 所以,尽管对记忆中的大明官府、官兵充满不信任,当林大壮招呼村里的男丁一起去帮大明官军打荷兰人时,牱霖跟其他人一样,提着一把柴刀、扛着竹枪就跟上了。 如果真能赶跑荷兰人,牱霖觉得就算像十年前在大明那样缴税也行,反正这边地肥,还一年三熟,交完官府的税赋也够过日子了。 而东蕃岛若真归了大明治下,他以后死在这里,也不算埋骨异国他乡了。 就在牱霖低着头赶路,默默想着心事时,走在最前面的林大壮见快要到明军营地,便大声嘱咐起来—— “待会儿官老爷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干得好,说不定官军就有赏,知道吗?” 村里男丁也不是都服气林大壮,听见这话,就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要是官军让我们顶荷兰人的枪炮当肉盾呢?” 林大壮没说这事儿不可能,因为在大伙儿固有观念中,官军砍了无辜百姓脑袋当匪首邀功都是常有的事,让百姓当肉盾更是属于正常操作。 他知道如今的官军跟过去有所不同,但他一时解释不好,便胀红着脸道:“如果是这样,我林大壮就带头冲在前面,给大伙儿挡铳子!” 听到这样的话,顿时没人再说怪话了,反而很多人都为林大壮的人品折服。 “林大壮靠得住,我们都听他的。” “对,听林大壮的,而且我们清溪村的都抱团,官军也不见得敢欺负。” “跟着林大壮走!” “···” 就这样,清溪村上百个男丁在林大壮的带领下来到了明军营地外。 然后他们发现,来此的百姓真不少,其中有附近村子的他们都认识,这顿时让牱霖等人安全感大增。 心想,这里怕是有上千丁壮呢,官军总不会随便欺负我们吧? 这时候,一些明军将士从营地中走出来,开始给林大壮等村民领导者交流。 其中一位像是将军模样的人站到高处,一开口就让不少村民心神大定。 这位将军说话时拿着个颇为古怪的喇叭,声音很大,好在他说的是闽南话,村民们不仅能听懂,还颇感亲切。 “诸位大多都是福建的乡亲,这次能赶来帮我们官军对付荷兰人,我们很是感谢。 不过,跟荷兰人厮杀是我等军中儿郎的事——毕竟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嘛,大家不能抢我们的饭碗不是?” 如此幽默、随和的讲话,直接让牱霖等附近的汉人村民都听愣了,都没想到官军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喜欢砍无辜百姓脑袋换军功、没事就抢劫百姓财物的大明官军吗? 村民们都呆愣着,并没有因为这位“将军”的幽默而发笑。 “将军”自己尴尬地笑了声,才接着说道起来。 “当然,我们人生地不熟,要对付荷兰人,也确实有需要大伙儿帮忙的地方。 并不多,就两件事。 第一件,请乡亲中熟悉通往大员的道路、不怕危险的敢勇义士,为大军带路,指引。 待赶跑了荷兰人,带路的义士皆可以军功受封赏,可得公职,也可换成赏钱。 第二件,请诸位乡亲中的大多数人协助我们开辟大军通往大员的道路。 我们不让大家白干,而是会按照市价雇佣。 听说荷兰人现在雇乡亲们建炮台、城堡,每天给五文钱,管一顿饭。 我们官军肯定不能比荷兰人小气,因此每天给十文钱,管两顿饭!” “将军”说到这里停了,可上千村民人的群仍是一片安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因为很多村民都怀疑他们听错了。 什么时候大明官府让百姓干活儿竟然还给工钱?不都应该是小吏、军爷用鞭子抽,趁机剥削勒索吗? 按照这位将军所说,如今不仅要给工钱,且工钱数目还是荷兰人的两倍! 另外还要管两顿饭! 他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第一更。 感谢【慕行知】的100起点币打赏! 感谢【争灬锋】的1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 正文 第623章 军民协力开大路,百炮齐发震荷夷! 怀疑在做梦的人狠狠掐了大腿一下。 嘶~ 疼! 真不是做梦! 另一边,“将军”后续的话,以及明军将士的行动,也在证明他们确实不是做梦。 “接下来,诸位就在村中首领的带领下排好队做登记,我们先给诸位发了今天的工钱,然后大伙儿听分派干活就行了。” 接着,牱霖等村民就在明军将士的引导下,排着队做登记。 登记完真就直接发钱! 不过,等牱霖登记、领钱的时候,发现发的并不是崇祯通宝,而是一种很精美的拾文大钱。 “这是昭武通宝,在大陆那边顶顶的硬通货,老乡放心拿着用吧。” 牱霖心想,这么好的钱不要是傻子。 当即拱手作揖,说着感谢的话,拿着钱让开了位置。 登记完,明军又给他们放了饭。 也就是粗硬的杂粮饼子,外加一大碗带点油星的菜汤,但牱霖等村民却吃得格外香甜。 免费的啊,还是官府给的,能不香甜吗? 等吃完饭,林大壮就选出了十几个小队长去听候分派了。 不一会儿,林大壮等人就领了任务回来,又带着大伙儿去领了工具,然后就开干。 也不是什么太重的活儿,就沿着以前通往大员的小路,砍伐两边的树木,平整地面,开辟成方便大军行进的大路。 林大壮等村社首领一边带头干活儿,一边给大伙儿鼓劲儿。 “乡亲们,我们吃了朝廷的饭,就要踏实使劲儿给朝廷干活。 而且这路修好了现在是给官军走,往后不就是我们自己走吗? 路宽敞了、平坦了,我们牵着驴车、牛车来回走着不就更方便了?” 有人听了这话打趣道:“林大壮,可不是谁家都像你家有牛有驴有架子车啊,我们这脚底板,走什么路不一样?” 林大壮笑道:“都会有的——如今的官府、官军待老百姓什么样,大伙儿也都见识到了。 都说现在的天子是仙女下凡,护佑大明。这东蕃岛以后成了福建东番府,大伙儿肯定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林大壮的话,还有各人吃饱的肚子,手里实实在在的昭武通宝,让所有人都干劲儿十足。 一个村一个村的,喊着号子声,跟着卫戍军一起迅速开辟着道路··· 荷兰人为了执行利用热兰遮城吸引明军攻击的计划,在几日内将大员、赤坎附近的汉人都赶到城堡附近的村落看守起来,至于更远地方的,一时就管不了了。 同时,给予各据点的命令也是能守则守,不能守就及时撤到大员、赤坎这边,以保存实力。 在大海上,从巴达维亚来的那支拥有十艘战列舰的舰队也没有着急攻击南洋水师的舰队,而是远远的监视着,任由南洋水师舰队靠近大员附近的海域。 五月二十七日。 南洋水师收到了东蕃岛上传来的消息,得知卫戍军前锋已经行进到了萧垅耕地和新港溪一带,距离赤坎(赤嵌城所在)不远。 后面的大部队也过了欧汪,可以从北方沙洲配合水师渡海攻击鹿耳门。 南洋水师代理提督郑鸿逵便下令,靠近大员岛,攻打热兰遮城。 如果是此时的其他国家军队,想要在陆地、海洋做到同时行动,紧密配合,很难。 但明军不仅有对讲机这种后世科技物品,更有已经缩小到不足人头大的座钟。 南洋水师虽然无法做到每艘战船上一个座钟,但参将、游击级别的将领基本都掌握着一座。 由此,在五月二十八日这天上午,一场在荷兰人看起来相当不可思议的陆海协同作战发生了··· 在北方沙洲上的几处关键位置上,耸立着荷兰人的炮台及石堡。 这种石堡并不是给人长期居住的,直径大约只有五六米,甚至更窄,里面只有一圈旋转向上的楼梯,以及一些炮孔、射击孔。 当然,石堡的炮孔能安置十磅一下的小口径火炮,口径稍微大些的火炮都安置在外面的炮台上。 因为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应对明国的进攻,如今这些沙洲上足有五座石堡,二十三处炮台,将这一片海域牢牢封锁着。 虽然这里海水较浅,多暗礁,无法行大海船,但如果有大量小船从这里绕到内港海湾,与外港一起夹击热兰遮城,也会让守城方颇为难受的。 所以,作为东蕃岛最高军事指挥官的康纳在此安排了两百多名荷兰士兵,保证基本每座石堡有四五十名士兵。 这些士兵依据坚固的石堡和炮台,在康纳看来是完全足够扼守住通往内港海湾的北部巷道的。 上午快八点的时候,阳光还不勐烈,海风清凉。 大多数刚吃过早餐的荷兰士兵都在石堡外面吹风——五六月的天,即便是早上,石堡里也比较热,没事的话,哪怕荷兰士兵比较能吃苦,也不愿意一直待在里面。 当然,如石堡顶部的瞭望哨,以及炮台上,都是有人值守的。 “明国人的战船出现了!” 石堡顶部负责观望敌情的士兵忽然大喊。 很快,这些荷兰士兵就瞧见一大片船帆从海面冒出来,并迅速向这边接近。 “明国人会走北部巷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作为这处石堡指挥官的中士队长貌似轻松的笑道,“不然上面安排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位下士小队长则道:“都别紧张,现在不是涨潮时期,明国人的大船到不了近处,大船上的火炮也打不着这里。 他们只能用小船过来,而小船能载多重的炮?十磅炮怕是都不可以。 而且小船对我们的炮弹没什么防护力,到时候只是我们的炮靶!” 听了两人的话,刚还有些紧张的荷兰士兵顿时都轻松起来。 接着,明国人较大的战船果然如他们预料的一般,在战船火炮射程之外就不得不停下。 随即数目众多的小船则越过大船,向这边使来。 见状,中士队长就呼喝起来,“小伙子们,都打起精神,准备打靶了!” 说完,中士队长便迅速爬上石堡顶部,拿着望远镜准备边观望敌情边指挥下面的士兵发炮。 看到明国较大的战船虽然又继续向航行了一段,但最近的也在沙岛三里之外,中士队长基本就放心了。 以他的了解,明国或许有射程超过三里的大炮,比如18磅炮或者口径更大的24磅炮,但一般都用于守城,或是作为岸防炮,基本不会安装到战船上。 即便是安装了,至多也就在大型战船的船头、船尾安置一两门,数量稀少,形不成火力覆盖。 毕竟这种24磅的特大重炮,即便是他们荷兰人的三四级战列舰,也只是安装四门到六门而已,剩余都是十几磅的大炮。 因此,当放下了千里镜,中士队长便蓦定地对旁边的士兵笑道:“放心吧小伙子,明国人的大炮确实无法打到这里。” 结果他的话才说完,其中一艘大明战船就发出了炮火的怒吼声,一发实弹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在了这座沙洲上。 瞧见旁边士兵看过来的异样眼神,中士觉得面子挂不住,便又大声道:“我敢用对主的虔诚担保,明国人能打这么远的重炮一定很少,所以即便能打到沙岛,准确击中石堡的机会也小得可怜。” 他刚说完,海面上的多达十几艘千料以上的大明战船便齐齐发出了怒吼。 却是都露出了侧弦的炮门,每艘大战船一侧炮门都多达十个左右。 这一下,便有上百发炮弹向这处最东面的沙岛落下来! 正文 第624章 乌鸦中士,猛攻沙岛! 如今欧洲的大炮正常角度(45°以下)射程最远也是四里左右,比如说常用的24磅重炮。 至于更大口径的32磅炮、42磅炮,属于罕见的超级重炮,别说如今还是十七世纪中叶,即便是到了十七世纪后页,这种超级重炮也是罕见的,不在常规火炮范畴内。 而四里,或者说两公里,只是重炮理论上还算有效的最远打击距离。 事实上,滑膛火炮射程一旦超过了一里,射击精度就会大大降低。 这种情况下,想要在较远距离命中目标,只能靠提升大炮数量,以火力覆盖来实现。 眼下,明军战船便利用上百门火炮,对最前突的一座沙岛实现了火力覆盖! “噢,上帝,怎么可能?”瞧见上百发炮弹打来,中士先是无意识地喃喃一声,随即就抱着最后的希望道:“不要紧,不要紧的,明人只会打实弹,就算是上百发,在这沙岛上也未必能给我们造成多少损伤。” 旁边的士兵听到这话很想给中士一拳,心道:我的乌鸦嘴队长,你可闭嘴吧! 接下来的事,果然证明中士队长是个乌鸦嘴。 只见那上百发炮弹落下来后,纷纷轰然爆开,弹片及里面的铁钉、碎瓷片等四处溅射! 沙岛上的五座炮台虽然没有被直接命中的,但却有好几名炮台边的士兵被弹片打伤,甚至直接打死! “发炮!还击!” 中士回过神来,顾不得被屡次打脸的事,大吼着下达命令。 虽然受伤的士兵在惨嚎,明军炮弹的硝烟弥漫了沙岛,气氛紧张,但这些荷兰士兵确实算是精锐,此时并没有过于慌乱,很快就有人补上伤员位置,协助打发炮弹。 沙岛上的五门12磅或18磅大炮开始对明军战船进行还击。 可惜,五门大炮相较于大明上百门舰炮来讲实在太少了。 对于三里多外的大明战船,由于太远,它们很难打着。对于众多向前突进的小船、舢板,它们因为数量太少,同样很难打中。 即便偶尔命中一艘几百料的小型战船,或是不足百料的舢板,可明军却还有数百艘此类小船、舢板。 战斗发生不过一会儿,哪怕沙岛上荷兰士兵并没有死几个人,可上到士官下到列兵,都感到一阵绝望。 “明人怎么可能在一艘战船上安装那么多重炮?他们的船本来就不够大,一艘装了几乎近二十门重炮,难道不怕船被震裂开吗?” “什么时候明人也开始使用开花弹了?他们不仅会制造开花弹,而且威力似乎比我们的更大,这怎么可能?” “上面的官员不都说明国人装备简陋吗?这群臭狗屎,全都特么是骗人的!” “···” 眼见无法阻挡明军的进攻,沙岛上的荷兰士兵对明军火力感到震惊、不解的同时,也不禁对公司上层决策者破口大骂。 如果知道明军火力这么猛,傻子才会跟明军打——这特么根本就不可能打赢好吗? 中士队长却还在尽职的鼓舞士气。 “小伙子们,都不要慌。外面的大炮等明军舢板靠近了再打,直接打散弹,打得他们满脸桃花。 如果他们登岛,我们就依靠坚固的石堡,和他们周旋到底。让他们在这里碰得头破血流,不就是我们的任务吗?” 这位中士可能是因为对他的主太不虔诚,才说完,意外又发生了。 只见明军的平底战船、舢板在距离沙岛将近一里的距离时,忽然分出一半,驶向北侧。 中士用千里镜看去,发现北侧陆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明国军队。 那些战船去接上了明国军人,就从北侧向沙岛冲来! 看到那些明国军人的数量,即便是中士也说不出鼓励的话了,而是感觉头皮发麻。 “天啊,这是来了多少明国军人?三千?五千?还是一万?” “中士,不管是几千,这座沙岛我们都守不住了,必须尽快撤退!”一名下士军官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大声说道。 另一名下士也跑过来建议道:“凯德说得对,我们本来就人少,既然守不住,就得保住士兵生命,去守卫热兰遮城!” “不,不能明国人还没登上沙岛,我们就撤了。”中士队长却有他的坚持。 “可是等明国人登上沙岛,我们也许就跑不掉了。”第二名下士激动地大吼。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中士队长很固执。 在明军后续地炮击中,炮台附近又陆续有几名士兵受伤。 看见明军小船、舢板离沙岛不足一里,他们本以为有机会大量杀伤明军,却见明军的那些小型平底战船上也都载着火炮。 那些火炮既不像黄铜、青铜所铸,也不像铁铸般黝黑沉重,而是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炮管比铜炮还轻薄,喷出了一枚枚愤怒的炮弹。 虽然每艘小船上只有一两门火炮,但这样的小船却有上百艘,顿时对沙岛造成了更猛烈的炮火轰击。 荷兰士兵即便坚韧,这时候也没法再待在炮台进行还击了,纷纷向石堡跑去。 其中也有坚持的炮组,却被不幸的命中火药桶,好几个人都在猛烈的爆炸中身亡。 即便是逃向石堡的,也未必都能活着逃进去。 明军小船载的小火炮发射频率明显更快,数量也更多,只给荷兰士兵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这时候,几名士官也没心思争论撤不撤的问题了,因为他们显然已经无法撤走了,只能依靠石堡,利用十磅以下的小炮抵抗即将登岛的明军! “杀!” 大量的明军登上沙岛,就好像一群猛虎出笼,气势惊人。 有拿着燧发枪的火枪手,登岛后就成排的向石堡方向射击,压制荷兰人的枪弹。 也有身着铁甲、手持藤牌的勇士迅速突进,在己方火枪、火炮的掩护下直奔石堡而来。 不得不说,荷兰人的石堡在防守方面确实厉害。如眼前这座石堡,虽已经剩下二三十人能战,据守石堡发炮、放枪,依旧给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有明军将士倒下去了,后面的人却并没有止步,而是趁着荷兰士兵射击的间隙继续冲。 幸亏己方火力足够凶猛,足矣压制石堡的火力,否则明军恐怕根本难以靠近石堡。 即便如此,明军也是付出了好几十人的伤亡,才终于突近到石堡十步内。 随即,明军将一枚枚手榴弹透过炮孔扔到了石堡里面,又用火药爆开了石堡的厚重木门,这才算是将这座荷兰人石堡攻破。 虽然这些卫戍军将士都知道俘虏更值钱,但最先突入石堡内的是死伤了好几十人的刀牌手队伍,他们在愤怒之中,用腰刀将石堡内残存的十来个荷兰人全部砍死。 这时候,其他沙岛上的荷兰人意识到这里被攻陷,开始直接向这座沙岛发炮··· 就这样,战斗持续了大半天,到下午太阳偏西时,明军才算攻克荷兰人最后一座沙岛石堡。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座石堡的荷兰士兵其实并没有坚守——除第一座石堡外,后续四座石堡的荷兰士兵都没有死守,陆续有人逃到其他沙岛上。 最终,有五十多名荷兰人活着撤出了北部沙岛区,逃到了南边的北尾线岛上。 而在另一边,集中了明荷双方主力的大员岛外港却并没有发生战斗。 明军这边在等待着北部沙岛那边的战斗结果。 荷兰人作为防守方,除非让海上那支总部来的舰队动手,否则并不具备主动攻击的能力。 就这样,双方都保持着克制。 直到北部沙岛的战斗结果传来··· 正文 第625章 总督甩锅,明军围城! 拥有对讲机,又是胜利方,明军自然先一步收到北部沙岛战斗结束的消息。 深知这场战争之重要的郑鸿逵,以提督的身份亲自率领南洋水师第七镇、第十一镇占据了大员岛的外港。 负责进攻北部沙岛的是南洋水师第十二镇。 第十三镇则在更外面的海上与从巴达维亚来的那支荷兰舰队遥遥对峙。 虽然知道己方装备比荷兰人所了解的好太多,此战胜算也很高,可郑鸿逵同样知道北部沙岛那边有多难打。 即便用三天的时间打通北部沙岛,都在他接受范围内。 不曾想,第十二镇水师及卫戍军竟然一日就将其打通。 得到这个消息,郑鸿逵也不禁右手捶左掌,道了声“好!”。 随即他便按照拟定好的作战计划发布命令—— “立即告知第十二镇水师及广东卫戍军方面,趁着距离天黑尚有三四个小时,当乘胜追击,攻占北线尾岛,与我部对热兰遮城形成夹击之势!” “再告知福建卫戍军方面,不必迟疑,当尽快攻打赤嵌城。最低要求,也要包围赤嵌城,隔绝其与热兰遮城的沟通!” “另外告知水师第十三镇,严密监视外海荷兰人舰队动向。其若有意攻击我部,当及时拦截!” 郑鸿逵也是在南京军事学院进修过的,如今更是在福建水师学院兼任讲师,所以言语之中,也带了些后世的作战思维及术语。 随着他发布一条条军令,传令兵一个个离开,或前往负责对讲机的通讯组,或直接乘帆桨快艇前去传令。 北部沙岛的水师第十二镇及两镇广东卫戍军,因为距离大员岛外港较近,利用对讲机便收到了郑鸿逵的军令。 于是立即渡海攻击北线尾岛。 荷兰人在北尾线岛上同样修筑了不少堡垒、炮台,甚至有一座可容纳百人的小型棱堡,荷兰语音译为“热勿非律砦”,汉人则简称之为热堡。 可惜的是,明军这边有了北部沙岛作为立足之地,其最窄处离北尾线岛尚且不足一里,可以用卫戍军携带的火炮支援,更有荷兰人遗留的火炮可用,炮火比进攻沙岛时更加凶勐。 沙岛也让广东卫戍军方面可以投入更多的将士参与进攻。 因此,哪怕北尾线岛有小型棱堡,依旧在天黑之前被明军以雷霆之势攻占。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在热兰遮城荷兰人的注视下进行的——有千里镜,他们哪怕无法看到战斗细节,但大致情况却是能看到的。 再加上从沙岛、北尾线岛逃回的不足百人的荷兰残兵,欧沃德等人热兰遮城决策层终于较为清楚地了解到明军的火力。 为此,欧沃德都来不及召开评事会议,直接在城头就跟康纳、格尔德吵开了。 “格尔德,你不是说明军装备浅陋吗?明军舰船装备近二十门重炮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即便是我们的四级战列舰也没装备这么多重炮!” “康纳上校,你不是说要依靠热兰遮城和赤嵌城让明军碰个头破血流吗? 现在明军没有头破血流,我们却已经战死了两百多士兵!丢掉了北部沙洲和北线尾岛!就连普罗文查(赤嵌城)都将被明军包围,断绝联系!” “我早就说过了,近一两年来明国产生了某种变化,不好打,可是没人听我的···” “够了总督阁下!”格尔德忽然打断了欧沃德的话,冷着脸道:“阁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推卸责任吗? 您是总督,假如福尔摩沙真的丢了,你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公司开除,一无所有地回到荷兰去养老!” 康纳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脸色难看。 他倒没有跟欧沃德对喷,而是喃喃道:“明国人的进攻实在太快了,热勿非律沦陷得也太快了,不然我们可以派人去支援的。 有舰炮和三百人的火枪队支援,热勿非律就没那么容易陷落。” 说着,他的目光又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侧过身盯着欧沃德、格尔德道:“不过,明国人即便火力凶勐,想要攻破热兰遮城也很难。 热兰遮城是独特的,防御功能极强,不是北部沙岛和热勿非律砦可比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派兵支援赤嵌城,不能让赤嵌城被明军封锁乃至攻破!” “不行!”欧沃德直接否定了康纳的建议,“热兰遮城的士兵都未必够用,不能再分兵去救援赤嵌城了。而且现在派人去赤嵌城,你确定不是让士兵们送死吗?!” 刚才还喷欧沃德的格尔德这时候也道:“上校,我同样不建议再分兵去支援赤嵌城——这是个馊主意。” “我们必须跟明国人争夺每个据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赤嵌城!”康纳努力解释,气得脸红脖子粗。 格尔德推了推眼镜,道:“其他地方丢失也就丢失了,只要能保住热兰遮城,我们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欧沃德则冷着脸道:“上校,需要我召开评事会议吗?” 又听见这句话,康纳气得想一拳捶爆欧沃德的脑袋。 评事会成员不是欧沃德这边的,就是格尔德这边的,至多几个高级军官支持他。 所以召开评事会议根本不会让他的建议落实,只会让他遭到羞辱。 明白这点,康纳更气,直接甩手离开了城墙——反正天色已黑,今天明国人是不可能攻打热兰遮城了。 次日,也即是五月二十九日。 还没到八点,早早吃过饭的福建卫戍军便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包围了赤嵌城。 荷兰人在赤坎这边其实做了不少军事布置。 首先,在赤嵌城中有四百名荷兰士兵,数十门大炮,守卫赤嵌城这个并不大的城堡是绰绰有余的。 须知,后世历史上郑成功取此地时,同样是包围了赤嵌城,却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断其水源,待四五日后城中缺水,荷兰人才投降的。 当时郑成功在兵力上也是占据绝对优势,却不愿强攻,可见赤嵌城防御虽不如热兰遮城,却同样难以攻打。 其次,荷兰人早就吩咐了附近的番人部落,令他们攻击出现在岛上的明国军队。 也即是说,明军在围攻赤嵌城的同时,还需要防备番人的偷袭。 最后,此世的赤嵌城因为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已考虑到被包围封锁的情况,在城中储备了充足的粮食和水。 可以说,相较于后世历史上应对郑军的攻击,此世的荷兰人在应对明军时所做的准备要充足得多。 可惜的是,如今明军无论战斗力还是人数,都要超过后世历史上的郑军,尤其是在枪炮装备方面。 赤嵌城的最高官员,同时也是最高军事指挥官,中校巴塞尔。 听闻明军出现在城外,他顾不得还没吃完的奶油土司面包,就匆匆登上了城墙。 放眼一望,巴塞尔就忍不住问候起他的主来。 “上帝啊,明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大炮,又是怎么将这些大炮带到这里的?” 城墙上的一众荷兰士兵看着外面摆开阵势的明军,同样震惊不已。 只见在朝阳的光辉下,身穿火红布面甲的明军将士数也数不清,排成了一个个严整的军阵,仿佛一片火焰海洋将赤嵌城包围了起来。 此时,他们最前方的士兵正有条不紊地推出一门门带炮车的大炮,迅速地架设炮位。 那些大炮既不像铜铸的般黄橙橙、青蒙蒙,也不像铁铸的般黝黑沉重,而是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辉,让很多荷兰士兵都想起了传教士胸前的银质十字架。 正文 第626章 将士血战破赤嵌,风雷激荡日月红! “明国人的火炮都是银子制作的吗?”有被银光晃花了眼的荷兰士兵忍不住道。 “蠢货,那不是银铸的,是钢!”有个铁匠出身的上士军官吼道。 “钢?!” 周围的荷兰士兵听了都不禁惊呼出声。 因为以如今欧洲的冶炼水平,在某些方面,钢的价值甚至不比银低。最重要的是,钢加工起来要远比铜和铁更困难。 他们无法想象,明国人竟然铸造钢炮,还是这么多门! 中校巴塞尔回过神来,则大吼道:“愣着做什么?明国人已经进入我们的重炮射程内,发炮打他们!” 炮兵指挥官忍不住道:“中校,我必须提醒您,明国人的炮位距离我们都有三里左右的距离,这么远,以我们重炮的数量和准头,很难命中。” “很难命中也要打!”巴塞尔语气坚决,“不能让明国人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设置炮位,另外我们火药、炮弹都还充足,就算十发能命中一发也很赚!” “明白了,指挥官阁下!” 炮兵指挥官不再多说,当即去吩咐各重炮组发炮。 当下欧洲重炮常规标准是18磅(炮弹)和24磅。 赤嵌城此时安置了十磅以上大炮54门,其中大部分都是12磅炮,却也有13门18磅重炮、5门24磅重炮,以及2门32磅的非常规重炮! 因为荷兰士兵都做好了准备,随着命令传达,很快20门重炮便相继打响。 其中18磅炮可打三里远,24磅炮可打四里,32磅炮更是能打到四里之外! 福建卫戍军虽然阵型比较开,也挖掘了一些沟壕,可还是有将士不幸被实弹擦到,或是被开花弹的弹片射中。 不过两镇福建卫戍军,人数多达两万四千人,在荷兰人一轮炮弹下最多伤亡十几个,暂时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出于对此战的重视,身为南洋巡抚的陈际泰也登陆了东蕃岛,并且随两镇福建卫戍军前来攻打赤嵌城。 但他并未干涉两位总兵官的指挥,只是在后面坐镇。 即便如此,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明军士气。 “我们的炮呢?架设好了没有?速速打发!” 虽然荷兰人一轮炮击造成的实质性伤亡不大,却颇为打击士气,因此两位卫戍军总兵都催促起炮兵来。 好在如今明军的火炮战术已经颇为成熟,炮兵也都是整训时被重点训练的兵种,在荷兰人发射了一轮火炮后,安置在军阵中的重型火炮就先开火了。 如今明军火炮是以口径分类,但如果按照西方以炮弹重量进行分类的方法,这些安置在军阵中的重炮最低也是24磅炮! 其中更是有专门为荷兰人城堡准备的四门32磅炮! 头一轮,这些重炮打的都是铁弹。 赤嵌城那么大,明军的火炮当然不会落空,全都打在了城堡上。 重量高达二三十磅的铁弹动能十分恐怖,如同滚雷,所落之处砖石炸裂,城墙震动! 有不幸的荷兰士兵被砖石碎片溅射到,不是当场身亡,便是重伤。 “明国人有32磅的重炮,小心,都小心!” 几个军官后知后觉地呼喊起来。 巴塞尔则叫道:“让我们火炮尽力瞄准他们的重炮,集中轰击一处,一定要逐一打掉它们!” 巴塞尔很清楚,赤嵌城虽然结实,却也经不住二三十磅的重炮长时间轰打。 损毁城墙、堡垒还是小事,万一他们的火炮被打中,想要压制明军的炮火可就更难了。 而且让士兵们在城头挨炮子,士气会不断下跌。 只要他们的火力、士气衰落到一定程度,明军抓住机会攻城,就有很大可能攻破赤嵌城。 说到底,这世上并没有真正完美无缺、永远不会被攻陷的城堡。 现在,巴塞尔只能指挥士兵们多顶一些时日,等待热兰遮城派兵救援,或是番人能够依照事先的约定,袭击明国军队,给他们创造破局的机会。 明军这边并没有一直呆呆的和荷兰人火炮对轰——虽然这样对轰明军占有一定优势,但想要攻陷赤嵌城却不知得等到多少天以后了,期间耗费的火药、炮弹也会是一个惊人的数目,累积下来伤亡的将士人数同样不会少。 因此,在火炮对轰的同时,两镇福建卫戍军的大多数人都在挖掘壕沟,掘地接近赤嵌城。 荷兰人虽然察觉到了此事,却毫无办法。 明军的壕沟是融入了不少后世经验与技巧的,不但每段都有足够的防弹坑,壕沟本身也足以规避实弹及大部分开花弹。 就这样,不过两日功夫,明军就挖掘出了一条靠近赤嵌城一里的壕沟网络。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日中,附近有数股番人露面,却没有一股对明军进行袭击。 当然不是番人对明军有好感,而是他们不傻。两万多明军围住了赤嵌城,装备精良,番人没理由冲过来送死。 至于说袭击明军补给队伍——确实有番人这么做,但明军同样考虑到了补给队伍被袭击的情况,因此押运队伍人数不少,战斗力也不低。 番人吃过一次亏,死伤上百人,便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两日后,明军通过壕沟将几门重炮运到了赤嵌城一里内,随即发动总攻。 “杀呀!” 上万明军从四面同时向赤嵌城冲锋。 并非一味蛮冲——有火枪兵以排枪与城头对射,也有数量众的轻型钢炮、虎蹲炮,发射如雨般的炮弹压制荷兰人的枪炮。 在荷兰人面对上万冲锋的明军将士头皮发麻、手忙脚乱时,四门32磅重炮被推出了壕沟,或是对准了城门,或是对准在前两日炮轰中被打得裂开、垮塌之处,打发实弹! 轰轰··· 接连的重炮轰鸣声,让赤嵌城的荷兰人都心头巨震。 虽然赤嵌城质量确实不错,在第一轮重炮抵近轰击中挺了过来,但荷兰人却一片沮丧,士气骤降。 趁此机会,突近城堡下面的明军轻兵,纷纷扔出特制的钩爪或轻便云梯,向城墙上攀爬。 荷兰士兵回过神来,或以火枪射击,或是直接扔石头,或是用长枪捅刺。 不少明军轻兵都被射杀或刺死,或是攀登一半惊叫着掉落下去。 但明军太多了,抵近城墙的第一波轻兵便有近千人,哪怕被荷兰人解决两三百,仍有好几百人爬上城墙。 登上城墙的明军虽然只穿了一件布面甲,却各个勇猛无比,挥舞着制式腰刀,三五人一组,迅速绞杀荷兰士兵。 轰! 又一声闷响,却是并未被堵住的赤嵌城城门终于有一扇被轰破了。 于是大量的明军将士直接从城门冲了进去! “城已破,众将士随我冲啊!” 一些中级将领见状,也纷纷带兵冲入赤嵌城。 中校巴塞尔提着一把中世纪风格的宽厚大剑,守在了东印度公司的旗帜下,和另外十几个忠诚的士兵一起坚守。 他身材高大,剑术也相当不错。 可随着冲过来的明军越来越多,他终究还是被一个明军小卒刺死。 血战之下,这些明军将士忘记了如今记功方式已经改变,一名队正兴奋地斩下了巴萨尔的头颅,高高举起,沿着城堡上染血的石板路狂奔高呼! “荷夷主将已然授首!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一些还在依赖城堡各处复杂地形抵抗的荷兰士兵,瞧见巴塞尔的头颅,彻底丧失了抵抗之心,纷纷扔下兵器,举手投降。 也是在此时,有明军将士爬到了巴塞尔无头尸身处的棱堡顶上,一刀砍断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迎着烈烈海风,插上了大明军旗日月红! 正文 第627章 幸得潮信今日来,邝露畅言战列舰 “什么!普罗文查陷落了?” 当海湾(台江)内舰队送来赤嵌城被明军攻破的消息,欧沃德、格尔德、康纳等荷兰官员都十分吃惊,甚至不愿意相信。 “才三天而已,明军是怎么攻破普罗文查的?”欧沃德即便一再高估明军的战斗力,依旧感到不解,“那里有四百精锐士兵,更有勇敢善战的巴塞尔中校作为指挥官,还储存了充足的粮食、用水、弹药等物资,理论上最少可以坚守半个月吧?” 格尔德则分析道:“如果明军还是以前那种战斗力,普罗文查坚持三个月都没问题。 如今明军三天就攻破了普罗文查,必定是使用了我们意料之外的战术或者武器。 总督阁下,我们必须派人去弄清楚这个问题,否则热兰遮城极可能被明军以同样的方法攻破。” 欧沃德紧皱着眉头,一时难以决定。 康纳则道:“必须派人去普罗文查一趟!上尉贝德尔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贝德尔·汤马斯是一支精锐火枪兵的长官,其所带领的三百火枪兵被汉人称为拔鬼仔,曾多次平定岛上番人、汉人叛乱,还曾击败过日本人、西班牙人,在东蕃岛可谓威名赫赫。 “你觉得呢,格尔德?”感觉难以抉择,欧沃德不禁再次询问格尔德。 “可以让贝德尔试一试,但如果遇到明军阻拦,就要及时退回来。”格尔德道,“另外,总督阁下,我想我们该通知马林司令官,让他的舰队做好提前攻击明国舰队的准备了。 因为普罗文查陷落,我们很快就会被明军完全包围,到时候恐怕信息都很难传递出去。” 欧沃德点头,“好,今晚我就派船出去。” ··· 由北部沙洲通往台江海湾的北部通道虽然水浅多暗礁,不适宜通行大海船。 但台江海湾每月上旬会有那么几日有海潮到来,介时北部通道水变深,便可以通行部分大海船。 后世历史上,郑成功收复东蕃岛,便是借助海潮,带着郑家水师从北部通道进入台江海湾,击败其中的一小支荷兰人舰队,才成功登陆。 明军自然知道这一重要水文信息,所以才选在五月底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 待赤嵌城被攻下的第二日,明军亦幸运的等来了台江海潮,于是水师第十二镇大部分战船都由北部通道驶入了台江海湾。 荷兰人虽然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太平洋及印度洋地区的战列舰总共也不到40艘,并且以四级战列舰为主,三级战列舰都很少。 荷兰人如今又有很多重要航道需要守护。 因此在东蕃岛这边最初只有两艘四级战列舰、一艘三级战列舰,辅以巡洋舰、纵火船等小型战船乃至舢板。 为了应对明国可能的进攻,总部那边也只是给东蕃岛增加了两艘四级战列舰。 至于海上由马林所率领的舰队,则有十艘战列舰。 虽然荷兰一方战列舰很少,可实际上已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近一半的战舰了,可见其公司总部对这场战争是极其重视的··· 明军水师第十二镇战船进入台江海湾后,不久便与海湾内的半支荷兰舰队发生战斗。 台江海湾本就不大,明军又封锁了南部通道外的大员外港,明军水师只要进入台江海湾,便注定与里面的荷兰舰队有一战。 这半支荷兰舰队在数量、火力方面比之明军水师第十二镇都明显不如。非要说优势的话,估计也就是其海军士兵多为精锐老兵,海战经验丰富。 因此,荷兰人舰队选择退到海湾东南角,依靠大员岛上热兰遮城的岸防炮对抗明军水师舰队。 明军这边自然也不会坐视对方借助热兰遮城的众多火炮,便同时在北尾线岛、外港对大员岛发动了进攻。 赤嵌城方面的福建卫戍军,亦将寻机渡海,在水师第七镇、第十一镇的配合下,从大员岛南部链岛进攻。 陈际泰作为南洋巡抚,加了兵部侍郎衔,在朝廷旨意下,是有部分军队指挥权的,他本人也确实通兵事,有过一些战争经验。 但今日他依旧没有干涉大军作战,而是带着邝露等文官、吏员,在赤嵌城附近,观望海湾中的明荷海战。 邝露作为广东南海人,原本就对海事了解不少,自被朝廷征为外交使者,负责与荷兰人交涉东蕃岛事宜后,又通过锦衣卫了解了更多相关信息。 此时,他便在旁为陈际泰讲解起荷兰战船乃至欧洲其他国家战船的一些情况来。 这是陈际泰要求的——他作为南洋巡抚,任期内注定要和诸多西方国家打交道,而海战也将成为“打交道”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一环。 “抚台且看,荷夷那五艘战船虽然看着已经相当高大,其中旗舰更是有两层甲板,皆安置了火炮,但此战船在西方舰船标准中不过是三级战列舰而已。 而另外四艘,则是四级战列舰——事实上,西方诸国原来并没有划分出四级战列舰,只因荷兰人喜用小型战列舰,才多出这个标准。” 这是与大明战船完全不同的体系,陈际泰听得颇为感兴趣。 他手中依旧拿着望远镜,关注着海湾内的战斗,口中则道:“哦?海雪(邝露号)先生还请细细道来。” 邝露道:“这得先从西方的战列舰说起——西人将可以在侧弦装载多门大炮的风帆战船,称为战列舰。 其参与海战时,并不像我大明常规战船以船头或船尾对敌,而是多艘战船排列以侧弦对敌。 每艘战列舰上皆有十磅以上的红夷大炮数十门不等,因此多艘战列舰排列侧弦对敌,便可以做到数百红夷大炮齐发,凶勐无比。” 说到这里,邝露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想象众多战列舰对敌,数百门红夷大炮齐发的震撼场面。 随后接着道:“目前,西方诸国习惯通过甲板层数及装载大炮数目对战列舰进行分级。 一级战列舰一般有三层甲板,可装载上百门大炮;二级战列舰同样有三层甲板,但因船体较小,一般只能装七八十门大炮。 至于三级战列舰,则有两层甲板,一般而言会装载四五十门大炮。” 听到这里,陈际泰不禁收回目光,咋舌道:“西人战船竟强大至斯?” 陈际泰吃惊是有原因的,据他了解,如今明军水师最大战船,是原来郑家水师彷造的荷夷战列舰,有两千多料,也只不过能装载四十几门大炮。 这类战列舰在原来郑家水师中屈指可数,都被视为海战重器。 却没想到,这种战列舰在西方只是三级战列舰而已,并且听着还属于三级战列舰中偏弱的存在。 邝露微笑道:“抚台想差了,西人虽然有一、二级战列舰,但数量极少,皆是作为各国国王室座船,或是作为主力舰队的旗舰。 不仅是因为一二级战列舰建造困难,每艘都昂贵无比;还因为其虽可装载众多大炮,行动却较为迟缓,不灵活,各方面性能也不够稳定。 故西方海上强国,如西班牙、英国、荷兰,其一二级战列舰皆屈指可数,且多活动于这些国家所在的大西洋、地中海一带,基本不会远渡重洋派到东方来,各国海军也以装备三级战列舰为主。 而西方诸国中,荷兰属于异类,海军战舰配置与其他各国又有所不同。” “哦?”陈际泰闻言露出好奇之色,“此话怎讲?” 正文 第628章 荷夷纵火班门弄斧,狭路相逢青龙逞威! 邝露道:“荷兰国家,汉译名全称为‘尼德兰联合共和国’,是原受西班牙统治的北方低地地区七个省份联合组建而成。 相较于西班牙、英格兰、法兰西等西方强国,荷兰不仅年轻,国土面积也不算大,海外殖民地也不多,国家财力、物力都不支持他们建造一级、二级战列舰。 即便他们建造了,与其他西方强国相比,也不占据优势,或者说处于劣势。 所以他们干脆放弃建造一二级战列舰,集中财力、物力建造三级战列舰,乃至更小一号的战列舰,称之为四级战列舰。” 邝露知道的这些多数得自锦衣卫的情报,而锦衣卫情报内容则是综合朱媺娖所给后世信息后记录于档案中的。 所以邝露言语中才有不少后世的词汇、术语,当然,其中有一些是他从《大明报》等报纸上学到的新词语。 陈际泰也是经常读报的,况且一些新词汇通过字面意思便可领悟其含义。 这让两人交流起刚才那些信息来并无阻碍。 “荷夷为了让其三、四级战列舰面对其他西方强国的战列舰时能具有优势,选择配备数量更少的舰炮。 但其舰炮多为重炮,常规的如十八磅炮、二十四磅炮,甚至还会装备三十二磅炮乃至四十二磅炮。 以灵活的航行能力,以及威力更大的火炮,较多的战列舰数量,与他国海军一较高下。 据说,其三级战列舰虽然体量较小,却可以完全压制西方其他国家的巡洋舰,在三级战列舰的数量上又超过大多数国家。 另外,其四级战列舰更是能凭借众多的数量、灵活的航行能力,战胜西方强国的一二级战列舰,因而成为新兴的西方强国。 西方其他国家甚至称其为‘海上马车夫’、‘海上的蒙古骑兵’。” 这时,陈际泰却是指向海湾内的战场,道:“怎么荷夷竟也如此擅长用纵火船?” 邝露拿着望远镜看去,只见此时有海风从西南而来,海水也因涨潮向内汹涌,荷兰人便趁机放出数百纵火船,冲击明军水师战舰。 只看了几眼,邝露便笑道:“荷夷这是班门弄斧啊。” 陈际泰愣了下,随即也笑了。 荷兰人确实是在班门弄斧。 因为眼下攻打东蕃岛的四镇水师其将领、士卒主要来源就是郑家水师。 昔日郑芝龙纵横海上时,战船不如荷兰人大,大炮也不如荷兰人多和大,结果硬是靠着众多小船,以舢板纵火及接舷战打赢了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这些海军在南洋、东海与郑家纠缠一二十年,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也能熟练运用纵火船和接舷战。 但想要靠这一招击败明军水师第十二镇,显然不可能。 只见明军这边或是提前以炮弹击沉纵火船,或是以己方舢板迎上就近击沉,或是以长杆将其撑开,或以沙土灭火,将领、士兵皆不慌不忙,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在使用纵火船之后,这半支荷兰舰队便黔驴技穷了。 被明军击沉两艘四级战列舰后,剩余三艘战列舰和十几艘巡洋舰匆匆逃进南部通道。 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待在大员岛东岸就是挨打的活靶子——虽然有热兰遮城的岸防炮可依靠,但舰船在海中,以明军的火炮射程,完全可以做到在岸防炮之外轰击荷兰舰船。 不过,逃进南部通道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外港的明军水师第七镇、第十一镇,已经有部分战船攻入了南部通道。 瞧见十几艘明军战船迎面驶来,荷兰三级战列舰银狮号的指挥官考伯特大吼着道:“不要停!明国人船小,冲上去撞开它们!只有破开这些明国战船的阻拦,我们才能逃到外海!” 现在这些荷兰海军最后悔的就是选择待在台江海湾,这让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如今想要活命,或者说不被明军俘虏,就只能拼命突围。 船上的荷兰水手也都使尽全力,让银狮号加速向前冲。 其他荷兰战船则紧跟在后面。 在他们看来,前方十几艘明军战船中最大的一艘,也不过和他们的四级战列舰相当,更多的体量都和巡洋舰、驱逐舰差不多。 所以,他们是有冲出去的可能的。 然而这些荷兰人却没注意到,其中有三艘战舰外表都是乌黑色,在阳光下隐约反射着金属的幽光。 “让蒸汽机组发动,加足马力,冲!” 青龙号钢甲蒸汽战船上,阎应元背着海风大声下令,一张脸兴奋得殷红,乍看好像红脸的关公。 随着青龙号加速前冲,旁边另外两艘钢甲战舰也启动了蒸汽机和螺旋桨,加速向荷兰人的舰队冲去! 银狮号战列舰上,指挥官考伯特和其他荷兰海军士兵瞧见这一幕都懵了。 随即下意识的议论起来—— “那三艘明国战船怎么忽然跑得这么快?” “他们的战船上在冒烟,难道是着火了吗?” “他们这是要撞我们的银狮号?明国人疯了,还是脑子秀逗了?” “···” 在士兵们议论时,回过神的考伯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赶紧大喝道:“舰首炮组开炮,快打沉这三艘明国战船!” 考伯特觉得,这三艘乌黑色明国战船多半是想对银狮号及另外两艘四级战列舰实行自杀式攻击。 自杀式攻击亦是昔日郑家水师的对付西方战船的招数之一,颇为管用。 这三艘明国战船看着虽然不小(六百料、八百料),但如果能以自杀式攻击击沉或重伤他们的战列舰,显然是值得的。 考伯特自以为洞悉了明军水师的战术,结果发现并非他想的那样。 南部通道宽度有限,此时双方舰队相向而行,银狮号的舰首炮组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幸运地击中了青龙号船首。 然后考伯特就吃惊的发现,32磅的铁弹落在上面竟然只砸出了一个浅坑,带出了一些火星而已。 考伯特脑中闪过一丝亮光,隐约抓住了什么,却又不清晰。 直到看到青龙号左边的乌黑战船也被击中,船体同样没受到破坏,再注意到其船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他终于明悟。 “铁甲!”他惊声大呼,“明国人的战船竟然装上了铁甲!” 这时,荷兰人一方已经打了第二轮炮,但给三艘钢甲战船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 反而是明军的舰首炮打发后,击沉了一艘荷兰巡洋舰,更是让一艘四级战列舰受创。 最重要的是,明国人的战船就要撞上来了! “指挥官阁下,明国人的怪船就要撞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考伯特的副手跑过来大声问。 考伯特努力定下心神,道:“它们时铁甲船,不能和它们撞击,尽量避开!” 事实上,青龙号等三艘钢甲战船也没准备真直愣愣地撞上荷兰人的战列舰。 这样做荷兰人的战列舰虽然会被撞坏,甚至撞沉,但三艘钢甲战船多半也会当场翻船沉没——毕竟这三艘钢甲战船还是太小了。 如果是千料的朱雀号过来,或许可以撞下荷兰人的四级战列舰。 不过,朱雀号如今却是和水师第十三镇一起,准备迎战从巴达维亚来的那支荷兰舰队··· 眼见双方舰船已经足够接近,阎应元当即指挥青龙号偏转,擦着银狮号的侧弦向前。 这个过程中,银狮号的侧弦直接被青龙号上特制的三角钢划破,减速。 接着这个机会,青龙营的跳荡手纷纷扔出钩爪勾住银狮号,准备跳荡作战。 考伯特等荷兰海军并没有束手待毙,一排排的火枪兵拿着火绳枪,要居高临下的射击,要将明军跳荡手逐一击毙。 然而,青龙号上的火枪手早有准备,看到荷兰人从船舷露头,便以燧发枪射击。 如今两船船舷相距不过二十步,这个距离,明军燧发枪已经足以进行瞄准射击了。 再加上明军燧发枪打发快过火绳枪,荷兰火枪兵往往刚从船舷露头,就会被数个明军火枪手瞄准击毙。 同时,还臂力好的明军,直接向银狮号上仍手榴弹! 轰轰轰··· 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声及枪声中,荷兰人的攻击完全被压制住,不过几分钟,明军跳荡手就成批地登上了银狮号。 至此,银狮号被明军夺取便成了时间的问题。 正文 第629章 各论死伤,自寻决战! 青龙营属于御林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兵员皆是从水师各镇遴选出的精锐,将官也都是军中优秀者。 至于装备,更是远超水师各镇。 如能连发的昭武左轮手枪,士兵虽然还没有装备,但队正及以上的将官却是人手一支了。 普通士兵亦装备着单发短铳,又有手榴弹数枚,匕首及海上跳荡作战特用的短刀、钩爪等,应有尽有。 再配合青龙营将士的高超战斗素养,一蹬上银狮号,便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很多在战船上多年的荷兰士兵,面对青龙营将士,无论是枪战还是白刃战,皆非一合之敌。 “魔鬼!他们都是魔鬼!” 一名意志不坚定的荷兰士兵瞧见前方战友被青龙营将士如砍瓜切菜般地杀死,不禁心神俱丧,发疯似得大叫着向远处逃去。 只是他还没逃远,就被一名青龙营将官开枪击毙。 待青龙营将士杀了近百人,杀得荷兰人成批跳海逃命,才有通译被带上来,扯着喉咙大喊:“扔掉兵器,跪地投降者不杀!” 生死之间,荷兰人可没有什么膝盖不会拐弯的说法,剩余的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扔掉兵器,跪地请降。 至于银狮号的指挥官考伯特,早在第一批青龙营跳荡手登船时,就被拿着线膛枪的青龙营狙击手给一枪爆头了。 在银狮号被阎应元等青龙营将士攻占时,另外两艘钢甲战舰以类似方式攻占了荷兰人剩余的两艘四级战列舰。 同时,后面其他明军战舰也冲了过来,进行接舷战,迅速攻占一艘又一艘的荷兰人战船。 热兰遮城方面,上校康纳拿着千里镜,注意到了南部通道的海战情况,当即就喊道:“让各炮组轰击航道!” 欧沃德却是立即出声阻止,“上校,不可以这样,那里还有很多我们的人!” “他们已经战败了!”康纳瞪着眼睛,脸红脖子粗,“总督阁下难道没看见吗?明军几乎攻占了所有的舰船,我们士兵、水手正在成批的投降,成为可耻的俘虏!” 欧沃德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成为俘虏,他们也还活着。可如果我们的大炮乱轰,就会把他们打死。” 其实欧沃德对普通士兵、水手的生死并不很在乎,可是那些海军军官背后却都有着关系网。 更何况,在荷兰海军才是第一军事力量,如果海军方面知道他们的人被己方火炮大量打死,肯定会闹起来。 搞不好,就算他被公司辞退,回到荷兰,安全也无法得到保证。 这时格尔德也道:“上校,明军正在登陆大员岛,我们的火炮应对登陆的明军都未必够用,不能再调转炮口轰击南部航道了。” 说起这事,康纳、格尔德等人都是既气愤又疑惑。 在之前应对明军舰炮攻击时,他们重炮所在的炮台竟然都被明军以多门火炮重点照顾,已经被打掉了好几门,就好像明军知道他们的重炮安置点一般。 这些被打掉的火炮虽然可以修复,但却需要好几天的时间,等于是暂时丧失了作用,使得他们的炮火减弱了不少。 所以,现在即便应对登陆的明军,都有些不够用了,更不用说,明军舰炮一直在压制他们的火力。 不过,热兰遮城不愧是荷兰人在东蕃岛精心营造的巢穴式城堡,哪怕被明军毁坏了部分重炮,哪怕有明军舰船重炮压制,其炮火依旧严重阻碍了明军对大员岛的登陆行动,并让明军伤亡持续增加。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时,眼见从三方面进攻的将士都没能在大员岛获得一个稳固的据点,郑鸿逵再通过对讲机与陈际泰简单商量后,便选择提前鸣金收兵,结束了今日的战斗。 天黑后,郑鸿逵吃过晚饭,带着亲兵登陆,来到赤嵌城。 他是来找陈际泰商量如何攻打热兰遮城的——虽然这件事早在多日前就开会商讨过,并为之准备了多套计划,可真正进攻热兰遮城时,他才发现这座荷兰人的城堡比预估的更难攻打。 “今日我军为登陆大员岛,已经死伤了七百多名将士,如果加上攻打北部沙洲、北线尾岛及赤嵌城的死伤,此战我们的战损已经达到一千多人了。” 听了郑鸿逵这话,陈际泰神色沉静地道:“这么大的一场战争,将士有所死伤是难免的事。 何况如今死伤者朝廷都会妥善抚恤,不至于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即便是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郑鸿逵心道:这里面多数都是原来我们郑家的兵,你当然不心疼了。 但这话他只敢想想,绝不敢说出来的。 一则,现在郑家的兵都是朝廷的兵,不能让人觉得他们郑家依旧视南洋水师四镇及福建三镇卫戍军为郑家私兵。 二则,此战还有两镇广东卫戍军参加,死伤将士中也有不少广东人。 但作为南洋水师代理提督,郑鸿逵真心不想因攻打热兰遮城死伤太多将士。 “陈抚台,我是觉得,我们既然已经拿下了赤嵌城,包围了热兰遮城,不如就执行第二套方案。 长期包围热兰遮城,直至其粮食、水源断绝,又或者主动投降为止。” 陈际泰看了郑鸿逵一眼,道:“长期包围热兰遮城也不是不好,但须得南洋水师击败海上的那只荷兰舰队才行。 并且最好是打得荷兰人损失惨重,其总部不敢再派遣舰队过来支援。 否则我们在包围热兰遮城的同时,还需要应对荷兰人的骚扰,同样会死伤不少将士。 若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承受损失,攻破热兰遮城,让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死心。” 郑鸿逵听了眉头微皱,略一思考后道:“陈抚台所言我明白了,明日我便率水师第七镇前去联合第十三镇,寻找战机与荷兰舰队决战。” 陈际泰听了却神色一变,道:“郑将军切莫误会了本院的意思——本院并非催促水师与荷兰舰队决战。 须知,福建、广东卫戍军即便死伤多一些,朝廷也承受得起。 可若是水师与荷兰舰队决战失利,损失惨重,那你我恐怕脱不了罪责。” 郑鸿逵却还是觉得通过海战解决荷兰舰队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更合适,于是道:“陈抚台放心,我会稳重行事的。” 说完,起身向陈际泰抱拳告辞。 陈际泰看着郑鸿逵离去的背影,眉头深皱。 他想起了今日邝露所介绍的荷兰人战船情况,再联想道明军水师如今的情况。 虽然今日明军水师以绝对优势战胜了台江海湾的半支荷兰舰队,但对于明军水师能否在海洋上,堂堂正正胜过一整支荷兰舰队,他仍是抱着怀疑和担忧的。 不过,作为南洋巡抚他目前只有对福建、广东两省卫戍军的部分指挥权。 要想干涉南洋水师的行动,他须得通过朝廷才行。 虽然他这边有一个电讯组,让他可以在千里之外上奏朝廷。可若是他这么做了,必然会让郑鸿逵乃至郑家心生不满,怀有芥蒂。 若如此,以后他这个南洋巡抚做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顺遂了。 这一夜陈际泰考虑了很多,但到了次日,他终究没有电报朝廷,干涉郑鸿逵的行动。 遥望郑鸿逵率领的水师第七镇离去,他只能期盼郑鸿逵能够击败荷兰舰队··· 热兰遮城。 欧沃德等人同样注意到了明军水师第七镇的离去,也能猜到,郑鸿逵必然是去对付马林率领的舰队了。 可以预见,在东蕃岛附近海域,大明与荷兰的一场大海战已然不可避免。 不过,对于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海战,热兰遮城仍有部分人持乐观看法。 正文 第630章 马林:我们败给了东方的神秘巫术! 到了明军包围热兰遮城的第五天,欧沃德按照常例召开了一场评事会议—— “台江海湾这一战,是我们的战舰太少,与明军战船相比在炮火上处于劣势。再加上海湾狭窄,不利于我们的海军发挥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技巧,才让明国水师侥幸胜利。” “说的没错——马林司令官率领着十艘战列舰,其中三级战列舰更是多达三艘,与明国水师相遇一定是在宽阔的海洋上。以马林司令官的能力,我们强大的战列舰肯定会把明国水师打得屁滚尿流!” “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国人不可能在大海上胜过我们荷兰人!” “···” 欧沃德听着会议厅中一众评事会成员嗡嗡的交谈声,不禁眉头紧皱。 他觉得这些人太过乐观了,又或者说依旧没有正视明国拥有强大海陆军队这个事实。 需知,今天是明国人停止了进攻,他们才有功夫在会议厅中议论。如果明国人发动进攻,恐怕在场这些人不是紧张地待在城头,就是躲在家中暗自害怕着。 康纳与格尔德也在讨论着发生在东蕃岛附近的明荷海战。 “格尔德,如果明国水师和马林率领的舰队交战,你认为我们胜率有多大?” “这个不太好说。”格尔德依旧理智而冷静,“明国毕竟有那么多战船,火炮也多而且威力挺大,如果是遭遇战,且战机不利于我们,那么我们的舰队被击败也是可能的。” 康纳皱眉,对格尔德的这一说法明显不满意,提醒道:“另一种可能呢?交战时机利于我们,又或者,马林司令官利用丰富的海战经验,像遛狗一样戏耍并最终击败明国人的舰队。” 格尔德也期望出现这种情况,于是微微一笑道:“当然,这种情况是可能的。” 格尔德这话才说完,会议厅的门就被人勐然推开,撞到墙壁发出砰的声响,引起了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见推开门的只是一位少尉军官,很多人都露出不满神色。 就在有人想训斥这名少尉军官时,少尉开口说出一番话,令所有人神色剧变。 “总督、上校,明国人的舰队回来了!他们···”少尉脸色苍白,甚至结巴了一下,“他们俘虏了白鲨号以及好几艘我们的四级战列舰!” 会议厅中一时安静地落针可闻,仿佛所有人都中了石化魔法。 少尉军官却在喘了口气后,用一句话解开了这石化魔法。 “我想···马林司令官或许已经战败了!” 哗! 众评事会成员惊醒,一时哗然,什么反应都有——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们在大海上战胜过西班牙人,也战胜过英国人,怎么会输给明国人?!” “少尉,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吧?” “白鲨号是马林司令官的旗舰,如果和好几艘四级战列舰一起被明国人俘虏,那我们的舰队可能是真的败了。” “闭嘴!我们不可能败!” 马林所率领的主力舰队失败的结果太可怕了,以至于很多评事会成员都不愿意接受。 砰砰砰! 欧沃德在喧哗声中用烟斗使劲儿敲了敲桌子,终于让众人声音小下来,也让他左右手呆愣的康纳、格尔德回过了神。 “明国人是不是击败了马林率领的舰队,我们出去看一看,很快就能知道了。现在,散会!” 欧沃德觉得评事会议没必要继续开下去了,说完就起身快步走向外面。 康纳、格尔德等重要官员、高级军官连忙跟上。 一行人来到了城堡最高的城墙上,用千里镜观察,果然瞧见明国水师战船正带着白鲨号三级战列舰和三艘四级战列舰以及好几十艘巡洋舰、驱逐舰向大员外港驶来。 明国俘虏他们的战船虽多,可明国水师回来的战船却更多,绝对在一千艘以上,船帆如云,渐渐驶近,几乎要遮蔽整个大员外港。 看到这一幕,阅历及海战经验丰富欧沃德、康纳等人便知道,马林率领的舰队怕是真的败了,而且是大败。 否则不至于旗舰白鲨号以及这么多战舰都被俘虏。 一般来讲,在大海上,一方战舰是很难被另一方俘虏的,除非是一方拥有绝对的优势。否则便是击沉对方十艘战舰,都未必能俘虏一艘。 所以,在震惊、沮丧的同时,康纳、格尔德等人也非常不理解:马林率领的舰队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又是怎么被明国水师俘虏这么多战舰的? 在两三个小时后,康纳、格尔德等人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舰队司令官马林也被明国人俘虏了,并被送来劝降。 “说!”康纳见到少将马林后,就不顾彼此军衔差距,愤怒地上前抓住了马林的衣领,摇晃着质问,“你们怎么会败给那些明国猪猡的?还被俘虏了那么多战舰?难道你们是用屁股跟明国人战斗的吗?!” 马林是一个身材中等的消瘦中年人,原本留着过耳的金黄色头发,颇为帅气。 可此时他却蓬头垢面的,身上还占有血迹,衣衫也很肮脏,最重要的是眼神暗澹无比,仿佛被魔鬼夺走了灵魂。 康纳摇晃时,马林就好像一个木偶般,随着其手臂晃动。 等康纳停下来,他才声音沙哑地道:“投降吧,我们不可能战胜明国人的,永远都不可能。” “放你母亲的狗屁!”康纳更加愤怒,眼睛都红了,提拳就要殴打马林。 “住手!”欧沃德却是阻止了康纳,将其拉了过来,随即严肃地看向马林,道:“司令官阁下,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败的?” 见马林不愿意多说,欧沃德便讽刺道:“你现在的样子不像一位荷兰海军少将,若是像一个输光家产的赌鬼,知道吗?!” 马林终于抬起头来,却依旧是那副丢失了灵魂的样子。 他道:“明国人拥有一种包裹着铁甲,不,是钢甲的战舰。而且这种钢甲战舰上被施放了东方神秘巫术,即便不利用风帆也能航行,而且比风帆战舰更快、更加灵活。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风帆,而是利用这种巫术配合风帆,在海战中像遛狗一样戏耍我们。 还有——他们战船虽然不大,但只要体量稍大的,便装载了很多重炮。 他们的大炮打得又远又准,开花弹、烟雾弹等炮弹也比我们的效果更好。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明国人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的火炮也被施放了神秘的东方巫术。” “那不是东方巫术。”一旁的格尔德开口了,“我们已经在他们攻打热兰遮城的战斗发现,他们使用既不是铜炮、也不是铁炮,而是钢炮——众多的钢炮!” “钢炮?!”马林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随即却是向面前几人投来愤怒无比的目光,“都怪你们!如果你们能够探查清楚明国军队的战斗力,公司根本不会为了福尔摩沙和明国开战!我们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现在公司在南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少了近二十艘战列舰,别说守住福尔摩沙,其他重要商馆怕也守不住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公司的罪人!你们还在这里坚守什么?公司不可能,也没能力来救援!坚持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哈,死了也好,让我们一起死在福尔摩沙,向公司、向联合国谢罪吧!” 说到最后,马林神态变得癫狂起来,大笑大哭,明显不太正常了。 欧沃德等人则被说得脸色苍白,和之前的马林一样,像是被夺走了灵魂。 因为他们都知道,马林说的没错。 其所率领的舰队大败,近乎全灭,再加上在台江海湾损失的几艘战列舰,意味着公司原本39艘战列舰一下子少了近半! 这意味着,他们原本占据的香料群岛、马六甲海峡等重要殖民地,都危险了! 公司总部能否保住这些殖民地都是个未知数,根本不可能救援他们这群“罪人”。 几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蕃岛的决策者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康纳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坐在城墙上,格尔德则脸色苍白,像是生了大病。 见此,欧沃德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来人,把马林少将带下去,看守好。再去通知所有评事会成员,就说我要开会表决是否向明国人投降。” 正文 第631章 东蕃收复!全民热议! 昭武三年,六月十三日,荷兰东印度公司东蕃(福尔摩沙)总督欧沃德,带领热兰遮城所有荷兰人向大明投降。 这与后世历史上的情况有很大不同。 后世历史上,首先荷兰人在东蕃岛投入的力量并不算太大,准备也不够充足。 即便如此,无论是台江海湾的海战,还是外面的海战,郑家水师也都并非碾压性的胜利,而是靠将士们奋勇杀敌、舍生忘死,用人堆起来的胜利,牺牲巨大。 其中,巴达维亚总部来援东蕃岛的舰队,更是被一场台风吹散,一艘军舰沉没,士兵被郑军俘虏,使得荷兰方士气大跌,郑军士气大涨。 之后,荷兰舰队又急匆匆进入港口进攻,却因为水太浅,军舰太大,而行动不便,再加上受到洋流影响,遭到郑军战船围攻才战败。 就这,大部分荷兰战船还突围而出,逃回了巴达维亚。 赤嵌城这边被郑军围困,因为没什么准备,水源不足,才在四五天后就投降。 而热兰遮城则在被郑军围困后,坚持了四个月才无奈投降。 在郑成功收取东蕃岛的过程中,背后并无任何势力支撑不说,还要面对大清对后背的威胁,其所尊南明亦名存实亡。 所以,这种情况下,郑军其实已经成了一个地方势力,在体量上根本无法跟荷兰相比。 再加上郑军在诸多天时之利下,仍是艰难获胜,荷兰人其实是很不服气的,这才坚守不降。 此世,大明以十万大军(实际是九万多)收复东蕃岛,还先礼后兵,让荷兰人准备了三个月。 结果在大明雷霆万钧般的攻势下,准备充足的荷兰人只坚持了十来天就全面败北。 再加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损失了近半战列舰,即便不考虑国际形势,其亦无力救援热兰遮城。 如此情况,热兰遮城的荷兰人就算坚守也只能拖延时间,激怒大明而已。 考虑到越往后拖,最终被俘虏后的待遇可能就越差,且坚守毫无意义。于是在最后一场评事会议上,欧沃德等多数人便选择了投降。 ··· “卖报,卖报!新一期的《大明报》出来啦!重磅头条,荷夷窃据二十余年的东蕃岛被我大明收复了!” 六月十五日一大早,南京城内外很多地方便出现卖报的报童,挥舞着报纸卖力吆喝着。 一些书店、酒楼、茶楼等报刊寄卖商,也将还带着油墨香味的《大明报》放在客人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如今,看大明报已经成了很多大明百姓的一大生活习惯。 再加上大明报纸张好、内容顶尖却价格便宜,很多百姓都会在报刊出来的当日买上一份阅读,既是真心关心国事,也有想看报刊上娱乐内容的,还有的则是想作为谈资。 今日大明报一出来,听见报童卖力吆喝,买的人就更多了。 因为此前朝廷对东蕃岛的行动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以至于很多人才知道此事。 或者说,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头回知道大明有东蕃岛这么个地方,有个从西方来的荷夷已经两三次侵犯大明。 所以,《大明报》这一期的相关报道并没有只说此番收复东蕃岛的战事。 而是先介绍了东蕃岛的历史、地理、物产等主动方面,随后又讲了大明此前数次驱逐欲侵犯广东、福建的荷夷之事,最后才讲此番收复东蕃岛的战事。 这一个关于东蕃岛的长篇报道,许多人读完后感慨不已,许多读书人更是聚在茶楼、酒楼等场所,为之高谈阔论。 “真没想到,我大明竟然还有东蕃岛这种宝地,我等此前真是孤陋寡闻了啊。” “可不是嘛,按照《大明报》上的介绍,东蕃算是我大明第二大岛了。这第一大道乃是东北之极的苦兀岛,第二大岛便是东蕃,第三大岛则是琼州。 苦兀岛苦寒,几无人烟,所有不过矿产、鱼获、林木、草药等。 可东蕃岛却是和琼州岛一样地处南方,岛上不仅各种资源极为丰富,水稻更是一年三熟。 且其位于我大明东海、南海边界,乃是我大明东南海疆的桥头堡,实是兵家重地。 如此宝地、重地,我大明早就该收回来了,只可惜前二十几年,大明内忧外患,无暇顾及,这才让荷夷窃据二十几年。” 有人道:“这不久相当于土匪占据了他人的山林、田地吗?话说这二十几年,荷夷在东蕃岛搜刮了多少钱财?” “那可不少。你没看报纸上说吗,荷夷近几年,每年都能从东蕃运送四十几万荷兰盾回本土。 四十几万荷兰盾是多少钱?换算一下,就是十二万八千两黄金!” “嚯!一年交给他们荷兰朝廷近十三万两黄金?那荷兰肯定也有贪官污吏吧?如此算来,他们在东蕃岛一年实际搜刮的怕不是有二十万两黄金?” “这位老兄算的不错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他们实际能搜刮这么多。” “一年二十万两黄金,二十几年,就给他算个整数,二十年吧,那岂不是说荷夷从我大明东蕃岛共搜刮了四百万两黄金?! 这些狗日的荷夷,朝廷决不能便宜了他们啊,得让他们赔钱!” “老兄算得有点过了,我才看了京报,上面说,荷夷刚开始在东蕃岛也搜刮不到那么多钱,还要讨好番人和我们大明在岛上屯田的百姓呢。 只是后来站住脚了,才开始压迫番人和我大明百姓。 不过,即便将荷夷占据东蕃岛的时间打个对折,算他十年,这些年荷夷也从东蕃岛搜刮了两百万两黄金,还是很多。” “确实,两百万两也不少了,必须的让荷夷赔钱。哎,你不知道赚钱有多难,想想被荷夷搜刮走我大明那么多钱,我这心里就滴血啊。” “要不要荷夷赔钱得看朝廷——不过我大明对外历来以仁义为主,似乎还没有让那个蛮夷小国赔钱的先例···” 以上是一些商贾和寻常百姓的议论。 读书的士子以及有功名在身的士绅,讨论更多的则是朝廷在东蕃设府县之事。 “此番朝廷真是大手笔呀,竟然要在东蕃岛设十四个县!” “不算那苦兀岛,东蕃实为我大明第一大岛,设十四个县算什么?那琼州岛不如东蕃岛大,可是下辖三州十三县呢。” “朝廷增设府县,对我等士人来讲是好事。想一想,这十四个县需要多少县令、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员啊。” “怎么,张兄想要去那东蕃岛做官?我看这京报上说,东蕃岛虽物产丰富,却也有众多番人。 其中熟番还好一些,山里的生番可是以猎杀人头为好,甚至有食人番。另外其地处福建之南,必然多毒虫、瘴气,在那里做官可不容易啊。” “不容易,才更容易做出政绩。况且,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天子更是受天命所衷,欲成超越汉唐的宏图伟业,正该我辈士人随之建功立业,怎可畏惧困难呢?” “张兄觉悟之高,真是令我等汗颜···” 在各地百姓、读书人都在热议东蕃岛之事时,朱媺娖也召集了军机大臣,在武英殿召开了一个相关的会议。 “东番府下设澎湖、大员、双溪、北港、南社、大渡(大肚)、新港、淡水、吉隆(鸡笼)、多满(多罗满)、花溪、番东(苔东)、虎风(篙雄)、浪沙十四县,府治设在大员,此事诸卿都没什么异议了吧?” 朱媺娖说完,本以为这件先前商议过的事就会通过了,却不想叶廷桂站了出来。 “陛下,东蕃岛孤悬海外,且物产丰富,易成割据之势,故臣以为还是将其分为两个省下州较好。”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632章 设南海省,定谈判事! “陛下,臣也认为东蕃岛不可独设一府,不论是划为两个省下州,还是分作两府,皆可。”首辅袁继咸起身对叶廷桂的建议表示支持。 随即黄道周、路振飞、朱大典同样表达了此意,唯有李岩、马士英未发表意见。 马士英向来是以朱媺娖马首是瞻的。 至于李岩—— “陛下,臣以为将东蕃岛划分州府或无不可,但绝不应在此时行之。 而今东蕃岛尚且以番人为主,我汉家百姓不足十万,其地亦多为蛮荒。故今后一二十年内,东蕃岛皆需以移民、开荒、归化番人为主。 另外,东蕃岛位于东海、南海交界,乃我大明东南海疆之兵家重地。未来我大明不论是开辟南洋,还是如西人横渡太平洋前往美洲大陆,东蕃岛皆可为桥头堡。 不论是移民、开荒,治理东蕃岛,还是从军事方面来看,今后一二十年东蕃皆需统合全岛之力,怎可划而治之呢?” 听了李岩这一番话,袁继咸、叶廷桂等人都不禁微皱着眉头思索,随后彼此对视了眼,便不再发言。 这等于是默认了李岩的想法,承认他们先前想法有问题。 朱媺娖当然不会非逼着几位军机大臣当廷承认错误。 她微微一笑,道:“既然诸卿对李督理所言无异议,那么东蕃便先设为一府了。 另外,朕决定将琼州府从广东划出,与东番府及南海诸岛屿并为南海省,陈际泰由南洋巡抚改任南海巡抚。” 听见这话,路振飞不由提醒道:“陛下,广州附郭二县中一个便称作南海县。” 意思是南海省与南海县名字重复了。 朱媺娖听了另一边郝光明的话,便不在意地道:“将南海县改名越秀县就行了。 另外,再将广东的廉州划归广西,令广西有沿海地区,可以利用海港、海贸之利发展经济,诸卿以为如何?” 一众军机大臣相互看了看,心想:今天这场军机会议等于是要将广东划掉一府一州啊,广东巡抚等主贰官员知道了怕是要哭。 不过如今的广东巡抚黎玉田,乃是从四川就跟随朱媺娖的元从之臣,偏偏早前又降过李自成,算是有把柄在朱媺娖手上。 所以,哪怕黎玉田作为广东巡抚,不愿意其辖区减少一州一府,恐怕也不敢提出异议。 如此,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况且陛下决心开海,与西人争海洋及新大陆之利,广西欲求发展,也必须有沿海州府才行。 议完设立南海省的事,朱媺娖又让众臣商议与荷兰交涉之事。 东蕃岛虽然被大明收复,且俘虏了众多荷兰人,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荷兰本土远在万里之外,大明现在不太可能到西方去灭其国、据其地,所以只能通过谈判来获得更多的战争红利。 “东蕃岛虽已收复,但过去二十年荷夷在岛上压迫我大明百姓,掠夺无数资源、钱财,却不能叫他们白白得去了。 西方诸国向来有在战争后,胜者让败者割地、赔款的习惯。便如昔年北宋败于辽国、西夏,便给两国岁币相类似。 故朕欲派使者与荷夷谈判,要让他们赔款,否则不仅不会给他们赎回俘虏的机会,还会派水师前往南洋攻打荷夷其他商馆、舰队。 此事诸卿以为如何?”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袁继咸等好几位传统文臣都不禁皱起眉头。 很快,袁继咸便先开口道:“陛下,我大明对待诸夷向来是行以王道,或灭其国、据有其地,或令其俯首称臣,为我大明属国,从不曾有让他国赔款一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担心国朝风气受到影响,致使朝廷穷兵黩武,成亡国之因啊。” 朱媺娖料到这件事部分军机大臣可能不赞同,因此早就做了布局。 此时,她闻言看向马士英。 马士英立即起身,看了袁继咸一眼,便大声道:“元辅所言,臣不敢苟同。 何为穷兵黩武?若朝廷只为让他国俯首称臣而行争战之事,耗费巨量钱粮后,除了一点面子别无所得,令国家财政拮据,民生凋敝,那便是穷兵黩武。 所以,此番对荷夷之战,若我大明如以往那般,只是让荷夷俯首称臣,只靠缴获的那些钱财根本弥补不了朝廷在此战中消耗的钱粮,才是真正的穷兵黩武。 相反,若是能让荷夷赔款,在弥补我大明此战消耗钱粮之余,还能得到余利,再用所得之利建设国内,此战便是利国利民之战。 故臣以为,陛下让荷夷赔款实是圣明之举,当择合适官员妥行之。 另外,那荷夷在南洋据有多处岛屿,如香料群岛、巴达维亚、马六甲等,要么是极富庶之地,要么便是海上交通要道。 如今荷夷既为我大明所败,舰队折损近半,恐怕也无力在占据这许多的好地方。 因此,我大明若与之谈判,不仅要让其赔款,还可让其割地!” 李岩这时候也起身道:“臣也认为,唯有让荷夷割地赔款,方符合我大明朝野利益。 荷夷占据东蕃岛,便如那山上强盗派人下山占据百姓良田。 总不能强盗用良田收了二十几年庄家,我们只赶跑强盗就了事吧? 若是可以,当破强盗老巢,伐而灭之。若不能破强盗老巢,也得让强盗将占据良田的多年所获,吐出部分弥补百姓损失才行。” 李岩说完,路振飞也站了起来。 路振飞属于传统文官,袁继咸以为路振飞是要支持他,便投去感激的眼神。 谁知—— “陛下,臣亦支持让荷夷割地赔款——如今我大明欲大建铁路,正是缺钱之时,怎可耗费钱粮收复东蕃后却不求得利只求虚名?” 听见这话,袁继咸只觉得好像背后被同道好友插了一刀,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但想想,路振飞作为交通部尚书,说出这番话也在情理之中。 袁继咸又看向黄道周、朱大典、叶廷桂三人,这三位先前在将东蕃岛行政划分一事上也是他意见相同的。 然而此时,三人竟然也在微微点头,明显是被马士英、李岩、路振飞所言说服了。 见此,袁继咸只能暗叹一声,坐了下来。 朱媺娖却是露出微笑,道:“既如此,便让陈际泰、邝露负责与荷夷谈判。至于谈判要求,诸卿可以现在就议一议。” 接着,朱媺娖让连翘带着宫人立架屏风上挂上一幅早就准备好的南洋地图。 这幅地图,是郝光明在后世在网上请人搜集十七世纪中叶南洋各类势力信息绘制的,然后他下载后,进行彩色打印所制成。 不能说这幅地图上十分准确,但绝对比现如今各国关于南洋的地图更精准。 商议了一个小时,众军机大臣才议出一份较为合适的战胜方要求。 散会后,朱媺娖便让电讯处将这份要求传给陈际泰处的电讯组。 并电令南洋水师及福建、广东四镇卫戍军派出代表,乘海船北上南京,参与献俘仪式。 献俘仪式,又称太庙献俘,与泰山封禅并列为神州古代帝王地两大荣誉仪式。 不过,泰山封禅仪式自从被宋朝皇帝玩儿坏了后,到了大明便没有皇帝去弄了。 由此,太庙献俘便成为了一个相当高的仪式。 此前朱媺娖两次大败清虏,便在北伐之战后举行过一次“太庙献俘”仪式。 荷兰对大明的威胁虽然远不如清虏,但对于大明迈向世界舞台而言,却意义非凡,所以也是够资格举办一次太庙献俘仪式的。 顺带着,可以让以原郑家水师为主的南洋四镇水师将士,及福建、广东两省卫戍军将士,获得应有的荣誉,对大明更具归属感,对中央朝廷更加的忠诚。 同时,也可以让南京百姓、士绅见识下荷夷,增强百姓的荣誉感。 此等一举多得之事,朱媺娖没理由不办。 ··· 两国谈判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东蕃岛之战大明对荷兰是碾压性的胜利,可是想要通过谈判取得尽量多的利益,却也不容易。 这场谈判,注定是一场耗时日久的拉锯战。 不过,南洋水师及福建、广东卫戍军将士北上献俘的动作却颇快。 正文 第633章 《荷兰俘虏大明震惊记》 银狮号三级战列舰上,原本居住于狭小舱室的欧沃德、马林、格尔德、德龙、康纳等荷兰东印度公司高级官员和军官被允许在傍晚到甲板上放风。 海风吹拂,让七月的炎热减少些许。 几个人看着西边庞大而模湖的大陆身影,再一次议论起来。 “格尔德,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明国人的首都?这么炎热的天气,我们却乘船航行了大半个月,我已经快受不了了。”欧沃德带着牢骚发问。 这些人里面,除了德龙就属欧沃德年纪最大。但因为多年舒适的生活,欧沃德却是众荷兰人中最不能吃苦的那个。 格尔德道:“总督阁下,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德龙,他在东方多年,对明国的了解远比我要多得多。” 德龙知道,即便做了俘虏,将来回到荷兰,欧沃德的地位也比他高,因此他很乐意为欧沃德解惑。 当即道:“总督阁下,据说明国人有三座都城,北京、南京、中都。 听说如今明国皇帝和他们的宫廷高官都在南京,算是离福尔摩沙最近的一个都城了。 所以我们是幸运的,如果不出意外,最近几天就能到了。” “三座都城?!”其余几人听了却都惊叹于大明有三座都城的事。 康纳道:“该死的明国人就这么喜欢建立都城吗?” 格尔德则道:“我们荷兰只有一座都城,那就是阿姆斯特丹。英格兰、西班牙、法兰西也都只有一个都城,明国为什么会有都城呢?” 德龙解释道:“第一,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国家疆域广大——过去大半月,我们从福尔摩沙起航后,基本是沿着明国大陆南边海岸线走,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走过他们的南方疆域。 因此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明国究竟有多大。我们荷兰本土、加上法兰西本土也许都不及它的一半大,或许应该再加上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本土才行。” 顿时欧沃德等人都成了目瞪口呆状。 此前他们也知道大明很大,但对这个大却没有具体的概念,而且潜意识里把大明当做东南亚那些组织力、生产力都比较低下的国家。 如今,他们知道大明是一个生产、军事、科技上的强国,而这个强国领土还如此广阔,那它的综合实力就很吓人了。 “早知道我们是面对一个如此庞然大物,即便不了解明国军队的战力,我也不会同意公司跟它开战。”欧沃德脸色发白,心中更加后悔。 康纳则嘴硬道:“如果不是他们的火炮、火枪等武器都比我们的好,以他们的士兵素质,未必就能击败我们!” 格尔德回过神来,却忍不住反驳康纳,“或许他们士兵在操炮、操作帆船方面的素质不如我们,但他们人数众多,而且不怕死,这就已经足够击败我们了。” 康纳张口欲言,却发现无可反驳。 他指挥士兵跟明军交战过,知道明军将士确实英勇,不怕牺牲。 接着,德龙又向几人将起他所知道的其他一些关于大明的事情,用来消遣时间··· 待到次日上午,欧沃德等人在狭窄的舱室中与炎热作斗争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欢呼。 懂汉语的德龙侧耳仔细听了听,便欣喜道:“我们似乎是到了!” “到了?”格尔德却是露出疑惑之色,“你昨天不是说,明国的南京并不在海边,而是在一条很长的大河南岸吗? 目前为止,我们一直都是在海上航行,并没有进入哪条河流中,怎么会到南京?” 德龙一愣,随即尴尬道:“或许我听错了,又或许是到了明国的某个重要港口?” 格尔德杠道:“之前这支舰队也曾在沿海城市补给,明国士兵却没有像这样发出欢呼。” 德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等到船靠岸,他们并没有像舰队靠岸补给时那样被要求待在船舱里,而是被押送着下了船。 走上甲板,望向周边,几人再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只见这是一处港口,周围各式帆船不知有多少,像白云一样遮蔽了大片海面。 码头上近处有大量的士兵和少量官员在,看着还没什么;可在更远处,却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 虽然他们之前路过温州、宁波等港口城市,但因为待在船舱中,并不曾见识那里的繁华。 此时震撼之余,就以为这里定然是明国某个很有名或是很大的港口城市。 “请问这是哪里?”德龙忍不住用汉话问旁边押送的明国将士。 德龙学的汉话其实是闽南语,好在旁边押送的也是福建将士,闻言道:“松江府上海县吴淞口码头。” 德龙听得满头雾水。 因为他对明国了解其实也有限,据他所知,明国有的县城偏僻穷困得像乡下,可有的县城却十分繁华,且就是府城,甚至省会。 其中区别,他完全弄不清楚。 于是他道:“这里如此繁华,一定是你们明国顶大的城市吧?” 旁边的福建将士听了一笑,“上海县算什么大城市?松江府治又不在此处。它就是普通的沿海县而已,听说是朝廷开海,这两年才变得更繁华了。” 旁边另一个有心炫耀的将士则接话道:“红毛老听好了,上海这样的县,我们大明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不算什么!” 欧沃德等人好奇地问德龙跟明军将士交谈了什么,德龙翻译后,几人都满脸惊容。 这么繁华的港口城市,在明国竟然只是一个普通地方? 那明国该有多繁华。 在吴淞口码头下了船后,大明的安排却是让欧沃德等人十分不解。 德龙通过询问得知,这里距离南京还有三百公里,可押送他们的明国人却似乎不准备继续坐船了。 “难道明国人是要让我们走几百公里的路去南京吗?这也太残忍了!” “就是,我不明白,明明可以坐船为什么不坐?难道怕我们一群俘虏窥视那什么长江的水文吗?” “明国人太小心了吧?” “···” 欧沃德等荷兰俘虏抱怨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才算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上海下船,改走陆路。 早饭后,他们被押送到了一处奇怪所在。 在一个超级大的院子中,有些类似码头的公共设施。 而在院子边缘,则有一条很奇怪的路绵延向远方——这条路以细碎的石子铺成,可上面却有几根无限长的铁棍,还有无数根短横木与铁棍相连接。 看了会儿,一众荷兰俘虏都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明国人是傻了吗?把铁就这么铺在路上,不怕被人偷走?” “或许这是明国人显摆他们富有的方式——你没听说过吗,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遍地都是黄金。” “明国人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干嘛?总不会让我们给他们修路吧?” “···” 在大多数荷兰人感到不解时,德龙则借着会说汉话的便宜,向旁边的将士问道:“请问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们又是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此时,负责押送俘虏的南洋水师及卫戍军将士都是很兴奋的样子,心情也都不错。 这将士闻言很快答道:“这里是吴淞火车站,我们是来坐火车的!” 火车? 德龙不解,还以为是某种马车,于是笑着道:“你们不会是要用车将我们这些人都送去南京吧?这可是好几千人,你们明国可真是有钱啊。” 他才说完,就听见一声刺耳却悠长的汽笛声。 呜——! 正文 第634章 我们要被献祭给邪恶的东方钢铁巨龙?! 这独特而巨大的声音,将吴淞火车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包括荷兰俘虏以及押送他们的明军将士们。 只见一道浓黑的烟柱随着汽笛声从远处迅速向这边接近。 瞧见那烟柱下面的是什么后,一众荷兰俘虏中,无论是欧沃德这样的一方殖民地总督,还是最底层的士兵、水手,都露出了震撼且惊恐的神色。 很多人下意识发出了低呼声—— “主啊,那是什么?” “上帝,我看见了什么?” “这难道是传说中神秘而邪恶的东方巨龙吗?而且是钢铁巨龙!” “明国人该不会是想将我们献祭给这条钢铁巨龙吧?” “不!我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邪恶巨龙的口中!主啊,救救我吧!” “···” 一阵喃喃声之后,不少荷兰俘虏都满脸惊恐,下意识地后退,或是想要逃离。 这让俘虏队伍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须知,被明军俘虏的荷兰人多达三千多,虽然此番只有一千多人被送来参与献俘仪式,却也不是个小数字。 这些人如果通过混乱逃出去,不仅抓回来需要废一番功夫,还会让周围百姓的生命及财产安全受到威胁。 好在大明一方早有准备,不仅将荷兰俘虏分成一队队,每人以至少两个明军将士押送,还在周围布置了成队的火枪手。 负责押送的南洋水师及福建、广东卫戍军将士虽然也被火车所震撼到,但他们知道这是大明的“火车”,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便很快恢复正常。 再加上外围还有当地的卫戍军看守,很快便利用一顿朝天发射的排枪,让众多惊恐慌乱的荷兰俘虏冷静下来,或者说被迫待在原地。 这时候,相关官员也带着通译过来解释道:“尔等无需害怕,此乃我大明火车,是押送尔等去南京的!” 通译反复喊了几遍,再加上欧沃德等荷兰俘虏中的高层反应过来后也帮着安抚他人,很快便让俘虏人群安稳下来。 恰好这时候,火车速度放缓,开到火车站处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瞧见那一节节车厢中或是走出了活生生的、兴奋的明国人,或是有工人从车厢里卸下货物,众荷兰俘虏才算是彻底相信,这是一种载人载货的怪车,而非邪恶的东方巨龙。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中坚持认为,这火车就是神秘而邪恶的东方钢铁巨龙。 不然怎么没有牛马拉拽就能跑得飞快呢? 还有,这车前面喷吐烟雾,不正是传说中恶龙吐息的特征吗? 待事情结束,欧沃德等荷兰俘虏中的高层人员却是在震惊之余为刚才自己人的表现感到脸红。 “这显然是明国的科技成果,多半和那些不用风帆就能航行的钢甲战舰一样。”格尔德罕见的失去冷静,情绪激动,“可以震惊全世界的科技成果摆在眼前,可我们却被吓得险些崩溃。 到现在,很多人都还认为那火车是邪恶的东方钢铁巨龙。愚昧,简直太愚昧了,这样的我们和那些东南亚没有国家的土着有什么区别?” 德龙则脸色发白地看着不远处的火车,哆嗦着道:“格尔德,你怎么确定那么长的钢铁怪车没有被附加邪恶力量? 或许那钢铁战舰,还有眼前的火车,都是明国人向神秘东方巨龙借来的邪恶力量。 你来东方的时间还短,不知道东方有很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而明国往往是这些神秘事件的源头,所有的神灵与魔鬼都能追朔到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格尔德失望地看向德龙,道:“真没有想到,作为公司高级事务官,你竟然和那些农夫出身的士兵想法一样。” 德龙恼羞成怒,道:“格尔德,说话注意点,我在公司的资历可比你深多了!”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欧沃德连忙制止道:“行了,别吵了,难道还要让明国人看笑话吗?” 欧沃德口中虽然没偏向谁,可心里实际是比较赞同德龙的看法的。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钢铁战舰和这种钢铁长车,是怎么不借助风力和畜力就动起来的。 他觉得除了神秘力量,别无其他解释。 ‘或许,以后我们想要战胜明国人,得借助教会的神圣力量才行。’ 最后这位荷兰的殖民地总督在心中如此想。 ··· 一日后。 南京火车站北站。 为了确保荷兰俘虏押送之事不出意外,负责此事的官员选择让荷兰俘虏在北站下车。 因为北站是军用火车站,容易控制,也不必因荷兰俘虏下车进行封锁,还让荷兰俘虏避免被围观。 不过,当俘虏们被押送入城后,还是难以避免地被南京百姓围观了。 因为东蕃岛以及大明与荷兰的战事已经热议了大半个月,所以百姓对荷兰人都颇为好奇,围观时议论不止—— “这便是荷夷吗?怪不得被称为红夷,长红头发的可真不少。” “荷夷可真丑啊,鼻子好长,毛孔好粗,脸上还多长斑点。” “未曾想真有人长着红色、黄色或是灰色头发,还有碧色、蓝色的眼珠子,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些荷夷占据我大明东蕃岛二十几年,窃取数百万黄金,真是该打!要不是我大明将士跟他们几乎是挨着走的,咱绝对买臭鸡蛋砸他们!” “···” 有的人纯粹是看稀奇,也有人对荷兰人义愤填膺,恨不得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至于被荷兰人长相吓到的,几乎没有。 因为这些荷兰俘虏模样已经很狼狈了,在坐了一天火车后,来到南京这么大的城市中,都震惊得像是失去了灵魂。 说起来,亏得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汉话,听得懂南京话的更是几乎没有。所以,百姓议论之语对他们几乎没有伤害。 待回过神来,欧沃德等人甚至看着这大明都城的景物用荷兰话交谈起来。 “上帝啊,这就是明国的都城吗?也太大了!”欧沃德左右观望,感叹不已。 格尔德则道:“好多人——德龙,你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人口吗?” “我询问过,他们说南京城人口早就超过了一百万。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原本一直不愿意相信,以为明国人说大话。 可现在来到这座城市,我才知道,他们并没有说大话。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密集的房屋和人民,真有可能有百万人口!” “超百万人口的城市?!”其余人听了大感震惊。 便是口中一直对大明表示不服的康纳都目瞪口呆。 因为在这个时期,欧洲惨烈的三十年战争才到末尾,尚未真正结束,故而整个欧洲的总人口也才八千万左右。 其中人口最多是法兰西,约有两千万人;其次是神圣罗马,人口已不足两千万;再次是西班牙、波兰,人口有一千多万。 正在崛起的英国则有八百多万人口,陆军强国瑞典有五百多万人口。至于立国不久的荷兰,则只有三百万左右的人口。 所以,震惊之余,几人都感叹起来。 欧沃德道:“一座拥有我们荷兰三分之一人口的超级城市,真是不可思议!” 格尔德则不解道:“这么大的一座城市,这么多的的人口,明国是怎么管理的?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的街道竟然还很干净,别说不像阿姆斯特丹那样各处都是粪便、尿液、污水,就连其他的垃圾都几乎看不到! 亏我们曾以为明国是类似印度半岛和香料群岛上那样的土着国家,上下都愚昧而无知——简直错得离谱! 一个能管理这种超级城市的国家,一个能发明钢甲战舰、火车那种惊世造物的国家,文明程度绝对在欧洲任何国家之上!” 正文 第635章 处置荷兰俘虏,大明版自行车 听着格尔德理性而震撼的分析,欧沃德则想起另一个问题。 “明国人的一座都城都有上百万人口,整个明国得有多少人口?” 这个问题德龙确实了解过,闻言道:“明国也才经历了二三十年的内乱和外患——过去十几年,他们内部有很多农夫因为饥荒而起义,还有一些地方贵族(土司)趁机发动叛变。 据说他们的北京,就曾在几年前被一群由农夫和叛军组成的军队攻陷过。 另外,在他们的东北还崛起一个战力颇为强大的野蛮人部落,与他们打了近三十年战争,曾好几次以强大的骑兵队伍冲入明国境内屠杀老弱,掠夺青壮人口和财富。 甚至这群野蛮人还击败了那群起义的农夫,占据过明国的北京一年左右。 总之,明国在过去二三十年中发生了很多天灾和战争,造成了巨大的人口损失。 但如今他们仍有一亿多人口,如果是在三十年前,他们的人口很可能在两亿以上! 说实话,当得知这个信息时,我都惊呆了,公司怎么会愚蠢地选择与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开战的?” 欧沃德、康纳等人听完再次惊呆了。 一亿多乃至两亿多人口的帝国? 这简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纵观他们欧洲历史及现在的所有国家,都不曾有一个国家人口过亿的,人口上千万的国家都屈指可数。 便是在三十年战争之前,整个欧洲所有国家人口加在一起,估计也才勉强破亿而已,又或许没有。 在随后的游街过程中,欧沃德等荷兰俘虏发现,大明不仅领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令他们震惊,城市的繁华同样超乎他们的想象,令他们惊叹不已。 “我曾以为阿姆斯特丹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可是跟明国的都城相比,简直就像是乡下。” “我怀疑,是否这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能在这座庞大而繁华的城市买到。” “上帝啊,我不敢想象,这座繁华无比的超级城市一年会给明国贡献多少商业税,或许能抵得上欧洲某些国家的商业税也说不定。” “肯定的,你要知道,欧洲不少小国人口都没这座城市多。” “多么希望我不是以俘虏的身份来到这座城市啊,那样我或许可以生活在这里。” “如果能被赎回自由,我可能真的会来明国讨生活。” “···” 荷兰俘虏游街之后,便被安置(关押)在一处妥当的地方。 三日之后,一千余荷兰俘虏及八千名参与收复东蕃岛之战的明军将士代表,参与了太庙献俘仪式。 主要是从南洋水师四镇及福建、广东卫戍军四镇兵马中各选出一千在战斗中立功的将士。 太庙献俘仪式结束后,一千余荷兰俘虏当然不会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而是被派到南直隶地区修路了。 如今水泥已经开始向地方官府供应,用于修复城墙、关城,以及修建道路。 当然,并非免费供应,而是由地方官府出钱购买。 现在很多地方士绅、商贾都知道了水泥路的好处——平坦不说,下雨天还不起泥,关键是修建起来进度相当快,且持久耐用。 所以,很多地方士绅、商贾为了自家出行和做生意方便,同时也为了获得好名声和乡望,主动捐钱给地方官府向官营水泥厂购买水泥修路。 其中以南直隶各府受南京方面影响最大,地方最富裕,修路也最积极。 虽然大明目前还不怎么缺乏人力,但雇佣民工是需要钱的,且百姓工钱近两年涨得还颇快。 因此朱媺娖才将这一千余荷兰俘虏交给交通部,当做免工钱的修路民夫使用。 即伙食标准向雇佣的民夫看齐,同时只是让他们修筑路基,而非参与水泥路面的修建,免得被其中一些人窥探了水泥的秘密。 无论是朱媺娖还是郝光明,可从来没小瞧过欧洲人。虽然欧洲诸国有种种不足之处,但也不乏聪明人和智者。 所以,该防还是得防一手,毕竟水泥生产并非什么高深技术。 或许早晚有一天水泥生产技术会泄露出去,或者是被破译,但晚一天是一天。 七月底。 当欧沃德等荷兰俘虏换上了一身大明民夫的着装,在当地卫戍军的看守下,听着大明工头的吆喝,指手画脚,甚至用鞭子威胁着修筑水泥路路基时,人都傻了。 “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明国的铁路时,我曾猜测明国人是不是让我们来修路的,没想到竟然猜中了。” 刚开始,还有人不愿意服从指挥,喊着要求正规俘虏待遇,或是高级俘虏待遇,等换来一顿鞭笞教育,立即就老实了下来。 至于留在东蕃岛的两千多荷兰俘虏,大明同样不会白养着,照样是让他们干活儿。 只因为西方诸国有赎回俘虏的传统,代表着这些荷兰俘虏可以在谈判结束后用来换钱,所以吃住方面待遇并不算太差,基本可以和民夫看齐,只是没有工钱罢了。 ··· “姐姐,成都这边的密造局制造出自行车了!”朱媺姕在视频中开心地道,“他们按照姐姐交代的,先给我造了一辆小自行车呢,我在承运殿骑给姐姐看好不好?” “可以呀。”朱媺娖笑着道,“不过你开始一定要让人扶着,小心别摔伤了。” 在有图纸的情况下,又有发明天赋及手工制造天赋的徐天明参与,还算实用的大明版自行车很快被研制出来。 其外形与后世二十世纪初的自行车相似,只不过没有气胎,而是以皮革包裹木头替代。 当然,也有纯钢制车轮的,骑着颇为费力不说,还很颠簸。 虽然与后世的自行车相比有种种不足,但其造价并不算太贵,至少中产阶级可以消费得起,到底是让大明百姓又多了一种交通工具。 至于说橡胶胎的自行车,其实密造局也制造出来了。 这个时空,橡胶树还在南美洲,并没有被人们发现其主要价值。不过朱媺娖却通过郝光明获得了后世的橡胶树种子,已经让人到两广一带种植。 但橡胶树从种子成长到可以初步收获橡胶,至少需要十年;直接种植树苗,也需要七八年。再算上扩大种植,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说不定等大明势力延伸到南美洲收割自然橡胶树橡胶时,大明的橡胶都没到收获期。 所以密造局用的并不是橡胶树产的橡胶,而是无花果树以及一些大戟科植物中提取的橡胶。 其中,无花果树原来生长在地中海一带,唐朝时便传入神州,后来多有种植。 至于大戟科植物,有很多种,一般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因此在大明长江以南地区也能找到不少。 只是和橡胶树相比,无花果树及大戟科植物中能提取到的橡胶都极少,价格便很高昂。 南京、成都的自行车厂只会少量生产,制作成精品自行车当做奢侈品卖给有钱人。 至于后世那种便宜又好用的自行车,或许得等大明的势力延伸到南美洲,将橡胶树等有特殊价值的植物移植到东南亚一带,并进行大规模种植,橡胶产品的价格才能慢慢降下来。 当然,也可能大明化工业在后世知识及技术的支持下,迅速发展,不断突破,在橡胶树被大量人工种植前,就出现了工业橡胶(由石油工业衍生?)也说不定··· 朱媺姕如今已经九周岁了,已然有了亭亭玉立的感觉,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约已经能做不少事了。 不过,朱媺娖还是让费珍娥再一旁看着,又让两个力气足的宫女扶着自行车,才让朱媺姕在承运殿学习。 郝光明也通过视频看着这一幕,笑着道:“我敢打赌,媺姕肯定会摔跤,但应该不会摔哭。” 朱媺娖听了有点无语地道:“你这个做姐夫的就不能盼妹妹有点好吗?她是女孩子,如果摔伤了留下疤痕怎么办?” 郝光明道:“不用担心这个——我们这边药物治疗水平你还不了解吗?一般的伤疤都是可以修复的。” 正文 第636章 公主学骑自行车,蜀王娱乐难自拔 在郝光明、朱媺娖聊天这会儿,承运殿那边朱媺姕已经骑上自行车了。 因为费珍娥拿着手机,追踪着朱媺姕的身影,所以两人都看得颇为清楚。 密造局献给朱媺姕的自行车,虽然不是儿童自行车,却也比正常自行车了低了近一尺。 另外,其虽为手工制造,却极其用心。 用的是朱媺姕从这边带过去的橡胶气胎不说,自行车各个部件也极为精致,银色和火红色交相辉映,相当好看。 两个负责扶车的宫女都十分紧张,但朱媺姕却颇为放松,似乎平衡感及动作天赋也不错,一骑上去两圈下来,竟然就有模有样了。 “你们松开,让我自己骑!”骑了七八圈后,朱媺姕便兴奋地要自己骑了。 “这···” 两个宫女都犹豫地看向费珍娥,费珍娥也没法做主啊,只能问朱媺娖。 然而,如今处理国事颇为果决的大明女皇帝,却在这件小事上犹豫起来。 还是郝光明见得多,道:“让她骑吧,就算摔了也没什么,谁还能不摔个跤、受点伤呢?” “谢谢姐夫!” 有郝光明出言相助,朱媺姕才得以独自骑车,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地尝试起来。 或许还有承运殿木质地板很平坦的原因,她竟然骑得颇为稳当,并且很快就变得丝滑起来。 “哈哈,好好玩儿!” 朱媺姕越骑越快,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却不知旁边费珍娥及宫女们都捏了把汗,就连朱媺娖都露出了紧张神色。 这时,一名小宦官来到殿前,让刚骑到大门处的朱媺姕惊了一下,车一歪就要摔倒。 谁知她竟然身手颇为敏捷,在自行车摔倒前下来了,车倒人没事。 一个殿内的女官立即过来对小宦官训斥道:“大胆,突然进来惊了公主,若让公主受伤,你便是重罪!” “奴婢该死!”小宦官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 同时觉得很委屈,他往常也是这样到殿前大门处禀报事情的,谁知道今天竟然会惊到公主呢? 女官正要询问费珍娥如何处罚该宦官,一旁的朱媺姕便摆手道:“不怪他,他又不知道本宫在此学骑自行车。你起来吧···对了,你有何事禀报?” 后一句却是问小宦官的。 “谢殿下仁慈!”小宦官很感激的谢了恩,才起身道:“蜀王在外面求见。” “蜀王叔公啊。”朱媺姕笑了,“传他进来吧。” 和其他藩王被召集到南京,在宗藩学校上学不同,当代蜀王朱至澍仍是在成都蜀王府享清福,只是派了世子去南京宗藩学校上学。 这自然是朱媺娖给的特别待遇——虽然当初她是强行接掌的蜀王府,但历代蜀王积累的巨量财富毕竟为她重整大明江山提供了一个极好的钱财基础。 所以,对于蜀王朱至澍,她不介意给一些特别待遇,比如蜀王一家人一直住在蜀王府中。 朱至澍走了进来,原本要直接跟朱媺姕打招呼,待瞧见费珍娥手中拿着手机,开着视频,立马对着手机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和朱媺姕同住蜀王府几年,朱至澍对手机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了解,甚至还求朱媺娖赏赐了一个手机,用来玩手机游戏。 当然,他不是朱媺娖、朱媺姕,和某种玄学力量没关系,因此拿了手机也无法和郝光明联网,只能玩单机游戏,或是跟朱媺姕较近距离地连个局域网,玩几把对战游戏。 “叔公免礼。”朱媺娖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待朱至澍起身,她又问:“叔公有何事?” “额,”朱至澍略微不好意思,“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请帝君帮忙下点电视剧、电影、还有游戏。” “之前给你下的那些,这么快就看完了、玩够了?”视频组中的郝光明听了不禁惊讶出声。 “我这不是无聊嘛。”朱至澍不好意思的辩解。 郝光明看他两个眼圈有些黑,眼袋明显,便再次劝道:“蜀王啊,我跟你说了,娱乐要节制,不然身体很快就会垮的。你身体跨了,可就没法、影视剧和玩游戏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朱至澍解释着,满脸无奈的表情。 他何尝不知熬夜对身体不好?以前为了多生儿子,他生活可是很养生的。 但自从接触了游戏机、手机、、影视剧等几百年后的娱乐,他就彻底上瘾了,根本戒不掉。 如今的蜀王也没法鱼肉百姓了,所以郝光明、朱媺娖对他倒也不怎么痛恨。 所以两人也不希望朱至澍因为沉迷后世的娱乐而毁了身体,早早死去。 于是郝光明偷偷给朱媺娖发了条信息,朱媺娖便出来当“恶人”,道:“不行,蜀王你该好好调整作息、修养身体了。在你恢复正常前,帝君不会再给你下载资源的。” “啊?”朱至澍了听了傻眼,然后可怜巴巴的对费珍娥拿着的手机道:“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你都不知道,我已经忍了三天了,可发现没有新游戏玩,老游戏都变得好无聊。 没有新、新影视看,我更是感觉空虚无比,甚至活着都失去了意义···” 蜀王朱至澍说得极其可怜,神情则表现得更可怜了。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朱媺娖怎么残忍对待这位算是于大明有功的蜀王了呢。 这时一旁的朱媺姕忽然道:“叔公,不如你学骑自行车玩吧?等自行车玩腻了,我再给你带后世其他也好玩的,还能锻炼身体的东西,比如说滑板车。” 自行车、滑板车? 朱至澍看着朱媺姕一时满头雾水。 因为成都密造局才造出朱媺姕的专用自行车,成都自行车厂自然也还没成立,没有生产出自行车来,朱至澍尚且不知道自行车是什么。 “叔公且看,自行车就是这个!” 朱媺娖说着,就又骑起了自行车。 险些摔了一跤后,她竟然骑得更稳当了。 朱至澍看朱媺姕骑了两圈,可怜巴巴的表情从脸上褪去,眼袋熊猫眼也露出些光彩来,道:“这东西倒是有些意思,可以让我骑试试吗?” “当然可以了。”朱媺姕将自行车停在了朱至澍旁边,扶着车道:“不过叔公可得当心了,骑不好会摔跤的。” 朱至澍并没有昏了头,而是又看向视频。 “叔公骑就是了,若是喜欢,朕让人送你几辆。” 听了这话,朱至澍露出喜色,谢了一句,便在朱媺姕的指导下骑起来。 因为这自行车本就是少女版,比较低,朱至澍身材在大明人中则算是高大的,坐在上面双腿完全可以着地,稳稳当当地骑。 因此,没要人扶,朱至澍就骑了起来。 只是平衡感显然没朱媺娖好,歪歪扭扭,随时会倒。事实上,他时不时就要双脚放下来,才让车子不倒。 骑了一会儿,朱至澍便停下,将自行车交还给朱媺姕,笑着道:“这自行车骑着确实有些意思,和骑马有些类似。” 朱媺姕笑道:“滑板车、熘冰鞋等比这个还好玩嗯,改天我给叔公带过来。” 自行车比较中,朱媺娖不让朱媺姕从后世带,但滑板车、熘冰鞋这种重量的物品,朱媺姕要带着穿越还是很轻松的。 另一边,朱媺娖将朱媺姕教蜀王骑自行车挺开心,便断开了她和郝光明这边的视频画面、声音,俩人闲聊起别的。 额,实际就是大明的国事。 “相公估计,我们和荷兰的谈判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正文 第637章 说南洋吕宋,望西北边墩 郝光明道:“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是一家公司,但却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参股的,实际和大明糖业公司差不多,是受到其国家一定掌控的。 东蕃岛作为荷兰人在东亚的重要殖民地,你们大明还要他们割地赔款,事情这么大,恐怕不是该公司巴达维亚总部能做得了主的。 不论其向公司总部禀报,还是让其国家过问,都需要将消息传回荷兰本土。 荷兰距离南太平洋有万里之遥,这一来一去,再加上荷兰本土决策者思考、商议的时间,怕是得一两年后才能有结果。” “这么久啊?”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不禁道:“我都恨不得帮荷兰人安装上电报了。” 郝光明笑道:“就算有电报,节省了信息传递时间,这种国家对弈级别的谈判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定的,你还是有点耐心。 反正如今东蕃岛刚收回,进行最基础的发展建设恐怕都要几年。 大明水师换船、换装也不完全,现在要去大洋上与欧洲人较量,还是有点早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忽然记起郝光明曾提过一嘴的某件事,于是问:“相公,我记得你说过,欧洲殖民者中最残暴的便是西班牙人、其次英国人。 还说在我们明朝,西班牙便在吕宋三次屠杀我神州海外百姓。以现在的时间点看,屠华事件都已经发生了吗?” 作为一个明末历史爱好者,这种耻辱的、重点的资料郝光明是大概记得的,都不需要上网查找资料。 他闻言道:“第一次是发生再1603年,西班牙人一次性屠杀了2.5万华人。 第二次发生在1639年,西班牙人一次性屠杀了2.1万华人。 至于第三次,按照后世历史发展,将发生在1662年,死于西班牙人屠刀下的又有2.5万华人。 当时,郑成功在得知屠华事件后非常激愤,原本准备领军远征菲律宾的,可惜还未出师就病死了。” 郑成功被评价为民族英雄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因为他从荷兰人手中收回了东蕃岛,还因为他浓烈、执着的爱国情怀。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郑成功年轻时多半是个愤青。 他虽然是郑芝龙这个海贼王的儿子,但从小就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后来更是在南京国子监学习,相当于现代的大学生、研究生。 还拜了钱谦益为师——钱谦益能成为当时的文宗,在弘光朝投靠阮大成及后来降清之前,名声还是很可以的,教导学生肯定也以忠君爱国及儒家思想为主。 所以,不论郑成功个人能力如何,几次出世北征的结果如何,其爱国情怀都不应该被质疑。 朱媺娖听完郝光明的话,不禁语气坚定地道:“这个时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西班牙人第三次屠杀我大明百姓的!” 说起来,朱媺娖对吕宋岛马尼拉三次屠华事件的具体时间记不清楚,却对当初听郝光明给出的一份历史资料印象深刻。 西班牙人在第一次屠华之后,听说了大明的强大,害怕得罪明国,引起贸易封锁乃至战争,就向大明朝廷送去一封解释的信件。 直到一年多后,才收到大明的一封回信。 该信件中如此道:“海外争斗,未知祸首。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戈。又商贾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有些粗陋的历史文章中,直接将这段话当成万历皇帝的亲自回复。 虽然朱媺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既羞愧又气愤。 根据郝光明的解释,当时西班牙人的信应该是传到了福建官府,然后由福建官员将该事赚禀给朝廷知晓。 至于西班牙人的信件,多半是不会被送过去的。毕竟当时其只是以西班牙吕宋殖民地总督的身份,而非西班牙国家乃至国王。 所以只配对接大明的地方官府。 根据《明神宗实录》中的说法,当时万历皇帝得知此事后的态度是:“吕宋,也着严加晓谕:勿听奸徒扇惑,扰害商民。” 之所以这么回复,是因为西班牙人在解释的信件中说,有华人传谣,说吕宋岛上有能长金子的树,大明已经得知这件事,要发兵远征吕宋,开疆辟土。 西班牙人迫于无奈,恐慌之下,才对当地大明百姓进行屠杀。 马尼拉第一次屠华事件中,华人几乎死绝,这种由西班牙殖民者传出的一面之词,当然是不足信的。 至于那段视海外华人为商民、弃民两重低贱身份的回复,其实是时任福建巡抚徐学聚给的福建官府回复。 并且那段官方回复前面其实还有一句——“皇帝以吕宋久相商贾,不殊吾民,不忍加诛。”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皇帝认为,吕宋是我大明百姓经常去经商的地方,所以那里的百姓和我大明百姓也没多大区别,也是我大明人。 这样看来,大明朝廷、官府虽然认为吕宋的海外华人是商贾、弃民,但说到底还是认同其大明百姓身份的,对西班牙人也隐有警告之意。 不过,大明针对西班牙人第一次屠华事件的整体回复、应对,仍是让已经深受现代思想影响的朱媺娖感到心寒。 所以,她已经暗下决心,决不允许西班牙人在吕宋第三次屠华,同时也要扭转朝廷上下视海外经商、闯荡之人为弃民的观点。 不过这件事并非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也需要一定的契机··· 时间来到昭武三年九月。 秋高草黄马正肥。 甘肃,镇夷所长城三十几里外,毛目头墩。 这算是明军目前在镇夷所北边设立的最远的一个边墩。 大明为了提防敌人的入侵,在边境各地设置墩台,以传烽火狼烟。 所谓墩台,指的便是土墩、烽火台。 一般是三里一墩,五里一台,若是紧要之地,甚至会一里一墩。墩在边墙(长城)之内称为火路墩,在边墙之外则称之为边墩。 正常而言,每墩会驻守五到七名将士守卫。若遇大股敌人来袭,便需要点燃烽火、狼烟,传递敌情,然后再视情况向烽火台,或者更上级的边堡撤退。 毛目头墩因位于张掖河(弱水)一分流点,地理位置还算紧要,故墩建立的稍大,在李过等人驻军于甘肃后,更是以一什将士轮流驻守此边墩。 为了便于观望敌情,墩都是用土垒起来的高台,然后于高台之上建造小型堡垒。 如毛目头墩,墩台便有三丈之高,台上堡垒更是高达四丈。 里面的设置主要有烽燧、厨房、宿舍、兵甲房、弹药房等基础设施。 以前明军将士凡来此轮戍,三月一换。自李过等大明新军接手后,则换成了每月一换防。 如此之外,守卫墩台的边军将士装备、武器等也都更换一新,伙食质量也比之前提高了很多。 张二全是甘肃卫所军户出身,十年前他大哥随甘肃一位参将到陕西平定农民军,陷于战阵,还不到十八岁的张二全便弟承兄业,成为了甘肃边军之一。 今年开春,李过等新军来到甘肃省,接管边防,并由募兵司、军训司的人对以前的甘肃官军进行遴选、整编、集训,张二全成功通过了所有考核,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甘肃省卫戍军。 为啥说光荣呢? 因为在新军中,即便是最底层的卫戍军待遇也是以前张二全连想都不敢想的。 正文 第638章 张二全:我的什长我的什 比如说军服,以前大明的鸳鸯战袄(布面甲),规定是每三年发两套。 可事实上,当年张二全当上边军时,领的就是一套破旧鸳鸯战袄,然后一穿十年,朝廷根本没给换过,他自己缝缝补补,最后已经看不出是鸳鸯战袄了。 到后来,他稀里湖涂的跟上面军官一起成为了大顺军,依旧是驻守长城边墙,也依旧穿的是以前那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战袄。 上面的大顺将军也说要给大伙儿换军服,可还没等来换装呢,闯王就从北京被清虏赶了出去,等到第二年就死球了。 如今他成为大明的甘肃卫戍军,战袄一次发下来两套,一套布面甲和一套棉甲,崭新的! 可怜张二全之前做了十年大明边军,还是头回穿上崭新的鸳鸯战袄。 虽然这鸳鸯战袄看着和以前的有些不大一样,比较修身,却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最重要的是制作精良,甲片多防御好却不算重,还有精铁护心镜,穿在身上张二全便感觉安全很多。 除此外,还有内穿的夏衣、秋衣各两套,棉袄、棉裤一套。 而且哨里的军政员说了,这些衣服绝对三年一换,让大伙儿放心穿。 说起来,哨里的军政员真是张二全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的军官了。 听说是读书人出身,还是个童生,却投笔从戎。 来到哨里后,竟然在闲暇时间教他们识字、算数,讲故事给他们听,还会找他们谈心,了解他们家里情况,帮忙写信。 在军政员的教导下,半年多来,原本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张二全,已经学会了好几百个字,能自己写信了。 除此外,他还从军政员那里知道了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卫青等汉唐名将的故事。 “我们来接岗了,你们下去吃午饭吧。” 伍长娄怀英带着两个人上来,笑着说了一句,让顶着风沙瞭望的张二全回过神来。 边墩十人中,除什长外,其余九人都要上墩墙负责警戒、瞭望,提防敌袭。因此被分为三组,半天一轮换。 交岗时,跟张二全同组的年轻人万大贵忍不住问:“伍长,今天中午吃啥?” 娄怀英不仅是伍长,还是十人中厨艺最好的,于是就兼了毛目头墩的厨子。 说起来,以前边墩中因为缺柴火,用水也不怎么方便,因此并非顿顿开火,且一天两顿。 如今由新军接手,朝廷里弄出来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他们每次轮换带一批过来,虽然仍无法做到顿顿开火,但每天吃一两顿热乎饭却是可以的,且一天两餐变成了三餐。 简直不要太美。 至于伙食,自然也变好了。 最主要的是锅盔(干馍),盐油足料,甚至还加了一点糖,即便是每天吃张二全也不觉得腻。 除了锅盔外,还有部分米、面、干菜乃至肉干! 虽然量不算多,只够一什人省着吃个十几顿,却已经是以前张二全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今天大伙儿有口福了,是鱼罐头。” 鱼罐头? 听到这话,张二全三人眼睛都亮了,甚至口水都不禁留下来。 要说这新军伙食中,最让张二全嘴馋的是什么,非各种罐头莫属。 不过,目前为止他只吃过水果罐头、猪肉罐头,鱼罐头却还没吃过。 之前来换防时,带了罐头张二全是知道的,记得没多少罐,这时他便不禁道:“伍长,额们这离换防还有十来天呢,那些罐头也就够额们吃一两顿的吧?上次吃了个猪肉罐头,今天把剩下的也都吃了?” “吃了,”娄怀英笑着道,“省得大伙儿每天看着心里痒痒。而且这次是鱼罐头,大伙儿不都想尝个鲜嘛。” 张二全三人跟娄怀英等说了几句,便下墩墙,到伙房去吃饭——不去院子,是因为今天起了风沙。 不过进伙房之前,张二全三人先去了旁边的杂物间,将战袄上落得沙尘都抖落下来,免得带进伙房,掉到饭食中。 三人彼此用麻布掸了掸各自身上的灰尘,万大贵、齐三元便要去吃饭,张二全却是细心地将战袄缝里的沙子都剥出来,然后有自己用麻布将灰尘擦干净。 齐三元见了笑道:“额说二全,你用不着这么仔细地照顾这身战袄,如今的朝廷守信着呢,说三年换一套,肯定给换。 而且若是在战斗中破了,写了申请就给换。再不济,以咱们如今的军饷,还可以用特价买一身呢。” 说起来,这一组三人年龄排序却是和名字中间数字排序反着来的。万大贵年纪最小,才二十一岁,张二全二十八,齐三元却已经三十五了。 听说他以前就在陕西做边军,后来跟了闯王,再后来就跟着一只虎成了大明新军。 在整编中,因为年龄太大,以及有些兵油子的问题,这才被分入了卫戍军。 否则以齐三元的资历、战斗本事,当个边防军伍长都是可以的。 张二全听了齐三元话,笑了笑道:“这么好的战袄,要是因为不仔细照护破损了,不可惜嘛。” “这战袄就好了?”齐三元闻言嗤笑一声,“你是没见过李军门亲兵穿的战袄,比额们这做工更精致不说,用的布料也更好,最重要的是里面夹的是精铁片!” “精铁片?!”张二全听了不由露出震惊之色,随即怀疑道:“真的假的?那可是钢啊,以前都只用来包刀刃的。” “额若骗你,生儿子没屁眼。”齐三元赌咒道,“额们卫戍军都用上钢刀了,李军门的亲兵穿个夹刚布面甲算甚?听说禁卫军、御林军全都换上夹钢布面甲了呢。 这玩意儿防御强不说,比夹铁片的布面甲还轻便,比额们这身鸳鸯战袄不知强哪儿去了。” 张二全听了很是羡慕,却颇为知足地道:“额们这身战袄也不错了,放以前边军中只有家丁才能穿得到呢。” 说话间,三人一起进了伙房。 新军伙食都是论人配给,每个人量是一定的,军中目前也不存在军官压榨士兵、老兵欺负新兵的事,因为理论上来讲,他们这一镇卫戍军才整编半年,大伙儿都是“新兵”。 伙房中只有什长邱虎威,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茶叶并非军中配给,而是邱虎威自己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却也不算太差。 基本上,每天午饭过后,邱虎威都会泡上一大杯。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如今军中伙食有点腻,得喝茶解腻,才能养生。 邱虎威人不如其名,精瘦且个子略矮,三十有三了。和齐三元一样,也是官军变农民军,而后又成了新军。 “什长。” 虽说如今军中将官不再压榨士卒,也不负责发放军饷,但张二全等人对邱虎威还是很尊重的,进来后先跟邱虎威打招呼。 倒是齐三元比较随意,笑着道:“邱老虎,我说你每天喝这么多茶,晚上能睡得着吗?若睡不着,半夜怕不是会想婆娘?” 邱虎威听了翻了下白眼,道:“哪儿来那么多屁话?赶紧吃饭,老娄专门热了的呢,你们再磨叽会儿就该凉了。” 齐三元看着饭桌道:“盐煮大白菜,豆豉鱼罐头,这菜冷了也好吃啊。” 说着就跟张二全、万大贵坐下来一起大吃起来。 至于另外一组的三人因昨晚值夜,跟娄怀英等一起吃完午饭就去补觉了。 甘肃这地界,鱼是真的少,寻常人家别说吃鲜鱼,就算想吃到咸鱼都难。 因此张二全他们吃得特别香。 不过出于军伍习惯,三人还是吃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罐不小的鱼罐头,他们连酥软了鱼骨头都没放过一根。 张二全收拾了碗快正要去洗,忽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厉喝。 “敌袭——!” 正文 第639章 枪炮战瓦剌,狼烟没风沙! 伙房中,张二全等人微愣,随即邱虎威就急声道:“去拿兵器、弹药!” 他们从墩墙上下来,兵器、火枪等都要放入兵甲房、弹药房的。一是带着兵刃、火枪做事不便;二则是避免武器损伤以及同袍因争吵斗殴,冲动下刀枪相向。 几人动作都很快,却没有丝毫慌乱。 在镇夷所一带戍边十年的张二全就不说了,其余人也都是老行伍,来镇夷所也有半年,在毛目头墩轮换过两次,期间虏骑过来的情况不止两三次。 基本上都是瓦剌某些小部落的骑兵过来查看,有时候就是牧民,被他们误认为是瓦剌骑兵。 瓦剌人过来查看这边情况的原因很简单——不止瓦剌、鞑靼(蒙古)会南下打草谷,以前明军便将也会带兵进入草原劫杀一些小部落,以获取物资和军功。 三人拿了腰刀、长枪、火枪,齐三元则扛起墩里唯一一门虎蹲炮,由万大贵、张二全帮着拿了些散弹、火药,便匆匆上了墩墙。 至于什长邱虎威,已经先一步上墩墙了。 一声又一声的枪声响起,却是已经和虏骑打了起来。 张二全刚登上墩墙,还没来记得望外面情况,便听见伍长娄怀英喊道:“小心!虏骑放箭了!” 他连忙快跑几步,躲到了墩墙下面。 一阵箭雨落下,竟然有二十几支! 熟悉虏骑作战方式的张二全并没有急着冒头,而是先用刀鞘顶着范阳笠从垛口升起。 张二全是经历过多次虏骑犯边的,深知虏骑侵犯,往往先以侦骑袭击边墩。 不论是鞑靼还是瓦剌,其侦骑都较为精锐,多善射,甚至可能有射凋者。 善射虏骑一般不会跟着发箭雨,而是会寻机射人面部,以达到有效射杀。 果然,他的范阳笠刚露出垛口,就被一箭射翻了。张二全捡起范阳笠带上,这才急促探头往外看了眼,发现单是他这一面,竟然就有十好几个瓦剌骑兵。 这时候伍长娄怀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奶奶的,这队狗鞑子竟然趁着今日风沙大,摸到百多步外才被我们看到。” 镇夷所恰好处于腾格里大沙漠辐射边缘,虽有张掖河流过,可周围还是有不少沙漠,一起风便黄沙漫天。 今日恰好风比较大,因此风沙之下,即便是站在墩墙上望远,也只能看到一百多步外。 瓦剌人居然在这种天气起来袭击边墩,他们想要提前发现,很难。 而到了一百多步的位置,瓦剌轻骑很快就能冲到近处。 若是瓦剌人少还好说,可现在看来,来袭击他们的瓦剌骑兵应该在五十人左右,是他们的五倍,即便只有弓箭,也能对边墩形成一定压制。 张二全趁着探头的机会,一箭向外射去,没射中敌人,却射中了马。 随即他便果断蹲下来,开始装填火枪。 他们的火枪全都是燧发枪,看着还有三成新,用起来也挺不错,据说是禁卫军换下来的。 据说禁卫军如今用的是什么昭武二式,比他们这个更好用。 边防军那边已经装备了足够多燧发枪,所以禁卫军淘汰的装备就轮到他们卫戍军了。否则的话,他们还得用以前的鸟铳、三眼铳。 装填完火枪后,张二全换了个位置,再次起身迅速射了一箭。 这一箭射中一名瓦剌骑兵胸膛,作为轻骑,对方只穿了皮甲,而张二全用的却是步弓,二十几步的距离,对方这下不死也重伤了。 张二全下意识咧嘴一笑,便听见嗖的一声,危机感顿起,他连忙侧步转身下蹲。在他蹲下前,一枚羽箭就擦着他肩膀射了过去。 将战袄的布面射破,露出了里面的铁片,让张二全看得好心疼。 于是他立即拿起了燧发枪,起身朝外面那个疑似善射者的瓦剌轻骑开火。 因为以前火枪用得极少,张二全用起火枪来一直感觉没弓箭顺手。他这一枪打过去,那个善射的没中弹,其旁边一名轻骑却被打中身子,倒了下去。 “狗日的虏骑,吃一发你爷爷的炮子!” 不远处,齐三元终于捣鼓好了虎蹲炮,直接架在了垛口。齐三元是个老炮手,艺高人胆大,架上垛口前,就点燃了引线,待虎蹲炮从垛口露出后不过两息,就发出了一声闷响。 彭! 只见散碎的炮子如网一般向下面罩去! 下面的十几个瓦剌骑兵见状大惊失色,仓皇四散,想要逃离。 可二三十步的距离,虎蹲炮的散弹哪儿有那么好躲? 只见硝烟之后,下方便爆出了一捧捧血雾,混合着风沙,瞬间形成一副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却是这一炮直接就打掉了八九个瓦剌骑兵,只有五人侥幸逃过,或是只是受了轻伤。 被打掉的瓦剌骑兵还有受伤惨嚎没死的,可剩余人却不敢救,只顾得仓皇逃到远处。 “大贵,快帮老子装填!” 一发打完,齐三元并没有多高兴,而是招呼着万大贵帮忙清理炮膛,装填火药、炮子,准备趁着瓦剌骑兵没逃远想再打一炮。 张二全则趁机起身,张弓连射! 因为瓦剌骑兵是背着他逃跑,让他有了不错的机会,一连三箭,他竟然射中了两箭! 其中一个背心中箭,很快就栽倒落马。另一个却是胳膊中箭,带箭急逃。 张二全砸吧了下嘴,对没能射下另一人感到有点遗憾。 “小刘!” 这时另一面墩墙上忽然传来一声娄怀英的疾呼。 然后便听见小刘惨叫。 张二全忙看过去,就见刘金倒在了地上,眼睛中插着一根羽箭,在抽搐着惨嚎。 娄怀英这一组除他外,另外二人分别叫刘茂、刘金。刘茂年纪较大,被大伙儿称为大刘;刘金年纪跟万大贵差不多,因此被称为小刘。 看到小刘的模样,大伙儿是既着急又无奈。 虽说如今虏骑和他们明军对阵,不论是弓箭还是火枪,都喜欢奔着脸射。但这才是瓦剌骑兵进攻的第一轮,刘金就不幸眼睛中箭,实在是有些倒霉了。 虽说有眼睛中箭后,自己拔下羽箭吃掉眼珠子的狠人,可那是羽箭没有深入的情况下。即便如此,眼睛中箭后的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张二全看刘金的情况,眼睛却是中箭颇深,现在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 看一眼后,张二全并没有跑过去照顾刘金。他并非大夫,去了也无法施救。 反倒是这面墙因为少了一个人,瓦剌骑兵嚣张起来,在下面连声怪叫。 张二全故技重施,用刘金掉落的斗笠引来了对方一箭,然后立即起身还击。 可惜他这一箭落空了。 这时候,齐三元和万大贵过来了,又是先点引线再架炮。 “狗日的虏骑,尝尝你齐三爷炮子的厉害!” 因为架炮比较紧急,齐三元来不及固定好虎蹲炮,只能用藤牌托在后面。 轰! 一声炮响,散弹再次化作死亡之网罩向外面。 齐三元却也被虎蹲炮发射时的反作用力,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虎蹲炮原本要掉落下去,却因为被一根绳子系住,又拉了回来。 “杀虏!” “给小刘报仇!” 娄怀英、刘茂大叫着,趁着瓦剌骑兵再散弹下仓皇逃蹿的机会,起身打发火枪。 张二全也跟着张弓射箭。 三人一起,竟然让这一面墙外的十几个瓦剌骑兵只逃走了两个,其余人全都被留了下来,或是惨死当场,或是重伤惨嚎。 随即,瓦剌骑兵中有人一阵吆喝,便听见单独守卫另一面墩墙的邱虎威道:“瓦剌骑兵撤了。” 同时一股浓烟从墩内的大烟囱冲天而起,没入风沙之中。 正文 第640章 跑马急军情,忧心欲回援 却是昨天值夜的那一组将士听到动静起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点燃了狼烟。 不过,看着狼烟没入天空的风沙之中,毛目头墩一众明军将士都露出了忧虑之色。 什长邱虎威道:“这么大的风沙,恐怕后面的墩未必能看到狼烟。” 万大贵有些不解地道:“什长,虏骑不是已经被额们打退了吗?” 邱虎威道:“这些不是寻常的虏骑,而是精锐轻骑。专门挑这种风沙天气来袭击咱们边堡,必然所图不小。 如果我没料错,后面很可能会有大股瓦剌骑兵。如今秋高草黄,正是他们喜欢入寇打草谷的时候,瓦剌人想要从镇夷所入寇也说不定。” 听了邱虎威这番话,张二全、万大贵、刘茂都露出惊色。 小股虏骑侵犯边墩,和瓦剌大举入寇打草谷可是两回事。若是前者,他们还有机会扛过去,或者撤退。但若是后者,他们想要活命怕是难了。 一则,他们现在撤退,马不够,难以全员而退。二则,虏骑人多,他们凭借毛目头墩很难坚守住。 邱虎威皱着眉头眺望西北方的风沙,思索了会儿,便回过头来对张二全道:“二全,你对这一带最熟悉,马术也好。 现在你骑上墩里的马,速速去后面的墩台报信,但不必入墩台,直接去石垣堡。” 张二全听了一愣,随即不禁胀红着脸道:“这怎么行?额不走!” 虽然他跟什内其他将士才做了半年的同袍,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明知道一会儿就会有大股虏骑前来攻打,却在此时逃跑,他张二全做不到。 “这是军令!”邱虎威严肃无比地道,“咱们墩只有一匹战马,如今是风沙天,换成其他人,出去即便不被虏骑截杀,也可能在风沙里迷路。 只有你,才最有可能将瓦剌大举入寇的消息送到石垣堡! 张二全,你如今领着充足的军饷,就得担当起将士的责任。难道你想看到瓦剌人越过边墙劫掠甘肃百姓吗?!” 听了这话,张二全一咬牙,抱拳道:“张二全得令!” 他才说完,一直在旁边照看刘金的娄怀英就叹息道:“小刘没挺过去,死了。” 说起来,在场的几人,即便是最年轻的万大贵,在过去几年的从军经历中也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有敌人、有百姓,也有同袍,可此刻刘金的死仍让他们心里很难受。 明明他们这些大头兵日子都好过起来了,大明也眼见着越来越好,可刘金却没过几天好日子,也没见识到大明好起来后的繁华,就这么没了··· 张二全红着眼从刘金身上收回了目光,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地奔了下去。 他换上了一身骑士装备,牵出了墩里唯一的战马,便带着邱虎威的令旗,向南奔入风沙之中。 半路上,他果然遇到了两股小队虏骑,但都被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风沙的遮掩,逃了过去,甚至射杀了两名虏骑。 到了下一个驻守五人的小边墩,张二全警惕地发现,这里竟然已经被瓦拉人攻陷了! 这无疑证明邱虎威的推测是正确的,瓦剌人极可能要大举入寇。 瓦剌这些年本就越来越强大,过去两年趁着鞑靼跟着清虏入关被打残的机会,又侵占了鞑靼不少牧场,势力进一步膨胀。 如今会趁着秋高草黄入寇大明,也在情理之中。 后面,张二全又路过一个墩,见其并没有陷落,这才松口气,将瓦剌入寇的消息告知。随即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便继续向后方奔去。 毛目头墩距离边墙处的镇夷所不过三四十里地,他骑着马,便是奔回镇夷所都是可以的。 当然,作为派到边墙外的卫戍军,他只能回到石垣堡,然后听从石垣堡哨长的安排。 来到了距离毛目头墩近二十里石垣堡,张二全将令旗和瓦剌人可能大举进犯的消息告诉了哨长伍明威。 听完,伍明威并没有立即就相信了邱虎威的判断,而是道:“你来时可遭到了虏骑截杀,其他墩台是否被虏骑攻打?” “额遭到两小队虏骑截杀,不过都被额借着风沙逃了···”张二全当即将其一路上的遭遇一一说明了。 “我知道了。”伍明威点头,随即挥手,“你且下去休息吧,待我验证了此事,会派人将消息传往镇夷所的。” 张二全听了不禁急道:“哨长,瓦剌人真的要大举入寇!” 如果是以前,当了十年兵的张二全是绝不会如此跟上面的将官说话的。 但如今他却担心同袍白白战死,担心瓦剌入寇会让甘肃百姓遭难。 伍明威瞪向张二全道:“你当我不知事情紧急吗?但军事不是儿戏,若不确定情报,就禀报了上去,让上下震动,结果却闹出了乌龙,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说完,伍明威便不再搭理张二全,大声喊人发号施令。 “张二全,你不必担心,伍哨长心里有数的。”一人却过来宽慰张二全,却正是哨里的军政员赵纲。 张二全吐口气,又道:“赵军政,额想从堡里换一匹马,回毛目头墩。额不能把什长他们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逃了。” 其实张二全原本想让伍明威派兵救援的,但想想就知道不合适——既推测是瓦剌人大举进犯,毛目头墩可能正在遭受大军围攻,石垣堡派多少人去都是白给。 毕竟石垣堡平时也只驻守着一百人而已,尚且不足半哨。 另外,石垣堡若无上令,是无法撤退的。所以现在哨长伍明威最应该做的,是速度将其他墩台的将士撤回来,集中兵力为坚守石垣堡做准备。 石垣堡建立在一片乱石堆上,据说原是汉或唐时某座城池的遗址,因此整座堡有不少部分都是石头垒砌而成,比毛目头墩那种夯土的堡垒可结实多了。 地势也是居高临下,一面还临河,属于易守难攻之地,凭借石垣堡挡住虏骑进攻的希望并不小。 张二全虽是个小卒,却也大概明白这些道理,因此只想独自回到毛目头墩。 赵纲听了却皱眉劝道:“二全,你想救同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问题是,你现在回去怕是会正好遭遇大股虏骑,根本进不去毛目头墩。 如此,你回去除了白白送死,还有何用处?你若也死了,你们什可就一个人都没了。” 赵纲的话让张二全不再坚持回去,可当他想到此时同袍们正在跟瓦剌人血战,一个个的死去,他心里就很痛苦。 赵纲见了,拍了拍张二全的肩膀,道:“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瓦剌人见毛目头墩难啃,就放弃攻打也说不定。 再说句难听的话,即便他们真的都战死了,将来我们也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下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因为接下来,我们是石垣堡极可能会遭到瓦剌大军的围攻。” 想到瓦剌大军多半会围攻石垣堡,张二全终于勉强转移了注意力,咬着牙道:“赵军政放心,瓦剌人若来,额必定不孬,一定杀他十几个,亲手为额们什的人报仇!” 第一更。 正文 第641章 风沙息,鼓角响! 张二全今早天擦亮就起来,之后在墩墙上吃了半天的风沙,后面又是一场激战,最后跑马二十几里地,中间又曾发生战斗,一直都神经紧绷着,这时候确实比较疲乏了。 他听从赵纲的建议,为了应对后面的守堡之战,先下去歇息。 张二全虽然忧心毛目头墩的战友,又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战,但从军十年锻炼出的心理素质,仍让他沾到床板闭上眼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却是被一声接一声的急促哨声惊醒的。 石垣堡只有一哨的编制,故没有军鼓和号角,只有军哨。大明新军中,哨里指挥用铜哨和令旗,队里则用钢哨,什长则用竹哨或木哨。 哨声体系则是与以前的大明官军一脉相承,没多大变化。 因此张二全一听这哨声,便知道是有大量敌人来袭,通知全堡将士备战。 当张二全武装齐全地来到堡墙上,便发现今日漫天的风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放眼望去,只见石垣堡已经被数不清的瓦剌骑兵包围。 “额的个乖乖,瓦剌人好大阵仗,为了攻打额们石垣堡怕不是出动了三五千骑?”旁边一名胡子有些长的汉子道。 这人张二全认识,其人长相老成,貌似四十,其实只比他大两岁,二十九,名叫李良喜。 旁边的什长周铁山道:“看他他们的旗帜,至少也有三千人。” 众人之所以有闲心聊天,是因为瓦剌骑兵都在两里外,还没开始攻打石垣堡。 且太阳已经很偏西,就要落山,即便开战,估计只够双方打半个时辰。 这意味着,只要石垣堡坚持半个时辰,今日多半就挺过去了。 甚至瓦剌人不会开战——但这并非好事,因为其意味着瓦剌人有信心解决明日来救援石垣堡的明军,又或者是故意围点打援。 张二全想到这里,问道:“周什长,哨里的人召回来了多少?哨长向上面请援了吗?” “张二全啊,”周铁山人比较和气,也是到毛目头墩轮戍的,因此和张二全他们什关系比较好,闻言道:“哨里的人大约回来了两百个左右吧。至于请援的信骑,早就派出去了。 对了,有人和你说了吧?现在你暂归入额们这一什,听额的指挥。” 张二全点头,“嗯,额知道了。” 呜~呜~! 瓦剌骑兵阵中响起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几人顿时神色一肃,不再聊天——却是瓦剌人要攻打石垣堡了。 让一些明军将士比较惊讶的是,号角声中,瓦剌人并没有像蒙古骑兵一样纵马冲过来,绕石垣堡放箭雨,而是拉出了近十辆车架。 那车架上赫然是一门门大炮! “瓦剌人竟然有大炮?!” “不会是红夷大炮吧?” “额没见过红夷大炮,认不出来啊。” 一时间,这面堡墙上的明军将士有些骚动,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这是正面堡墙,面对地虏骑最多,因此哨长伍明威亲自坐镇。 他见状立即吹了一声铜哨,大喝道:“都议论什么?虏骑有炮便有炮。他们的火炮再厉害,难道还有我们的钢炮厉害吗?!” 听到这话,墙上立即安静下来。 不仅是因为伍明威的喝令,更因为众明军将士想到,他们石垣堡虽然只有四门大炮,却是光明火炮,另外还有三十门虎蹲炮。 这些都是钢炮,轻便不说,威力也比以前的铁炮大,射程也更远。 就如伍明威所说,瓦剌人的火炮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当伍明威得知另外三个方向瓦剌人并没有拉出火炮后,便发令道:“炮队将另外三门光明式火炮都拉到这边来!” 一般的哨并没有炮队的建制,也不可能有四门光明式火炮,至少卫戍军中的哨不可能有。 他们这四门光明式火炮其实是配备给石垣堡的,包括那三十门虎蹲炮也是如此。伍明威是见石垣堡炮多,才专门挑选一个队负责操炮和平时养护火炮。 砰! 一声闷响,却是瓦剌人的火炮先开打了。 头一发试射,炮弹竟然落在了石垣堡的护城河外面。 看到这一幕,一些了解火炮的明军就笑了。 “看来瓦剌人这大炮用的不熟啊,不然便是试射,也不至于离堡子差了百步远。” 瓦剌人炮车那边也是一阵小混乱,显然是其他人对炮手操作感到不满。 随即炮车前移,接近石垣堡一里的位置才停下。 待瓦剌人将炮车固定好,石垣堡的其余三门火炮也都运到了正面城墙。并且明军炮手操作还算熟练,很快就固定好炮位。 伍明威见状,当即下令,瞄准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发炮。 虽说光明火炮也没多大射击精度可言,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其他火炮,精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般口径的光明火炮正常射程可达三四里,瓦剌人火炮阵地在一里处,光明火炮已经可以做到瞄准炮击。 如今的明军炮手仍算是传承自前官军的老炮手,并没有学习利用卡尺调整炮击诸元,以达到更精准的炮击。 但却会利用光明火炮上的准星,加上一些理论和经验,在两里内达到不错的炮击精度。 这不,试射的第一发实弹就落到了瓦剌人火炮阵地边缘,惊得瓦剌炮手以及围观的骑兵一阵混乱,更是被实弹打死两人。 接着,不待瓦剌人转移火炮,或者是像石垣堡发炮,明军的另外三门火炮就打响了。 轰轰轰! 一这次明军用的是开花弹,一连三声爆响后,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就炸起几尺高的烟尘,不少炮手被炸死炸伤,更有几架炮车被掀翻、炸毁。 “好!” 堡墙上,明军将士纷纷笑着大赞。 瓦剌人却似乎恼怒了,也对他们的火炮失去了信心。号角声再起,四面围住石垣堡的数千瓦剌骑兵便纵马奔过来! 他们要以草原人的传统骑射技艺攻破大明的石垣堡! “瓦剌人要上来了,大家都做好准备。只要顶住第一波,今日堡子便可以守下来!” 伍明威吆喝着,却是拿好了步弓,准备作战。 另一边,炮队队长王迎祥则喝令炮手们准备打放虎蹲炮——虎蹲炮自然不会集中于一面堡墙,而是均分给四面。 至于负责操控四门光明式火炮的炮手,则是在瓦剌骑兵冲上来前,又打出了四发开花弹,令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再次遭受颇重的打击。 “哇啦!” 瓦剌骑兵怪叫者冲近石垣堡百步内,却被一道并不宽阔的护堡河沟拦住。 这河沟虽然不甚宽,却恰好超过寻常战马一跃。 不过瓦剌人显然早就侦查过石垣堡的情况,做了准备。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都带着一袋沙子,到了前面直接就扔进河沟里。 但他们才扔了一轮不到,石垣堡城头就传来一连串的炮声。 嘭嘭嘭··· 虎蹲炮有些清脆的炮击声中,无数散弹化作一张张收割生命的网罩落下来。 很多瓦剌骑兵没反应过来,便被散弹击中要害,当场身死。 这还算较为幸运的,有那不幸的被散弹击伤落马,大声痛嚎,不仅没能得到同伴救援,还被后面冲过来的马匹踩踏致死,简直不要太惨。 瓦剌人这头一波进攻可谓损失惨重,然而进攻却并没有停止。 一则,相较于数千瓦剌骑兵而言,刚才实际死伤不过一两百人,并不算伤筋动骨。 二则,冲在前面负责填护城河的都是底层牧民,并非真正的骑兵,瓦剌部落贵族没那么心疼。 正文 第642章 虏骑撤,捷报来! 前后损失了三四百人,瓦剌人终于在石垣堡四面各填平了一段护城河沟。 然而他们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收兵了。 两里开外,几个穿着精致棉甲、头戴铁盔的人骑着马匹待在一群瓦剌骑兵之中,却正是率领这三千多瓦剌骑兵的几个瓦拉贵族。 为首的乃是和硕特部一名千户,纳扎勒。 此时,纳扎勒正看着石垣堡,发着油光的浓眉紧皱。 旁边一名小贵族道:“千户,明人的这个堡子不好打啊。刚才打掉我们炮车的好像是传闻中的红夷大炮,而且竟然有四门。 从骑去填护城河时,明军又动用了二三十门虎蹲炮,两轮就打死了我们三四百人。 若是让骑兵去强攻,我们便是死上一千人,恐怕也未必能攻得进去。” 另一名小贵族跟着道:“是啊,千户。而且这个堡子高近五丈,我们的人便是冲过了河沟,弓箭也未必能压制住城头的明军。 便是用火枪对射,我们也是吃亏的。到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从骑(牧民),而是精贵的骑兵了。 反正这堡子里也就两三百明军,我们留下一千人在此处,便能围住他们。 如果有明军来救援,我们在外面与他们作战,不是要比攻打堡子占便宜?” 纳扎勒其实也不想攻打石垣堡。 别看他如今领着三千多人,可其中大部分都是临时召集的普通牧民,又称从骑。这类人中或许有几个勇士、善射者,但大多数人骑射技艺都很一般,胆量也一般。 真正的骑兵是需要花费不少钱财培养的,他和手下几个小贵族掌握的骑兵加起来,也不过勉强凑个一千骑而已。 若强攻石垣堡,骑兵肯定是要出手的,别说损失三四百,便是损失一百他都会心疼。 再考虑到,这次鄂齐尔图汗本意也是先诱使明军出长城,在外面将其主力消灭,而后再到大明去打草谷,他便挥了下手道:“收兵吧。” 听到这话,几个小贵族都露出喜色,立即去执行收兵的命令。 纳扎勒这个千户都担心骑兵受损失,他们这种小贵族就更担心了。 须知,无论是他们的贵族地位,以及对帐下牧民的统治,都得靠供养的这些骑兵。 如是掌握的骑兵少了,可能会被其他部落侵吞牧场,甚至是被吞并部落。 同样,骑兵少了,想要压服众多牧民,让他们接受剥削、压迫,也不太可能。须知,草原牧民可不像明国的农夫那么温顺。 被部落里的牧民杀死的贵族并非没有,而是有不少先例的。 另外草原上还有凶残无比的马匪,实力不够强,被马匪惦记上,可就惨了。闹不好会全家,乃至全部落人都要死绝。 所以,纳扎勒收兵的命令很快被执行··· “瓦剌人收兵了?” 石垣堡堡墙上,不少明军将士看到瓦剌人退走,感到不解。 如伍明威、赵纲这种有点级别的军官,以及张二全这类当过多年边军的却一下子明白了瓦剌人的用意。 “他们怕是觉得攻打堡子损失太大,要围困我们了。如果上面派兵来救援,他们就会在外面打伏击,或者再外面决战。 若是上面不派人,他们可能围困我们一段时间就撤兵,但也可能围困到我们粮绝投降为止。” “我们堡子内的粮食够吃多久?” “虽说上面每个月都会向各堡子派送补给,但堡子内的额定总存粮理论上够我们一哨人吃三个月。” “我们如今只有两百来人,省着吃岂不是可以坚持半年?” “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你别忘了,我们堡子的粮草等物资还是要分派到各墩台的。 这次瓦剌人来犯,很多墩台的将士都被紧急召回,能携带的物资却很少。 因此如今石垣堡内的存粮等物资,怕是只够我们吃一两个月。” “竟然如此吗?那可如何是好?” “只能期望瓦剌人别围困我们太久,或是上面派兵来救援了···” 听着一些人的议论,张二全有些失望。 他还想着等瓦剌人强攻堡子,他好给极可能已经牺牲的邱虎威、齐三元等同袍报仇呢。 随即听到哨长伍明威大声喝道:“都议论什么呢?瓦剌人可没撤兵。老王,炮队不用收着打了,趁着瓦剌人收兵,再打几炮,看能不能把他们给吓退了。” “明白!” 王迎祥应了声,便去指挥炮手操弄四门光明火炮。 张二全在旁边看得颇为眼热,恨不得自己也会操炮,然后当做炮手,用光明火炮打死一大片鞑子,给什长他们报仇。 轰轰轰轰! 一连四声炮响,撤退的瓦剌骑兵再次遭到光明火炮的开花弹轰击,顿时死伤二三十人。 其中一发甚至落在了纳扎勒附近,打死了他几个骑兵,惊得他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明军火炮竟然能打到两三里外,想到之前他就在明军火炮射程内,心中后怕不已。 于是忙大呼道:“都散开些!撤到堡子四里外!” 其实不用纳扎勒说,众瓦剌骑兵也知道快点撤,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不是被下一轮火炮打掉的倒霉鬼。 待瓦剌骑兵撤到了离石垣堡近五里的地方,便开始扎营,因为经过这番折腾,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转眼便过去七日。 张二全在堡墙上眺望几里外的瓦剌人营地——这几日他每天都如此,就是希望瓦剌人能抽风来攻打石垣堡。 可惜瓦剌人并不傻。 今日他看了会儿,赫然发现瓦剌营地有了异常动静。过了会儿,他终于看明白,专门负责盯着瓦剌人的将士也看明白了,立即呼喊起来。 “瓦剌人撤了!瓦剌人撤了!” 哨长伍明威很快就来到堡墙上,四处一看,果然发现瓦剌人在拔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军政员赵纲喜道:“莫非是上面派兵来救我们了?” 伍明威道:“我们堡子至少可以守一个月,哪里需要上面救?我看这些瓦剌人不是被召去和边墙出来的大军决战,就是真的要撤了。” 不管怎么说,围着堡子的瓦剌人撤退总是一件好事。 至于说追击,并没有谁去提。 且不说堡子内只有两百人,只一个战马的问题就杜绝了这种可能。 瓦剌人个个都有马骑,而石垣堡内算上拉扯的骡马、挽马,也不过几十匹而已,如何能追得了瓦剌人? 说起来也是伍明威谨慎,不贪功。 否则当初面对三千多瓦剌人攻击,他若带一百人出堡勾引,很可能会利用明军枪炮等装备优势击杀更多敌人。 但这样,他们这一哨的将士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而非像如今这样一人未伤。而他在堡子外若被瓦剌人吃掉,石垣堡可就要没了。 他们这一哨的主要任务是守卫石垣堡,使其像钉子一样钉在此处。石垣堡若因为伍明威贪功失陷,他就算侥幸活命,也难逃军法处置。 所以,伍明威作为卫戍军哨长,心里确实是很有数的。 待瓦剌人撤到了视线之外,伍明威立即派出哨里的几个侦骑、信骑。 侦骑是去跟着瓦剌人,看他们是否真的撤退。信骑则是去镇夷所打探消息,并禀告石垣堡情况的。 半日后,侦骑、信骑便相继回到了堡子,也带回了紧要消息。 却是昨日,负责镇夷所防虏任务的边防军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于黄风口大败此番进犯的瓦剌和硕特部! 当场击毙瓦剌骑兵五千余,打得和硕特部虏酋仓惶败逃百余里! 正文 第643章 相公,还说你不懂帝王之术? 南京,紫禁城。 “陛下,甘肃提督李过发来电报,瓦剌和硕特部进犯镇夷所,但尚未越过边墙,便被边防军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击溃。详细战报附加在电文中。” 刘淑英过来,说着话,将一封电文递给刘珠,由刘珠放到了御桉上。 朱媺娖打开电报文件看起来。 几日前,李定国便发报,说瓦剌和硕特部进犯,攻破了镇夷所边墙外的多个墩台,其已命令参将张能出边墙迎敌。 瓦剌和硕特部如今虽然是漠西霸主部落之一,但以边防军的装备和兵员素质,足以应对。 毕竟大明边防军不是多年不接战的部队,而是从大明前官军以及农民军中选拔出的精兵。 所以,朱媺娖对于甘肃传来的捷报并不算意外。 看到战报中提到,有一百多名甘肃卫戍军将士,因为和硕特部在风沙天进犯,来不及撤退,尽数战死于所驻守的墩台,朱媺娖不禁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有去甘肃,也能想象得到,在面对十倍乃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时,那些卫戍军将士选择坚守不降,与墩台共存亡,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及勇气。 看完后,她当即写了一封手谕,让军务院将此番镇夷所御虏之战中牺牲的卫戍军将士,皆评为二等功,入英烈园为烈士,享受大明香火祭祀。 在大明,烈士是不分等级的——这一点是朱媺娖借鉴后世的理念。 为大明战死之人,如果用等级去衡量他们的死,其实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不过,他们生前所立功劳却可以另算。 如甘肃镇夷所边墙外牺牲的卫戍军,若都加了一个二等功,抚恤便会更加优厚,也可令其家属享有荣光。 次日,朱媺娖召开军机会议。 “瓦剌和硕特部进犯甘肃,虽然未入边墙便被击退,但边墙外墩台所在之处皆为我大明疆土,故和硕特部亦算是侵犯我大明疆土,更别说还杀害了我大明上百卫戍军将士,因此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会议一开始,朱媺娖便先开口,为今日要议的事定下了基调。 她起身站在御阶上,背着手道:“诸卿都说一说吧,此事该如何办。” 众军机大臣听了朱媺娖的话并不算意外。 朱媺娖本就有意开拓北疆,如今瓦剌的和硕特部竟然侵犯大明边疆,不是给朱媺娖出兵的理由吗? 况且,和硕特部侵犯大明疆土,本就该被惩戒。 礼部尚书黄道周先开口道:“臣以为,当先礼后兵,派遣使臣到瓦剌去责问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令其向我大明赔礼谢罪。” 所谓赔礼谢罪,其实就是让和硕特部赔偿损失,而且要加倍,甚至是数倍赔偿。只不过黄道周贵为礼部尚书,当代大儒,说话比较委婉罢了。 “臣觉得黄尚书所言有理。”袁继咸起身出声,对黄道周表示支持。 随即解学龙、路振飞同样表达了此类意见。 倒是一向跟袁继咸等人观念比较类似的叶廷桂没有发表意见。 待这些人说完,李岩一时也没发表意见的意思,叶廷桂便道:“陛下,鞑虏畏威而不怀德,派使臣责问恐怕没用。 另外,据军情司及北镇抚司情报,瓦剌近百年来一直在不断壮大,其中和硕特部实力更是膨胀得最快。 需知,固始汗去青藏建立和硕特汗国,是带走了部分和硕特部骑兵的。 即便如此,现任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仍敢兴兵进犯我大明,可见其实力之强,野心之膨胀。”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岩也出声道:“陛下,固始汗毕竟是鄂齐尔图的亲叔叔,和硕特汗国与瓦剌和硕特部亦才分开十几年。 此番鄂齐尔图进犯甘肃虽然大败,但他恐怕未必甘心,很有可能会联络瓦剌其他部落,乃至和硕特汗国,一起兴兵报复。 故此,臣以为在派遣使臣责问和硕特部的同时,还应派出使者前往和硕特汗国及瓦剌另一盟主准格尔部,尽力避免他们联合进犯我大明的情况出现。” 李岩这番话一出来,顿时其他军机大臣脸色都变了。 之前,他们确实不曾考虑到瓦剌及和硕特汗国联合进犯的情况。 如今想来,若真的如此,大明可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和硕特部如今占据了整个青藏高原,乃至川西南部分地区,势力很不小。 瓦剌四部位于大明西北,同样兵强马壮,不容小觑。 袁继咸当即道:“陛下,如此的话,便不能派人去责问和硕特部了。 若那鄂齐尔图原本对我大明并没有仇恨到联合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和固始汗的想法,却因为我大明的责问而有了此等想法,我们岂不是自招祸患?” 这次叶廷桂却是坚定的主战派,或者说强硬派。因为他曾在陕甘任职,还曾跟清虏、北虏打过仗,深知游牧势力欺软怕硬的秉性。 听了袁继咸的话,他当即反驳道:“元辅此言差矣,我大明不派使臣去责问,鄂齐尔图便一定不会想到联合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固始汗报复了? 将和平寄托在敌人身上,元辅难道不觉得可笑?” “我并非此意···”袁继咸有点被叶廷桂气到了。 心想:你先前不是不同意派遣使者吗?现在我也让别派遣使者责问和硕特部,你就不能别反驳我? 当然,他也知道,叶廷桂是主战的,而他则是主和,或者说想暂时避免引发大明与西部强邻的大战。 于是他接着一拱手道,语气诚恳地道:“陛下,如今我大明东北有清虏尚未荡平,西南亦有沙定洲之乱还未平定,南边与荷兰人的东蕃岛之战才结束两三个月,不知其何时又会来犯。 若是再与瓦剌、和硕特汗国打起来,可就是四面皆战。 如今国库岁入虽丰,然每年军费皆高达亿两左右,岂是正常? 我大明之前内乱外患二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大体太平,当尽力发展民生经济,方为治国之道啊!” 袁继咸虽然属于传统文官,对国事的处置一直比较保守。 但给朱媺娖做了三年的内阁首辅,他并非没有一点改变,也是学会了一些后世治国理念及词汇的。 他这番话不全对,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见一时没人反驳袁继咸的话,朱媺娖便知道其他军机大臣也被这番话触动了。 这让她皱起柳眉,一时难以抉择——大明不是打不过瓦剌和和硕特汗国,但高昂的军费以及对民生经济的影响确实是个问题。毕竟,打游牧民族是没那么多战争红利的。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道:“和硕特部兴兵进犯,你们大明若只是将其击退,没有反击之举,肯定是不行的。 其他的不说,甘肃的边防军、卫戍军,乃至大明各地戍边的军队,多半会因此折损了心气,以后对于保家卫国,迎击外敌恐怕就没有那么积极了。 但现在就和固始汗和瓦剌四大部打起来,确实也不好。你们大明或许能打赢,但必然会严重影响民生经济的发展。 我的建议和李岩比较接近,派人去责问和硕特部,要求其进行一定赔偿。同时派人出使和硕特汗国及准格尔部,尽量避免这两方跟和硕特部联合起来。 然后,在你们大明国内,则利用报纸,对和硕特部进犯甘肃之事,以及瓦剌四大部、和硕特汗国进行详细介绍,大肆报道。 要让百姓明白,大明的西边有随时会进犯的强敌。并且此番和硕特部进犯,大明并非不想立即出兵还击,而是不能,是时机未到。 我们这边有句话,叫做‘危机也是机遇’,所以,你作为大明皇帝,完全可以利用和硕特部的进犯,以及瓦剌、和硕特汗国的强大,来激起大明百姓同仇敌忾的心理。 促使百姓卖力搞生产,各军用心大练兵,文武官员各司其职,全体努力待为报仇雪耻做准备。 如此一来,大明的各方面发展,便可以再次提速。说不定过个两三年,便可以出兵一举解决瓦剌跟和硕特汗国了。” 听完郝光明这一番话,政治天赋很不错的朱媺娖不禁凤眸发亮。 一众军机大臣当面,她不好跟郝光明说话,便坐在龙椅上拿出了另一个手机,给郝光明发了一条信息—— “相公,还说你不懂帝王之术?” 正文 第644章 小惩大诫,郑重报道 郝光明看到了信息,笑道:“我本来就不懂帝王之术嘛。” “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帝王之术吗?”朱媺娖继续发信息,并加了一个“哼哼”的表情。 “当然不是帝王之术了。”郝光明道,“我说的是治国之道,一个道,一个术怎么能相比呢?” 这里郝光明其实有点装了。 他刚才提的建议也是术,只不过是近现代国家使用的政治手段,而非古代帝王用的。毕竟古代帝王时期,都没有报纸这种东西,舆论绝大多数时候还都被读书人把持着,根本没法儿进行这种操作。 一众军机大臣见朱媺娖坐在龙椅上摆弄手机,便知道她多半又在和帝君交流,倒也没人催促。 对帝君,无论是袁继咸这样的传统文臣,还是李岩等农民军出身之人,都是心存敬畏的。 朱媺娖并没有忘记还在开会,很快便轻咳一声,朗声道:“朕决定,先派使者向和硕特部问责,同时派出外交使者前往和硕特汗国及瓦剌其他三大部进行游说,避免他们与和硕特部结盟。” 这等于是采用了李岩的建议。 袁继咸听朱媺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而是退一步,问:“陛下,若是向和硕特部问责,从轻还是从重?” 朱媺娖想了想道:“便让和硕特部十倍赔偿此番进犯对我大明造成的损失,另外再让鄂齐尔图遣一子来我大明为质,并向我大明阵亡将士家属当面道歉。” 袁继咸听了一呆,随即不禁急道:“陛下,如此岂不是要逼鄂齐尔图去联合他人兴兵报复?” 朱媺娖反问道:“他此番无故兴兵来犯,朕没有发兵扫灭其部落便不错了,让他赔礼道歉和遣质难道过分吗?” 袁继咸一时哑然。 相较于兴兵扫灭和硕特部,让其赔礼道歉并遣质确实算是从轻惩戒了。 朱媺娖接着又提高声音道:“到时候便让派往和硕特部的使者告诉鄂齐尔图,以我大明如今之军力,要扫灭和硕特部易如反掌。 只不过朕不忍兴兵,让双方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才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他若不珍惜这机会,想要再度兴兵来战,朕便让世上再无和硕特部!” 听朱媺娖将话说得如此决绝,袁继咸便知道再无劝说的可能了,不仅叹息一声,坐了下去。 叶廷桂则道:“此番对和硕特部确实只能算是小惩大戒,臣以为并无问题。” 马士英这时候也起身道:“陛下之策圣明——便如叶协理此前所言,与其寄希望于鄂齐尔图不联合他人再度兴兵报复,不如在游说准格尔等瓦剌三大部及固始汗方面多下功夫。” 作为次辅,马士英显然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这番话算是说在了点子上。 李岩亦开口道:“对和硕特部的惩戒确实不易太轻,否则必然有损我大明军心士气。 另外,和硕特部与青藏固始汗所在有千里之遥,鄂齐尔图即便要联合固始汗及其他瓦剌部落一起出兵进犯我大明,也得等到明年去了 到那时,沙定洲之乱应当已经平定,且收服辽西、辽东之战,收复东蕃岛之战,也过去了一年。 即便瓦剌及和硕特汗国联合进犯,国库支撑一场防守战想来应当并不艰难。 且有了一年时间进行准备,我大明将士必能将敌人阻于边墙之外,不使战火蔓延至边墙之内。” 李岩这一番话,令原本还想出声支持袁继咸的解学龙、路振飞闭口了。 因为他们觉得李岩所说确实有道理。 况且朱媺娖决心已定,本就很难劝戒。 于是,应对和硕特部进犯甘肃的策略便这么定下了。至于具体的执行人选、方式,后面自然会由有关部门交上详细方案,给朱媺娖和内阁(或军务院)批阅。 待朱媺娖同意了,才会按照方案去执行。 就在这场军机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朱媺娖便招来了宣传部新闻司员外郎黄淳耀(升官了),以及大明报报社提举柳如是,在武英殿密谈了两三个小时。 两天后,到了九月十五日。 新一期的大明报刊出来,用政治、军事两个版面对瓦剌联盟及和硕特汗国的历史、军事、政治等进行了详细介绍。 又对和硕特部兴兵进犯之事,明军击败敌人后朝廷将如何应对,以及为何要如此应对,进行了说明。 最后,则对此番甘肃卫戍军牺牲的一百多名将士,坚守墩台,与边墩、烽火台共存亡的英勇事迹进行了郑重报道。 该期大明报一出来,当天便引起了大明各类人士的热议—— “本以为我大明数次击败清虏,将其赶回了东北山林之中,北疆将安稳太平几十年,没想到在西北竟然还有如此强敌。” “可不是嘛,你看这地图上,和硕特汗国及瓦拉联盟的领土加起来都要超过我大明了。” “那瓦剌虏酋鄂齐尔图竟然敢兴兵进犯甘肃,真是胆子不小。幸亏边防军战士英勇善战,将他们击溃于边墙之外,否则甘肃百姓怕是就遭殃了。” “边防军将士确实英勇善战,但我认为那些坚守墩台,死不降虏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更加的令人敬佩。” “唉,你看这大明报上说,陛下本欲兴兵扫灭和硕特部,却因为此前连年征战,军费消耗太多,担心在西北发生大战,会严重影响国内民生经济的发展,这才不得不对和硕特部小惩大戒。” “陛下及朝廷爱民,重视民生经济,确是好事。可为何我看了此报道文章后,感觉如此的憋屈呢?” “我亦有此感——想我大明如今有百万雄师,铁甲枪炮几无敌手,败清虏收辽地,驱荷夷复东蕃,内部平靖。 如今面对瓦剌一部落的进犯,陛下竟然需要忍耐着不兴兵报仇。虽说只是暂时的,可仍让人甚觉憋屈。” “陛下对和硕特部如此忍让,我等应该感到羞愧啊。君辱臣死——云章兄,我决定了,这就投笔从戎,去西北从军,将来定随军伐灭和硕特部!” “鸿飞贤弟说得对,陛下为国为民对待鞑虏忍让至此,我等臣民确实应该有所行动。 可惜我已授职为吏,不能和你一起投笔从戎。不过,待我入职后,定然尽忠职守,将职内之事尽力做到最好。” “···” 在大明报后面,京报等隶属于新闻司的半官方报刊,以及部分民间报刊,亦对此事进行了相关报道。 一时之间,大明上下议论纷纷,感到愤慨、憋屈者不知有多少。 很多年轻士子义愤之下,当场决定投笔从戎。没那么激进的,也纷纷表示,要在其他领域努力,以有助于国事。 但也有人对长城之外驻守墩台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无一人投虏、尽数与墩台共存亡之事表示怀疑。 杭州,某座酒楼中。 一名身着绸缎锦衣的青年士子听见周围人都在议论这事,便起身如此道:“这大明报所讲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卫戍军只是我大明新军的第四等,而甘肃卫戍军又才整编出来半年多点时间,其兵员多是前官军甚至是昔日反贼。 此辈本就甚少忠义,而驻守镇夷所边墙外墩台的卫戍军多达数百上千人,人一多,什么样的都有。 面对十倍乃至数十倍的虏骑,毫无生还希望,怎么可能无一人投降?除非瓦剌人不曾劝降,甚至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俘虏。” 说完,这名青年士子便略带得意之色地看向周围,自以为见解独特,将受到众人的称赞、夸捧。 却不曾想,一眼望过去,竟触碰到许多愤怒的目光。 正文 第645章 英烈事迹论真假,柳如是派记者团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一名衣着普通的年轻人问道。 青年士子感觉到这年轻人语气不善,但还是微微昂头应道:“我名罗旭张,你有何见教?” 年轻人虽然对罗旭张的言论感到气愤,并不曾失去基本的礼貌,他道:“在下程颂,对阁下刚才所言不敢苟同。 大明报自昭武元年十月发报至今,所报道之事,无一例虚假。 此番甘肃卫戍军将士死守墩台之事如此重大,大明报如何会谎报?阁下如此论断,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罗旭张听了哼笑一声,道:“一个人此前不曾犯错,不代表他永远不会犯错。同样,大明报以前不曾有虚假报道,不代表这次报道的事就一定真实。 况且,我方才一番推断难道没有道理吗?这报刊上说甘肃卫戍军牺牲一百多人,无一人降虏,怎么可能?” 周围很多人虽然愤怒罗旭张对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质疑,可一时竟然无人能反驳他的话。 甚至有的人思考之后,竟微微点头,附从道:“这罗旭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按报刊所说的那种情况下,分布与各个墩台的卫戍军居然没有一个投降的,太不可思议了。” 眼见附从的人越来越多,一旁程颂不禁气急道:“即便你所说有一定道理,可无凭无据之下,你也不能说那些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的事迹就是假的!” “我没说完全是假的啊。”罗旭张见他的言论得到不少人认可,脸上得意之色更浓,“我只是说不可能无一人投降罢了——或许有一两人,或是几个人降了瓦剌人,只不过朝廷为了遮丑,才说他们全部死守牺牲。 当然,也可能他们真的全部牺牲,但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而是瓦剌人不曾劝降,又或是不要俘虏。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诸位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想,那种绝境之下,若是诸位有一丝生还的希望,难道能不动心吗?” 这里罗旭张其实是在偷换概念——人心中所想和最终的行为是两回事,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 但此时酒楼这层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反而落入话术圈套,觉得罗旭张所言有道理。 程颂年仅十七,这两三年一直读大明报,深受报刊带来的新文化、新思潮影响,作为少年人又有一颗赤诚之心和满腔热血。 因此,他即便无法反驳罗旭张,但仍不愿相信,而是胀红着脸坚持道:“我绝不信大明报会在此报道上作假!你且等着,明日我便去南京,找大明报的人问个清楚!” 罗旭张用一副教育的口问道:“程颂是吧?你就算去南京问大明报报社的人,他们又如何会承认在此事上谎报了呢?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天真。” 程颂被气得直哆嗦,大声道:“若在南京不能求知此事真相,我便去甘肃边墙之外查探,必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 说完,程颂带着满腔激愤与热血离去。 罗旭张则坐下来继续喝酒吃肉,欣赏歌舞,以及听着周围一些人对他方才言论的认可,自我陶醉着··· 事实上,对大明报所报道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质疑的,不止罗旭张一人,而是很有一小部分人。 其中一些人甚至大胆的向某些民间报社,甚至半官方报社,投递了针对此事的评议文章。 如今民间报社的编辑,也会在审稿时衡量文章的政治正确性。 新闻司管理天下报社,虽说并非禁止所有反对朝廷政治主张的文章,但若是文章政治问题太大,发表后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该报社及相关编辑多半会被有司请去喝茶。 所以,看到这类针对大明报,甚至可以说针对朝廷和军队的文章,大部分编辑都会选择忽视掉,也即是当做没见过,不给刊登。 但是,却也少数编辑和报社选择赌一把,大胆的刊登这类文章。 刊登与官方报刊及主流观点相反的文章,肯定能让报刊销量骤增,甚至是一举火爆。 而所需要面对的危险,则是被有司请去喝茶,报社被勒令整改,严重的甚至会报社关门、涉事之人去吃牢饭。 只是如今宣传部新闻司成立时间也不算短了,众报社对新闻司于民间报刊的容忍度也有了些了解,所以还是愿意搏一搏的。 更何况,在昭武朝之前,大明很有一股官员以敢谏犯上邀名的风气。 某些民间报社及其编辑也承袭了这种风气,认为若能因此事一举成名,出了事也值得。 于是,在大明报对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进行相关报道的几日后,另一股舆论在少数民间报刊地引导下出现了,竟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同—— “朝廷该不会真的为了面子好看,故意说甘肃卫戍军将士都战死了吧?” “若是依三年之前朝廷的风气,确实有极大可能这么做,但如今么,不好说。” “我就说嘛,那种情况下,一百多个卫戍军又不是在一起,而是分别驻守十几个墩台,怎么可能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若是说他们呆在一起,有一忠于朝廷的将领约束,才全体战死,那还差不多。 卫戍军将士,说到底都是一些以前的官军、反贼乃至贼匪,就个人而言,哪里有什么忠义之心?” “···” 大明报报社,提举办公室。 作为报社提举,柳如是如今每天都要阅读很多其他报刊。因为她知道,即便有陛下的指导,闭门造车也是难以保持《大明报》在报业领先地位的。 所以,她对其他报刊并不小觑,经常阅读,从中汲取一些于大明报有益的东西。 同时,阅读其他报刊,也可监察舆论。毕竟当初陛下让她办《大明报》,就是希望能引导舆论,辅助国事。 这两天看到一些民间报刊刊登了不少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的事,她又暗自去酒楼、茶楼听了一些人的议论,立即觉察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她并没有立即进攻将此事禀报给朱媺娖知晓——这是新闻司以及锦衣卫的责任,并非她的责任。 作为大明报提举,她的责任是将舆论引导向朱媺娖想要的、有助于国事的方向。 想了想,她招来了几个属下,安排人带着相机,去甘肃边墙之外进行实地采访,准备以事实打脸那些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人。 正安排着呢,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她便对办公室一小吏道:“去看看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那小吏出去了会儿回来,道:“回禀提举,从杭州来了个叫程颂的年轻人,说要找咱们报社问明白‘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真假。” 柳如是听了先是微愣,随即美眸流光一闪,微笑道:“你去告诉他,我大明报所报道之事无一不真。他若不信,可随我们记者团一起到甘肃去考查。” 正文 第646章 女帝怒,十人团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柳眉微皱,面带冷色地道:“详查涉及此事的报社、编辑及文章作者,若有问题的,严惩不贷!” “臣明白了。”下面的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振武应道。 他确实明白了,朱媺娖对此番小部分民间报刊刊登文章质疑卫戍军牺牲将士之事很生气。 古有“帝王一怒,天下缟素”,朱媺娖此番生气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却也代表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李振武已经决定,定要让手下人将涉事人员的三族都查一遍,但凡谁有问题,便交予有司严办。 李振武离开后,朱媺娖又召见了黄淳耀、柳如是。 得知新闻司已经发文严斥那些刊登质疑卫戍军牺牲将士文章的报社,并明令其他报社不得再刊登相关文章后,朱媺娖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她明白,用这种强硬手段控制局势,虽然可以让后面再无报刊质疑牺牲将士之事,但多半会被人认为是朝廷恼羞成怒了。 但利用新闻司立即控制住舆论也是必须的,否则放任下去,她之前苦心营造的大明上下在憋屈感中努力大生产、大练兵的大局(氛围)就全完了。 但要从根本上消弭之前不利舆论造成了负面影响,还是得靠官方报刊引导。 于是朱媺娖又询问大明报这边的应对。 得知柳如是已经向甘肃派出了记者团,准备实地对相关人物进行采访,以事实对那些质疑的报刊和人进行打脸,她这才神色稍霁。 等到黄淳耀、柳如是退下,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这边吃午饭时,不禁跟郝光明感慨道:“舆论可真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啊。” 郝光明道:“那可不是,别说你,便是我们现代国家,很多都未必能掌握好这柄双刃剑。 我们的社会中,经常有人因为舆论而受伤,甚至被逼死。 但舆论这柄双刃剑如果用好了,在某些方面确实又能起到奇效。可以说是让人又爱又恨吧。” 听郝光明这说,朱媺娖又担心起大明报派往甘肃的记者团,能否圆满完成任务。 ··· 程颂跟随大明报记者团离开南京后,先乘坐两百料的小铁轮从长江转入大运河,而后由大运河向北入黄河,在由黄河逆流而上至潼关。 在潼关火车站,他们坐上了火车,终点站是:甘肃省会,兰州! 当坐上这辆火车后,程颂忽然觉得,即便是在甘肃镇夷所没能查清楚事情真相,他此行也算是收获匪浅了。 并非他没有做过火车,事实上,他之所以能从杭州那么快到南京,便是借助了火车的便利。 他从杭州坐船走水路到松江府,在松江府坐火车到的南京。 虽说从杭州坐船走京杭大运河一直走水路去南京同样方便,但一路上毕竟都是逆水行舟,速度偏慢。在松江府改坐火车的话,从杭州到南京只需两三日功夫。 此番在潼关,算是他第二次坐火车。 他之所以觉得已经不虚此行,是因为一路上的风物令他大长见识。 比如说南京的繁华,江北大修黄河的繁忙景象,以及黄河两岸府县村镇虽仍残留着昔日天灾兵祸的痕迹,却已经透露出勃勃生机,逐渐繁华。 ‘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这是程颂近来最常发的感慨。 “曲融(程颂字)可是在感慨这陕西地界的风物与河南又有所不同?”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程颂回过来,忙应道:“晚生是在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对面的人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其实不全对,一个人若想有见识,读书游历缺一不可。所以,以往士子在学习到一定程度后,都会去各地游历,增长见闻。” 说话的男子三十几岁,穿着一身南京今年流行的修身儒服,上唇留着两撇胡须,看起来干练而又不失儒雅。却是此番记者团的主记者,梁孟昌。 也是临时加入记者团后,程颂才知道,如今大明各报社皆向大明报报社看齐,将记者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助理记者、记者、主记者、高级记者、特级记者。 不过,目前为止,即便是大明报报社,最高级别的记者也只是主记者而已,尚未出现高级记者。 其他报社自然也没谁厚着脸皮自称高级记者。 据说,以后新闻司还将让记者职业如账房(会计)一般正规化,通过考试才能获得新闻司发放的记者证,才能到各报社任职并进行采访和撰写新闻。 总之,梁孟昌在报社的级别也不低,属于上吏,在这次的记者团中更是主要负责人。 似乎是对程颂颇为看重,一路上梁孟昌经常会找程颂闲聊。 除梁孟昌外,记者团还有一名记者李道赢,一名助理记者杜杏。 最初让程颂颇为惊讶的是,杜杏竟然是个女子——他此前根本没想到有女子做记者,还是大明报的记者。 后来经过梁孟昌的介绍,他才知道杜杏身份并不一般。 杜杏父亲杜其初乃山东莒州进士,曾任绍兴知府,可惜在崇祯十三年病逝,随后杜家家道日衰。 崇祯十五年,清虏入寇,自北直隶进入山东,莒州亦遭劫难。 杜李让其妻纪映淮携带老母、幼子以及杜杏到母舅家避乱,他却和十数名好友一起投入知州部下,守城抗清。 坚守数日,城破被俘,戮于北关“好汉茔”。 因崇祯末年,天下各地皆乱,其母舅家亦因劫难而毁。纪映淮只能带着皆为妇孺老弱的一家四口躲进深山,靠种田及采摘野菜,才勉强活了下来。 朱媺娖继位,朝廷这两三年一直在抚恤各地抗清将士及义士家属,莒州杜家亦在其列。 不过,杜杏能到大明社当记者,主要是因为她与嫂嫂纪映淮俱有文才。 其嫂纪映淮曾有诗词、文章被大明报及其他报刊刊登,杜杏亦深受新文化、新思潮影响,于是年初随乡人来南京,期望能在此谋生。 因有纪映淮的介绍信,自身文才、素质也过硬,便通过笔试、面试,入职大明报报社,被当做预备记者培养,一个月前才转为助理记者。 记者团的摄影师赵恺则是另一个让程颂感兴趣的人,准确的来讲,是对其掌握的照相机感兴趣。 因为已经有很多期大明报上出现过相片,所以,赵恺一解释,程颂就接受了照相机的存在——当今天子得天所衷,能往来后世,带来诸多宝物的事并非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大明人尽皆知的事了。 作为一个少年人,程颂不仅不害怕被照相,反而喜欢照相,甚至想要亲自尝试操控照相机。 可惜照相机属于报社极为重要的装备,除摄影师赵恺,其他人根本不准接触。 甚至,此番记者团多出两位出自御林军的随行护卫,也多半是为了保护这部照相机。 说起两位御林军,程颂同样好奇,尤其是其中一位出自朱雀营的女兵,黄焕英。 黄焕英已经已二十几岁,容貌只能算普通,肤色还偏向小麦色,但眉眼间自有一股英气,其严肃时,甚至让程颂感到害怕。 记者李道赢曾告诉程颂,黄焕英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至于杀过几个人,他就不清楚了。 此时,黄焕英与另一名御林军将士各自坐在这节车厢的对角,审视每一个进入车厢的人。 只见其竟然留着一头才及耳的短发,外传一件宽大道袍(道袍也属于明末百姓常服之一),身形略显得有些胖。 但李道赢曾偷偷告诉程颂,黄焕英里面是穿着朱雀营甲衣的,实际上身形颇为苗条。 当时程颂看李道赢的目光就一阵古怪。 此时,见李道赢一直赖在黄焕英对面,用各种火车上的干过、点心、饮子献殷勤,就算没人说,程颂也看出来李道赢在追求黄焕英了。 黄焕英对其爱答不理,若是李道赢惹得她烦了,还会瞪一眼,立马吓得李道赢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据杜杏私下里跟程颂说,李道赢之所以喜欢上黄焕英,是因为有次他去做比较危险的采访时,随行的黄焕英救过他的命,因之生情。 至于黄焕英对李道赢是否有意思,大伙儿中却是没人看得出来。 但程颂觉得,黄焕英应该并不讨厌李道赢,不然其献殷勤时,就该被黄焕英一脚踹倒了。 另一名御林军将士出自虎贲营,叫李良奇,三十几岁的样子,据说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然后便是三名团务,也即是负责一路办理各种杂务的人。但这三名杂务也都是经过训练的,同样可充当护卫。 毕竟他们此番要去边墙之外,又带着照相机这种御赐宝物,安全还是得有保证的。 正文 第647章 参将炮轰江南文人,记者采访瓦剌俘虏 虽然走的主要是水路,还坐火车,但记者团仍是到十一月上旬才来到甘肃镇夷所。 他们是九月下旬出发的,等于是走了一个多月,主要是逆黄河而上和甘肃的陆路花费太多时间。 因为大明报是宣传部新闻司下辖的朝廷部门,还是最近两三年很红的那种部门,几乎全民皆知,所以记者团到了镇夷所后,受到了戍边将士的热情接待。 在他们抵达的当晚,镇夷所最高军事指挥官,在黄风口击溃和硕特部的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设宴,让营军政员廖问、营参谋孙临作陪,为记者团接风洗尘。 这三位显然平时也是读报的,虽然那些刊登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文章的民间报刊发行不到甘肃来,但因为大明报在过去一两个月中,曾发表文章批判此类言论,所以甘肃众将士也都知道了此事。 在宴席上,张能这位先做边军,后做农民军,而后又成了新军的将领谈及此事时义愤填膺。 “那些人凭甚污蔑额们戍边的将士?凭甚认为卫戍军出身的将士就不能有忠义之心,不会全部为国尽忠?” 虽然没喝酒,但说话的时候,已经四十岁的张能仍旧大脸胀红,须发喷张,手将他面前摆饭菜的桌桉拍得啪啪直响。 “他们那些耍弄笔杆子的人,哪里知道额们军中将士的心思?凭甚那般恶意地揣度额们? 这些人在江南那边吃喝享乐,心中却全无半点忠义,自私自利,满肚子算计,就认为额们的将士也是和他们一般的腌臜东西吗?!” 张能说到最后这段话时,军政员廖问脸色瞬间变了,忙连声咳嗽提醒张能别乱说。 参谋孙临则是险些一口饭喷出来,要笑。 张能却根本没察觉,说完后反而关心地问道:“廖军政你为甚一直咳嗽,莫不是嗓子不舒服?” 一脸无语的廖问只能向梁孟昌、李道赢这两位记者团的主副人员拱手,带着歉意道:“我们参将是给那些乱写的民间报刊气湖涂了,他的话两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能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那番话把眼前大明报记者团的人也骂进去了,忙带着歉意道:“军政员说得对,额是给气湖涂了。刚才那番说,没说你们的意思,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样,额以汤代酒,敬记者团的诸位先生一碗,就当是赔罪了。” 说完,竟然端起面前不算很小的一盆羊肉汤,直接干了。 作为记者,梁孟昌、李道赢可以说已经习惯了跟各类人士打交道,所以并没有将张能的话往心里去。 梁孟昌一笑道:“张参将乃是以三千余人击溃上万虏骑的骁将,为人爽快,我等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其言语呢? 其实,别说张参将看到那些民间报刊的文章感到气愤,我等也是如此。 柳提举此番派我等来甘肃镇夷所,便是要通过实地采访,以真凭实据,打那些人的脸,让他们再无颜面见人。” “好!”张能激动了,一拍桌子道,“额就想打那些人的脸,可惜甘肃离江南太远,打不着。 梁先生,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尽管说,只要能打到那些人的脸,打得他们爹妈认不出来,额们第三营肯定鼎力相助!” 跟三个团务坐在末席的程颂听着张能说话觉得挺有趣。 你要说这位张参将没文化,可他嘴里时不时蹦出个成语来,说话其实也有一定讲究。 可你要说他有文化,他有些词用的有稀奇古怪,让人乍听想发笑,细想又觉得颇为形象。 不过最让程颂触动的,还是张能对戍边将士的维护,以及一颗忠义之心。 一些士绅、读书人很是痛恨昔日的农民军,对如今新军之中多是农民军出身的将领之事也多有批判。 以前的程颂分不出其中对错,可如今见了张能,他觉得若农民军出身的将领都是如此,可比以前绝大多数官军将领强多了。 这边,梁孟昌道:“多谢张参将的好意,我们记者团此番除了需要实地考察之外,还需采访一些当事人。 如那些被攻破边墩的幸存将士,以及了解瓦剌人攻打墩台过程的瓦剌俘虏。 如果能采访到他们的口供作为证据,我想打那些人脸的目的就达成一大半了。” 张能大手一挥道:“这事好办,瓦剌俘虏目前都还在额们镇夷所做苦力呢,梁先生想要采访哪个,尽管提。 至于那些被攻破墩台的幸存将士,都属于卫戍军那边管,但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接受大明报采访的。” “那就多谢张参将了。” 次日,梁孟昌等人先按照计划,顺带给第十六镇第三营的将士拍了些照片,做了一些采访——毕竟第三营是以三千余人击败上万虏骑的荣耀部队,值得采访。 到第三日,那些经历过攻破墩台战斗的瓦剌俘虏被挑选出来了,由几个懂瓦剌人语言的军官带着,接受记者团的采访。 记者团分三个小组行动,梁孟昌、李道赢、杜杏同时对瓦剌俘虏展开询问、采访。 程颂自然是跟着梁孟昌这一组。 当瓦剌俘虏被带过来时,在大冬天都穿着比较薄的衣衫,人也都非常消瘦,看着挺可怜的。 但程颂想到这些人曾杀戮明军将士,想要入寇劫掠大明百姓,便又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甚至,大明没有像以往那样将他们全部斩首,首级筑城京观,只是让他们做苦役,已经算是仁德了。 “你经历过攻打哪个墩台的战斗?”梁孟昌问这些瓦剌俘虏的话都很直白,这让军官翻译起来很舒服。 “我没有攻打那个墩台,”这个瓦剌俘虏有些畏惧地看着梁孟昌等人,见梁孟昌皱眉,又赶紧解释道:“不过我观看了其他人攻打河凹墩、大石墩、毛目头墩等墩台。” “能说说你们攻打这些墩台的具体过程吗?”梁孟昌又问。 “当然可以。” 俘虏很配合,因为他们在被挑选出来前,就被告知,如果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将会获得饭食、衣服等奖励。 大明如今役使俘虏做苦力已经有了一整套标准方法,并非一味用鞭子逼着蛮干,而是用各种后世管理办法去管。 这样俘虏损耗速度将会大大降低,同时劳动积极性也会大大提高,能给大明做更多的事。 另外,大明对待俘虏的方式传了出去,会让敌人再面对明军时少很多反抗。 便如此番黄风口大捷,很多来不及逃跑的瓦剌人就果断投降,原地等着被明军俘虏,让明军在此战中俘虏了近三千人! ··· 经过几日的采访,记者团从瓦剌俘虏口中获得了大量关于各墩台被虏骑攻破的描述,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那些死守墩台的甘肃卫戍军将士的表现。 在整理这些采访资料时,才十八岁的杜杏哭了不止一遍,年少的程颂也多次眼中含泪,梁孟昌等人同样双目发红。 正文 第648章 什长张二全,旧毛目头墩 杜杏擦着眼泪,神色愤慨地道:“这些戍守墩台的卫戍军将士面对绝境,明明一个个英勇奋战,击杀了这么多虏骑。 可某些人却以小人之心去揣度,非要说这一百多名卫戍军将士不可能全部坚守墩台牺牲,非要说他们有投降的人,真是可恶之极!” 程颂也带着哽咽之声道:“他们还说什么,即便真无一人投降,也必然是瓦剌人不曾劝降,或是不接受俘虏。 却不知,瓦剌人面对我大明将士驻守的墩台,吃过亏后,根本不想再强攻,几次尝试劝降。 可这一百多名卫戍军将士,即便只是几个人驻守一座墩台,面对数十倍乃至百倍于己的敌人,也无一人投降。 那些人常自诩君子,看不起当兵的将士们,却不知他们根本就是小人。对将士们的污蔑,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梁孟昌也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随和,而是一脸严肃地环视众人道:“有了这些瓦剌俘虏口述之事作为资料,我梁孟昌必定要写出一篇好文章,痛骂那些小人,让他们臭名昭着,再也抬不起头来!” 李道赢也道:“梁主记说得对,有了这些资料做武器,我们便能狠狠打那些小人的脸。 另外,我建议尽快去采访那些幸存的镇夷所卫戍军将士,向他们了解一些牺牲将士生前的事,了解他们在面对瓦剌大军进攻时,是如何做出牺牲选择的。 唯有弄清楚那一百多名将士英勇牺牲的每一步,才能让那些小人再无狡辩的可能,永远闭嘴!” 之后,记者团在镇夷所做了两天的采访收尾工作,等张能联系好了卫戍军那边,他们便出长城,前往那些被攻破的墩台··· 十一月底,塞外的寒风凛冽刺骨。 毛目头墩却在天微微亮时就传来了动静,却是值夜的将士与另一组将士交岗了。 不用在墩墙值守的什长张二全却也在此时起来,登上了墩墙,看向南边。 在向南一里多的地方,也有一个毛目头墩,旧毛目头墩。 当初瓦剌人在黄风口被击溃后,战争结束,上面本来要将张二全提拔到边防军中,但他却坚持留在原卫戍军,继续在镇夷所边墙外戍守。 于是他变成了卫戍军什长。 至于为何会有两个毛目头墩,同样是上面的命令,说要将这些牺牲将士英勇抗敌的墩台留下来作为纪念,让世人铭记他们的英雄事迹。 然后这一片二三十个墩台就都向前移动了一两里,并且上面专门调配水泥和砖石,修建了新的墩台。 水泥、砖石墩台要比以前的夯土墩台更坚固,也更宽大,在房间布局设计上更加人性化,让戍边将士们住得更舒适。 可是,张二全仍旧忍不住时常想起在旧边墩中戍边的那段日子,仿佛邱什长、齐三元、万大贵等人仍在旧边墩中戍守。 因此,他每日都会向那边眺望,有时白天还会借着遛马的功夫进去看看。 晌午,他将喂好了清水、草料的老黄牵了出来,爱怜地抚摸了下老黄的鼻面,然后便一个翻身上马,道:“老黄,额们走,回去看看老兄弟们。” 老黄就是当初他从毛目头墩骑着去石垣堡报信的那匹战马,其实并不算老,才三四岁。 只不过相较于新的“毛目头什”将士,它确实算是老资格了,也是除张二全外,当初毛目头墩唯二幸存下来成员。 并不用张二全怎么驾驭,老黄就仿佛听得懂人话一样,向旧墩跑去。 才跑到一半儿,张二全忽然听见新墩那边传来几次哨声,这哨声代表南边来人了。 一般来讲,南边来的人都是上面派来的,并非敌人。但张二全并没有大意,驾驭着老黄跑到一个稍高的坡地,向南来的那伙儿人看去。 只见这伙人有二十个左右,其中一半似乎是边防军中的骑兵,另一半虽然也骑着马,但看样子却像是普通人,或者官员? 张二全不太确定。 这时,其中一个骑兵加速奔过来,老远便挥动起令旗,喊道:“前方可是毛目头墩戍守将士?我是第十六镇第三营侦骑伍长李芳。” 张二全大声道:“我是毛目头墩什长张二全。” 待李芳奔到十几步处停下,两人互相行了个军礼,张二全才问:“李伍长来额们这里有甚公干?” 李芳道:“大明报派来了一个记者团,要采访当初各墩台幸存的将士,还要到那些墩台实地考察,其中毛目头墩是重点目标。 张什长,那些民间报刊乱写文章,污蔑牺牲的卫戍军兄弟,这大明报记者团就是来找证据,好写文章打那些人脸的,所以咱们一定要好好配合、接待。” 张二全点头,道:“我明白了,毛目头什一定尽力配合。” 随后,张二全、李芳等了一会儿,汇合了其他人,这才一起向新墩走去。 记者团其实是从后面的墩台过来的,并没有走多远的路,也不算劳累。 当得知眼前人便是当初毛目头墩那一什仅剩的将士时,记者团众人都露出了敬重之色,在路上就忍不住询问起来。 “张什长,可以跟我们说一说牺牲的那些将士吗?他们都是哪里人?” “额们什长邱虎威、伍长娄怀英都是河南人,额那一组齐三元是陕西人,额跟万大贵是甘肃人···” 对于记者团的问题,张二全只要能答得上来的,都用心回答了。 到了新墩后,记者团并没有过于麻烦墩里的将士们,三个团务和黄焕英、李良奇在背风面扎营,要生火自己做饭。 毛目头墩当然不会看着,而是邀请记者团的人一起吃墩里的大锅饭。 至于居住,因为来人太多,只能在外面讲究下了。好在记者团不需要在此常住,一两日功夫就会走。 趁着扎营的功夫,梁孟昌、李道赢、杜杏三个继续采访张二全,希望了解了每个牺牲的将士。 在张二全的描述中,邱虎威、吴怀英、齐三元、万大贵、刘茂、刘金等将士,仿佛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吃过中午饭后,梁孟昌等人又在张二全的带领下,前往旧墩实地考察。 当来到旧墩前,还未进去,梁孟昌、程颂等人便都大受震撼。 只见这旧墩外墙上,插了许多羽箭,箭簇、枪炮轰打的痕迹更几乎布满了四面夯土墙壁。 梁孟昌等人早就知道,瓦剌人不仅有众多善于骑射的骑兵,更有火炮、火绳枪,装备比蒙古人强出一大截,战力也更强。 此时,仅从这旧墩外墙,他们就能想象得到,当初发生于此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战争结束后,上方有令,额们毛目头墩和其他将士死守的墩台一样,被列为英烈纪念之地。 所以,除了诸位同袍的遗体,里面基本没动过。几位记者先生想看的话,就随额进里面去看看吧。” 说完,张二全当先走进了毛目头墩。 后面众人没注意到,他已然双目微红。 正文 第649章 黄宗羲出使和硕特,朱媺娖亲笔骇虏酋! 当记者团在甘肃镇夷所采访时,大明派出的几位使者也已先后奔赴目的地。 西北的天山南北麓是和硕特部迁到漠西后最早期的牧场,也是如今和硕特部的核心牧场。 得到彻辰汗(也做车臣汗,为了和漠北车臣汗作区分,故选择此音译)封号的鄂齐尔图,将他的汗帐立在天山南边的乌兰伯勒奇尔。 这一日,大雪纷飞中,大明使者的队伍赶到了此处。 黄风口大败对鄂齐尔图的打击颇大。 三十多岁的他原本雄心壮志,要创下比祖父、父亲、叔父更大的功业,却不曾想连大明长城都没越过,便折损了近六七千人,其中更是有近三千骑兵,可谓损兵折将。 回到乌兰伯勒奇尔后,他先是派人联络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各小部落,又派人前往青藏联络叔叔固始汗,期望能在来年一起出兵攻打明国,进行报复。 但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仇恨的怒火与失败的耻辱仍在不断啃食着他的心志,让他整日饮酒、欣赏歌舞,以酒色麻痹自己,才不那么的难受。 大明使者队伍到来时,他正在烧着好几盆炭火的汗帐中,搂着一肤色雪白的碧眸少女,喝着酒欣赏着下面十几个西域女子的舞蹈。 汗帐门帘被掀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可汗,来了一队明国的人马,说是昭武皇帝派来的使者。” 鄂齐尔图听了微愣,随即冷笑道:“怎么?明国知道得罪我鄂齐尔图的后果了?所以派人来赔罪求和?” 中年男子闻言,看着满身酒气、眼神都有些浑浊了的鄂齐尔图,不仅露出一丝异样神色,随即答道:“可汗,并非如此,他们说是来问责的。” “问责?”大约是饮酒太多,鄂齐尔图反应比较迟钝,反问了句,才将手中酒壶砸了下去,勃然大怒道:“他们还敢派人来问责?胆子简直比豹子的还大。去,将他们都砍了,尸体扔到雪地里喂狼!” 中年男子并没有应声离去,而是拢着手道:“可汗,如今其他部落还有您的叔叔固始汗,对于联合攻打明国之事都没有回复,恐怕我们还不能如此对待明国使者。 万一联合之事不成,仅我们和硕特部,可是无法面对明国的怒火啊。” “狗屁!”鄂齐尔图猛地起身,怀里的俄国少女都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摔得痛呼出声,鄂齐尔图却毫不在意,挥舞着手臂道:“明国算什么东西?敢来漠西攻打我们,本可汗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汗,您别忘了,之前在黄风口他们边防军三千步卒,就打得我们一万多骑溃败。” 中年男子的话,让鄂齐尔图瞬间回忆起当初黄风口的一战,那漫天的炮火,如割草般收割骑兵性命的排枪,几乎成为了他这段时间的噩梦,此时回忆起竟不由打了个寒颤,酒也醒了大半。 他道:“毕力格叔叔,你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要接受明国使者的问责吗?” 按汉人的论法,毕力格实际是鄂齐尔图的堂叔,跟鄂齐尔图关系并不算特别近。但其人在和硕特部落中算是比较有智慧的,势力也不小。 在鄂齐尔图沉迷酒色的这段时间,和硕特很多事务由毕力格打理,可此可见鄂齐尔图对这人的信赖。 毕力格道:“我听说,真正的王者可以忍受一时之屈辱,待他有了足够的力量时,再加倍地报复回去。 如今我和硕特部联合其他部落进攻明国的事还没有成,您的叔叔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出兵,为何不先接待明国使者,听听他们怎么说,好麻痹他们呢?” 听毕力格用王者的道理提建议,鄂齐尔图还是很高兴的,当即道:“好,那毕力格叔叔就去接待明国使者吧,将他们主要的人带到我的汗帐来。” 毕力格颔首,走了出去。 鄂齐尔图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俄国少女,忙拉了起来,心疼道:“我的季阿娜,没摔伤你吧?” 季阿娜知道这位可汗只是将她当做玩物,并非真的宠爱她,所以哪怕刚才摔得很疼,此时也强颜欢笑道:“没有,我的可汗。” 接着,鄂齐尔图跟季阿娜腻歪了会儿,又招来人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口烧着热水的大锅,就放在汗帐中,要能煮整头羊,甚至整个人的那种。” 下面的人立即去办。 等这事办好了,毕力格也带着大明使者进入了汗帐。 出使和硕特部的主使乃是昭武二年的进士黄宗羲——他在政事学院学习三个月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礼部任九品司务,后又被调到鸿庐寺,任正八品外交参赞。 这回主动请缨出使和硕特部,便又被升为从七品外交使者。 之所以出使就升官,是因为这次任务在大明内部被认为是相当危险的,出使之人极可能一去不回,甚至被杀害。 毕竟和硕特部才跟大明打了一仗,还败得很惨,虏酋必定相当仇恨大明,很有可能会迁怒使者。 黄宗羲既主动领了这一任务,便做好了身陨于此的准备。 死都不怕,他自然也就不怕和硕特部准备的其他威吓之举了。 进入汗帐,瞧见正中间摆着一口大锅,里面热水沸腾,不待鄂齐尔图等人开口,黄宗羲便冷声一笑道:“鄂齐尔图台吉在帐中备此大锅,是要煮了黄某,还是要煮了自己?” 鄂齐尔图是懂一些汉话的,黄宗羲这句话也没什么典故,所以他一定就懂了。 心中颇为惊异,暗想:这明国使者怎的如此生猛?我都还没吓他,他就问我要煮谁了? 随即就是对趾高气昂地黄宗羲感到生气,很想真叫人将其煮了。 但见毕力格在偷偷向他打眼色,酒基本醒了的鄂齐尔图便哈哈大笑道:“明使说笑了,这口大锅是准备煮羊肉招待你们的——羊还没剥好吗?剥好了就赶紧送来煮了!” 后一句话,却是对下面的人说的。 这话一说出来,后面鄂齐尔图再想用这口大锅吓唬黄宗羲,就不灵了,甚至他都未必好意思再拿这口大锅说事。 这边黄宗羲却是拉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大明圣旨,展开来,大声宣读起来。 “瓦剌近百年与我大明井水不犯河水,还互市交换有无,本应是友邻。 可你和硕特部,却无故兴兵犯我大明甘肃镇夷所,摧毁墩台数十,杀戮戍边将士上百,欲入寇劫掠,岂非豺狼之性? 搓耳小部,却妄图侵犯我怏怏大明,简直作死有道! 黄风口一战,我大明不过出动了边防军一营三千余人而已,便打得你部大溃败逃。 如此强军,我大明有上百万之众,灭你和硕特部简直犹如杀鸡!” 这封由朱媺娖亲笔写救的责问圣旨黄宗羲早就看过,大概了解朱媺娖的心意,此时冷着脸读起来便也杀气腾腾、气势惊人。 帐内这时汇聚了不少和硕特部贵族,大多都是懂些许汉话的,听了黄宗羲的话,其中一些胆小的甚至吓得哆嗦起来。 鄂齐尔图、毕力格等和硕特部能参与决策的人,也都听得脸色大变,不禁想:上次进犯莫非真惹怒了明国皇帝,让她要不顾一切地来灭亡我部? 他们很清楚,大明虽然不可能把所有军队都调过来打和硕特部,可就算只调来数万那般强军,恐怕他们和硕特部也要被打得狼狈而逃。 就在和硕特部不少贵族都感到紧张、惶恐不安时,故意在此停顿了会儿的黄宗羲才继续宣读——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650章 唇枪舌剑,汗帐惊魂!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明不愿因罪兴兵,令草原生民遭难,便给你部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只需你部鄂齐尔图遣长子来我大明,携鄂齐尔图道歉信向牺牲将士的家属赔礼谢罪,并在我大明为质十年,双方即可重修友好。 望你部珍重此机会,若有不服,将来开战,我大明必让你部在草原上除名!” 说到底,大明还是要些面子的,便没有在问责的圣旨中写明“十倍赔偿”,只以“赔礼谢罪”替代——这事得由黄宗羲这位使者来说明。 至于说和硕特部一软到底的情况,或者说,等将来大明有功夫打和硕特部了该挑什么借口,朱媺娖与众军机大臣也考虑过。 那便是送来大明为质的鄂齐尔图长子回去继承和硕特部首领之位。 听着似乎没什么,但里面实际大有讲究。 首先,质子在大明十年,朝廷会派人教导他,让他心中亲近、仰慕、敬畏大明,绝不会生出与大明为敌之心,甚至想要带着和硕特部直接归顺大明。 以大明如今的种种生产建设“奇迹”,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其次,不管鄂齐尔图原本心中是否想要这个长子继承汗位(草原部落,如果有选择,一般习惯幼子,或是年龄较小的儿子,继承主位),大明送质子回去强势接替汗位,都会惹得和硕特部势力不满。 其一,是因为质子离开十年,在和硕特部肯定没有多少势力,必须得受大明支持(掌控),才能坐稳汗位。 其二,和硕特部肯定有原本更适合继承汗位的人,因被质子抢了汗位而心生怨恨。 这样一来,到时候和硕特部要么发生内乱,质子汗向大明求援;要么质子被杀,让大明有理由出兵问罪;要么就是质子顺利掌握和硕特部,亲近大明,乃至归顺大明。 总之,此番大明问罪和硕特部提的条件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当然,最可能的情况是,大明用不到质子——倘若鄂齐尔图明年联合瓦剌其他部落及固始汗进犯,那大明以后直接灭了他们就是了。 鄂齐尔图虽然在黄风口一战中被打怕了,可听大明竟然让他遣子为质,并让他写道歉信,还是炸了。 他勐地站起来,一手提着银酒壶指向黄宗羲,厉喝道:“居然让本汗道歉,还遣子为质,真当我瓦剌怕了你大明吗?!” 鄂齐尔图到底是瓦剌的盟主之一,基本的心机还是有的。 他这看似愤怒的一句问话,其实藏着很大的陷阱——他言语中说的是瓦剌,而非和硕特部。 倘若黄宗羲顺着他的话,说类似于“瓦剌也不过塞北蛮夷,我大明灭之如屠狗”之类的话,那么和硕特部就可以将这话传给其他瓦剌部落知晓,增加各部对大明的敌意,以促成来年联合进犯大明之事。 黄宗羲来出使前,鸿庐寺就有专门的团队,为他研究了出使和硕特部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各种需要注意的地方。 因此,听了鄂齐尔图带着陷阱的话,黄宗羲哈哈一笑,道:“鄂齐尔图,你当自己是瓦剌汗王吗?可惜你只是和硕特部的首领,瓦剌的两位盟主之一而已。 本使也不怕告诉你,我大明已派出使者前往准格尔部。你要将整个瓦剌都带着卷入与我大明的战争,却是休想。 你现在唯一的选择,便是老老实实接受问责,遣子为质,写信向我大明罹难将士赔礼道歉!” “气死我了!”鄂齐尔图面色胀红,见大锅里水已沸,却没有羊下锅,便喊道:“来人,将这个明国使者扔大锅里活煮了!” 汗帐侍卫闻声,立即就要来捉黄宗羲。 黄宗羲虽然心中也暗呼玩脱了,可面上却仍是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 毕力格等和硕特部前来听议的贵族回过神来,忙纷纷劝阻—— “可汗息怒。” “可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果我们杀了明国使者,传出去怕是会有损我和硕特部声誉啊。” “不如先将明国使者带下去,我等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 瓦剌诸部虽然相较蒙古诸部离大明更远,受到神州文化影响小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仍受到不少影响。 何况草原游牧部落确实也是讲究信誉的,并非毫无规则的弱肉强食。 最主要的是,这些和硕特贵族都怕彻底激怒大明。 他们不清楚大明是否真的有上百万张能那一营般的精锐军队,但即便只有二三十万,大明若铁了心要灭和硕特部,他们也会很难受。 在一众贵族的劝解下,鄂齐尔图终于冷静下来,让人将黄宗羲等大明使者带了下去。 众贵族则在汗帐中继续商议。 毕力格道:“可汗,先前我们便计议好了,此番要麻痹明国人,等到联合瓦剌诸部及您叔叔的事情成功,明年便能狠狠报复。 如果我们现在就杀了明国使者,即便明国不立即兴兵来攻打,也会对我们严加防备,调遣大军在甘肃等地备战。 那样一来,对于我们攻入明国内可是大大不利呀。” “是呀,可汗。”另一名大贵族也劝道,“不如先答应明国人的要求,让罗卜去大明,就当是历练了。” 其实草原部落对遣子为质的事并不难接受,因为他们经常这么干,就跟春秋战国时各国相互遣子为质差不多。 “道歉信本汗绝不写!”鄂齐尔图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道。 他这么说,其实等于是同意送长子罗卜到大明为质了。 众贵族听了一喜,再接再厉,继续劝起来。 “这道歉信不用可汗写,可以我写。”毕力格道,“只是一封给明国人看的信而已,草原人又看不到,可汗不必在乎。” 冷静下来的鄂齐尔图其实心里已经同意这一计议,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故作不满地道:“那难道我们就这么便宜明国以及那个嚣张的明使?” 听到这里,毕力格知道鄂齐尔图是想找个台阶下。 毕力格目光闪动,道:“这明使确实有些嚣张了,言语之中居然视我和硕特部跟羊羔一般软弱可欺。 既不好杀他,不如以我们需要商议赔礼道歉的事为由,让他们等待一阵子,实则将他们送到天山北麓去放羊,让他们吃一番苦头。” 天山北麓可比天山南麓寒冷多了,不是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想挺过两三个月恐怕很难。 想到满脸冷傲的黄宗羲在寒风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鄂齐尔图心情竟然好了不少,当即笑道:“好,就送明使去天山北麓放羊!” ··· 另一边,黄宗羲等人被送到一处大帐篷中,看押起来。 想到刚才鄂齐尔图被黄宗羲话语激怒的样子,队伍中的外交参赞顾崇不禁担忧道:“那虏酋如此愤怒,该不会真杀了我们吧?” 说完,见有人投来异样眼光,顾崇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怕死,只是担心完不成此番出使任务。” 黄宗羲道:“只要我们来到和硕特部,向虏酋宣读了朝廷的问责圣旨,任务便已经算完成了。 另外,那虏酋鄂齐尔图看似暴怒,可言语之中却还给我留下陷阱,可见愤怒只是表面,心中仍是颇冷静的。 他要活煮了我时,那些和硕特部贵族几乎都在劝解,可见和硕特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现在就将我大明得罪死了。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所以,我们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至多会吃一番苦头罢了。” 正文 第651章 索尼欲学汉班固,雪夜激战虎蹲吼! 在乌兰伯勒奇尔边缘的某个营寨中,住着一群留着鼠尾辫的人。当然,他们平时都带着兽皮冒,不注意看很难看出来。 其中一个稍大的帐篷内,索尼面色阴鸷地问一名手下:“确定是明国使者来了?” “确定。”这名手下道,“我买通了汗帐附近的一名守卫,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索尼心中一动,当即又问:“那可知明国使者有多少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加上护卫,总共也就二三十人吧。至于他们被安置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现在去打听。” “速去。”索尼说着露出一副阴诡地笑容,道:“明人史书中,东汉班固以三十七人纵横西域,靠斩杀匈奴使者以及龟兹人派遣的疏勒国王,平定鄯善、于阗、疏勒三国。 又有西汉傅介子,斩匈奴使者,诛楼兰国王,悬其首级于汉阙,威震西域。 今日我们便效仿汉人故事,在这和硕特部斩杀明使,让鄂齐尔图及瓦剌其他部落彻底绝了与明国修好的心思!” 索尼成功唆使鄂齐尔图进犯大明后,原本是要回清国的,可后来却在半道上得知辽西、辽东都被大明收复的消息。 他倒是可以绕到漠北回往建州,但多尔衮派来联络他的人却带来一封信,却是多尔衮让他继续留在瓦剌,尽力让瓦剌牵扯大明的兵力,吸引大明朝廷的注意力,好让他们“大清”能喘口气。 为了方便索尼在瓦剌活动,多尔衮派的人还带来了两车珠宝。 就这样,索尼又返回了和硕特部。 鄂齐尔图在黄风口大败,也曾迁怒索尼等清国使者,要将他们赶走。 但在索尼的珠宝攻势下,他们仍是留在了和硕特部,只不过被安置在乌兰伯勒奇尔的边缘,不再受鄂齐尔图待见。 索尼的几个手下都是女真勇士,并不像索尼般精通多国文字,还读了许多汉人书籍,因此还是头回知道傅介子及班固之事,忍不住一阵惊叹—— “汉人昔日竟然如此勇猛?” “斩杀匈奴使者就算了,竟然还能斩杀国王,这也太厉害了吧?” “汉人众多,巴图鲁式的人物确实不少。据说昔日那明国总兵刘大刀,一人就杀了我们许多勇士,当时我女真中竟无一人能敌。” “汉人确实厉害,或许几年前我们就不该起了入主神州的心思···” 眼见几名手下越说越远,还是很伤士气的话,索尼当即面色不善地喝道:“都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去打听消息!” “喳!” ··· 深夜。 黄宗羲虽然不需要值夜,但依旧合衣而眠,并且睡得很轻。 事实上,自从离开大明,踏入瓦剌人的势力范围,黄宗羲就一直很没安全感,想睡死都不可能。 也不知睡了多久,使者队伍的武官,禁卫军把总狄无伤忽然走了进来,道:“主使,情况不对。” 在狄无伤进来时,黄宗羲就坐了起来,闻言便问:“如何不对?” 狄无伤道:“我们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外面的瓦剌人守卫,发现他们在陆续撤走,而且外面似乎来了另一群人。” 黄宗羲听了眉头紧皱。 他虽是第一次出使,但神州历史上使者相关的故事却不少,类似于傅介子、班固的故事瞬间就从他脑海浮现,赶紧问道:“这和硕特部可还有别国使者?” 狄无伤没答话——今天他们一直被看押在这片只有几个帐篷的小营寨中,根本出不去,哪里知道和硕特部的情况呢? 何况,他们此前根本就没想过,和硕特部竟然会遭遇其他势力的人。 黄宗羲知道问错了人,于是又问:“如果有人要杀我们,最可能用什么办法?” 狄无伤道:“最好的办法是火攻,但眼下还下着雪,火攻没那么容易就见效。 其次就是以超过我们的人,直接冲入营寨袭杀了。” 狄无伤的话才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尖锐而凄厉的警哨声。 “敌袭!” “是清虏!” 惊呼声一道接着一道,同时还有许多利箭破空的声音。 黄宗羲、狄无伤没待在帐篷里,狄无伤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黄宗羲带上头盔也跟着冲出帐篷,手里则紧握着一把昭武左轮。 出来后,黄宗羲便见夜色里一道道火箭直往帐篷上射,虽然在下着雪,帐篷上也有积雪,火没有瞬间燃起来,但还是有帐篷烧了起来。 更多的、更危险的则是隐藏在夜色中的重箭。 “小心重箭,清虏就在栅栏外,离我们很近!” 夜色中,有人闷哼出声,显然是有人被射中了。 好在随行的护卫人员都是禁卫军将士,人人都穿着最新款的棉甲,里面还传了一套护胸板甲。即便是清虏的重箭,只要不是被射中面部这种要害,也不会危急性命。 当然,若是被射中胳膊、腿,丧失战斗力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使团的护卫们都在心中大骂瓦剌人,因瓦剌人安置他们的地方说是独立寨子,可实际上外面只有一圈一人高的栅栏。 而且白天瓦剌人还紧看着,不让他们出去,他们也无法弄到木料加强寨子防御。 今晚,那些瓦剌人也不知道是串通了清虏,又或者只是守卫被清虏收买,竟然都悄悄撤走了。 也可幸亏他们留人值夜,并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然恐怕得等到清虏杀到帐篷外才能发现。 此时,虽然遭到清虏重箭袭击,但禁卫军将士们却并没有慌乱,在狄无伤的指挥下,迅速退到了寨子中央,主动拆掉已经开始燃烧的帐篷,用车架及不多的盾牌等杂物摆设成简单的阵地,以抵御众多羽箭。 不过,清虏动作同样迅捷,不待他们稳住阵脚,清虏就穿过寨门或翻过寨墙,从各个方向冲杀过来! 这种时刻,狄无伤却依旧冷静,镇定地吩咐道:“虎蹲炮不要急,把清虏放近了再打。” 大明此番出使和硕特部的使者队伍只有三十人,除外交使者黄宗羲、外交参赞顾崇,便是两名文员。 剩余的便是狄无伤及其带领的半队禁卫军将士了。 这些人都是禁卫军第一镇自愿报名参加,然后经过筛选的精锐中的精锐。 因此,打到现在,仍无一人战死,只是有三人丧失战斗力,五人轻伤。 先前清虏在寨墙外射箭,火枪无法曲射,他们只能以弓箭还击。 现在清虏似乎急了,冲杀进来,禁卫军将士自然不会客气,用昭武二式燧发枪自由射击起来。 瓦剌人安排的寨子还很小,半径不过七八十米,清虏固然一个呼吸就能冲到重箭射击的距离,可昭武二式燧发枪,却是在越过寨墙时便可以进行精确射击。 啪啪啪··· 清脆的轻声在雪夜中此起彼伏,清虏一个个的倒了下去,余者并没有退去,反而悍勇地直冲禁卫军将士设置的临时阵地。 黑暗中,索尼用女真语高喊道:“大清的勇士们都别怕,我们有一百多人,他们只不过二三十人,只要冲近身,他们就死定了!” 喊完,为了鼓舞士气,他也在后面跟着冲。 说到底,昭武二式并非连发步枪,而昭武左轮也只有狄无伤和黄宗羲、顾崇各有两把而已。 因此清虏在死伤好几十人后,还是冲到了由车架搭建的阵地前。 为首者是索尼手下最厉害的女真勇士,库勒察。 他身穿三重甲,手持一把长柄混铁锤,眼见就要绕过淡薄的车阵,痛快打杀明军,黝黑的面庞上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 然而下一刹那,他笑容凝固了。 原来他刚拐过去,就瞧见一尊虎蹲炮,引线已经燃尽。 不待他反应,虎蹲炮便在震动中一声怒吼,烟雾与散弹从炮管中凶猛喷出! 第二更。 感谢【书友2023***8839】的600起点币打赏支持! 晚安~ (临近过年了,家里事比较多,更新有时会晚点,见谅) (本章完) 正文 第652章 杀尽清虏血犹腥,虏酋登高问战情 嘭! 一声闷响,因为距离炮口不足十步,库勒察整个人都被打得飞起来,直向后跌去。 落地后,双手捂面,惨嚎不已。 他虽然穿着三层甲,还有臂甲、膝甲等护住四肢,但并没有面甲,双手同样没有护甲,密集的弹子便将他的面部、双手都打伤。 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并无一枚大的弹子重伤他的头部,以至于他并没有被虎蹲炮打死。 且库勒察不愧是索尼随行人员中第一勇士,被虎蹲炮打飞前的瞬间,他下意识甩出了手中的长柄混铁锤! 这混铁锤与他等高,带着呜呜的呼啸声扫入侧面的明军阵地。 几个禁卫军将士猝不及防,被扫个正着,一人更是倒霉地被锤头击中面部额头,成为此战中第一个阵亡者。 后面的清虏并没有管惨嚎的库勒察,而是越过他,想要趁机冲入明军阵地。 明军这边,地方狭小,人数也少,一时间同样没人顾得了伤员,见清虏就要冲上来,禁卫军将士或是持枪打发,或是重新装填虎蹲炮。 这次使者队伍就带了两门虎蹲炮,此时分别用来守卫阵地两翼。 后面原本被保护的黄宗羲,瞧见清虏就要冲上来,也急了。 他忙对顾崇道:“别看着了,上去帮忙。” 说着就走到一个还算合适的位置,用左轮枪朝着冲来的清虏面部打发——虽然此时清虏在十几步外,可以左轮枪的威力,仍难破二三重甲,唯有击中其面部,方能致命。 黄宗羲、顾崇自从被掉入鸿庐寺,成为外交人员后,就开始接受射击训练。 开始是燧发枪,后来昭武左轮开始装备军中,外交人员也开始训练左轮手枪。 所以,两人的枪法虽不说精准,却也不算赖。这般近的距离下,竟然让两人接连打死、打伤三四个清虏。 然而清虏人太多了,仍旧悍勇地冲上前来,就要突入明军阵地。 这时候狄无伤大喝:“开神灯!” 神灯,也即是手提探照灯,是使者队伍的另一样底牌。 此时随着狄无伤一声大喝,后面的一名禁卫军将士立即提着探照灯向周围照射横扫。 清虏虽然知道明军有神灯,可猝不及防下,还是被照到了眼睛,不禁闭上眼睛,以手遮挡。 禁卫军将士则趁着看清清虏分布的机会,纷纷用手榴弹朝人多的地方投掷。 轰轰轰··· 此时禁卫军能战之人已不足二十,但每人都能迅速地投掷两三枚手榴弹。 这让冲入寨子内的清军仿佛遭到大范围的雷击,在一阵爆炸声中,人仰马翻,瞬间死伤好几十人。 狄无伤虽是把总,却是一名有着十几年战争经历的老兵,对战场形势把握很准。 见状便吼道:“禁卫军随我冲出去,斩杀所有清虏!” 硝烟未尽,狄无伤便带着剩余的十几名禁卫军将士,如猛虎下山般地冲出阵地,以战刀宰杀那些在手榴弹中幸存却惊魂未定的清虏。 禁卫军的战刀不仅利于劈砍,也利于直刺,即便清虏多穿二三重甲,此时也多被一刀破甲。 狄无伤的两柄左轮一直没用,此时更是发挥出奇效。 他手持两柄左轮手枪,见到站着的清虏便一枪击中面部,叫其当场毙命,比黄宗羲、顾崇的枪法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清虏本就所剩不多,被狄无伤等禁卫军这一番狠杀,待硝烟散开时,竟然只剩下十余人。 其中一个正是索尼。 此时索尼人都是懵的——他此前并不曾到战场上跟明军交战过,只是从北京撤出时,半路上曾看明军冲营。 那时他们带着众多妇孺和家当,行军不便,只能被动挨打,且那一战明军除侥幸袭击了顺治的车架外,实际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所以,哪怕听不少人说过明军装备多好、战斗力多高,索尼仍未真正往心里去。 此番他带领一百多个八旗勇士袭击二三十人的明军,本以为必能得手。结果竟然被反杀得大败,只剩十余人,才让他明白,如今明军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回过神来,索尼见上百八旗勇士战死于此,不禁心中滴血,但并没有为此自尽的想法,而是转身就逃。 却不知他这一动立即吸引了狄无伤的注意力。 “枪来!” 狄无伤喊了一声,立即有禁卫军将士递来一柄装好的昭武二式燧发枪。 只见狄无伤端起来似乎都没瞄准,便开枪击中了二三十步外,刚跑到寨门处的索尼后背。 索尼虽然也穿了三层甲,但距离太近,还是给这一枪击得扑倒在地,后背受创。 盔甲太重,寨门处泥巴太多,索尼又受了伤,一时竟然爬不起来,急得用女真语大呼:“快来救我!” 剩余的八旗勇士倒是忠心耿耿,有人扑向禁卫军将士,有人则赶去救索尼。 反扑过来的人,没几个是禁卫军将士的对手,很快被砍瓜切菜般杀死。 狄无伤则是飞奔十几步,摘下腰间一个手榴弹,就掷向了刚被扶起来的索尼处。 轰! 一声闷响,泥水四溅,刚起来的索尼顿时和扶他的几个八旗勇士一起倒了下去。 狄无伤赶过去,将没死的八旗勇士一刀刺死,见索尼还有气,便将其拖进营地。 他满脸严肃地吩咐道:“速度打扫战场,加固阵地,防止敌人再来!” 虽然一战击杀了上百清虏,但狄无伤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不知道和硕特部究竟有多少清虏,亦不知瓦剌人与清虏究竟什么关系。 倘若两方勾连很深,那么他们这支使者队伍可就危险了。 ··· 汗帐。 鄂齐尔图今晚难得没有让那个季阿娜陪寝,一听到明使营寨那边传来枪声,他立即派人前去打探情况,他本人也不禁出汗帐,登高向那边望去。 后来听到火炮的声音,还感到极亮的光,鄂齐尔图惊愕不已,随即暴怒。 “明使带了火炮?”他问左右之人,“他们入营时你们竟然没注意到吗?!” 其中一位侍从道:“可汗,明使是毕力格负责接入营中的。” “叔叔,他···”鄂齐尔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另一名侍从却道:“明使队伍带的东西并不多,也不显眼,毕力格大人没想到其中有火炮也正常。听那声音,应该只是小炮,而非大炮。” 听了这话,鄂齐尔图怒色稍缓。 想来也是,明使不可能把大炮带入乌兰伯勒奇尔,若只是小炮,对他的安全便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过了一阵子,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骑兵终于回来。 一同赶来的还有毕力格。 不用骑士禀报,毕力格就愤怒地道:“可汗,女真人太胆大了,竟然通过贿赂调走了我们在明使营寨外的守卫,然后那索尼则带着一百多人冲进营寨,企图袭杀明使。” 鄂齐尔图哪怕知道明使若死,和硕特部与大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听了这话还是心中一喜,带着期盼急问:“明人可是被女真人杀干净了?” 第一更。 正文 第653章 黄宗羲:我要名留青史,诸位莫要阻我! 鄂齐尔图可是知道,明使队伍只有三十人,且其中四位还是文官,护卫实际只有二十六个。 女真人勇悍能战是草原人皆知之事,否则当初蒙古诸部也不会被大清征服。 因此在鄂齐尔图看来,索尼带着一百多人袭杀明使队伍,没有理由不成功。 而且他认为,若明使被女真人杀了,那便不关他的事了。他不用写什么道歉信,也不用遣子为质,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清国。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即便明国再派使者过来,也得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之后了。 那时候他稍微拖一拖,便可以斩了明使祭旗,带着瓦剌与和硕特汗国的联军一起攻入大明境内,报仇雪耻。 毕力格以及那去打探的骑兵闻言却都露出古怪神色。 毕力格道:“可汗,明人死了多少暂且不知,但女真人却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鄂齐尔图满脸不可置信,“我的叔叔,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毕力格道,“事实上,我到现在依旧对此事感到震惊——我去明使营寨看过了,他们正在清理战场,似乎并没有死多少人。 在不远处监看的守卫们说,女真人冲进去后,遭到了勐烈的枪击和炮击。 后来只有索尼和几个人冲出来,索尼被一枪打倒,随即要救他的几个女真人都被一炮轰中,被明军追出来杀死,只有索尼似乎还有一口气,被明军带入了营寨中。” 听完毕力格的话,鄂齐尔图仍不愿相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这些明军都是巴图尔(勇士、巴图鲁)?” 他并没有怀疑索尼那些人的实力。 索尼等女真人在和硕特部住了许久,早就有部落中的勇士女真人切磋较量过,到目前为止,竟然都没有人能打败索尼随行人员中的第一勇士库勒察。 所以,他便以为是明军太过厉害的缘故。 在鄂齐尔图思考这些时,毕力格则提醒道:“可汗,我们现在该考虑怎么善后了。” 鄂齐尔图不假思索地道:“女真人袭击明使营寨,如今被杀,是他们自找的。 听说清国如今都被明军赶回了白山黑水的老林子中,实力不如以前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难不成还有能力来找我们的麻烦?” 毕力格道:“可汗,我问的是该怎么向明使交代——他们毕竟是在乌兰伯勒奇尔遭到的袭击,守卫们也确实被女真人收买离开。” “还要给明使交代?”鄂齐尔图有些烦,“将收女真人钱财的军官挑一位出来,吊上三天,这总可以了吧?” 这种天气,一个人被吊上三天,基本等于被宣布了死刑。 于是毕力格点头道,“我会尽力安抚明使的。” ··· 被女真人袭击的这一战,禁卫军将士阵亡一人,重伤九人,等于一下子折损了十个人。其余将士也几乎是人人带伤。 当毕力格过来时,黄宗羲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和硕特部交出所有索尼带来的女真人。 结果却得知,跟索尼来的女真人全都随其来搞袭击了,共126人,除了索尼、库勒察两个重伤员外,其余人都已被他们击杀。 之后,毕力格又将一个瓦剌守卫中的军官带了过来,当着黄宗羲等人的面,宣布鄂齐尔图对此人的惩治。 对于这种结果,黄宗羲、狄无伤等虽然不满意,却也只能接受——他们主要是不想因为别的事,影响了此番出使的任务。 可在后续的谈判中,当得知明国要求十倍赔偿时,鄂齐尔图与众贵族便提出需要时间考虑,请明使在部落中待一阵子。 当被和硕特部的骑兵们带着(押送),绕过天山向北走时,黄宗羲等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你们究竟是要送我们去哪里?不是说让我们在你部中等一阵子吗?”半路上,黄宗羲质问护送他们的瓦剌骑兵军官。 这军团道:“我们可汗说了,担心诸位待在乌兰伯勒奇尔再遭到袭击,所以送诸位去天山北麓。 我们在那里安排了牧场,诸位带的补给如果不够,可以自己放羊。” 说到最后,这军团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黄宗羲等人这时才知道,被和硕特部摆了一道。 顾崇愤怒道:“尔等怎能如此?这岂是待客之道?!” 这军官也是个能说的,听了通译的翻译,哼道:“我们和硕特部的待客之道自不是这样,可你们也不是我和硕特部的客人,而是敌人!” 说完,便喝令队伍继续前进。 顾崇还要再与这军团争执,黄宗羲却制止了他。 “这样与他争论是没用的。”说完,黄宗羲找上瓦剌军官,道:“我可以去你们安排的牧场等待消息,但我们随行的人员必须回大明向陛下汇报出使任务进度。 你们如果不同意,我们便自己突围。或许我们都会战死,但你们和硕特部也将再无退步的余地!” 黄宗羲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同时随行的禁卫军将士也都拔出战刀,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瓦剌军官无奈,只能下令队伍就地扎营,派人回乌兰伯勒奇尔禀告消息。 因为队伍并没有走太远,两天后就得到了鄂齐尔图的新命令。 准许明使队伍随行人员回大明,但黄宗羲必须前往天山北麓等待。 显然,在此前的交涉中黄宗羲让鄂齐尔图恨上了,说什么也要让他吃吃苦头。 黄宗羲知此却是哈哈一笑,道:“昔日大汉有苏武牧羊于北海,今有我大明黄宗羲将牧羊于天山! 请务必替我好好答谢鄂齐尔图,谢谢他送我这个名留青史的机会!” 黄宗羲笑得越是爽朗,顾崇、狄无伤等人越是气愤、担忧。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种天气,在寒冷的天山北麓牧羊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世人多知苏武牧羊于北海,终得回归大汉,被授予重任,后来名留青史。却不知有多少汉人使者,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中。 顾崇、狄无伤等人想要劝说,还没开口,就被黄宗羲阻止。 “此番我要名留青史,诸位切莫阻我。”随即又道,“况且,这已然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黄宗羲虽然没有说明,但其余人都知道他的意思——鄂齐尔图安排的地方,去的人越多,想要熬过这个冬天便越艰难。 倘若必定熬不过,那么去的人越多,牺牲的人便越多。 所以其他人当走则走,没必要跟他黄宗羲一起去冒险搏命。 就这样,顾崇、狄无伤带着使者队伍的大多数人离开了,只是坚持留下自愿的三名禁卫军将士陪同黄宗羲。 拗不过,黄宗羲也只能同意,带着三人去了天山北麓··· 正文 第654章 阎尔梅出使准格尔,唇亡齿寒与远交近攻 针对瓦剌,大明除派出黄宗羲这支问责和硕特部的使者队伍外,还派出了另一支使者队伍,负责游说瓦剌另外三大部,以及如辉特部这样的重要小部。 这支队伍的主使便是此前朱媺娖亲自委任的外交使者阎尔梅。 虽然阎尔梅这支队伍比黄宗羲等要早出发好些天,但却是到十一月底才抵达准格尔部汗帐所在,博克塞里城。 因为相较于和硕特部,准格尔部距离大明要更远一些。 这里必须说明下,如今瓦剌四大部的游牧范围,或者说地盘划分。 距离大明最近的,便是在瓦剌联盟势力最东南的和硕特部。 其主要游牧于天山中东部的南北麓,而今势力扩张,涉及中部蒙古部分区域、原大明关西七卫部分区域、还有已经灭亡的吐鲁番部分区域。 准格尔部主要游牧于天山西部以北,和金山(阿尔泰山)周边的大片区域。 如今其地盘向北涉及八河流域的上游(南边),向东与喀尔喀蒙古(漠北蒙古)以叶尼塞河上游为分界线,向西则越过额尔齐斯河进入了哈萨克草原,向西南则击败了信仰***教的哈萨克人,涉及七河流域。 其在西北则占据了额尔齐斯河中游两岸区域,并在此多次与俄国人发生争斗。 至于另外两大部,土尔扈特与杜尔伯特,都因被准格尔部挤压游牧空间牵走了。 杜尔伯特原本在准格尔部以北八河上游区域,和其他一些瓦剌小部落与东边的喀尔喀蒙古为邻。 但因为准格尔部向北被扩张,杜尔伯特部就被迫裂开,分为东西两部。 东部直接远迁至科尔沁草原,成为了蒙古科尔沁部的一部分,即首领成为科尔沁部的大贵族,后来还多次随清虏入寇大明,又向东征服野人女真诸部,解决草原部落的叛乱等,为清国立下汗马功劳。 杜尔伯特的西部则与土尔扈特部还有其他一些小部落,被向西北方向压迫,迁徙到伏尔加河下游一带。 杜尔伯特、土尔扈特两大部实在距离大明太远,故并非阎尔梅出使的主要目标。 他要游说的主要目标就是准格尔部。 然后是辉特等瓦剌较为重要的小部。 至于青藏固始汗那边,则由第三支使者队伍负责——朝廷对这支使者队伍并没有报多大期望。 一则固始汗是鄂齐尔图的亲叔叔,和硕特部跟和硕特汗国根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二则,和硕特汗国本就在川西南侵犯了附属于大明的土司势力,跟大明有了领土上的争端。 除非固始汗像后世历史上对待大清一般,直接上表名义上归附,否则大明跟和硕特汗国在川藏边界地区迟早有一战。 至于游说准格尔部的成功率有大,不论是朝廷,还是阎尔梅等外交使者都说不好,得来试过了才能知道··· “大明外交使者阎尔梅见过巴图尔珲台吉。” 博克塞里的汗帐中,阎尔梅向和多和沁行了一个抚胸微微躬身的草原礼节。 和多和沁也是懂汉话的,并不需要翻译,见状用汉话笑道:“明使竟然懂得我们的礼节,还愿意向我行礼,真是难得啊。” 阎尔梅微微一笑道:“入乡随俗罢了。” “入乡随俗,”和多和沁品味着这个成语,“汉人文化在真是博大精深啊。” 接着,和多和沁请阎尔梅及作为副使的外交参赞刘熙入坐,并让人奉上了葡萄酒、马奶酒、烤肉、点心等,招待之物十分丰盛。 不过和多和沁到底不像汉人一样喜欢绕圈子,很快便直问:“不知明使为何事而来?” “九月,鄂齐尔图带和硕特部一万多骑进犯我大明甘肃镇夷所,意图越过边墙,入寇劫掠。 结果却被我大明戍边将,在黄风口击得大败,折损五六千骑。 和硕特部本为大明友邻,彼此互市交通有无,相处安好,鄂齐尔图却无故兴兵犯边,陛下听闻此事大怒,本要派遣大军扫灭和硕特部。 但念及草原生民不易,便准备给和硕特部一个机会···” 当即,阎尔梅将大明让鄂齐尔图遣子为质并赔礼道歉的事说明白了。 最后又道:“我大明担心鄂齐尔图心中不服,将瓦剌其他部落也拉着卷入战火中,故派我等来访准格尔等瓦剌诸部,希望瓦剌诸部不要因鄂齐尔图一己之怨,破坏了瓦剌与我大明多年的和平友好。” 瓦剌与大明确实保持了上百年的和平,但要说彼此友好,谁信谁傻。 一两百年前,瓦剌也先掌权,近乎统一整个大草原,进犯大明不说,还曾活捉大明堡宗。 如果不是于谦,大明就要提前两百年被瓦剌打成南明了。 后来大明守卫京城成功,也先败退,之后没几年,也先就因为太过跋扈,被人暗杀。 然后强大一时的瓦剌就开始内乱,走下坡路。 瓦剌再次强大起来,也不过是近百年的事。 而近百年之所以与大明保持和平,完全是因为此前几乎没有势力接壤。 直到几十年前,作为中间缓冲势力的吐鲁番及关西七卫先后消亡,成为瓦剌盟主之一的和硕特部才和大明接壤了,有了利益纷争。 但准格尔部目前仍没有与大明接壤。 相反,准格尔部如果想与大明贸易,还要让和硕特部当中间商赚差价。 另外,准格尔部是瓦剌的老牌儿霸主,甚至可以说是瓦剌王族。和硕特部却是新兴霸主,如今和准格尔部并列为瓦剌盟主。 两者是有利益矛盾的。 但很多事,并不能从纯粹的利益角度去看待。 这不,和多和沁听阎尔梅说完,便哈哈一笑道:“明使可知道我和鄂齐尔图是什么关系?” 阎尔梅有备而来,还有北镇抚司、军情司情报支持,闻言也微微一笑,道:“当然知道,听说珲台吉将女儿嫁给了鄂齐尔图。” 和多和沁道:“我不仅将女儿嫁给了鄂齐尔图,还取了他亲叔叔固始汗的女儿。另外,鄂齐尔图的父亲拜巴嘎斯是我结拜的好安答(兄弟)。 我们这种关系,按你们汉人的说法,应当算很亲近的亲戚了。 明国要与和硕特部交战,想让我不出手帮忙,恐怕说不过去啊。” 阎尔梅微笑不变,神情淡然,“我听闻珲台吉有十几个儿子,女儿想必更多,一个女婿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取了固始汗的女儿——固始汗虽是鄂齐尔图的亲叔叔,但他和你一样年长,恐怕未必愿意因为鄂齐尔图的私心跟大明交战。 何况,据我所知,你还娶了漠北蒙古鄂尔勒克汗的女儿。 所以,你所说的那些亲戚关系,在准格尔部的利益面前并不算什么。” 和多和沁听了这番话,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显然没想到大明对他的事了解得这么多。 这让他有种被重视感觉的同时,又少了些安全感。 想了想,和多和沁又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个成语,叫做‘唇亡齿寒’。 和硕特部在我准格尔部与大明之间,鄂齐尔图三代都与我准格尔部共为瓦剌盟主。 如果和硕特部被明国灭掉,我准格尔部恐怕也危险了吧?” 阎尔梅来之前便研究了很多这位让准格尔部再次强大起来的雄主,知道和多和沁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必定很难缠。 可当真正面对时,他还是发现,和多和沁的难缠超出了他的预料。 虽然觉得和多和沁难缠,但阎尔梅神色从容,道:“首先我得提醒珲台吉一点,只要鄂齐尔图答应遣子为质、赔礼道歉,我大明便不会出兵与之交战。 再次,我也想告诉珲台吉一个成语——‘远交近攻’。我听闻,贵部在西北一直和俄国人有冲突,曾多次击败俄国人的进犯。 事实上,俄国不仅在漠西侵犯贵部,在远东也在侵犯野人女真的地盘。 我大明天子立志灭亡清国,恢复远东故土,故我大明与俄国人迟早有一战。 俄国为贵部眼前劲敌,而我大明则是与贵部隔着和硕特部的远方友人,难道不应该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俄国人吗?怎能因为鄂齐尔图的私心相互为敌? 听说俄国人多用火枪,若珲台吉承诺不出兵帮助鄂齐尔图,并约束其他小部落也不参与此事,我大明可赠予一批火绳枪给贵部,以表缔结友好的诚意。” 第一更。 (查看卫拉特(瓦剌)四大部以及当时首领的资料,找的头都晕了,更新来迟,见谅。)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第655章 纵横游说变买卖,俄国少女献天子 和多和沁更加惊讶了。 一是没有想到明国竟然连俄国人的事都知道,也没想到俄国不仅在进犯准格尔,还在进犯远东女真人的地盘。 二是没有想到,明国竟然愿意赠送一批火枪给他们,这可不太像以往明国的行事作风。 但和多和沁并没有将惊讶过多表现在脸上,只是微愣,他便笑道:“我听说明国就是靠着枪炮击败了清国,在黄风口也是靠着枪炮击败了和硕特部上万骑兵。 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明国用的似乎是一种不需要火绳的燧发枪。既然要表示诚意,为何不送一批燧发枪给我们呢?” 这就叫做“打蛇上棍”。 反正阎尔梅是没想到和多和沁作为一大部台吉,竟然如此厚脸皮,非要让大明送他燧发枪。 为了出使任务,阎尔梅并不准备一口回绝。 他道:“贵部若是想要换成燧发枪,并非不可以,只是燧发枪制造艰难,尤其是合适的燧石很难寻找,目前我大明边防军尚未全部列装,即便送给贵部,恐怕也送不了多少。” 和多和沁道:“我们买也是可以的,事实上,我准格尔部也有不少火枪兵,所用火绳枪就是从俄国买的。 那价格可真是贵得离谱,如果明国有意与我部修好,共同对付俄国,火枪总不至于卖得太贵吧?” 谈到这里,阎尔梅不禁心中暗骂:这老狐狸,明明是我来游说他的,竟然被他抓住话头,弄成谈生意了。 阎尔梅不知道,他感觉和多和沁难对付是很正常的。 后世噶尔丹之所以能够建立准格尔汗国,跟大清打了上百年,便是因为和多和沁奠定的好基础。 当然,准格尔部首领家族,既绰罗斯家族,本就算是瓦剌的王族——擒住堡宗的也先太师,便是出自绰罗斯家族。 和多和沁虽然狡猾难缠,阎尔梅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笑道:“珲台吉说的哪里话,我大明燧发枪若是生产有多的,自然会多送一些给贵部,哪里用得着贵部花钱来买? 当然,前提是贵部与和硕特部划清界限,并与我大明约定好共同防范俄国入侵之事。” 和多和沁脸皮是真的厚,就像没听见阎尔梅这话似的,道:“明国若是送火绳枪,能送多少支?燧发枪不卖,火绳枪总能卖吧? 对了,听说明国的火炮比传闻中的红夷火炮更好用,威力也大,若不能送,我们买也是可以的。” ‘这老狐狸,是逼着我跟他一样不要脸皮啊。’ 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阎尔梅还是很能放得开的,不然后世他也不会以蹈东和尚的身份搞反清事业。 他道:“只要贵部答应本使前面所提之事,我大明便赠送一千支火绳枪,外加火药、铅丸若干。若要更多,就需要贵部出钱购买了。 至于火炮吗,红夷大炮不好运,但弗朗机、虎蹲炮却是可以卖给贵部一批,用以抗击俄国人。”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阎尔梅所说,都是他出使前,朱媺娖授权他可以用以“收买”准格尔部的条件。 火绳枪在大明新军中已经开始逐步淘汰,一些重要地方的卫戍军,如北疆诸省的卫戍军,已经开始列装禁卫军、边防军换下来的光明式燧发枪。 至于要卖给准格尔的弗朗机、虎蹲炮,也都是淘汰下来的昭武年以前的老式铁炮,而非钢炮。 钢炮的事,阎尔梅就当做不知道,提也不提。 和多和沁脸皮虽厚,却并非不要脸皮,听阎尔梅都不提新式火炮的事,便知道大明不可能卖,于是也不再纠缠。 他道:“俄国人近来又有进犯我准格尔西北的迹象,就连喀尔喀蒙古都受到了侵犯,若是有你们赠送的一千支火枪,明年我部倒是可能给予他们一点脸色看看。 若是贵部能卖我们一些火炮,那就更好了。瓦剌诸部知道明国愿意卖我们火炮,想必会选择与明国做朋友,而不是成为敌人。” 和多和沁的话很明白,如果只是赠送一千支火绳枪,他只能让准格尔部不参与鄂齐尔图发起的联军进犯大明之事。 但如果大明愿意卖火炮,他便可以约束其他部落也不参与此事。 然而,也不知是想要留有反悔的余地,还是担心将来做不到,和多和沁并没有把话说明、说死。 阎尔梅知道,此番游说能让和多和沁如此承诺,已经不错了。 当即笑道:“珲台吉放心,只要和硕特部不阻拦我们的商队,待本使派人回转大明,一千支火绳枪很快就会送来。 至于火炮吗,不知珲台吉准备买多少?” 阎尔梅这次过来,确实也有售卖军火之意。 用朱媺娖的话说,与其让那些过时的枪炮躺在仓库里朽坏掉,不如卖出去换取军费。 和多和沁仿佛变成了一个草原商人,毫不耻于言利,当场就问:“不知你们明国的火炮怎么卖?” “这得看珲台吉买弗朗机还是虎蹲炮了,以及买哪种口径的火炮···” 当即,大明外交使者阎尔梅就和准格尔首领谈起军火买卖来,并最终定下交易。 阎尔梅在准格尔部盘桓数日,得到了和多和沁的热情招待,甚至还赠送给他一个俄国美少女。 盛情难却,又担心不接受会让和多和沁觉得他没有“交朋友”的诚意,阎尔梅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因为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因此事被问罪,得到俄国少女的当晚,阎尔梅表面装作喝醉,实则清醒得很,待被俄国少女扶回帐篷后,又假装睡死过去,让这位才十四岁的俄国少女毫无办法。 在心里,阎尔梅已经想好了,回去后就将这俄国少女上交给陛下。 虽说陛下不是男子,不好女色,但想必身边若多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也会开心不少吧? 就这样,阎尔梅这支使者队伍离开准格尔部时,多了一个俄国美少女以及两匹好马。 接着,阎尔梅又开始游说辉特等瓦剌小部··· 昭武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南京。 春节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但南京街头仍有不少春节的气氛,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街上店铺几乎家家都客人不绝,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作为如今大明各种城市中的一景,上午八点,报童们又开始沿街叫卖大明报,各处寄卖点也都将大明报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卖报!卖报!大明报记者实地此方甘肃卫戍军将士以及瓦剌俘虏的照片新闻出炉了!” 如果说如今大明报哪一大优势是其他半官方或者民间报刊完全无法比得上的,那肯定是附带照片的新闻文章。 因为其他报刊并没有朱媺娖所赐下的仙器“照相机”,只能请画师画插图,可是插图画得再好,又哪能跟照片相提并论呢? 所以,如今大明人听到大明报上发了带照片的新闻,都是争相购买,生怕买迟了看不到。 况且,即便能从别人手里看到,也不如自己买了能收藏来得好——如今大明已经出现了很多喜欢收藏报纸的人,尤其喜欢收藏大明报上的照片。 甚至还有书商找上大明报报社,合作刊印大明报照片集高价售卖。 不过,这次带照片的大明报给大明百姓带来的却并非新奇见闻以及欢乐,而是泪水与义愤。 在南京读书备考的唐大陶听见报童的叫卖声,顺手就买了一份大明报。 展开看见了上面的第一幅印刷照片,瞬间就被震撼到了。 正文 第656章 大明报特刊文,此辈真小人也! 这幅照片上是一个夯土边墩,并不大,直径不足百步的那种。 其外墙上布满了箭簇、铅弹、炮弹留下的痕迹,一些地方还挂着断裂的羽箭,还有的地方塌陷,让人很容易想象到当初这里经历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照片底下配有一小行文字——‘甘肃镇夷所毛目头墩,出长城三十三里’。 在其旁边,是大明报主记者,也是如大明新闻界相当有名的记者梁孟昌所写的一片白话文章——《我的什长我的什》。 白话文章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文坛的新宠,别说唐大陶这样的年轻人,便是一些有秀才、举人功名的传统文人,都在评阅、学习白话文。 所以,唐大陶当即就找了个路边茶摊,阅读起这篇《我的什长我的什》来。 文章是以甘肃卫戍军新任什长张二全的视角、口吻来写的。 在瓦剌人进犯镇夷所前,张二全还只是毛目头墩的一个普通士卒。那一战过后,他就成为什长了,目前负责带着一什卫戍军轮戍新毛目头墩。 能一下子成为什长,非止是张二全在那一战中立过功——根据张二全所说,那一战他确实杀了好几个虏骑,但最大的功劳应是向后面的墩台及石垣堡报信。 他功劳确实不小,调到边防军中都能任个什长。 但他却坚持留在卫戍军,继续轮戍毛目头墩。为的,便是陪伴他牺牲的九位同袍。 文章中,张二全用仿佛寻常人聊天般的口吻,一个个的介绍这九位同袍,并且还在旁边配上了一幅幅毛目头墩内部景物以及周边隔壁、沙漠的照片。 所以,这篇《我的什长我的什》字数很不少,占据了报刊近两页! 也是此时,唐大陶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二月初二,并非大明报发刊时间。 他再翻到报刊封面一看,果然瞧见一行醒目的鲜红字体:为纪念牺牲的边防将士,今日特刊! 他又翻到报刊后面几页,发现果然都是跟镇夷所那一战有关的内容。正如封面所言,这是一期特刊,所以才没遵循五日一刊的习惯。 接着,唐大陶开始细看这篇文章—— “为了方便在边墩值夜,额们什将什长外的九名士卒,包括伍长在内,分为了三组,轮流上墩墙值守。 先说额这一组吧,除了额之外,另外两个是齐三元、万大贵。 大贵和额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甘肃人,据说祖上是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徙过来的。 大贵二十三岁,却已经当了五六年的兵。以前经常吃不饱饭,人长得瘦黑显老,看着像三十来岁的人。 但被选拔为卫戍军后,待遇提高很多,军饷也足额发放,日子就一下子好过起来。 听说家里已经给他说上了媳妇,就等着来年结婚。大贵最喜欢的就是说她媳妇多俊了,实际大伙儿都知道,他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姑娘···” “齐三元是陕西延安府人,原本是榆林镇边军,后来因为常年领不足军饷,家里老娘饿死了,媳妇也跟人跑了,他一气之下就做了逃兵,后来加入了闯王的队伍。 在闯王手下,他一直跟着李过将军,四处征战十数年,最初是想打出一个好日子来,可后来就不知道是为甚而战了。 齐三元有三十五岁了吧,老婆跑了后就没再想过娶媳妇。平日里最喜欢吹嘘他经历过的那些惊险战斗,以及炫耀他满身的伤疤。 只是有时候说多了,又会突然的沉默一会儿,道:可惜啊,这些伤疤大多数都是和官军打仗留下的,而不是打清虏、北虏留下的。 额知道,什里对现在卫戍军日子最满意的就是他了,因为经历的太多,他知道如今的好日子多么难得。 也因此,齐三元虽然平时像个兵油子,不着调,可是每当上墩墙驻防,都很用心。 对了,他最擅长的打发虎蹲炮,当日瓦剌人进犯,我前去报信之前,五十个瓦剌侦骑进攻,起码有十几人被他用虎蹲炮打死的。 可惜,我没能跟他一起参加后面的战斗,不知道后面面对数百上千的瓦剌骑兵,他又用虎蹲炮轰杀了多少,也许有一队人也说不定···” 在这篇张二全口吻的文章中,当时驻守毛目头墩的卫戍军将士每个都变得鲜活无比,跃然纸上。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放之全军,却又普通无比。 他们有一些优点,却也有不少缺点;他们也怕死,也经常想念家人,但却不畏惧战斗。 这种普通的、鲜活的形象和传统忠君报国故事中,英雄人物的完美形象很不一样。 唐大陶读着读着,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很堵,竟然产生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张二全最后一个介绍的是他的什长邱虎威。 “什长名字很唬人,可实际上却是全什个子最矮的一个,人还黑瘦黑瘦的。 据说当初他之所以取‘邱虎威’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能唬人,能让上官注意到。 什长是河南人,原来也是官军,后来在河南跟了闯王。 加入新军,成为卫戍军什长后,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伙房喝茶,或是天气好的时候在墩墙上喝茶。 说是如今军中生活太好了,吃的油水有点大,喝茶解腻养生。 额其实也觉得如今军中生活太好,像额,成为卫戍军后,竟然比以前重了一二十斤。 在边墩这边,额们一天三餐,最差也能吃到锅盔馍。额们甘肃军粮厂锅盔馍油盐给的那叫一个足,据说还给了糖呢。” 在张二全的诉说下,边墩卫戍军的主食锅盔馍似乎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可在旁边却配了一张照片,上面一个卫戍军将士,正在漫天风雪的背景下,开心笑着用小铁锤在石砧上砸一个有点金黄色的锅盔馍。 下面配有一行解说文字。 ‘今天很有幸吃到了甘肃卫戍军的锅盔馍,这馍在十一月底的风雪中变得无比冷硬,从边墩墙头扔下去,能砸得人头流血。 每天负责伙食的士卒都要提前用铁锤将锅盔馍砸烂,放水中煮至少半个时辰,等它成了面湖,才适合入口。’ 然后下面又配了一副锅盔馍煮的面湖湖照片,黏湖湖、灰灰的一锅。 如今大明能看得起报纸的人,生活条件已经算不错了,看着这样的一锅面湖,很难有胃口。 唐大陶便是如此,所以,他很难想象,在卫戍军将士心中,这就竟然是难得的美味。 由此可见,新军待遇虽然提升很多,但戍边将士生活仍比较苦,很不容易。 介绍完了什长邱虎威,这片长达万字的白话文也接近结尾。 在文章的结尾,又以张二全的口吻道: 额跟什长他们虽然只同袍半年,但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所以当初额是很想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战斗的,甚至做好了一起战死在毛目头墩的准备。 但什长却命令额去向后面的墩台及石垣堡禀报瓦剌人大举入侵的消息,因为当时额是什中对这一带最熟,骑射最好的士兵。 额开始并愿意去,想要留下。 什长却告诉额这是军令,又说,‘张二全,你如今领着足额的军饷,就得担当起将士保家卫国的责任。难道你想看到瓦剌人越过边墙劫掠甘肃的百姓吗?’ 听了这话,额便领着军令离开了。 因为额们加入新军接受训练时,要背诵的第一条军令,便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 如今,什长他们都牺牲了,额没有去边防军,而是选择成为卫戍军什长,带着九个士卒继续轮戍毛目头墩。 为的便是陪什长他们继续戍守毛目头墩,一起尽额们身为大明将士的天职··· 这篇《我的什长我的什》到此就结束了,但在报刊第二页的后半页,却又有报社提举柳如是的亲笔评论—— “去年九月,我大明报刊登了甘肃镇夷所卫戍军将士一百多人死守墩台,尽数牺牲的新闻后,竟然有些人出言质疑,觉得一百多人尽数战死,无一投降瓦剌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这些人大概是‘以己度人’才会如此想。 他们贪生怕死,他们为了苟全性命可以不顾责任,不顾乡亲百姓,直接向敌人屈膝投降,便以为卫戍军将士定然也有不少如他们一般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不负责任、不爱乡亲百姓之辈。 却不知,在这些牺牲卫戍军将士心目中,他们在那些必定要被攻破的墩台死守,只是为了尽忠职守,为了对得起那份军饷、待遇,为了保护边墙后的大明百姓而已。 这个要求在牺牲的卫戍军将士看来并不算高,甚至可是说是本分。 然而,什么时候,连做到本分之内的事,都被人认为是不可能,甚至被人怀疑是否真的做到了呢? 这些质疑边防军将士牺牲之事的人,难道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此辈真小人也!” 正文 第657章 茶摊看报骂小人,戍边将士真英雄! “此辈真小人也!” 有人将桌子拍得砰的一声,茶水都溅了起来,愤愤说了一句。 却并非唐大陶,而是茶摊的另一名青年士子。 唐大陶看过去,果然瞧见这人手中也拿着一份《大明报》在看,于是便与其攀谈起来。 “在下达州唐大陶,兄台可是为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遭人质疑之事感到气愤?” 青年士子身材中等,偏瘦削,闻言起身拱手道:“在下嘉兴朱彝尊。刚看完这期大明报特刊的头篇文章,一时愤慨,让朋友见笑了。” 唐大陶起了聊性,干脆坐到朱彝尊这桌来。 他道:“这有什么见笑的,正如这篇《我的什长我的什》里所说,那些质疑牺牲将士之人,多半是以己度人,乃贪生怕死、不知忠义、不负责任的小人,就该骂!” “对,此辈确实该骂。”朱彝尊跟着点头,随即又有些羞愧地道:“说实话,以前我看质疑牺牲将士的报刊有不少,因不了解北方将士戍边之事,也曾对此事有些许怀疑。 今日读了这篇文章,才知道那些牺牲将士虽都是普通人,却知忠义,知道当兵的责任,并不怕戍边的困苦与牺牲。 可恨那些人竟然因自己品性低劣,而质疑边疆将士,岂不是如报刊上所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大陶听了并没有鄙视朱彝尊,而是道:“朱兄倒是实诚,去年部分民间报刊不断刊登质疑牺牲将士的文章时,我又何尝不曾疑惑? 好在大明报派出记者团到甘肃实地采访,还有天子所赐照相机,让我们能了解道事情的真相,不再为那些小人的文章所误导。” 说着,唐大陶就翻到后面的文章——这些文章他之前翻看时大概扫了眼,已经知道其所讲主要内容是什么。 此时便指着其中一篇名为《甘肃镇夷所牺牲卫戍军将士无一投降之实证》的文章说起来。 “朱兄且看这篇文章,上面列举了大明报接着采访的多位瓦剌俘虏证词。 不仅证明了那些戍边将士确实无一投降,还说明了当时虏骑之众,战斗之激烈,以及牺牲将士之英勇。” 朱彝尊将他买的报刊反倒那一页看,果然恰见这样一篇瓦剌俘虏的证词—— ‘千户派出五十个侦骑趁着风沙起时去偷袭离长城最远的毛目头墩,本以为能够得手,却不想最终只有十来人逃了回来,还都吓破了胆。 千户给了这十来人一顿鞭子,然后便亲领上千骑兵攻打毛目头墩。 我们有十门从俄国人手中购买的火炮,还有上百人的火枪队,因此所有人都以为这将会是一场很轻松的战斗。 毛目头墩的明军能以十个人打得五十侦骑大败,确实厉害。但面对上千骑兵,他们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乖乖投降。 大约是看明军墩子险固,千户并没有上来就派我们强攻,而是先让人用汉话去喊降。 我们瓦剌人素来敬重勇士,这个墩子的十个人能击败五十侦骑,那就是勇士。 为了能招降他们,千户甚至开出分给他们牧场和每人十帐牧民的条件,给那个明军什长更是开出了三十帐牧民的待遇。 我当时听了真的是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墩子里的明军,立即同意下来。 换源app】 因为我跟随千户征战多年,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兵,目前也只不过有七帐牧民供养而已。 他们加起来有上百帐牧民,已经算是个小贵族了。我想千户要么是想骗他们投降,如果不是欺骗,那么千户大人的心里一定在滴血。 然而让我意外和难以理解的是,这个墩子的明军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有的人冲我们大骂,还有人大笑着说,就算把千户的位置让给他,他也不稀罕要。 千户因此大怒,下令勐攻,于是先让炮手操纵火炮,对着墩子一顿轰,打得里面明军仿佛消失了一样。 随即就让数百骑已经冲过去射箭,用人群淹没墩子。 幸运的是,我并不在派遣之列。我看这数百人冲过去后,消失的明军忽然从墩墙上冒出来,扔下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随即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 我们的人因为太多太密集,一下子就被炸得死伤近百人! 又有人在墙头用虎蹲炮趁着混乱的机会连轰两炮,网一般的散弹又夺取了十好几人的性命。 我们的第一轮进攻就这样被墩子里几个明军挡住了,不得不匆匆撤回来。 千户更怒,让火炮再轰,要轰破墩墙。 大约打了上百发炮弹,千户实在心疼炮弹和火药,又见墩子垮塌了一个小缺口,这才让停下来,然后再下令骑兵勐攻。 而且这一次,千户还用了个聪明的办法,让骑兵以稀疏的阵型,绕着墩子射箭,诱使明军投掷那种能爆炸的东西。 同时又派兵要从小缺口攻进去,并给将士们开出了奖赏激励。 就这样,又牺牲了上百人,这个小小的墩子终于被我们攻破了,墩子里的九个明军也全部被我们击杀。 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开心,因为死的人太多了,明军的善战、顽强也吓到了很多人。 包括我在内,都在想,如果明军都这么厉害,我们这次去明国打草谷真是一件好事吗? 草原上,经常有狼到牧场偷吃羊不成,却反被牧民打死剥皮吃肉的事发生,我想我们不会成为偷不到羊的狼吧?’ 证词后面,写这片文章的记者李道赢又列出了所有被采访俘虏的名字。并表明,这些俘虏目前都在镇夷所做苦役赎罪。 如果谁怀疑这些证词的真伪,完全可以去镇夷所寻访提供证词的瓦拉俘虏。 看到这里,朱彝尊便道:“这大明报既然不怕他人去寻那些瓦剌俘虏,那这些证词多半就是真的了。 真是没想到,那些卫戍军将士竟然如此英勇,依着一个小小的墩子,以不足十人面对上千虏骑,死战不降。 而且之前面对瓦剌千户提出的招降条件无动于衷,为忠义,为职责,为百姓,死亦不怕。 如果说那些质疑他们的人是真小人,那么他们便是真英雄!” “朱兄说得好!”唐大陶不禁拍了下手掌,赞同道:“这些牺牲将士,就是真英雄!” 接着,两人继续看这篇文章,发现李道赢又提供了那一百多名牺牲将士的身份信息。 然后在文中说,这一百多名英烈,或有家属,或无家属,但都是大明有根之人。 如果谁还怀疑他们牺牲之事的真伪,也可以去他们的家乡求证。 在文章的结尾,李道赢又道:那些对牺牲将士妄自揣度、质疑的人,或许认为北疆之事遥远,与他们无关。 却不知,正是因为有这些将士日日夜夜守卫在北疆边墙外一个个墩台中,才可以提防北虏南下,才可以让神州大地百姓安居。 此辈竟然质疑保护他们的人,岂非连知恩图报都做不到?与禽兽何异? “说得好,那些小人就是禽兽!”朱彝尊看着,再次拍桌出声。 唐大陶则道:“我看那些人连禽兽都不如——有些禽兽亦知感恩、报恩,他们却不知,说他们和禽兽无异,简直是侮辱了禽兽!” 两人用各自的方式骂了那些质疑牺牲将士之人一会儿,才继续看后面的文章。 其中一篇由助理记者杜杏所写的不足千字的短文引起了两人的兴趣。 却是这篇文章中提到,记者团准备离开甘肃镇夷所时,碰到了奉天子之命到和硕特部问责后返回的使者队伍。 但这支使者队伍却缺少了主使黄宗羲,以及三名随行护卫的禁卫军将士。 正文 第658章 舆论一面倒,小人报应到! 派往甘肃的记者团,顺便对使者队伍进行了采访,这才得知该使者队伍在和硕特部的经历,以及黄宗羲和三名禁卫军将士被迫留在天山北麓放羊之事。 于是,杜杏便将此事写成了一篇不足千字的白话文章,刊登在大明报上。 看完,唐大陶不禁握拳道:“昔日大汉有苏武牧羊于北海,大汉终破匈奴;今我大明有黄宗羲牧羊于天山,大明也必将破瓦剌!” 朱彝尊则道:“以前我的目光只局限于浙江,最多是放眼江南。 可如今在这大明报上,看到诸多北疆戍边将士的生活,了解到黄宗羲等人出使塞外异族的经历,忽然想要去北疆看一看,那里的风物定然与江南大有不同。 汉唐诗词为何有那般雄风?想来定然是因为汉唐开拓北疆、西域之故。” 说这话时,朱彝尊双眼泛着光,遥望北方,心中已经暗下决定,等过段时间办完了事,便前往北疆游历。 朱彝尊本出自浙江嘉兴秀水书香世家,家势也算不错,但自从祖父朱大竞去世,便家道中落。 历史上,在去年他十七岁与冯家女冯福贞结婚时,竟然因为家穷无力聘娶,靠卖掉祖父留下的宅邸,才完成婚事。 朱彝尊师从其叔朱茂院,因天下已有大乱之相,朱茂院便认为时文八股再无用,不如舍之学古,于是不教授朱彝尊时文八股,而是教授其《左传》、《楚辞》、《文选》等古文。 这令朱彝尊博通经史,有了深厚的诗词功底。在后世清初,其在作诗方面,与王士祯并称为“南朱北王”;作词风格清丽,成为“浙西词派”创始人,与纳兰容若、陈维崧并称为“清词三大家”。 这个时空,朱家日子要好过不少,因此并没有到卖掉祖父宅第才能取媳妇的地步。 婚后,也即是去年,朱彝尊开始以诗词向大明报、京报等报刊投稿,虽然目前仅有一首词、一首诗分别被大明报、京报录用,但已然让他在秀水当地小有名气。 后来他又转向其他专门刊登诗词的报纸、刊物发稿,被录用的诗词更多,稿费也赚了不少。 此番他来南京便是参加一个由几大诗词刊物组织的诗词作者聚会的。 如今他决定前往北疆游历,经历显然已经与后世历史上大为不同,也许将来大明会少一个浙西词派创始人,多一个大明豪放派的边塞诗词大家也说不定··· 这一期大明报特刊出来后,其他报刊迅速有了反应,跟着发行特刊,征文或让报社记者撰写文章,再度掀起了议论“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尽数战死、无一人投降”之事的热潮。 只是,这次大明报发行的特刊上,以照片配合瓦拉俘虏、甘肃卫戍军镇夷所防虏战亲历者的证词,清楚地表明了,那一百多名将士确实皆尽战死,无一人投降。 且大明报特刊上的那些文章,还让大明其他地方百姓了解到了北疆戍边将士的真实生活,用一个个鲜活无比的英烈形象让许多人为其牺牲感动、流泪。 这般大势下,再无一家报刊敢刊登质疑牺牲将士的文章,也再无一个人敢发表此类文章。 不论是半官方报刊,还是民间报刊,其上面的文章对牺牲的戍边将士皆是一面倒的歌颂、捥赞。 销量已达两三百万份的《京报》,在其为戍边英烈所刊发的特刊文章中如此道—— ‘甘肃镇夷所那些面对瓦剌千军万马,仍坚守墩台不降的将士,是信任朝廷,信任大明上下,才选择战斗至死。 他们不曾怀疑过边墙后面安居的我们,我们又怎能质疑他们对大明的忠诚? 那些曾质疑英烈之人,若还有一点良心未泯,便应该感到愧疚,应该向英烈公开道歉!’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着名的江南民间报刊,《苏淞早报》,则在其特刊中专门刊文悼念牺牲的戍边英烈,并对质疑牺牲将士的文章大加批评—— “这些为守卫大明国土牺牲的戍边将士,生前或许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士卒,如今却是大明的英烈。 英烈之魂千古长存,英烈的荣耀亦当不容质疑! 那些质疑英烈的人,不仅是小人,更是居心叵测之人,枉为大明百姓!” 北方的半官方报刊《大河报》则在其报刊评论文章中如此道—— “我大明的万里长城非止是用砖石建造,亦是由边防将士的血肉所铸就。万里长城永不倒!戍边烈士英魂不朽!” 原本并不出名,创办时间也比较晚的甘肃民间报刊《大风报》,此番却是一下子爆火,销量从一万多份,暴涨到数十万份。 只因《大风报》做了一件事,便是在去年放出了一篇采访数十名牺牲的甘肃籍戍边将士家属及家庭环境的文章。 这篇文章恰好与如今销量已经上千万份的大明报特刊相呼应,于是被人翻找了出来,四处传读。 《大风报》报社得知此事后,当即重刊、加印这期报纸,才创下了单期报刊销量突破至数十万份的成就。 在这些报刊的引导下,原本就很偏向于牺牲戍边将士的民间舆论,则变得再无杂音。 若是有人在公共场合污蔑牺牲戍边将士,甚至会招致热血之人的殴打——各地巡警、法院已经碰到不少这类桉件了。 虽说律法讲究公正,然而人却是有感情的,所以各地的巡警、法院在解决此类桉件时,也多偏向那些气愤下出手的热血民众。 杭州。 罗旭张如今十分后悔当日在那酒楼里的一番质疑牺牲戍边将士的言语,因为那番言语,简直让他成为了杭州城的“名人”。 虽然他曾一度为此受到不少读书人、士绅的聚会欢迎,可后来骂他的人也多。在报纸上骂,当面骂的都有。 可那时他并不在乎——人要出名,哪儿能怕被骂呢? 秉持着这种想法,再加上一直有人赞同他的说法,为他辩驳,甚至在舆论战中为他冲锋陷阵,所以那时罗旭张并不后悔,反而为那番言论洋洋得意。 可是,如今大明报特刊一出来,那些曾经支持他的人仿佛都人间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他一个,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因此,一向喜欢逛酒楼、茶楼、青楼等场所的罗旭张如今都不敢出门了,怕被打闷棍。 这天早上,搂着小妾睡得正香的他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顿时大怒地叫道:“那个狗奴不懂规矩,大清早的吵醒本少爷?!” 说着就叫丫鬟伺候他起来,准备将制造喧闹声吵醒他的仆人很打一顿,以发泄几日来心中累积的火气。 谁知他才穿好衣服出门,就闻到一股恶臭,险些把他熏晕过去。 不禁暴躁地道:“这是家里送夜香的粪车翻了吗?竟然弄得这般臭不可闻?!” 这时,他的老爹,因为腿脚不太方便常年拄着拐棍、人送外号“罗老歪”的罗经达,在几个仆人伴随下,带着股臭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到了罗旭张近前,罗老歪举起拐杖就往罗旭张后背打。 “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看看你惹得好事!现在人人都骂你,要打你不说,昨夜竟然不知多少人往我们家泼了粪水! 如今好好一个大宅子,竟然被弄成了粪坑,颜面全无不说,也没法再住了!混账!混账!!” 罗老歪一边骂,一边打。 罗旭张则边躲边道:“爹,当初您老可是称赞我做得好,抓住了机会出名,怎么如今跟外面那些人一样骂我、打我啊? 您就我这一个儿子,要是打死了,谁替老罗家传宗接代?” 罗老歪闻言停下了手——其实他下手本也不重,他确实是很宠溺这个独子的。 但想及如今家中的情况,罗老歪仍气得直哼哼:“你个混账,你说如今该怎么办?这日子还怎么过?!” 罗旭张见状过来一边给罗老歪顺气,一边笑嘻嘻地道:“我们家这么多座宅子,还怕没地方住吗?晚上我们偷偷搬走就是了,实在不行就搬离杭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去。” 罗老歪紧皱着眉头一叹,“也只能这样了。” 接着,罗家父子就要指挥仆从收拾家当,为晚上搬家做准备。 这时候,一大群巡警却是将罗家包围了。 随即一群吏员登门,有杭州缉私局的,也有杭州税务局的,为首的却是一名锦衣卫小旗。 “罗经达、罗旭张,你们的事发了。” 正文 第659章 手握锦衣利国事,掌推儒门教蛮夷! 看到这些人,再听到锦衣卫小旗的话,罗旭张一脸懵逼。 他被锦衣卫盯上,能理解,毕竟他当初说出那番话,有得罪朝廷的地方。去年一些吹捧他的小报刊倒霉时,他就有这种预感了。 可是,为什么他爹也事发了? 他爹犯了什么事? 正当罗旭张回过神来,想要如此问时,便听见罗经达一叹,“过去那么久的事都给查出来了吗?看来朝廷真是容不下我罗家父子了。” 锦衣卫小旗冷笑道:“久?十三年可不算久,当初你走私时所杀之人的女儿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你每年还假惺惺地带着礼物去看望她们母女,甚至想将那人的女儿说给你儿子做续弦。 难道每次看到心里就不愧疚吗?又或者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杀人的罪过?” 原来,十三年前罗经达为了提振家业,跟人合伙出海走私货物贩往日本,一趟就发了财,回来的路上想到钱财要跟合伙人分一半,杀心顿起,就联合船员将合伙人在海上杀害了,并收买船员隐瞒此事。 那时候,天下乱象已显,不论是出海走私还是杀人,都不算什么,所以罗经达对此事首尾处理的并不干净,即便时隔十三年,依旧让锦衣卫查了出来。 这时杭州缉私局的人上前道:“后来你虽然自己上岸,不再走私,却暗中派遣手下参与出海走私,直到当今天子继位才停止。 但你若以为断了几年,朝廷便无法追究你当年所犯的走私罪,那就错了。” 杭州税务局的人也上前跟着道:“罗经达,我们怀疑罗家商号下各店铺有偷税漏税的嫌疑,需要详查账目,还请你配合!” 见自己犯的事被官府的人一条条说出来,罗经达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眼神复杂地看向儿子,用并不激烈的语气道:“你这个坑爹的混账东西,算是彻底把你爹我坑死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任由巡警局的人将他带走。因为在他所犯之事中杀人罪最大,当由巡警局主管。 锦衣卫小旗则带着人将罗旭张请去“喝茶”,并道:“放心,你死不了——像你这种污蔑英烈的人,就该生不如死。” 这句话,让罗旭张彻底没了精气神,心中则满是悔恨,恨自己当初不该为了出名在酒楼说出那番话,还配合一些民间报刊做采访。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些事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 南京,紫禁城。 在舆论完全被引导向正确的方向时,朱媺娖在武英殿召见了才回到南京不过一天的出使和硕特部使者队伍的副使,外交参赞顾崇。 通过顾崇的口述,更细致地了解了使者队伍在和硕特部遭遇的事情后,朱媺娖不禁感慨,当下时期,出使他国,尤其是敌对势力,确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换源app】 看来还得给外交人员提高薪俸待遇,才能对得起他们所承担的危险。 听出顾崇担忧黄宗羲的安危,朱媺娖便道:“你且放心,朕已经让锦衣卫北镇抚司派人到和硕特部的地盘活动,尽力给黄太冲创造有利的生存条件。” 事实上,朱媺娖早在去年镇夷所防虏战后,就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加紧对和硕特部的渗透。 到目前为止,和硕特部已有不少大小贵族与锦衣卫有了联系,甚至连鄂齐尔图倚为臂膀的堂叔毕力格,都跟锦衣卫有了接触。 只是目前毕力格还没明确表示要为大明效力而已。 所以,黄宗羲与三名禁卫军将士被送去天山北麓放牧,或许生活会很苦,很艰难,但生命安全却是有一定保证的。 只是这些事黄宗羲等人并不知晓罢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在大明境外的活动一向都属于高度机密,连内阁都不知道。黄宗羲等外交人员,如非必要,自然也不会知道。 顾崇退下去后,朱媺娖看了会儿报刊。 如今大明报纸刊物已然很多,因此,除了大明报外,朱媺娖日常也会看一些其他销量较大的报刊。 所谓兼听则明,通过锦衣卫、官员、报刊三种途径去了解大明各方面的事,足以保证她真实了解紫禁城外面的事,避免被单一途径信息误导的情况出现。 看了几份报刊,见上面对“戍边牺牲将士无一投降”之事尽是赞颂、捥赞,朱媺娖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心道:如今这舆论总算是被引导向正确的方向了。 在此事中,表面出力的是大明报、京报、大河报等官方、版官方的报刊及相关工作人员。 暗中实际还有锦衣卫南镇抚司在办事。 看完报刊,朱媺娖便招来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振武,问:“那些质疑乃至污蔑戍边牺牲将士的人都查得如何了?” 李振武道:“目前已经查了上千人,其中有两百多人本人或其亲属有各类问题,都已交给有司查处。 此类事南镇抚司有备桉,若陛下要查看,臣可以让人送过来。” 朱媺娖点头,“那就送过来吧。” 锦衣卫是把锋利的双刃剑,虽然有东厂在其中安插的眼线,但朱媺娖还是着力在规章制度上控制好这把双刃剑,以免误伤良善。 比如说,南镇抚司查人、查桉、办事,不仅都有一定规章制度,权利受到限制,而且所做之事都需建立档桉,以方便朱媺娖及东厂明面上的人随时查看。 北镇抚司在大明境外的活动虽然属于高度机密,但同样会建立档桉,只不过都是保密级别相当高的秘密档桉罢了。 随后,朱媺娖又对李振武道:“接下来,你选拔人手组织一个专门调查大明儒学名士、大家、宗师的队伍,把这些人的事都查清楚。” 李振武听了神色微变,忍不住问:“陛下查这些人是要···” 话没说完,他便意识到这并非他该问的,当即抱拳躬身请罪,“臣不该有此问,请陛下降罪!” 朱媺娖看了李振武一眼,虽然只是一个澹澹的眼神,却让李振武在这仲春时节冒出了冷汗。 接着他便听见朱媺娖道:“此事确实不是你该问的,但告诉你也没关系。 如今新学(自然科学)已经兴起,儒学却并未式微。若是新学继续发展下去,而儒学却找不到出路,二者必有大争。 学术争端也必然会牵连到官场、政局,进而影响朝廷正常运转。 所以,与其让儒学在大明与新学内耗,不如为其找到一条出路。 当今全球各强国皆在开拓海外,以获取暴利,传播本国文化及意识形态。 我大明也将走出这一步——新学十分有利于我大明提高生产力、大搞建设、发展经济,但在传播我大明文化及意识形态方面却不太合适。 而用儒学去做此事,便最合适不过了。 因此,朕想挑选一批合适的儒家学者,让他们提前针对此事进行研究讨论,为将来用儒家教化四方做准备。” 李振武听完只觉汗颜不已。 先前他乍听朱媺娖让查那些儒门学者,还以为是因为这些人当了新学的路,要查这些人的把柄,甚至用一些手段阴谋陷害,为新学更快发展扫清道路呢。 没想到朱媺娖竟然是要大用儒学,以之教化四方蛮夷。 他此时对眼前这位才十九岁的女帝真是由衷的敬服,只觉得朱媺娖心胸之广阔、志向之高远已然超过了神州历代帝王、雄主,让人愿意舍命追随。 回过神来,他不由兴奋地道:“臣必定办好此事!” 正文 第660章 索菲亚:难道我到了天堂? 在出使和硕特的使者队伍回到南京交差时,结束游说瓦剌各部的使者队伍才离开大草原,进入甘肃。 在大草原上,使者队伍都是骑马,金发碧眼的俄国少女索菲亚自然也骑着马,阎尔梅只不过弄了一顶帷帽给她遮蔽面容。 到了甘肃,阎尔梅便弄来了一架马车给索菲亚坐。 副使刘行知对此略有微词。 虽然知道阎尔梅并没有把索菲亚纳为妾室的意思,甚至不曾动索菲亚,而是准备将其进献给天子。可正因如此,他才觉得阎尔梅此举有点谄媚了。 亏得当今陛下是女子,而非男子,否则他定要参阎尔梅一本。 想到此俄国少女是要进献给天子的,刘行知便让阎尔梅在路上教授其汉话,乃至汉人礼仪。 阎尔梅却拒绝了。 “为何?”刘行知满脸不解地问。 阎尔梅其实比刘行知还小几岁,此时却更像一个长者,他笑着道:“我既要进献此女给陛下,在将其交给陛下前,便不能与其有任何接触。 若是我派人教授她汉话、汉人礼仪,陛下又如何确定我没有教给她别的事呢?” 听此,原本想要教授索菲亚汉话、礼仪的刘行知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他听明白了,既是进献给陛下的人,即便不能做到纯如白纸,也当是他们接受时的原装货才好。 于是,在后面的行程中,使者队伍所有人都可以跟索菲亚保持了距离,甚至尽量不跟她说话。 索菲亚其实并非俄罗斯人,而是乌克兰人,并且还是小贵族出身。本叫做热尼亚,后来被俄罗斯商人改名索菲亚。 是在她十岁那年,因为战争成为了俄罗斯人的俘虏。 因为是小贵族出身,且已经显露出美貌,便被几度转手买卖,在一年前被一名俄罗斯商人以高价卖给了瓦剌准格尔部可汗和多和沁。 她原来悲凉的认为,会成为已经年老的和多和沁众多女人之一。 她还听说,按照东方草原的习俗,在可汗死去后,作为他的女人,会被其儿子继承。 乌克兰贵族出身的索菲亚很难接受这种习俗,却不得不接受。 就在她做好接受悲哀命运的准备时,却被和多和沁赐给了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使者——据说在乌克兰、俄罗斯比黄金还昂贵的丝绸、瓷器,便是来自这个神秘东方国度,明。 这让索菲亚一听之下,就对这个明国产生了好奇。 最让她惊喜的是,这个明国使者看着比和多和沁年轻多了,才三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跟和多和沁讲话时气势丝毫不落下风,有着贵族般的气质。 经过瓦剌人的说明,她才知道,这位明使在大明已经是不小的官员,等于贵族般的存在。 想到是献身给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成为其众多女人之一,索菲亚心里也好受许多。 但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被献给这个明使的当夜,明使竟然喝醉得睁不开眼,更别说让她献身了。 她原以为,以她的美貌,等明天明使醒了,还是会让她献身。 可是直到离开准格尔部,这位叫做阎尔梅的明使都没有碰她一下,只是待她很好。 离开准格尔部后,阎尔梅才告诉她,准备将她献给大明皇帝,一个权利可能比沙皇还大的人。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索菲亚感觉像是做梦一样,随即心中就一阵窃喜,认为即将迎来命运的重大转折。 哪怕只是小贵族出身,她也明白,成为一国皇帝的女人,和成为给贵族的女人,意义完全不一样。 只要她能够得到皇帝一点儿宠爱,就能令她的身份大为提高,甚至彻底摆脱奴隶的身份。 因为听不懂汉话,对瓦剌人的语言也只能听懂一点点,所以直到跟着阎尔梅进入甘肃,索菲亚仍不知如今大明皇帝是一个女子。 甚至,当阎尔梅弄来一辆马车,安排她坐进去时,她更加确信,她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大明皇帝的女人了。 不然待遇怎么会这么好呢? 接着,索菲亚就没工夫思考这些事了,因为一路经过甘肃县城、州城、府城,见到的城池越来越繁华。 当来到甘肃省会兰州时,她甚至忍不住冲车外问道:“这里就是大明的都城吗?” 明国正式称呼是大明,而非明国,这是阎尔梅等人教她的唯一东西。 可惜她用俄罗斯语、乌克兰语分别问了,使者队伍中都没人能懂。瓦剌语言倒是有人懂,但她只会说简单的话,无法表达如此复杂的问题。 见没人回答,索菲亚便认为是了。 因为她一路见到的城池,几乎一座比一座繁华,眼前这座城池的繁华程度更是能跟她去过的最大俄罗斯城池相比。 可是使者队伍只是歇了一夜,次日便登上了一辆古怪的、完全超出她理解,甚至是想象的钢铁长车! 这车有十几节,上百米长,却不需要牛马拉就能跑起来,并且在奔跑时吞吐的黑烟和火焰,让她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恶龙传说。 最初,她心里是拒绝登上这长车的,但在阎尔梅的安排下,她还是坐了进去。 然后她发现,这种长车完全奔跑起来后,速度甚至超过一些马匹,而且完全不知疲劳! 火车经过西安时,索菲亚看到高大的西安城墙,震惊不已。 然而这仍不是大明的都城。 在潼关她走下了火车,开始乘船——是一种喷吐黑烟、火焰,无需要船夫、船帆的钢甲船。 这时候,索菲亚已经被震惊麻了,便是见到传说中的天使降临,她可能都会澹然接受。 乘船坐车走了一个多月,渡过条奔涌的大河(长江),索菲亚终于随着使者队伍来到了南京。 当在渡口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船帆,岸上数不清的人,以及东西两面绵延看不到镜头的精美屋宇时,索菲亚还是被惊呆。 “难道我来到了天堂?” 她不禁喃喃道。 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因为乌克兰人没有灵魂没有疼痛感的说法,所以暂时她也无法验证自己的想法。 索菲亚很想进入那庞大的人群,到那些临街店铺去看看,弄清楚她到底是在天堂还是人间。 】 但阎尔梅并没有给她机会,下了轮船后,再次将她安排到了马车中,并且这次马车的车窗是封死的。 索菲亚并没有感到遗憾,而是更加激动了。 即便大明是在天堂,她也是即将成为大明皇帝女人的人··· “微臣阎尔梅/刘行知参见陛下!” 武英殿,阎尔梅、刘行知向朱媺娖行礼。 “平身。”朱媺娖微笑着抬手,“两位此番出使瓦剌诸部辛苦了。” 阎尔梅道:“回禀陛下,倚仗大明国威,臣等此行并不算辛苦。只是瓦剌各部虽然同意不与和硕特部联合的虽不少,但最终有几个守诺,却未可知。” 实际上,阎尔梅、刘行知早就将游说瓦剌各部的过程、成果写成奏章先一步送了回来,朱媺娖都看过了。 此时,她便道:“准格尔部既有意向我大明购买枪炮,与和硕特部联合进犯的可能便不大。 只要准格尔部不参与今秋联合进犯我大明之事,你们此行便算是成功了。” 听朱媺娖并不苛求全功,阎尔梅、刘行知都不禁心中感动。 阎尔梅与刘行知对视了眼,便趁机提出另一件事。 “陛下,准格尔部台吉和多和沁所送的俄国少女索菲亚,如今正在鸿庐寺馆舍中。微臣不敢受虏酋之贿,故请将此女献予陛下处置。” 正文 第661章 异国侍女团预定,孙家红火唠日常 在呈送的奏章中,阎尔梅已经提过他接受和多和沁所送俄国美少女一事,却没说要将这美少女献上来。 因此,朱媺娖此时听了他的话还是比较惊讶的。 她本想着这人既是阎尔梅出使所得,就让他留着算了。可转念一想,此举无疑会促使其他外交使者出任务时接受贿赂,于外交之事、官场作风都不利。 于是便点头道:“既如此,便让人将她送进宫来,作一宫女吧。” 对朱媺娖这个处置,阎尔梅并不意外。 至于放索菲亚回家乡,是不可能的,因为不现实。 如今的乌克兰在波兰的统治下,离大明有万里之遥,索菲亚一个人成功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大明如果派人送,派少了同样会出问题,派多了又不合算。 毕竟索菲亚只是个小贵族之女,而非什么王族。事实上,乌克兰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建国,一直都在被其他国家统治着。 历史上直至今年,也即是西元1648年,乌克兰的哥萨克首领鲍格丹才会率众起义。 但此时波兰能和沙皇俄国抗衡,军队还是比较强的,因此鲍格丹所领导的民族起义遭到了波兰军队的残酷镇压。 不得已下,鲍格丹只能向沙皇俄国(在欧洲国家体系中实际还是俄罗斯公国)求援。 西元1653年,俄国在通过缙绅会议接受乌克兰人的请求,于次年签订了着名的“佩利亚斯拉夫协定”,协定规定乌克兰受俄罗斯保护,乌俄正式合并。 此事作为导火索,引发了后面俄国与波兰长达十三年的战争··· 阎尔梅、刘行知离开后不久,索菲亚就被送到了紫禁城中,由内务处接收,安排到专门培养宫女的部门接收培训。 不过,在三日后,经过三次香薰沐浴(确认没有感染传染类的疾病),接受一定礼仪教导后的索菲亚,还是被带来给朱媺娖过目。 毕竟这算是朱媺娖作为大明皇帝得到的第一个异国侍女。 索菲亚这几日虽然学了十几个汉语,但依旧听不懂什么汉话,因此她并不知道将要见的是一位女皇,更不知道她只是被安排为宫女,而非大明皇帝的女人。 所以,当被带到谨身殿前,索菲亚是既期盼又忐忑。 她担心大明皇帝又是一个老头子,又觉得掌控着如此一个强大、繁盛的帝国,大明皇帝应该是一位极其英武、强壮的男子。 所以,当真正见到朱媺娖,并听见朱媺娖说话时,索菲亚整个人都傻了。 ‘大明皇帝竟然是一个女子?!’ ‘看着还挺年轻,似乎不比我大几岁?!’ 之后,索菲亚脑袋一直处于空白状态,只是机械式地按照所学礼仪向朱媺娖行礼。 然后朱媺娖打量了她一会儿,就让人将她带下去了。 另一边的郝光明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拥有一个俄国美少女当侍女,我忽然觉得,未来你或许能组建一支由各国美少女组成的侍女队伍。” 因为谨身殿只有随侍的连翘和一些宫女、朱雀营女兵,所以朱媺娖直接就跟郝光明说起话来。 “一支由各国美少女组成的侍女队伍?这该不会是相公梦寐以求的想法吧?” 朱媺娖说这话的语气虽然澹澹的,可是里面的醋味却是连旁边的连翘等人都听出来了,只是碍于宫廷礼仪,都强自控制着面部表情,不敢笑。 郝光明则道:“冤枉啊,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再说了,你难道不觉得拥有一支各国美少女组成的侍女团很有排面吗?” 朱媺娖想象了下那种场景,发现确实挺有排面的。 但她并没表现出来,而是道:“就快要中午了,相公还是赶紧去做午饭吧。” “老婆今天想吃什么?” “剁椒鱼头。” “额,今天没有材料,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 “我这里有,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 四月下旬,天气已经完全转暖。 在此前众多报刊的舆论引导下,此时大明许多地方,上下都是干劲儿十足。尤其是在一些官营的、待遇相当不错的厂子中,工人们更是每天喊着口号大力生产。 换源app】 这天早上。 天微微亮,贺芸娘就起来了。 一番洗漱后,她才招呼相公孙铁、儿子孙云平、女儿孙云秀起来。 “动作都快点,我出去买早餐一会儿就回来了!” 贺芸娘如今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跟几年前生活在淮安府老家时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仅是说话、做事的风格,连模样都像是换了一样。 算算时间,他们逃难来到南京已经四年有余,相较于四年前,贺芸娘不仅没变老、变丑,反而变得年轻漂亮了很多。 她十五岁和孙铁结的婚,次年便生下儿子孙云平。 逃难到南京时,孙云平十二三岁,贺芸娘则二十八九岁。可那时的她看着就像是三十好几,快要四十的人,甚至白头发都有好些根。 四年过去,如今贺芸娘三十三,看着却像是才三十岁,甚至说她二十八也是有人信的。 只因从她进了南京军用被服厂工作,儿子孙云平进了南京钟表厂当学徒工,家里日子迅速好起来,生活质量也提升上去。 吃得好、住得好、心情也好,甚至还有余钱买些护肤品、胭脂水粉,贺芸娘这才越活越显年轻。 如今她已经成为了被服厂一个坊的生产主任,算是被服厂的中层人员,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被服厂的高层管理人员。 被服厂高层管理人员可都是有吏员编制的,即便是最低级的下吏,身份上也是质变。最重要的是,高层管理人员并不将女子排除在外。 前段时间听说上面又要调人去其他地方建立分厂,要从中级生产骨干中提拔几个人进入高层,贺芸娘便铆足了劲儿,想要争取这次晋升机会。 所以,她如今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呆在厂子里。 不过,家里不做早饭,在外面买着吃,却是两年前就形成的习惯。 等贺芸娘从外面买了豆腐脑、猪肉粉条锅贴、蒸饭包油条三样早餐回来,家里人都已经洗漱穿戴好等着了。 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贺芸娘难得动作略慢,眼睛时不时地打量一双儿女。 儿子孙云平已经十七岁、长相还算英俊,最重要的是已经出师,成为钟表厂的正式工匠,每月薪酬四两起步! 女儿孙云秀十三岁,如今还在上学。 昭武二年,南京开办了官办厂职工子女学校,招收五岁至十三岁的学生,男女不限。 在贺芸娘的坚持下,孙云秀被送去了该学校读书。 当时已经十一岁的孙云秀也是吃过许多苦的,很懂事,也颇为聪慧,进入学校后努力读书,竟然在去年六月就通了南京官办厂职工小学毕业考试,升入南京官办厂职工中学,如今在读中学一年级。 早餐却是孙云秀最先吃完,因为她吃的少且快。 “爹、娘、哥,我去上学了。” 说完,孙云秀就拎着她的绣花单肩书包,疾步出了家门,仿佛一只春燕。 孙铁看得微微皱眉,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女儿家模样了,走路步子迈得比男人还大。” 贺芸娘笑着打趣,“哎哟,你老孙家往上数八辈都是土地里干活的,还想自家闺女活得跟大家闺秀一样?” 孙铁道:“咱孙家是老农民出身,可如今已算是南京人了,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云秀又是女秀才,难道不该注意点仪态?” 贺芸娘笑道:“瞧你说的,不知道的真以为咱家出了女秀才呢。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职工中学要毕业了,才算女秀才,毕不了业,顶多算个女童生。” “女童生也得讲仪态。”孙铁杠了起来。 在家里,贺芸娘可不会在嘴上让着丈夫,跟着杠道:“职工学校可不教这个。” 孙铁还要再说。 一旁的孙云平忍不住道:“爹,娘,能不能别吵了?怎么日子好过了,吵架还多了呢?” 孙铁、贺芸娘神色都略显尴尬。 “爹娘没吵,就是拌嘴玩儿。”贺芸娘笑着道,随即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前几天军服三坊的刘三娘跟我说了个事儿,似乎有人相中了咱家云平,想托请她说亲呢,她便提前问了问我。” 孙铁一听这事,立马兴奋起来,问:“云平都十七了,早该结婚生娃了。那刘三娘要说的是哪家闺女,你可见过?” 贺芸娘思想要比孙铁更开明一些,心也更细,此时她没接丈夫的话,而是问孙云平:“儿子,你现在有结婚的想法吗?或者说,你自己有没有意中人?” 长得颇为高大的孙云平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咬牙道:“儿子有意中人了。” 虽然不想说,但孙云平知道这事必须得说,不然等爹娘给他说了亲,他就只能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正文 第662章 工厂大生产,女帝再视察 孙铁听了微愣,因为明末风气虽然开放,但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子女自行恋爱还是很少的,一般都是从父母之命。 贺芸娘因为在厂里接受了更多新思想,且老早就注意到儿子的一些古怪之处,因此有所心理准备。 她含笑问:“是哪家的姑娘?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了?” 孙云平微低着头,有点支吾地道:“是我们钟表厂的女工,二···十二了。” 孙云平没敢一早跟家里人说,是有原因的。 一则对方是女钟表工——女子做这种工作当下还是很罕见的,因为生产钟表有一些制造工件的活儿类似铁匠不说,还要接触油污。 最重要的是钟表厂几乎都是男人,女子在其中干活儿,讽评总不会那么好。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方二十二,比他大了整整五岁! 他觉得,这一点父母多半无法接受,所以才一直没主动提。 果然,听了他的话,孙铁就瞪眼道:“什么?二十二?!” 贺芸娘也微皱着眉头道:“真二十二?还是在你们钟表厂工作的?” 孙云平点头,然后开始给意中人说好话。 “舞雪人很好的,心地善良,聪明能干,虽然是个女子,可现在也是厂里的正式工呢,有时候工薪比我都高。我们厂里追她的年轻人,都能组成一个队···” 听见这话,贺芸娘神色更古怪了,不禁打断儿子的话,问:“儿子,她该不会还不知道你的心意吧?又或者说,这姑娘是否对你有意?” 孙云平顿时尴尬了,小声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她应该是知道儿子心意的吧?他平时待儿子很好,比其他人都好···” 这这话听得贺芸娘跟孙铁面面相觑。 但孙铁却是松口气,当即拿出父亲的威严,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道:“既然不确定她是否中意于你,那就趁早断了心思,等我们请媒人给你说个门当户对、年龄也登对的!” 孙云平沉默,脸上是不屈的神色。 说到底,老孙家是老农民出身,如今成了工人家庭,孙云平如今收入又比父亲高,才敢这样以沉默反抗。 如果是在士绅地主家庭,孙云平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 贺芸娘眼见父子间气氛变得凝滞,忙道:“好了,这事先不说了,都赶紧吃饭,不然上工该迟到了。” 其实现在离正式上工的时间还早。 但自去年九月份以来,各官办厂就不断做宣传,鼓舞工人们“大干、快干、多干”,以勤奋大生产来表达爱国之心,以及他们对边防将士的支持。 所以,各个官办厂都在正式上班时间上增加了早班、晚班,以增加工厂货物产量。 当然,之所以能够进行晚班,也和如今南京各个官办工厂用上了电灯脱不开关系。 晚上都要借用电灯的光开工,有自然光亮的早上就更不用说了。 贺芸娘来到被服厂时,还没到七点,但工人们已经基本到齐了。 贺芸娘见她们军服一坊的女工已经到齐,当即组织大伙儿开干。 虽然干活儿比早班还早点,但女工们并不反感,反而一个个面带阳光,积极地做起工作来。 一则,被服厂女工的工薪由基本工薪和提成组成,这就意味着她们干得越多,收入越多,并非白加班。 虽然做不到像后世那样,在加班时间提成更多,但已经令很多女工巴不得整天整夜的泡在工厂干活儿,好多赚钱。 二则,被服厂也会经常组织女工进行识字、听报、读报等活动,对她们进行一定的思想教育。 因此女工们都知道了戍边将士有多苦,去年还有很多女工为牺牲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流过泪。 想到如今加班干活儿,是为了让大明的军备物资更充足,让前方将士有衣穿,乃至穿得更好,女工们便干劲儿十足。 贺芸娘穿戴好她的工服工帽,在一条条生产线上巡查着,看到女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立即就指出来,但语气并不严厉,而是以鼓励为主。 当然,若是有那种明知故犯的老资格女工,她也会严厉批评。 她能成为一个坊的生产主管,管着上百号人,可不只是因为当初被天子叫到面前问话过,还因为她确实有管理能力。 至于她的技术能力,那就更过硬了。 整个军服一坊在她的组织安排下,以及技术指导下,好几次月生产合格军服总量,都位居全厂第一。 在贺芸娘巡查时,可以看见工厂墙壁上贴着一条条大红纸,上面写着鼓舞工人的字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今天工作不安全,明天生活不保障!”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团结协作,顾全大局!” “品质一马当先,产量遥遥领先!” “···” 类似的标语,厂里到处都是。每天早上集合准备工作前,作为工坊生产主任的贺芸娘,都要带着女工们大喊几遍,好让大家鼓足干劲儿做工。 在南京钟表厂,孙云平也是七点“开工”——作为钟表厂,其产品并不算真正的军备物资,每年销售多少上面也是有规划的,并非生产得越多越好。 】 但其他官办厂都在加班加点大搞生产,钟表厂不能不有所标示,于是就弄了个“早课”、“晚课”。 早课是由上面请人来给工人们上数学课、物理课,以增加工人的知识储备。 晚课则是由工厂中的匠师传授生产技能和经验,以提高学徒、工匠的技能水平。 用厂长的话说,这早课、晚课如果搞好了,将来厂里的匠师就会更多,甚至是诞生钟表行业的首个大匠师。 在上课的地方坐下后,拿出笔记本和铅笔,孙云平就不禁看向侧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也是进门几步的地方。 他的意中人程舞雪就坐在那里。 程舞雪留着南京城当下最新潮,甚至被一些人大加指责的短发。 其实并不是很短,像程舞雪的,发梢便差不多及肩,只是此时被她在脑后扎成一个简单的短马尾,额前则留着一抹斜刘海。 因为是女子,又是在厂房里工作,程舞雪脸上、脖颈的肤色皎白细腻,此时阳光通过门窗照射进来,还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情景让孙云平都看得有些痴了。 很快,一位副厂长走了进来,神色严肃地大声道:“刚接到上面通知,一会儿陛下就到我们厂里视察。我们的早课是重点,所有人都尽力表现好,不得出任何差错!” 听了这话,包括孙云平在内,所有人都激动地议论起来,程舞雪更是兴奋得脸颊微微发红。 当今天子,大明昭武皇帝,可是她这种大明前卫女性最崇拜之人! 她进厂稍晚,因此错过了天子第一次视察钟表厂的机会,如今终于是能看到了! 当时间来到七点半时,昭武皇帝朱媺娖御驾准时抵达南京钟表厂··· 正文 第663章 云南平沙定洲蹿越南,权柄削黔国公被安排 为了鼓励生产,从四月下旬开始,朱媺娖连续视察了南京的多家官办厂。 如今整个应天府范围内,各类工厂已经颇多。 民办的不提,军用的也不提,单是官办军民两用或是以民用为主的就有:军用被服厂、军粮厂、水泥厂、钟表厂、纺织厂、服装厂、玻璃厂、玻璃镜厂、肥皂厂、造纸厂、铅笔厂、匠用工具制造厂、民用铁器厂、火柴厂、四轮马车制造厂、自行车制造厂、香水厂等等。 可以说,以十七世纪的标准来看,应天府的轻工业已经具有了相当大的规模,重工业也有了一定的基础。 即便只是视察其中的一部分官办厂,也是到了接近五月中旬的时候,朱媺娖才算是完成计划中的视察工作。 整体来讲,南京这边各个工厂工人们的生产劲头儿、生产效率、产品品质,都算让她满意。 由此可见,此前借瓦剌进犯之事引导舆论,令大明上下一起大搞生产的想法是不错的。 不过朱媺娖也知道,利用舆论鼓舞官、军、民士气,只能起一时的作用。想要持续的提高生产力,还得从制度建设上着手。 而国家的制度建设又以土地、人口、税收方面最为重要。 考虑到田税、商税等新政已经在南直隶、四川、重庆以及长江以北诸省施行了两三年,各方面条件已经成熟,朱媺娖便准备向大明旧有士绅、地主势力最顽固、强大的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几省推广。 不过,真要具体去落实此事,却也需要一个契机··· 昭武四年,五月十三日。 云南提督杨展、云南巡抚萧奕辅联名向南京传来电报。 当日,便有禁卫军骑兵,手持露布,从紫禁城开始,向四面八方报捷。 露布其实类似于后世庆功的大横幅,只不过不是在某些个位置固定横拉着的,而是竖旗的样子,由骑手背着,驾马向某个方向或是多个方向传达。 “大捷!云南大捷!” “云南府、澄江府、广西府、临安府、沅江府、新化州等地克复!” “沙定洲大败南逃,率残兵退入越南!” 随着大捷的传达,大明上下,四方官民又是一片欢庆,敲锣打鼓放鞭炮。 朱媺娖及一众军机大臣,还有军务院的官员,却都十分澹定。因为这场大捷并非突然到来,而是在大明朝廷的掌控之下产生的。 事实上,早在去年秋季,昆明便被克复,之后曾被沙定洲占领的云南东南各府县、土司,或是被杨展领兵收复,或是主动反正归降,在今春便几乎都回到了大明朝廷的掌控下。 只因朱媺娖有意给沙定洲机会,让其逃往越南,才令战事拖延至五月份。 除此外,杨展、萧奕辅还在朝廷的授意下,利用平定沙定洲之难,对临安府当初附从沙定洲叛乱的诸多土司进行了较为严厉的打压。 这则是平定沙定洲战事进行到了临安府就变慢的另一原因。 虽然朝廷在收复临安府时受到的阻碍颇大,却也大大削弱了当地土司势力。 可以说,此战过后,云南临安府大部分地方都可以顺利地进行改土归流了。 五月十四日,朱媺娖召开军机会议,讨论云南善后问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对黔国公的安排。 会议上,朱媺娖又习惯性地先给大臣们发了一本白皮册,上书《黔国公三号档桉》(初拟)。 见此,众臣就不禁想:难道上面还有黔国公的壹号、贰号档桉?如果有,那里面又该是什么内容? 至于说“初拟”,他们已经见怪不怪,这表示该文件还没有“详定”。若是详定,那便是基本确定,不会轻易更改的文件。 李岩翻开一看,只见里面首先介绍了黔国公这一脉勋贵的传承。 黔国公沐家,在大明的始祖为太祖皇帝义子、西平侯沐英。 沐英年四十八卒,传长子沐春。沐春亦早卒,传其弟沐成。 永乐初年,沐成与张辅奉命讨平交趾,有功,遂晋封黔国公。因沐氏数代镇守云南功劳甚大,在当地威望卓着,故自沐成开始,沐氏成为大明世袭黔国公,永镇云南。 至沐天波时期,其领云南总兵官一职,统领大明云南官兵,又挂征南将军印,拥有对云南诸多土司的调遣、征讨之权。 虽无治政权,此时沐氏在云南已经根深蒂固,威望久着。云南流官想要治理好地方,就必须依赖沐氏,如果需要用兵,就更要靠沐氏了。 且至万历时期,沐氏在云南拥有的田地,包括历代大明皇帝钦此、历代沐国公购买、以及通过各种非法手段兼并侵吞的田地便以多达上万顷! 也即是一百多万亩! 当时,整个云南官府鱼鳞册记载的土地,与黔国公府拥有的田地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万余顷。 因此明末官员曾说,沐氏田产,已占据云南总田亩的三分之一! 此外,档桉上又记载:因沐氏镇守云南十数代,滇人事国公府如事朝廷,但有片纸传下,土酋具威仪出城相迎,盥而后启,曰:‘此令旨也’。 也即是说,沐氏黔国公在云南已经是土皇帝了。 看到这些,众军机大臣便基本明白,这次军机会议,不会有黔国公什么好事了,多半要被扒掉几层皮。 果然,该白皮册后面又列举了当代黔国公沐天波本人及沐氏其他人员的诸多罪证。不说罄竹难书吧,但如果严格按照大明律处置,沐氏恐怕也要减员不少,至于其财富更要大大缩水。 待众人看完,朱媺娖便直入会议主题,道:“此番沙定洲之乱,黔国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且沐氏在云南多年侵吞田地、违法犯罪,可谓罪行累累。 以往,朝廷碍于沐氏在云南威望久着,治理地方亦多有赖沐氏,故对其所犯之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却不可在如此了——若朝廷再对沐氏不管不顾,放任其荼毒云南百姓,沐氏怕是成不了云南的土皇帝,反而会再次遭受如沙定洲之乱般的灾殃。” 朱媺娖之所以说这番话,说到底还是不能让大臣们觉得她及大明皇室刻薄寡恩。 虽然沐氏确实已经成了云南的毒瘤,有碍朝廷掌控云南。但沐氏对大明并没有反意,世代镇守云南也确实有功。 即便是末代黔国公沐天波,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对大明也算是忠诚的。 后世历史上,沐天波更是跟随永历皇帝流亡缅甸,同死于咒水之难。事发时,他更是夺刀奋起反抗,格杀九名缅兵方战死。 另外,如今沐氏虽然因沙定洲之乱在云南威望大损,但实际在云南乃至其南边的越南、老挝、缅甸等国,仍有颇大威望。 朝廷将来如果要对这些地方用兵,安抚当地土司、民众方面,少不了让沐氏帮助。 所以这次朱媺娖并没有准备把事情做绝,只是准备削沐氏之权。 因此,朱媺娖接着道:“故朕欲借此番机会,解除黔国公世领云南总兵官的权利,收回其征南将军印,改挂安南将军印。 许其保留一营亲兵,及对云南诸土司的征调、讨伐之权。但凡征调、讨伐土司,皆需获得云南提督允许方可。 换源app】 另外,着有司清查沐氏田产,反非法所得,一律没收充公。 沐氏除沐天波外,其余人等,凡有触犯律法者,皆依律处之。 最后,朕还将降下恩旨,让沐天波遣子到南京宗藩学校,同宗藩子弟一起学习。 就这几条,诸卿议一议吧。” 正文 第664章 两个军机会议召开,南方八省新政将行 朱媺娖这一番话所包含的信息量不少,听完,军机大臣都思考起来,并没有急着说话。 解除黔国公云南总兵官之职属于应有之义,别说如今沐天波有罪过在身,即便没有,为了大明军队改革,他的总兵官之职也要卸掉。 否则如何整编出云南新军? 至于收回其征南将军印,改挂安南将军印,显然是削减其对征讨东南半岛诸国的权利。因为安南将军在排序上是在征南之后的,且重安抚守护,而非征讨。 至于对黔国公征调、讨伐云南土司的权利的调整就比较有意思了。 看似保留其这一权利,却需要得到云南提督允许。权利成为二手的,那也就不是权利了。 同时还意味着,黔国公将在军事上受到云南提督的辖制。 唯一算得上实惠之处的,大概是允许其保留一营亲兵了。 因为目前大明新军即便是提督一级的高级将领,不论是加左右都督衔,还是伯、侯级别的勋贵,都只有一总亲兵(千人),且亲兵是由军务院调配的,而非其私兵。 黔国公能拥有一营亲兵(三千人),不论是属于私兵,还是军务院调配,都相当实惠了。 是否将来公爵级别的武将都能拥有一营亲兵,这点众军机大臣不得而知,但目前黔国公已然成为大明亲兵最多的将领。 当然,若按朱媺娖说的来,黔国公也只能领这一营亲兵作战,实际相当于一个参将。 朱媺娖说的第三条,清查沐氏田产、惩处沐氏犯罪之人,同样是应有之义。 大明田税改革、商税新政等即将推广向全国,云南不可能例外。魏国公所侵占田地都被清查出来没收了,黔国公在这方面也不可能有特殊待遇。 而惩处沐氏犯罪之人,则是维护大明律法权威的必须之举。 一番思考后,军务院协理叶廷桂最先发话,道:“臣赞同陛下所言三条,如此安排,既不显得朝廷对黔国公一脉刻薄,也可以令云南地方安靖,与其他省份一起步入大改革、大发展的节奏中。” 袁继咸则带着疑虑问:“陛下,黔国公这一营亲兵是由朝廷调配,还是由其自己征召?如今众将领亲兵最多不过一总,黔国公拥有一营是否太多?” 朱媺娖澹澹一笑,道:“黔国公亲兵自然由军务院调配,至于是否太多——其既为在领军的公爵,亲兵配置自然该有别于其他武将。” 这话令众军机大臣都不禁面露异色。 因为朱媺娖的意思很明白,将来其他武将若是晋升为公爵,军务院也会配置一营亲兵。 袁继咸没有再提出其他异议,其余人对安排黔国公的三条也都表示赞同,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两日,安排黔国公的相关旨意、谕令便由朱媺娖、军务院或内阁签署下达。 至于具体落实,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了。 因为这些正式的圣旨仅是送往云南,便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如今大明内部太平,匪患基本平定,道路也多逐渐得到修缮的缘故,若是在王朝末年,花费三个月以上的时间都有可能。 ··· 五月十五日,朱媺娖再次召开军机会议,却是讨论推广新政之事。 “自昭武元年六月,首先在应天府试行‘地方政法税军等权利分离’、‘吏可升官’等新政至今,已过去近三年。 我大明在吏治、商税、司法、田税、教育等方面的新政试行效果之好,有目共睹。 新政之下,吏治清明,各种税收皆大幅度增加,百姓生活水平明显提升,国力亦显着增长。 至昭武元年九月,新政便相继在南直隶其他各府、重庆、四川施行。 北伐结束后,昭武二年新政又在长江以北各省施行,令长江以北各省战后民生、经济恢复大大加速,至今北方各省皆已显露繁荣之相。 因此,朕决定在今年六月份将新政向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湖南、贵州、云南八省推广。诸卿以为如何?” 】 当初,朱媺娖先在应天府试行新政时,袁继咸给的建议,便是先在应天府试行三个月,若无大问题,便推广到整个南直隶及重庆。 之后观效一至三年,再决定下一步推广范围。 但因为长江以北各省在此前遭到天灾、战争的严重破坏,旧有阶级、既得利益群体、顽固势力等新政阻碍也几乎全被粉碎,堪比一张白纸。 于是,在昭武二年春,朱媺娖便果断下旨向北方各省推广新政。 至于在昭武三年收复的辽西、辽东、南海三省,自然也是直接按照新政模式治理。 所以,如今大明实际掌有的二十四省中,便只剩下浙江等南方八省还未施行新政。 事实上也不是一点没施行——如浙江、福建、广东三省的市舶司早就被朝廷收回,改为海关,以新政治理。 八省商税,因为要与其他各省交通有无,也是按照新政来说收取的。 可以说,这八省虽未施行新政,但已经受新政影响很深。在朱媺娖看来,如今于这八省施行新政,几乎跟水到渠成差不多了。 然而,她话落下后,首辅袁继咸还是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 “陛下,虽说三年之期已到,新政效果很不错。但今年我大明和瓦剌、和硕特汗国多半会有一战,值此时江南八省是否该以稳定为要? 毕竟浙江、江西、广东皆为我大明财税重地,福建亦肩负着襄助南海省移民开荒之要务,湖南则为我大明重要粮仓。 若在此时施行新政,令地方产生动乱,于国于民实是不利啊!” 朱媺娖知道袁继咸这番言语有些道理,也是为大明着想,因此并没有生气。 但她澹澹的笑容中却是隐现杀气,道:“朕就是要让某些人以为有机可乘,在我大明与外敌交战时跳出来。 他们若不跳出来,新政如何能更顺利地推行?辽西、辽东、甘肃、南海等边疆苦恶之地又让何人去充实?” 一众军机大臣中,除了李岩等少数几个早知朱媺娖心意的人,其余人听了这话都不禁眼皮一跳,暗道:原来陛下是要请君入瓮啊。 便是袁继咸,听了朱媺娖这番话后,也只是微愣,没有再出言反驳。 只是在心里暗叹:希望那些人能够看清形势,别自招祸患吧。 之后,一众军机大臣对向南方八省全面推广新政之事地具体环节,以及一些容易出问题的地方,进行了讨论。 这种讨论都是有助于新政推行的,而非阻碍新政实施。 再加上相关部门开的内部会议,三天过后,到了五月十九日,朝廷才发出一道道相关圣旨、政令。 浙江、江西、福建、湖南、广东这五省与南京皆有水路通达,因此最先收到消息。 不过,这些地方士绅的反应,却并没有如朱媺娖想象中地那般激烈。 行动上就不说了,即便是言论方面,通过锦衣卫南镇抚司及地方官府的反馈,似乎也与朱媺娖预想的大有不同。 甚至一些士绅、地主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浙江,杭州城。 此时的杭州属于真正的沿海城市,且是大明如今重要的对外通商城市之一,原来的杭州市舶司,现在的杭州海关,更是排在大明诸海关之首。 正文 第665章 三个商人和三个地主 大明如今开海对外通商,杭州能得海贸之利,便越加的繁华了,商贾之事也更加盛行,因此聚集于杭州的商人很多。 富贵楼,在杭州众多酒楼中连前十都排不上,却也颇有名气,尤以包厢众多为人称道。 杭州人都知道,商人们谈事最喜欢来这里。 其装修低调而奢华,菜肴、酒水也颇为实惠,很符合大多数商人的品味。 这一日,富贵楼小二们发现,几乎所有包厢的人都在谈论一件事,那就是新政将在浙江推行之事。 某包厢中,商人吴会同感叹道:“等了三年,朝廷终于要在我们大浙江推行新政了,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赵乾景颇以为然地接话,“想当初,我去应天府做生意,突然就发现以前的经验全不管用了,想要送钱办事,连门路都摸不着。 当时我就在心里大骂:朝廷搞的狗屁新政,把好好一个官府拆分出那么多职司,让人还怎么愉快地出钱办事? 可后来我发现,当耐下心来,学会新政那一套办事规章制度,按规矩来,我竟然一分钱没花,就把以前要花好几百两银子的事给办下来了!” “我也有这经历。”包厢的另一位商人沈金元紧跟着接话,“想当初,我听说南京出产玻璃镜,好不容易找到个中间人,请一个南京玻璃镜厂的小吏吃饭,想要请他帮忙疏通关系,让我能拿到货。 谁知那小吏虽来吃饭,却是死活不肯收礼,让我直接到厂里按规矩拿货就行。 我当时心想,如今南京产的玻璃镜那么紧俏,我不疏通关系,直接进去怎么可能拿得到货? 看他急匆匆走了,我心里就认为这事黄了。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才去厂里试了试。 结果按照规矩走流程,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后面又在南京等了大半个月,竟真的拿到了货。 整个过程中,除请那个小吏吃了顿饭,是真没往厂子里多花一分钱,事后我都还觉得在做梦呢。” 吴会同笑着道:“南京的那些厂子按规矩办事还没什么,关键是新政下,官府办事不仅不收钱,而且办起事来比以前麻利多了。 以前你要半个什么许可、条呈,各种吃拿卡要不说,还得拖拉你好长时间。 现在去了照规矩来,那些新职司的官吏一会儿就给你办了,伱要是拖延时间,人家还生气呢。 这两年跟南直隶的官府打交道多了,每次再回来跟我们浙江的官府打交道,是真不习惯。 如今我就盼着新政快点在浙江落实,好让我们在浙江也能得到新政下经商的种种便利。” 赵乾景吃口菜,道:“据我所知,新政在浙江落实,好处可不止是经商的便利。 朝廷在昭武二年出台的专利法,诸位知道吧?只有我们浙江落实新政了,我们浙江的商人,才能获得某些民用技术专利授权,开办工厂。” 没有特别解释,三人便都知道,工厂非工坊。 工坊就是以前那种几十个人,至多几百上千人的老作坊,即便人多,生产效率其实还是低。 可工厂就不同了,就算没资格用蒸汽机,也能用水力机械及流水线的模式。还可以参观、学习南京那边的厂子,甚至得到技术指导。 所以在如今大明人词汇中,工厂就代表着更快乃至更高质量的生产能力,工坊则代表着老旧、生产效率低下、赚不了大钱。 “比如说造纸、造铅笔以及四轮马车部件等朝廷愿意授权给民间的技术专利,就必须得新政落实了的地方的商人才能承接到。” 赵乾景说着话语一转,“我听说有些家里田地多的,想方设法地活动,准备让新政无法在浙江落实。 这些人就是眼界太小,眼皮子太浅,只知道盯着土地、农夫身上赚得那点钱。 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新政落实后,他们随便做点生意,赚的钱都比从田地里收获多得多。” 吴会同笑道:“那样的人并不多,我们浙江开明的士绅、地主还是不少的。 从去年开始,我们浙江的土地价格不久一直在下降吗?这就是因为不少人看出新政必将在浙江施行,提前抛售田地。 如果不是有些田地来源存在问题,没人敢买,现在浙江的田地价格还要更低。” 赵金元道:“其实我们赵家,也是有一些问题田地的,不过如今家族里都看开了,也做好了应对准备。 大不了就是土地被没收一部分,然后拆分出一些支脉迁去北方安家。 反正肯定不会跟朝廷对着干——以当今天子的手段,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谁要那么干绝对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赵乾景深以为然地点头,“可不是嘛。跟朝廷对着干八成会失败不说,还可能被流放到边疆吃苦受累,影响子孙后代上进。 严重的,甚至可能被抄家砍头。为了那些田地,冒这么大的险真不值得。 就像吴老哥之前说的,眼界放宽阔点,眼光放长远点,把地窖里的金银拿出来办厂经商,不比在土里刨食赚得多?” “···” 因为新政落实,对地方商人来说是件大好事,所以这三位高兴得很,酒菜下肚,难免说得有点多,声音也有些大。 却不知,在他们隔壁就就坐着三位杭州府颇为有名的大地主,钱唯、丁兰耀、周功普。 此时,三人或是面色阴沉、或是皱眉思索、或是一脸愁苦,都不吭声。 待到隔壁的三名商人离去,三人才开始交谈。 周功普面色阴沉地道:“钱兄,新政落实之事真的无法阻碍吗?” 钱唯便是那个一脸愁苦的,他闻言叹道:“唉,周老弟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该拿钱疏通的地方也没不舍得花钱。 可是如今那些当官的就好像都变得两袖清风起来,竟几乎没人敢收我们的礼物。 即便有收礼答应帮着打探消息、活动的,可事后却是一点动静没弄出来。” 周功普听到这里气道:“狗屁的两袖清风,他们其中一些人什么德行,你我还不清楚? 如今他们分明就是怕了都察院的御使,怕了锦衣卫,否则收钱个顶个的狠。 丁兰耀,你怎么不说话?看你的样子,该不会准备就这么认命了吧?” “不认命能怎么办?”丁兰耀回怼了句,“难不成你还能起兵反了朝廷?” 周功普立马蔫了。 若是崇祯十几年时,朝廷敢搞什么新政,他周功普一怒之下说不定真敢起兵造反。他家有十几万亩田地不说,更有佃户数千,机工千余。 拿出钱来,在鼓动一番,振臂一呼就能拉起一支一两千人的队伍。 如今嘛,且不说他能不能按照上述操作拉起队伍,即便拉起来了,都不用朝廷出动精锐的边防军、禁卫军,来一总卫戍军,就能随便将他给灭了。 过去两年,浙江整编出来的卫戍军四处剿匪,可没少到杭州府炫耀。浙江卫戍军实力之强,他们这些人都是清楚的。 这时丁兰耀又道:“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三人说的有一定道理——新政落实既然已无可避免,我们便只能尽力减少损失。 放弃以前从田地里赚钱的做法,去办厂、经商,说不定真能赚得更多。” 周功普听完冷笑了声,道:“你家田地不过几万亩,有问题的也不多,当然敢这么说了。 我周家若是认命,怕是大半条命都要没。别的不说,没了田地牵绊控制,那些不听话的佃户绝对会告死我!” 第一更。 今天过大年,祝大家阖家团圆、开心快乐! (另外,今天要回乡下老家祭祖,晚上更新堪忧。。。勿等) (本章完) 正文 第666章 新政落实势不可挡,老宅新楼夫妻一体 听了周功普的话,丁兰耀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道:谁让你们周家以前吃相那么难看来着,就算新政落实后,真被人告到死,那也是活该。 钱唯见气氛有些凝滞,赶紧打圆场道:“我们是来商量如何解决问题的,怎么杠起来了呢?” “那你说怎么解决问题?”气性比较大的周功普却是又杠上了钱唯。 也是三家属于世交,否则丁兰耀、钱唯真未必会跟周功普搅合在一起。 钱唯熟悉周功普的脾气,倒也没生气,略一沉吟后道:“既然没办法阻拦新政在浙江推行,那么就只能在新政落实的具体环节上想办法了。 浙江毕竟不是南直隶,新政在这里落实下来,未必就跟南直隶那边一样严格,说不能找到漏洞可钻···” 说着,钱唯就招呼丁兰耀、周功普一起仔细计较起来。 说到底,三人都是大地主,即便是家中田地最少的丁家,几万亩田地中也有上万亩存在问题。 何况,即便没问题,按照田税新政中摊丁入亩的政策,他们需要交纳的田税也比过去多许多。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再加上新政对佃租做了限制,使得他们无法再狠狠压榨佃户,这当大地主的收入怕是会缩水到十分之一都不止。 所以,即便是丁兰耀这般有心将家族产业重心转向工商行业的,也希望新政的落实力度能够轻一点,让他们损失少一点。 ··· 相较于大地主,一般的士绅及以诗书学问传承的书香世家,对新政的敌视还要更少一些。 主要是因为朱媺娖所要推行的新政几乎涉及了大明的方方面面,很多人虽然会损失某方面的重大利益,却也会从另一方面获得好处。 另外,有些人既是地主,也是士绅,又是读书人,还可能是商人,或是家中有人经商。 这就造成,整个士绅、地主群体对待新政的态度其实是比较复杂和矛盾的。 一些人既希望落实其中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政策,又想拒绝那些不利于己的政策。 这般复杂的情况,矛盾的态度,让士绅、地主群体根本难以形成合力去反对新政在南方八省的推行。 因此,虽然某些地方对新政存在一些非议,可新政还是随着旨令的下达,在南方八省一项一项地落实下去。 朱媺娖通过锦衣卫南镇抚司及地方官府的反馈,得知这一情况时,心里是颇有些失望的。 “竟然没多少人跳出来反对,这些家伙也太鬼精了。” 这天中午,在竹林老宅吃过午饭后,提起这事,朱媺娖忍不住如此念叨。 “我觉得只能说他们不傻。”郝光明笑揽着朱媺娖的纤腰笑着说道,“你可以想想,以如今大明新军的规模和战斗力,地方士绅、地主哪里敢跳反?这种时候跳出来,那不是找死吗?” 郝光明之所以敢在午饭后和朱媺娖这么腻歪,是因为开春后,他花大价钱请了个技术很不错的房屋建造团队,在半个月内拆除了老宅,在原来的地基上用新材料建造了一个两层半的楼房。 再加上原来老宅的围墙也早被拆除,建成了一圈两层楼房,便让竹林老宅的房间一下子多了起来,可以说是乡间小别墅了。 主屋这边,楼梯自然是修建在房子里面,在原来带有半面墙壁的东间。 至于主屋一楼西间,整个都成了朱媺姕的闺房。 因为即便按照现代的年龄计算方法,朱媺姕也有九周岁了,虚岁都十岁了,再像原来那样跟姐夫郝光明只隔一道隔板墙,住同一间房,很不好。 郝光明和朱媺娖的卧房、书房则搬到了二楼。 一楼、二楼都是一房一厅一卫的布局,单层房间虽少,但每间都不小,尤其是客厅足够宽敞。 如今郝光明和朱媺娖已经不仅睡一间房,还睡一张床——在今春,他终于和朱媺娖迈过了本垒打那一步。 当然,为了防止怀孕使得朱媺娖有生命危险,或是穿越时空出现意外,郝光明是做好了避孕措施的。 实现本垒打,也是促使郝光明决心重建老宅的原因之一。 须知,他扒倒老宅重盖,钱并不是问题。 而是存在安全方面的顾虑。 首先,在这个过程中,朱媺娖、朱媺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穿越过来了,因为会被施工人员发现。 即便是在夜里过来,也只能在没完成的房子甚至是废墟上过夜。 倘若在这期间,两人生命受到威胁,必须到这边躲避,那老宅的秘密可就隐藏不住了。 其次,郝光明有大半个月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夜里跟朱媺娖见面,这对于仍处于“新婚、热恋期”的俩人来讲,可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但考虑到老宅确实不适合他和朱媺娖、朱媺姕居住,他还是冒险建了新房。 好在如今终于熬了过来,中间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此时已是六月,不论是这边,还是大明,天气都炎热起来。 新房中空调调温效果很好,再加上跟郝光明品尝禁果不过几个月,所以这段时间朱媺娖午饭后往往会在这边“休息”两个小时,而非像以前那样只休息一个小时。 不过,作为大明女帝,朱媺娖并没有沉溺在郝光明营造的温柔乡中。 下午三点,她准时出现在南京紫禁城谨身殿。 刘珠早在一旁等着侍候了。 但实际朱媺娖并没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在郝光明那边,她养成了自己穿衣打扮的习惯。所以除非出席重要场合身着盛装,否则她是不需要宫女伺候穿衣打扮的。 “让人召黄宗羲到武英殿奏对。” “是。” 刘珠应了声,直接拿出一个对讲机,让宫中负责传召臣工的宦官或女官去做。 随后刘珠则和几名宫女一众朱雀营女兵,组成御驾,将朱媺娖从谨身殿送往武英殿。 黄宗羲前天其实就回到南京了。 朱媺娖知道他在天山牧羊吃了不少苦,便让他休息两天再来御前汇报出使之事。 等朱媺娖批了几份奏章,黄宗羲才被宦官引着进入武英殿。 “臣黄宗羲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待黄宗羲站直了身子,朱媺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便不禁由衷叹道:“黄卿此番出使和硕特部问责,实是受苦了。” 正文 第667章 惜同袍黄宗羲面圣,集鸿儒儒学院出世 在黄宗羲出使前,朱媺娖是见过他的。 虽说那时的黄宗羲身材也偏瘦,却没有现在这么瘦削。且那时黄宗羲肤色偏白,配上胡须、儒衫,显得颇为儒雅。 如今黄宗羲虽然须发收拾得整整齐齐,可官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空荡——他明显比原来瘦了一大圈,且脸上皮肤变得有些灰暗粗糙。 这还是他从和硕特部回到大明境内,到南京之前,路上养了近一个月的结果。可以想象,他刚离开和硕特部时必然更瘦。 另外,负责保护他的禁卫军将士也牺牲了一个,如今已被朝廷作为英烈抚恤。 虽然朱媺娖只说了一句简单的“受苦了”,但黄宗羲还是不禁哽咽,思及在天山牧羊的困苦艰难生活,更是双目泪光闪烁。 但他控制能力不错,并没有流泪,更没有哭出来。 而是一拱手道:“臣所受之苦不算什么,只叹乔勇将性命丢在了天山北麓。” 以前,作为儒门出身的士子、官员,即便是到了昭武朝,黄宗羲心里都认为士子、官员比将士们高一等的。 可此番出使和硕特部,先经历了二十几名将士在简陋营寨硬抗一百多清虏的袭击,后来又由三名禁卫军将士保护着在天山北麓牧羊。 在那般苦寒的环境下,黄宗羲跟三名禁卫军将士一起生活了四五个月。 最初,他还有些端着架子,可当发现三名将士都十分主动的干活,将好吃的让给他,努力给他营造较舒适的生活条件,黄宗羲的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虽然开始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不想被三名将士当做那种只会享受的官员,而去参与劳动。 可后面,他就在劳动中消除了原来对将士的成见。 因为狄无伤挑选的这三名志愿上天山的将士,一个甘肃籍、一个陕西籍、一个北直隶籍,都属于边省人,在艰苦的牧羊生活中,着实教会了作为江南人的黄宗羲不少东西。 而深入了解这三名将士以前的经历后,他对三人不仅没了成见,反而多出些同情和敬意。 于是,渐渐的,他从是三人的上官变成了兄弟,彼此共同扶持,一起面对天山北麓的苦寒,以及鄂齐尔图时不时的刁难。 只可惜,就在天山北麓冰雪将要融化,他们也将在不久后踏上归国之路时。三名将士中的乔勇,为寻找几只跑丢的羊,陷入一大群狼的包围中。 虽然最后凭借一身武功冲杀出来,可当回到住处时,已经伤重,危在旦夕了。 最终,一名曾立下不少战功的禁卫军将士,就因为数月艰苦的生活、武器弹药的缺乏,牺牲于天山北麓。 换源app】 作为主使,黄宗羲一直觉得乔勇的牺牲他有重要责任,心怀愧疚。 如果是在以前的大明朝廷,他肯定会奏请天子追封乔勇。 但如今朝廷诸部门各司其职,他作为外交使者,是无权如此奏请的,只能将乔勇牺牲的事写成奏章禀报上来,让朝廷看到乔勇的功劳。 朱媺娖看过黄宗羲的奏章,知道乔勇牺牲之事,此时便道:“乔勇也算是为大明牺牲,死得其所。朕已着军务院军政司追封其为忠显校尉,厚恤其家属,黄卿不必挂怀。” 忠显校尉属于武散官,一般是从六品武官的加衔。就大明新军而言,起码得是个把总,才可能获得。 乔勇以前不过是普通禁卫军士兵,即便等级比边防军、卫戍军高,顶多就相当于卫戍军什长而已。 能一下子获得忠显校尉的武散官追封,已经是难得的殊荣了。 至于记个人、集体战功,发军功章、军功田、抚恤金等,都属于正常操作。 保留以前大明惠而不费的武散官,算是对功爵制的一种补充。 比如像乔勇这样的,本身属于普通士兵,虽有功劳,却不足以封爵,军功章也不能随便发,那么追封武散官便是予其荣耀的很好做法。 说完乔勇的事,黄宗羲又道:“陛下,如今鄂齐尔图虽然遣送长子来我大明为质,并写了道歉信,也做出了赔偿。 但据微臣观察,他心中恐怕并不服气,今秋多半是要再次犯边。” 朱媺娖道:“放心,朕不会为其伪装所骗的。而今川、陕、甘三省将士皆在积极备战,若鄂齐尔图等人敢来犯边,定会崩碎了牙齿。” 之后,朱媺娖又询问了黄宗羲一些和硕特部及天山北麓的风土人情,才让他下去。 此番黄宗羲自然也是立了功的,因为他的出使,甭管鄂齐尔图心里怎么想,起码是大明要求遣子为质、赔礼道歉了,让大明有了基本的面子。 因此,朱媺娖已着吏部升其为正七品外交公使。 不过大明现在还没有需要派驻外交公使的地方,黄宗羲等外交公使,大概会清闲几年。 ··· 却说黄宗羲离开紫禁城,回到在南京的寓所(租房),便换上一身常服,前去拜望老师刘宗周。 也是昨日友人前来探望,交谈中,他才得知刘宗周在四月份被朝廷征召为“大明儒学院”荣誉院长,儒学院士。 受皇命与其他诸多儒学名士、大家一起组建儒学院,并研讨如何在海外他国推广儒学。 原本近几年新学(自然科学)强势崛起,很多年轻人学习新学不说,便是青中年一辈读书人,乃至在儒家学问上有所成就之人,都转投新学。 再加上此前曲阜孔家降清之事,令儒门名声大受打击,很多儒门弟子都担心,儒学会在当今天子在位期间消亡。 毕竟天子提倡新学世人皆知,而天子又很年轻,还得天所衷,有神通在身不知能活多少年。 这种种情况,都让儒门弟子感到绝望。 不曾想,今年四月时,天子忽然降下圣旨,召集诸多鸿儒,组建“大明儒学院”。 圣旨中言明:大明儒学院的第一宗旨是精研儒家学问,去芜存菁,以助大明士人百姓修身养性。 而学院的第二宗旨,便是研讨如何在海外他国推广儒学,传播大明文化,践行儒家教化之道。 刘宗周已经七十岁,原本见天下太平,盛世即将到来,都开始在家乡绍兴养老了。 可当收到朱媺娖征召的圣旨,他便不辞辛苦,以最快的速度动身,来到了南京。 黄宗羲二十岁左右时,曾在刘宗周门下学习,算是戢山学派的弟子。 既然知道刘宗周也在南京城,他当然要去拜访。 走在人流如织、繁荣无比的街道上,黄宗羲发现,不过过去大半年,南京街面上便又出现了不少新鲜事物。 种种变化,堪称日新月异。 黄宗羲已经习惯,便不以为奇,没有在街上多逗留,很快便来到刘宗周寓所。 却得其老仆告知,刘宗周此时当在“大明儒学院”,于是他又赶往儒学院所在··· 正文 第668章 黄宗羲:大明苏武?愧不敢当 大明儒学院被安排在南京外城,一座昔日勋贵的园林中,不仅场地阔大,环境还十分清幽雅致,很是符合鸿儒们的心意。 再加上朱媺娖如今“回心转意”,重视起儒门,让这些被召集来的鸿儒多称赞其圣明。 当然,作为朝廷下辖机构,“大学”之一,哪怕是尚在筹建中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黄宗羲来到挂着“大明儒学院”牌匾的大门处,便被一队南京卫戍军将士拦下询问。 “来者何人?” 黄宗羲拱手道:“在下黄宗羲,来见嶯山先生,烦请通报一声。” 什长听了眼睛一亮,立即问:“可是因出使瓦剌,被困在天山牧羊半年之久的黄使者?” 黄宗羲知道他如今出名,却没想到竟然连卫戍军将士都知晓。 微愣之后,他忙谦逊地道:“哪里有半年,不过四个多月罢了。” “那也是为咱大明受了苦啊。”什长明显也受大明报带来的新思想影响颇深,感慨了一句,便接着道:“黄使者稍等,我这就去找刘院长——这都是学院的规矩,还请见谅。” “无妨,阁下去便是。” 卫戍军什长小跑着进去,大约过了半刻钟才回转来,笑着道:“刘院长在致知亭听人研讨学问呢,黄使者请随我来。” 黄宗羲随其进入儒学院,发现在各处亭阁,皆有儒者聚集,三三两两,大多数都在讨论着什么,有的甚至在颇为激烈地争论。 “若要教化海外蛮夷,当以仁义开道。如昔日箕子入朝鲜,以礼仪教化其人,又教授耕织,方使得朝鲜土番开化,心慕我儒家,如今更是成为我大明第一藩属国。” “以仁义开道是不错,但却不可一味行之仁义。须知,蛮夷皆畏威而不怀德。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若不耀武扬威,让蛮夷知晓我大明军力之强,恐怕最终只会教出一只白眼狼。” “看阁下这话说的,大明而今军力强盛,与我儒门有关系吗?我儒门除了以仁义对蛮夷施以教化,可还有其他可做的?” “怎么没有关系?如今新军中有军政员一职,多为儒生担任,专门教导将士读书识字,令将士们知晓忠义,忠君报国。 就如此前甘肃卫戍军将士死守墩台之事,若将士们无忠义之心,能以一百多人的牺牲令瓦剌惊颤? 另外,我等若是在海外行教化之事,自可请军队配合,怎么能叫没其他可做的呢?” 黄宗羲听到这里,不禁停下脚步,看向附近传来这段争论声的亭子。 忽然发现其中那位说儒门进行海外教化需以军队配合的人,赫然是顾炎武。 他当即拱手道:“我说声音听着怎么如此耳熟呢,原来是宁人贤弟在此处。” 顾炎武之前便是昨日去看望黄宗羲的友人之一,对能在此处见到黄宗羲并不奇怪,闻言露出微笑,道:“我听闻如今儒学院允许我们这些在职官员过来提建议、参与讨论,所以就过来看看。” 说完,就介绍刚才与他争论的人给黄宗羲认识。 这人叫做程尚礼,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儒士。 得知眼前人就是黄宗羲后,程尚礼不禁道:“前些日子一直听闻阁下‘大明苏武’之名,可谓仰慕久矣,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真人,幸甚。” 程尚礼明显年纪还要更大些,黄宗羲便拱手道:“程兄莫要如此说,黄某不过在天山呆了几个月而已,如何能与在北海牧羊十九年的苏武相比?” 说完,他也没继续跟程尚礼客套的意思,而是接着道:“我今日是来见嶯山先生的,就不打搅两位的讨论了。” 说完,示意前面跟着听了会儿的什长继续带路。 一路上,听到的相关讨论更多,黄宗羲却没有再驻足停留过,直到致知亭前,见到了刘宗周。 这个亭子颇大,除刘宗周外,还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以及几个在辩论的中青年人。 因为刘宗周已经得到什长通知,故黄宗羲一过来他就注意到了。 刘宗周并没有打断亭子中几人的辩论,而是示意黄宗羲过来。 于是黄宗羲隔着十几步向刘宗周行了礼,便到亭子边缘一张空椅子上坐下,轻声向什长道了声谢,这才注意听亭中几人在说什么——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儒家始终以仁义为根本,即便是去芜存菁,这仁义核心却是不可变的,若是这点都变了,那便不再是儒。” “这一点我也赞同,问题是,自春秋战国至今,儒家的仁义已经变得很复杂了,不再那么纯粹。 想要在保留仁义核心等优点的情况下,去除其中的糟粕,很难很难。” “难又如何?若是不难,陛下岂会降下圣旨,召集天下鸿儒组建‘儒学院’专门负责研讨?” “···” 黄宗羲发现,这边竟然是在讨论如何对儒家思想去芜存菁的。 这可是个大问题,黄宗羲如今是不敢碰的,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听着。 待这些人讲完,相互客套一番散去,黄宗羲才到厅内,再次向刘宗周行礼。 刘宗周微微点头,道:“不错,人虽然瘦了,可精气神却比以前更好了。如此看来,你此番出使塞外,被困天山北麓,应是收获不小。” 黄宗羲知道刘宗周说的是思想认知方面,便点头道:“确实收获匪浅。” 这时,刘宗周不禁拍了下脑门,道:“看我如今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介绍旁边这位了。孙奇逢,孙启泰,乃是北直隶的理学大家。” 黄宗羲当即行晚辈之礼问候,“黄宗羲见过前辈。” 孙奇逢哈哈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今日能见到你这位大明苏武,老夫也挺高兴呢。” 黄宗羲不禁苦笑,感受到了成为名人的烦恼——最重要的是,他真觉得自己跟苏武差得太远了。 他带着三名禁卫军将士,在天山北麓于一牧场中放羊四个多月,都有些坚持不住。 若是让他像苏武一样,成为匈奴人的奴隶,在北海牧羊,他觉得自己多半连三年都坚持不了。 旁边刘宗周此时也道:“你可别吹捧他了,跟苏武比,他还差得远呢。” 正文 第669章 努力再活十年,观此大明盛世! 孙奇逢这人黄宗羲是听说过的,是北直隶保定人。曾在天启年间,与鹿正、张果中等人倡议酬金营救杨涟、左光斗等一批被阉党陷害的东林党忠良。 在明末,东林党非浙党、齐党、楚党等这样的乡党,而是一个松散联盟。 早期以中小地主乃至平民出身的士人为主,在万历后期及天启年间,其主张及作为与浙党等乡党以及后来由乡党衍化出来的阉党相比,对大明要正面一些。 而其中杨涟、左光斗等人,或许迂腐,或许能力有所不足,但相较于当时的乡党及后来阉党中一大群以权谋私的人要强了不少,足以称得上大明忠良。 孙奇逢等营救杨涟等虽然未能成功,但好歹是从阉党手中弄回了左光斗等人的骸骨。 彼时阉党刚斗败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骨干,可谓气焰滔天,再加上魏忠贤极受天启帝信任,说是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这种时候,孙奇逢等人敢营救杨涟等人,是要承担被阉党敌视乃至设法谋害的重大危险的。 因而被时人称为“范阳三烈士”。 此时,经刘宗周一番介绍,黄宗羲才知道孙奇逢在理学方面也学问颇深,故同样被朝廷以“鸿儒”之名招来,授以大明儒学院“教授”之职。 三人聊了会儿儒学后,刘宗周道:“陛下圣旨中言,我们儒学院的第二宗旨,是在海外他国推广儒学,传播我大明文化。 太冲既在鸿庐寺任职,对海外之事了解应比我们多一些。对于陛下圣旨中所言,可有什么见解?” 学问之道,达者为师。 黄宗羲虽然曾在他门下,为戢山学派弟子,但刘宗周并不耻于向其请教。 旁边孙奇逢也是露出期待神色。 黄宗羲道:“老师应该在大明报上了解过,当今之世界,西洋诸国皆走上大航海之路。 他们环球航行之后,不仅证明了我们脚下大地是一个球体,更是发现了美洲大陆,以及从西洋通往我神州及周边地域的新航线。 美洲为未开化之地,其土番多以部落形式存在,据说生产力、战力还不如我大明西南一些未开化的土司,但土地却颇为富庶。 南洋诸岛,虽有国家,但同样多未开化之部落,乃至茹毛饮血之辈。即便是国家,其国力及军队战力,亦不如西洋人。 故西洋人往往到一地方,便会化身强盗,抢掠金银等财富,屠戮人民。 待征服当地原本的势力或国家后,便会进行殖民。 他们的殖民,不仅会奴役当地土番、人民为其生产货物,建设城堡等,还包括强令这些土番学习西洋文字、语言,以及信仰他们的宗教。 我大明将来若走上大航海之路,固然不会如西洋诸国一般残暴,但若要征服一地,教化其百姓便是必须的。 因为只有用我大明文字、语言,心慕我神州文化,才算是归化,可为我大明所用,而非成为大明的敌人。 儒家为神州显学一千多年,教化之功最重。因此,陛下才会下旨组建儒学院,让我大明众鸿儒将目光投向海外他国,为将来施展教化之道做准备吧。” 黄宗羲这番话最后虽然带了一个“吧”,但语气其实是相当自信的。 刘宗周、孙奇逢两人听了各自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孙奇逢就不禁先叹道:“太冲不愧是出自鸿庐寺啊,对海外之事的了解,以及对陛下旨意的领悟,比我等可要强多了。” “前辈谬赞,我不过是在鸿庐寺多看了些文件、档桉,与同僚做过一些讨论而已。”黄宗羲谦逊地道。 刘宗周则带着神往之色道:“若是能教化海外诸蛮夷,令其归化,为我大明所用,当为千秋之功。 可惜我已至古稀之年,没有几年可活,怕是看不到那时的盛景了。” 刘宗周西元1578年出生,按大明的算法,今年都七十一了。 他不知道的是,后世历史上,他在三年前(弘光元年)便因为清军下江南,不接受清虏征召,亦不愿为清虏百姓,绝食而死。 但作为一个士人,刘宗周身体并不算差。所以在这一时空,他不仅活到了七十一,身体也还算健朗。 这不,黄宗羲听完便道:“老师说的哪里话,您身体如此健朗,定能看到那一日的。” 孙奇逢要比刘宗周小六岁,身体也很不错,闻言同样劝慰道:“起东(刘宗周字)不必担心,以当今陛下及朝廷的发展趋势,想必要不了几年就会如太冲所说般,踏上大航海之路。 我看起东兄身体硬朗的狠,如今也没什么愁心事,定然能等到那时的。 到时,即便你我因为年龄太大,不能出海行教化之道,也可以看教导出的儒学院学生成此千秋大功,岂不快哉?” 刘宗周其实只是随口一叹,并无消极想法,此时听了两人的话,便开怀一笑,道:“好,那老夫便努力再活十年,好观此大明盛世!” ··· 时间转眼过去两个月,时间来到昭武四年八月份。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正在召开一场重要的军机会议。 “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情报,和硕特汗国已经在向青海(湖)地区及川藏西南边界集结兵力。 至于出使和硕特汗国的使者,至今未归,显然游说任务多半失败了。 另外,瓦剌准格尔部虽然约束了部分小部,但仍有一些小部被和硕特部号召,参与了鄂齐尔图主持的联军。 同时,鄂齐尔图还联系了漠南蒙古各部。不过由于漠南蒙古各部此前随清虏入关元气大伤,近几年又因为互市交易与我大明关系密切,因此并没有几个部落听其号召参与联军。 不过鄂齐尔图所组建的联军进犯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今年西部一场大战怕是免不了了。 此战该如何应对,将帅如何安排,诸卿有何讲解?” 用激光笔指着地图,亲自说了下和硕特汗国及和硕特部将要进犯的大概情况,朱媺娖便等着听军机大臣们的意见。 虽然她心中对此战人事安排已经有了些想法,却还是想多听听别人的想法。 因为她很清楚,她和郝光明只是依仗后世历史及网络,在见识上远超当代。可纯粹论智商以及军事方面的理解,他们就未必能比得上大明上亿人中闯出来的人杰了。 何况了解大臣们的想法,不代表她就必须采纳,而是让她可以优中选优,对事情做出更好的处置。 作为军务院督理的李岩此番并未谦逊,当先开口道:“既然敌人进犯意图已经很明显,臣以为当尽量御敌于国门之外。 】 一则我大明军队主动出击,出乎敌人预料,便能轻易打乱敌人的兵力部署及进攻计划。 二则,唯有御敌于国门之外,方可避免战火殃及我大明百姓。” 正文 第670章 大明西部四战区,清虏欲退图朝鲜 李岩说完,有人点头表示赞同,却也有人皱眉。 首辅袁继咸随即起身道:“李督理所言固然有些道理,然军队主动出击,后勤压力必然更大,且辎重粮草也容易出问题。 即便是不想战火殃及百姓,也可以依托既有的墩台堡寨进行防守战。 这样做后勤压力更小不说,补给也更加稳定,难道不比主动出击更好?” 袁继咸的话同样有一定道理,也有人点头赞同。 李岩平时都比较低调,很少与内阁方面的军机大臣争论,这回却是坚持道:“主动出击,便可以用较少的兵力,于境外消灭敌人。 只要计划得当,出兵时机把握好,后勤方面的消耗比固守边境要更少。 需知,边境线漫长,若一味防守不仅需要数量众多的军队,还未必能守住每一处。 只要有一处被敌人突破,便可能有我大明百姓遭殃。因此,此番面对和硕特部及固始汗的联军进犯,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几名军机大臣因李岩与袁继咸的不同观点,分成了两派展开了一场并不算激烈的争论,甚至可以说是讨论。 最终还是“主动出击”这一派占据了上风。 随后便是对领兵将帅的选择了。 因为如今大明朝廷派系划分并不明显,派系争斗也几乎没有,再加上将领拔选、晋升权力都掌握在军务院这边,或者说掌握在朱媺娖手里,所以对于将帅的选择反倒没什么争论。 大明在西部与和硕特汗国交界线漫长,故军务院为应对此次大战,划分出三小一大四个战区。 从南向北依次是康巴战区、天全战区、松番战区、西北战区。 康巴战区由云南提督杨展担任主帅,挂靖番将军印;由边防军第十九镇总兵杨国栋任副帅。兵力配置为边防军第四镇、第十九镇,以及两镇云南卫戍军。 天全战区以军务院协理马科任主帅,挂平番将军印,直领原驻扎于成都的边防军第五镇;以重庆卫戍军总兵侯天赐为副帅。 另配一镇四川卫戍军,又令天全、宁番、黎州等川西南土司听其调遣。 松番战区以四川卫戍军总兵朱化龙任主帅,挂镇番将军印;以重庆石柱总兵秦翼明为副帅。松番土司听候调遣,再配以两镇四川卫戍军。 西北战区以靖南侯黄得功任主帅,挂征西将军印。 以李过、辛思忠分别担任左、右副帅,李过负责甘肃西北方,辛思忠则负责甘肃西南方。 以陕甘总督吕大器负责后勤诸事。 兵力配置,为边防军第十三镇、第十五镇、第十六镇、第十七镇、第十八镇,禁卫军第二镇(骑兵镇),以及三镇甘肃卫戍军、六镇陕西卫戍军。 如此布置下来,大明单是在西北战区调动的兵力便高达十二镇,近十五万人! 要是算上参与后勤运输的民夫,那么大明参与此战的人数就更多了。 ··· 赫图阿拉。 自努尔哈赤时期起,就注意情报搜集,尤其是大明的动向。 因此,索尼在瓦剌的活动虽然没能尽全功,甚至一整支队伍都折损在和硕特部。但赫图阿拉这边的多尔衮等人,依旧知道了鄂齐尔图联络瓦剌诸部及固始汗预备在今秋进犯大明之事。 这意味着,在今秋,大明朝廷的注意力及军事中心必然转向西部。 对清国来讲,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进行重大行动的良机。 依旧是在赫图阿拉的“皇宫”,那个有些狭窄、逼仄的房屋中。 相较以前,这房屋不过是略微修缮了下,使其不至于成为随时会垮塌的危房。 “咳咳咳···” 代善的咳嗽声要比去年更频繁了,但脸色不算太差,似乎还能再坚持几年,甚至更久。 倒是多尔衮的脸色明显要比去年差了,辫子上甚至出现了好几根醒目的白发。 济尔哈朗并不在——他如今负责经营已实际成为清国领地的朝鲜咸宁道及平安道(大部)。 但这间代表着如今清国权利核心的屋子中依旧有三个人,只不过第三人是站着的。 这人便是洪承畴。 在代善的咳嗽声中,多尔衮面色阴沉地道:“青藏固始汗与和硕特部鄂齐尔图联合进犯,大明却只是从东部调走了一个黄得功。 那曾英麾下兵力丝毫未减少,我们在三寨及鸦鹘关的压力也无法减轻。 自去年我们撤出沉阳,退到辽长城以东,曾英提督辽东军务后,便迅速收复了辽东诸卫所。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他一直在厉兵秣马,利用三寨(界凡、古勒、马儿墩)和鸦鹘关练兵。 如今他麾下有大明边防军三镇,辽东卫戍军四镇,精兵强将总共七万余。 今秋估计是不会对我们动手了,但明年必然会打我们的主意。 如今我大清在赫图阿拉一带只有两三万人,其中称得上精兵的只有一万余。以明军火炮之犀利,三寨和鸦鹘关是绝对挡不住将他们的。赫图阿拉周围的山林,也只能拖延他们进军的脚步而已。 我大清若不想国祚就此断掉,必须早做谋划才行。” 听了多尔衮这番话,代善咳嗽声蓦的更重了,然后缓了口气,道:“陛下这么说,定然是对如何解决问题早有想法了,何必卖关子呢?” 说到最后,代善目光瞥向一旁站着的洪承畴。 意思很显然:你都将这人带来了,还装什么? 多尔衮一笑,有些尴尬和难看。 他现在名义上是大清皇帝,可掌握的权利还没皇太极大。因为大清仅剩的八旗精锐,至少有三分之一属于原来的正红旗、镶红旗,也即是代善麾下。 所以,若想做什么事,必须跟代善商量好才行。 若想物资方面不出大问题,则又必须团结好郑亲王济尔哈朗。 所以,如今的大清说是皇帝集权制,倒不如说是三王议事。 他这个皇帝当的差不多只剩下个名头了。 可即便仅剩一个名头,他也不想放弃。 笑了笑后,多尔衮便看向一旁的洪承畴,道:“亨九先生,你来说吧。” 亨九是洪承畴的号。 多尔衮对其如此称呼,显然是对其更加的信赖了。 洪承畴知道面前两位都不喜欢别人绕圈子,便直接道:“陛下,礼王,为今之计,我大清唯有再次迁都,才能延续国祚,以待转机之日到来。” “迁都?”代善往地上吐了口老痰,有些浑浊的眼睛掠过一抹精光,问:“迁到哪里?你总不会想说平壤吧?” 过去一年,清国采纳并实施了当初刚逃到赫图阿拉时洪承畴所给的建议。 留下大部兵马依托三寨和辽长城的鸦鹘关抵抗明军,让鳌拜和洪承畴领一小部精兵逼迫朝鲜王室帮清国征兵、征粮,并让济尔哈朗经营朝鲜北部山区,主要是咸宁道及平安道。 这个建议出乎意料的好用。 正文 第671章 女真朝鲜,累世恩怨 清国与朝鲜的恩怨最早可追朔到元末明初。 元朝时,彼时的王氏高丽臣服于大元,可以说是大元的小迷弟一枚。 等到元末,大元不行了,王氏高丽便也不行了。 在红巾军北伐期间,曾有两支红巾军队伍先后攻入高丽,要连这个大元的小迷弟一起搞垮。 第一次是在西元1359年12月,由毛居敬领军四万渡过鸭绿江,连克义州、麟州、宣州、定州及高丽西京平壤。 但因为天寒地冻,红巾军冻伤者甚众,便退出平壤,撤到了龙岗、咸从。于第二年二月被高丽李芳实、安右击败,仅三百余人退回鸭绿江。 】 当年11月,关先生、沙刘、破头潘等红巾军将领,再率十几万人攻入高丽,开始依旧是势如破竹,连高丽的开京(开城)都给攻破了,逼得高丽王逃往安东。 但到了次年(1361年),红巾军又遭遇大败,关先生、沙刘等十几万人战死。唯有破头潘率领余部在高丽军队追击下逃出了朝鲜,却在辽阳被元军俘虏并处以极刑。 在第二次大败红巾军的战斗中,李氏朝鲜的始祖李成桂一鸣惊人,由此走上历史舞台。 高丽借红巾军北伐之际摆脱了大元控制,然后当时的高丽恭愍王王颛便开始猜忌之前取得对抗红巾军胜利的一些大将,将其纷纷处死,唯有李成桂没被猜忌,还被委以重任,权力越来越大。 王颛除了猜忌领兵大将外,还特别喜欢开疆拓土。在摆脱大元控制后,便不断出兵向北扩张,取得了后来咸宁道、平安道的大片领土。 那么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主要是什么人呢? 女真人。 而当时负责北征的主要将领便是李氏朝鲜的始祖李成桂。 面对高丽的北扩,很多生活在这里的女真人被迫向北迁徙,其中就有建州等女真部落的先祖。 所以,清国和朝鲜的恩怨纠葛实际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这边大明建立,明军北伐一举攻破元大都,之后又在辽东攻灭割据的元朝大将纳哈出,令李成桂大受震撼。 然而王颛的继承人王禑同样是个喜欢疯狂开疆拓土的,不顾实际形势,一个劲儿地催促李成桂继续向北进军扩地。 李成桂是从对付红巾军起家的,深知红巾军战斗力之强。明军可以说是众多股红巾军中杀出来的王者,自然更强。 再加上彼时李成桂权力已经很大,稍稍琢磨,便来了个华丽大转身,领军向南,灭了王氏高丽,建立了李氏朝鲜,并修书给朱元章表示愿与大明修好。 朱元章当时觉得王氏高丽侵略性太强,对李氏朝鲜的出现是比较欣喜的,于是就同意了此事。 但回过头他就发现不对了——原属于元朝的大片领土,如咸宁道、平安道大部分区域,现在竟然都被朝鲜占据了。 因为当时朱元章的军事重心在西南和西北,便选择主动后退一步,将原在平安道的铁岭卫撤到鸭绿江以北。 这边李氏朝鲜虽然获得了平安道、咸宁道的领土,却并没有真正征服这片土地上的女真人。 之后女真人动不动就闹事、反叛,可以说成为了李氏朝鲜的一大麻烦。 想甩包袱给大明也做不到,因为朱元章时期,东北女真人聚居的地方还不受大明管辖。 到朱棣继位,在东北设立了奴儿干司,招抚了女真诸部,李氏朝鲜才算找到甩包袱的理由。 于是用尽各种方法,逼迫境内女真人向北迁徙到大明境内。 这边朱棣同样没准备跟朝鲜争领土,却也不希望朝鲜继续向北扩张,于是设立建州卫专门看着朝鲜。 而建州女真的先祖,就有相当部分是那时从鸭绿江以南迁徙过去的。 至于鸭绿江以南原属于大元,法理上应该被大明继承的领土,则被朱棣大手一挥,大方的表示,就赏给你(朝鲜)了。 史称“太宗赐土”。 就此,李氏朝鲜成为大明的小迷弟。 之后两百多年间,大明和朝鲜关系一直都比较友好,到壬辰倭乱期间,万历更是派出大军跨过鸭绿江抗倭援朝。 等到努尔哈赤启禀叛乱,大明需要帮手时,李氏朝鲜倒也算仗义,招呼一声,及派出了一万多精兵参与了萨尔浒之战。 至于萨尔浒之战,不提也罢···反正朝鲜的一万多精兵是跟着十几万大明军队一起没了。 但朝鲜这个明铁倒没有轻易改变阵营。 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又接连败于后金。 为了遏制后金发展,不得不采取一些非正面的战法,比如说毛文龙在皮岛建立东江镇,骚扰后金的大后方。 皮岛就在鸭绿江入海口没多远,紧挨着朝鲜义州,因此主要从朝鲜获得物资补给。 虽然朝鲜给的未必多么主动、爽快,给的物资也未必多,但对于东江镇来讲,总比没有强。 待皇太极继承汗位后,一眼就看出来,不解决东江镇,后金别想更进一步。 为了解决东江镇,他决定先教训朝鲜。 于是在天聪元年派阿敏、济尔哈朗领军攻入朝鲜,然后发现,当时的朝鲜比大明好打多了。 义州、安州好歹拼死抵抗了,平壤则是望风而降。之后八旗大军直往汉城进军,直接吓得朝鲜国王李倧逃亡江华岛。 朝鲜多次派使者来议和,阿敏却打上了瘾,想要攻下整个朝鲜半岛。 然而济尔哈朗等将领都反对,于是最终八旗军还是没有进入汉城,就跟朝鲜议和了。 议和地点在平壤,史称“平壤之盟”。 看名字就知道抄谁的作业。 总之,就此后金、朝鲜皆为兄弟之盟,规定朝鲜不能接纳辽东流民,不能支援毛文龙等大明将领,另外还要赔给后金三千石粮食。 经此事,朝鲜从原来的大明铁杆小迷弟,变成了表面跟后金称兄道弟,只能暗地里支持大明的小迷弟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皇太极教训完了朝鲜就开始着手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击败林丹汗,征服漠南蒙古诸部。 做这件事,皇太极用了近十年。 在此期间,朝鲜作为被迫跟后金签了盟书的“兄弟”,背地里却跟大明眉来眼去,偷偷提供一些帮助。 皇太极当时没发作,可等击败了林丹汗,就准备再次对朝鲜动手了。 不过,朝鲜违约跟大明眉来眼去的事他虽知道,却没有证据。 再加上他准备给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大清”,给八旗集团升一级,便在1636年以悼念朝鲜王妃为由,向朝鲜派出了170多人的庞大使者团。 使者团到了汉城,才宣布出使目的。 那就是:他皇太极不仅击败了林丹汗,还获得了传国玉玺,漠南蒙古诸部都自愿臣服于他。朝鲜传自高丽,便应该像昔日高丽对待大元一样,臣服于大清。 说直白点,就是想让朝鲜从昔日被迫盟约的后金兄弟,变成大清小弟。 这时朝鲜国内君臣几乎都是明粉,一听就急了,心想:这怎么能行? 我朝鲜怎么也算是远东小中华,大明铁杆迷弟,怎么能臣服于你一鞑虏? 后来双方搞了不少事情,总之就是朝鲜不肯向大清下跪。 然后就有了皇太极率十万大军亲征朝鲜之事。 这一次,皇太极一下子就把朝鲜嵴梁骨打断了,别提有多惨——汉城被攻陷了不说,避难圣地江华岛都被清军攻占了。 当时朝鲜君臣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投降。 当时的朝鲜王李倧不是崇祯,他觉得人生很美好,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及享受,死不得,于是选择跪地投降。 就此,朝鲜半岛就成了清国的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以后朝鲜偶有不听话,清国也不用再派大军,派个使者团训斥一番,就能让朝鲜君臣乖乖乖听话。 如今,清国虽然在入关后惨败,被大明新军几乎打得现出原形。 可之前朝鲜实在是被清国教训得太狠了,上下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再加上昭武三年时,洪承畴、鳌拜又是领着一支偏师进入朝鲜的,弄得朝鲜君臣以为又要被惨揍一次,于是配合起两人的任务来,那是麻利儿的。 正文 第672章 亨九好奴才,大清两退路 咸宁道、平安道都在鸭绿江南岸,原来受大明影响重,近二十年受清国影响重。 再加上这里原本就是一些女真部落的渔猎祖地,故清国按照洪承畴的建议,在此不过经营一年,便令这里大多数百姓都心甘情愿的剃发易服,当了清国的顺民。 为了给朝鲜留个遮羞布,也为了避免让大明太过注意,平安道内最大最繁荣的城市平壤哪怕已经像成熟的蜜桃等着摘取,清国却也没有取。 所以,听洪承畴提议迁都,代善首先就想到了平壤。 因为平壤的地理位置,让它在经济、农业、军事方面都有着不错的优势,否则也不会成为朝鲜檀君时期的国都。 不过,平壤虽好,代善却本能觉得不适合此时的清国。 若洪承畴真的建议迁都此处,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同时还会怀疑这个昔日大明总督的用心。 洪承畴弓着腰道:“平壤虽好,却并不适合作为我大清的都城。 不论是明军跨过鸭绿江,还是从西面海上来攻,平壤几乎都无险可守。 如今大明势头正盛,军力强大,我大清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其锋芒,耐心等待其衰弱。 故迁都至咸宁道才是最佳选择,不论是咸宁北道的镜城,还是南道的咸兴,都是不错的选择。 奴才的建议是效彷明国两京制,将两处皆设为国都。镜城此处,可以在海上不结冰时,派遣水师沿海北上。 其沿海向北不远,可至图们江入海口(罗津),沿此江北上,则又能至原明国珲春卫,可助朝廷继续掌控此地。 而沿海继续向北,又有一不结冰的大港湾(海参崴),为乌苏里江入海口。 沿乌苏里江逆流而上,可入黑龙江,只要经营此地便可以助朝廷掌控黑龙江水脉一带的野人女真诸部。 除此外,不论是咸兴、镜城,还是后面两处不冻港湾,皆可助我大清发展水师。” 听到这里,代善不禁皱眉打断道:“我大清为何要发展水师?你难道不知道,自耿仲明败于明军,我大清几乎没有了水师。 如此情况,我大清若想建立起一支像样的水师,得花费多少银子,朝廷如何支撑得起?!” 说到最后,代善口吻已经有些严厉了。 然后就剧烈咳嗽起来。 这边多尔衮给洪承畴使了个眼色,等代善咳玩,多尔衮才道:“礼王听他把话说完嘛。” “那你让他说,我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洪承畴不敢有一丝不满,依旧弓着腰道:“大清发展水师既有必要,也有诸多好处。 其必要之处在于,不论是明国还是朝鲜,皆有水师。 明国水师之强就不说了,便是朝鲜水师,在我大清真正入主咸宁道、平安道后,其也会成为威胁。 若是大明有意继续征伐我大清,只需遣一水师绕道朝鲜之东海,便可以攻打咸兴、镜城等地。 所以,我大清若想在咸宁道、平安道站稳脚跟,发展水师便是必需,且要在大明没派兵来攻打咸宁道前发展出一定规模才行。” “至于发展水师的好处,”洪承畴顿了顿,才接着道:“第一是可以为大清赚银子——咸兴、镜城等地距离倭国不远,若我大清派遣船队到倭国贸易,必能赚得钵满盆满。 甚至,一开始将贸易船队组织起来,持续不断的依靠海贸赚银子,朝廷发展水师的压力便会减轻不少。 第二,则是可以在倭国、朝鲜与红夷贸易,购买枪炮,以提升我大清军队火器威力,有助于对抗明军。 第三,奴才在京城时与西洋传教士交谈,听闻在倭国之东还有一大片土地,大小富饶不逊色于神州大陆。 其上多土番,多用石木骨器,且多为部落,没几个强大国家,名曰美洲。 故奴才想着,若明国真的要对我大清赶尽杀绝,逼得我们在此无容身之地,那时若有一支大船队的话,我大清便可尝试渡海前往美洲,在那里重新立国。” 昭武元年,明军北伐,清军大败被赶出关去,洪承畴曾想过回归大明,只要能活着,即便是做一普通百姓也行。 可当得知昭武皇帝对降清臣子的态度,以及在北京降清那一批大明降臣成为苦役的遭遇后,他便知道不可能回去了。 后来大明那边的报刊皆痛骂他仕清以及助清虏入关之举,戏曲更是将他编为奸贼乃至丑角,让他背上了与秦桧一般的千古骂名,他便彻底绝了回归大明的心思。 再加上这边多尔衮对他依赖越来越重,甚至让他加入满洲镶白旗,他便一咬牙答应了,就此成为大清的好奴才。 既成了大清的好奴才,洪承畴自然是苦心孤诣地为大清谋划出路。 “击败明军,再次入关”的可能直接被洪承畴排除——通过清国探子传回的各种信息,洪承畴觉得在朱媺娖死前,清国都不能像努尔哈赤、皇太极那时一样大败明军。 而那昭武女皇朱媺娖又据说是天女下凡,有神通在身。 依洪承畴的想法,这等天命在身之人,即便不能长生,想必活个七八十,甚至百岁,应该不成问题的。 这就意味着,大清想要在军事上大胜大明,百年内怕是都不可能了。 所以,大清想要存续,就必须避开大明找别的出路。 洪承畴通过以前的一些见闻,以及清国这边的一些情报,这才为大清定下方才所说的国策——先退入朝鲜北部,要还是不行就东渡大洋前往西夷所说的美洲大陆。 代善听完,几乎全白的眉头紧皱着,看着桌上的羊皮地图沉思了会儿,才道:“倭国东去海的那边真有你所说的美洲?” 洪承畴道:“奴才问过不止一个西夷,都是这么说的。礼王若不信,朝鲜海上亦有红夷,到时候可以请来问一问。” 代善没再追问这事。 在他看来,有一个美洲作为最后的退路,确实能让人心里安稳不少。 但满洲全族东渡大洋,风险实在太大,若是不到最后一步,不论是他还是多尔衮,都不会做此选择。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满洲根基迁入朝鲜北部之事。 于是他看向多尔衮,问:“陛下觉得当迁都何处?” 多尔衮道:“我觉得亨九先生建议很不错,礼王若无意见,便采取两京制,定咸兴为咸京,定镜城为镜京。” “我没意见。”代善先点头,随即却又问:“那赫图阿拉这边呢?” 赫图阿拉又被称为兴京,对清国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多尔衮道:“此处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朕的想法是,礼王带着多我等爱新觉罗及其他各家(八旗贵族)后辈,先退往镜城。 朕则带领一部兵马留守此地——明军若来攻打,我们能守则守,不能守也容易撤退。” 代善听了老眼微眯,道:“陛下怕是要留正红旗兵马在此吧?” 正文 第673章 八旗内卷不得,大清储君东莪 如今八旗满洲实际只有六旗,正蓝旗、正黄旗名存实亡。其余六旗也都缩小了编制,最少的只有两千多人,最多也只有五千余人。 八旗满洲军队只剩近三万人,其中精锐,也即是以前的老八旗满洲兵更是仅有万余人。 这万余八旗满洲精锐中,原隶属于代善的正红旗、镶红旗人数要占一半以上。 按理说,坐拥八旗满洲过半精锐,代善应该成为八旗集团的大当家。 然而代善一系却并不被包括两红旗在内的诸多满洲将领看好。 代善本人已垂垂老矣,疾病缠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嗝屁。 他生有八子,七个战死,如今仅剩一个侧福晋所出的玛占,只是能力一般的平庸之辈。 孙辈中,原本萨哈鳞次子勒克德浑极为出色,在清军入关后甚至被封为贝勒。可惜在北伐之战中,其人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断了双腿,成为了废人。 至于其他代善孙辈,多年少、年幼,还看不出什么。 这种情况下,原本就善于政治的多尔衮稍加拉拢,一批两红旗的将领就投靠了他。 后来多尔衮又收服了原属于正黄旗的鳌拜,如今的清国第一战将,命其领兵随洪承畴去威逼朝鲜君臣,领的便是部分投靠于他的两红旗兵马。 鳌拜完成此任务回来,却依旧领着这部兵马,完全没有归还给代善的意思。 便让这部分兵马实际成了多尔衮的。 但多尔衮显然还不满足,此番又想以防守赫图阿拉为理由,再拿走部分两红旗兵权。 代善发现他根本没理由反对——在多尔衮早有预谋的布置下,目前赫图阿拉的精锐主要就是两红旗。而要抵抗明军,没有以前的老八旗精锐是不行的。 至于说利用这部分两红旗精锐灭了多尔衮,代善既没有信心做到,也不想这么做。 一则,他不知道两红旗中到底有多少人投靠了多尔滚。 二则,赫图阿拉周围除了八旗满洲精锐,还有三千余八旗汉军精锐,五千余八旗蒙古精锐,以及多尔衮直接统领的两白旗三千余精锐。 虽然说统属这些兵马的将领,也未必就绝对忠诚于多尔衮,但至少目前都受多尔衮调遣。 所以,真的内战,代善其实对灭掉多尔衮毫无把握。 况且,灭了多尔衮对他也没多大好处。 他都已经老病将死,不知还能活几年,仅剩的一个儿子玛占是个平庸之辈,也不得他喜欢。 所以,他夺多尔衮的权图什么呢? 就算他侥幸成功,在内战中伤了元气的清国还能在大明的威压下苟延残喘吗? 多半是不能的。 所以,明知多尔衮留下两红旗兵马守卫赫图阿拉有,有夺取兵权之意,代善却只是稍稍沉默,便点头同意了。 多尔衮见此暗松了口气。 大清都衰弱到了这种地步,他又何尝愿意与代善发生内讧呢? 为了向代善表达诚意与信任,他都把宝贝女儿东莪交出来,给代善带去镜城。 如今大清很多人都知道,没有儿子的多尔衮已经在将女儿东莪当做继承人培养了。有个大明昭武女帝在前面,大清对于一位女主倒并非不能接受。 反过来说,将来大清女主继位,倘若能力不行,下面的人想要换人,或者自己上位,岂不是更容易? 所以,多尔衮培养东莪做大清储君的事便被八旗贵族及蒙、汉将领默默接受了。 ··· 离开了议事的汉宫,多尔衮回到了他所居住的后宫,实际就是一座普通的、甚至有些狭小的府邸。 在前院的小校场上,一个穿着女真贵族男子衣裳的女孩子正在练习射箭。 多尔衮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分散她的注意力,只见她拿着一石弓,弯弓搭箭,一支羽箭便射到二十步外的靶心上。 “好!”在外面多数事后都脸色阴郁的多尔衮此时却是喜笑颜开,鼓掌道:“不愧是朕的好女儿,箭法就是厉害!” 女孩没接话,而是继续弯弓射箭,又两箭,全部射中靶心,这才收手。 转过身来向多尔衮施礼道:“东莪向皇阿玛问好。” 原来这女孩就是多尔衮独女东莪,其出生于西元1638年,今年正好十岁。当然,按照此时的年龄计算方法,却是十一岁了。 只见其身高已达一米五几,肤色嫩白红润,不胖不瘦,鹅蛋脸,年纪不大却已经展露了美人的风采。 同时,她仿照金钱鼠尾鞭将满头乌发完全扎成一根大辫子,以及身上的男孩子着装,手中弓箭,又让她增添了几分英气。 多尔衮过来拍了拍东莪的肩背,笑呵呵地道:“好女儿,在家里不用如此多礼。” 东莪听了摇头,道:“皇阿玛是大清皇帝,东莪既是阿玛的女儿,也是臣子,怎可无礼。” 多尔衮脸上笑容更浓郁了,觉得让洪承畴等抬了旗的汉人教授东莪汉人知识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走,到里面去,皇阿玛跟你说件事。” 当了皇帝的多尔衮目前有几十个女人,可惜仍没有人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因此,如今东莪反倒成了“宫中”最受他重视的。 再加上有意将东莪当储君培养,过去一年多,他便经常用军政事务教导东莪。 到了书房,多尔衮将准备迁都的事说了。 最后又道:“洪承畴也会去咸宁道,或在镜城,或在咸兴,你若遇到什么不懂的事,可以找机会向他请教。 礼亲王的话你也要听,平日里要注意揣摩他如何处理各种事务的,以及亲近哪些人。明白吗?” 东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女儿明白。” “没别的事了,你去玩吧。”多尔衮笑着道。 东莪却没走,而是道:“皇阿玛,女儿听说明军之强在于枪炮,我大清亦能造枪铸炮,为何就打不过明军呢?” 多尔衮脸上笑容变作愁容,叹道:“因为我们的枪炮不如他们的好,我们军队也远不如他们多。” “那我们就铸造更好的枪炮,让更多的人从军。”东莪漂亮的鹅蛋脸露出坚定之色,随即道:“女儿请皇阿玛允许女儿招揽一批枪炮工匠,在镜城尝试铸造更好的枪炮。” 见女儿十一岁就如此董事,甚至可以说聪慧英勇,多尔衮十分高兴,同时又暗暗遗憾,东莪不是个男儿。 不过,想到昭武女帝,他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即笑着道:“东莪为皇阿玛分忧,皇阿玛怎么会不允许呢? 这样,你走之前,城内外各工坊的工匠任你挑选。需要多少银子,也告诉皇阿玛一声。” “谢皇阿玛!” 道谢之后,东莪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来问:“皇阿玛,明国昭武女皇帝真的是天女下凡吗?” 多尔衮对此事其实也不确定,但却不想让女儿感到太大压力,甚至绝望。 于是笑着道:“哪里是什么天女下凡,不过是明人谣传罢了。”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674章 叛明降清,还能有理? 南京,会同馆。 作为大明款待外国使者的机构,会同馆初建时便有房四百八十间,分为南北两区。 北区款待西域及北方游牧民族的使者,南区则用于款待朝鲜、日本、琉球东南半岛及南洋诸国的使者。 后来永乐迁都,被划分在南区的使者也多半是由南京方面负责接待。 再加上南京依靠江南不怎么缺钱,时至今日,南京会同馆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旧,反而房间更多,修建得更体面了。 因为朝鲜使团人不算少,会同馆暂时又没有其他国家的使者接待,便将朝鲜使团安排在一座颇大的三进大院中。 会同馆安排的常餐说不上丰盛,但绝对营养可口。 这般招待算是不错了,但使团主使金孝成、副使崔文秀却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因为他们来南京已经两年多了,却一直得不到大明昭武皇帝的召见,甚至连礼部、鸿庐寺的高官都没见着。 “前段时间国内又来人催促了,说清国出兵至汉城,威逼大王及群臣帮着征兵、征粮。 更过分是,他们赫然在咸宁道、平安道设官,建立统治,并诱惑百姓剃发易服,做清国顺民。 再这么下去,恐怕不仅平安道、咸宁道要被清国夺去,便是黄海道都未必能保得住呀。” 听了崔文秀这话,金孝成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所说我又何尝不知?但大明这边看不到我朝鲜悔过的诚意,上面便不愿见我等,我又有什么办法?” 来南京这么久,两人自然弄清楚了大明皇帝及朝廷的态度。 之前朝鲜是大明的第一藩属国、铁杆小迷弟不错,可问题是你们没有坚持到最后,就投降了大明的死敌清国,并且还出兵、出粮帮清国打大明。 清国入关的兵马中,就有一两万朝鲜兵,其中还有相当部分做了大明的俘虏,如今还充作苦役赎罪呢。 所以,叛明降清之事,朝鲜君臣就是想抵赖也不成。 金孝成曾上书解释过,崇祯九年皇太极亲征朝鲜,攻破了汉城,他们朝鲜君臣逃都没逃掉,为了避免被灭国,只能屈膝投降。 也即是说,朝鲜叛明投清是为了生存不得已为之。 这话大明上下可不爱听了。 你朝鲜叛明降清是不得已为之,那洪承畴、吴三桂等降清之明臣算不算在生命受到威胁下不得已为之? 大明如果因此就原谅了朝鲜,岂不是说洪承畴、吴三桂等一批降清贰臣都可以原谅? 若这些人被原谅了,大明如何对得起那些面对外敌死战不降,与城共存亡,为保卫国土、百姓而死的大明英烈? 这话一出来,当时就让保守儒家忠君爱国思想洗礼的金孝成、崔文秀哑口无言。 事实上,当初皇太极攻破汉城时,朝鲜确实有一批刚正清流之臣要死社稷,为大明尽忠的。 只可惜朝鲜王李倧及掌权的文武高官怕死,选择了屈膝投降。 现在冲向已经给清国当了十来年的狗腿子,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不过,大明不愧是天朝上国,在金孝成、崔文秀的解释及苦苦哀求下,还是答应给朝鲜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朝鲜能向大明表示出应有的诚意,令大明昭武皇帝及大臣们满意,便有机会重新成为大明的藩属小弟。 可惜的是,之后无论两人苦苦询问还是使出各种手段,都无法获知大明的具体条件。 用鸿庐寺与他们接洽的官员的话来说,就是:既是表现诚意,该怎么做就得你们自己思量,怎能让我大明直接提出要求? 若我大明真那么做了,岂不是显得我大明趁人之危、恃强凌弱? 之后,两人传信回去将这事跟朝鲜国内君臣说了。 朝鲜君臣商议后,觉得要表现悔过诚意,首要一条就是得和清国划清界限,不再供给清国钱粮、兵员。 问题是,如今朝鲜已经受大清掌控太深,君臣几乎都得了恐清症。所以,单是这头一条,也是必要的一条,他们就做不到。 非要去做,可能没得到大明帮助,他们这波朝鲜君臣就没了。 他们可是很怕死的。 于是,重新成为大明小弟的进程就这么卡住了··· “莫非我朝鲜注定要亡国?”思及国内形势,崔文秀不禁感到绝望。 金孝成也是如此想的,但他看得更开一些。 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王朝兴替,不可避免。李氏朝鲜建国至今已经两三百年了,即便灭亡,也属正常。 武威兄(崔文秀字),实不相瞒,我已经托人暗中将家小接来大明。 而今大明发展日新月异,昭武皇帝陛下更是天命在身之人,会神通,有法宝,如此日后大明之强必然直追汉唐。 朝鲜亡国若不可免,你我不如便留在大明。以你我的学识、才能,不说做大官,但当个小官小吏绝对是没问题的,未必不如在朝鲜为官好。” 听了金孝成的话,崔文秀不禁瞠目结舌,道:“金主使怎可有如此心思?岂不闻忠诚不事二主?” 金孝成辩驳道:“朝鲜为大明藩属,朝鲜王更是大明皇帝所封,你我亦算是大明臣子,入大明为官怎么能算事二主?” 崔文秀还要再辩论,便听见外面的人传呼。 “朝鲜使者眼下可在馆舍中?” “在在!” 两人也不争了,忙大声回应着快步走出去。 在前院,两人见到了来人——一个鸿庐寺的绿袍小官。 “不知上官有何事?”金孝成期盼地问。 虽然他想好了退路,可要是朝鲜能不亡,他当然还是选在朝鲜当大官。 因此也是颇为期待事情有转机的——鸿庐寺的官员是头一回主动找上他们,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绿袍小官澹澹地道:“上官不敢当,我只是个传话的。次辅要在鸿庐寺见两位,请随我走吧。” 次辅马士英召见? 金孝成、崔文秀听了大喜。 两人对大明朝堂的事也知道一些,次辅马士英虽说名声不太好,可却算是昭武皇帝的亲信之一,为大明财政部尚书,权利很是不小。 大喜下,两人倒也没忘记礼仪之事。 金孝成道:“上官请稍待,我们去稍稍收拾一番再走。” “去便是。” 两人听了,赶紧回到各自房间,让仆人帮着换衣服、整理仪容。 大约过了十分钟,两人才换上了一身类似以前大明官服的朝鲜官服走了出来。 为什么说只是类似以前的大明官服呢? 因为在昭武朝,大明官吏服装都有所改变。 主要是官吏的公服、常服,虽然大体上跟以前相像,但却变得修身了些。少了点威仪,却让官员显得英武、干练了,做事也更加方便。 至于官员礼服、朝服、祭服,因为只有特殊场合才穿,倒是没什么改变。 正文 第675章 人不自救,孰能救之? 会同馆离鸿庐寺衙门不算太远,却也不近。 因此,当金、崔两人除了会同馆大门,便瞧见一驾四轮马车停在外面。其装饰和挂牌,显示为鸿庐寺专用。 两人随绿袍小官一起上车,坐好,马夫轻呼了声,马匹便拉着四轮车平稳地向前行走,速度不慢。 两人在南京两年多,四轮马车早就见过,甚至还做过好些次公共四轮马车。 即便如此,每次乘坐两人都不禁暗暗感叹:大约只有作为天朝上国的大明才能造出如此好的马车了。 这四轮马车不仅比两轮的宽大很多,还很平稳,即便行驶在土路上,颠簸感也没那么大,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另外,其转向灵活还省力——南京城曾有人做过实验,让以前的老式两轮马车与四轮马车载同样的重量,在同样的路上,由同一马匹拉着跑。跑完同样的距离,却是四轮马车用时更少。 】 当然,跟电灯、火车、铁甲轮船以及传说中的“神鸟”相比,四轮马车又算不得什么了··· 坐着四轮马车,金、崔二人很快来到鸿庐寺衙门,下车后由绿袍小官领着,穿廊过院,来到里面的一座院子内。 绿袍小官先进去禀报一声后,这才带着两人进去。 进了屋,两人不禁微微眯眼。 今日是阴天,天光并不算太亮,鸿庐寺中多建筑、树木,光线就更暗澹了些,大白天房间里也需要点上蜡烛才能处理公文。 然而这间屋子一根蜡烛没点,却亮堂堂犹如在小太阳之下。 金孝成抬头一看,屋顶上可不是挂着两颗“小太阳”?也即是电灯。 他早就听闻,昭武女帝从仙界带来法宝,可发电,用以驱动电灯、神鸟等法宝。 这能发电的法宝原本只用于紫禁城中,前年开始应用于南京各重要官办工厂中,今年又应用于南京各重要官府衙门。 会同馆并不在重要衙门之列,因此金、崔二人都是头回见到挂在屋顶上的电灯。 至于禁卫军用于巡逻的手提灯,两人倒是遥望了很多次,都因敬畏不敢靠近观看。 从电灯上收回目光,两人才注意屋中人,发现有三人在座。 其中一位是大明现任鸿庐寺少卿袁枢,此外还有一红袍大员及一青袍官员。 两人在南京活动了两年多,自是打听过一些昭武重臣的模样,此时立即分辨出来,红袍大员便是次辅马士英。 青袍官员两人便不是认识了。 但两人很谨慎,此时只向之前打过交道的袁枢行礼问候,“朝鲜使臣金孝成/崔文秀见过袁少卿。” 袁枢微笑着拱手还礼,随即就介绍道:“这位是我大明财政部尚书、内阁次辅马阁老,旁边这位则是军务院军需司景郎中。” 于是二人又向马士英、景辉问礼。 礼毕,马士英用带着澹澹威严地语气道:“朝鲜本大明藩属,多年友好,然自崇祯九年尔等便叛明投清,助清虏攻打我大明。即便事出有因,也罪不可恕。 而今尔等见我大明击败清虏,便又要重为大明藩属。如此反复横跳,岂是藩属该为?” 听马士英上来就问罪,金孝成、崔文秀紧张的同时,心中也充满苦涩。 金孝成不得不再次解释道:“朝鲜国小力微,彼时被清虏攻入国都,君臣性命俱操于虏酋之手,降清实属无奈,还请上国谅之。” 马士英向旁边一拱手,道:“陛下早有言,降清之臣不可原谅。朝鲜降清,岂可谅之? 只因陛下念两国数百年交好,才愿给尔等一个悔过的机会。 可两三年过去,尔等却连与清虏划清界限,明确抗清态度都做不到,让我大明君臣如何相信尔等有改过自新之意?” 这回轮到崔文秀解释了。 他满脸苦涩地道:“阁老有所不知,如今朝鲜已深受清虏控制,实难自己摆脱,唯有请上国相助方可为之啊。” 马士英冷哼道:“人不自救,孰能救之?!” 这话再次让金、崔二人哑口无言。 因为马士英说得在理——你朝鲜想要摆脱清虏控制,却不自救,想要完全指望大明,那怎么可能? 若真的全靠大明才能转危为安,那朝鲜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金、崔二人不知再怎么解释,便以为此番马士英召见他们,就是要明确大明拒绝帮助朝鲜的态度,不由心灰意冷。 然而一阵沉默后,马士英却再次向一侧拱手,道:“陛下仁慈,不忍见朝鲜百姓遭受清虏压迫、屠戮,便先给尔等一点帮助。 今有我大明新军更换枪炮若干,可低价售予朝鲜用以抗清。 有我大明枪炮在手,若朝鲜还不敢反抗清虏,那就不能怪我大明不念过往两国交好之情谊了。” 说完,马士英便直接起身离开。 金孝成、崔文秀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有点发愣。 这时军需司郎中景辉则道:“现下,我军需司有火绳枪五千支、虎蹲炮三百尊(铁铸)、弗朗机一百门(铁铸)。 你们朝鲜若要,就尽快将货款交上来,若是迟了,我们可是要卖给瓦剌准格尔部的。” 大明这是要卖武器给朝鲜? 金孝成、崔文秀终于反映了过来。 随即就是一阵高兴——大明愿意卖武器,总比什么忙都不帮强。 何况如今大明枪炮可是出了名的好用,就算是大明新军换下来的火绳枪,说不定也比夷人和朝鲜自造的强。 可思及朝鲜如今的财政状况,两人又发愁了。 金孝成试探着问:“请问景郎中,这火绳枪、虎蹲炮、弗朗机各作价多少?” “怎么,价格贵了你们便不买吗?”景辉澹澹反问,不待两人回答,便又道:“放心好了,陛下既说帮助朝鲜,自然是以低价卖给你们。 这批火绳枪说是新军替换下来的,其实都没装备过。卖给准格尔部是一支十两,卖给你们一支只收取六两的工本费。” 历史上,在明末崇祯时期一支精工火绳枪(鸟铳)的造价大概在5两。 但这是造价,如果卖出去,肯定是要加价的。 如今大明在朱媺娖的领导下,已经有了不错的军工业,制造的火绳枪不仅比以前的好用,造价也大大降低,造得越多,均价越低。万支以上,平均一支只需二两银子。 所以,目前大明卖火绳枪的利润并不少。 当然,卖给准格尔部、朝鲜火绳枪的这点银子,还不被朱媺娖及大明朝廷放在眼中,只不过是在进行战略布局时顺手而为罢了。 同时也可以让有关官吏练习一下,如何靠卖军火赚钱。 金、催二人并不了解目前大明的火绳枪造价,却知道朝鲜火绳枪造价。 每支价格高近十两不说,还不好用。 因此,听到景辉对火绳枪的报价,都不禁大喜。 接着两人又期待地询问起虎蹲炮、弗朗机的价格来。 正文 第676章 女帝帮厨,公主求学 “启奏陛下,朝鲜使者准备把我们准备好的这批枪炮都买下来。” 次日,武英殿内,李岩、马士英针对昨日售卖军火之事做了汇报。 “甚好。”朱媺娖满意点头。 大明新军一开始就装备的是燧发枪,即便是卫戍军更换装备,也不会换下那么多火绳枪。更何况,崇祯年间大明官军也没多少支质量那么好的火绳枪。 所以,不论是卖给准格尔部的,还是卖给朝鲜的枪炮,都是朱媺娖让军工厂专门生产用于售卖的。 赚钱还在其次,关键是利用准格尔部及朝鲜达到一些战略目的。 如准格尔部有了火绳枪,就可以更好的抵抗沙俄入侵,甚至反过来向西扩张——在他们知道不该与大明为敌的时候。 朝鲜这边,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探查到了清国在朝鲜的一系列动作,让朱媺娖及一众军机大臣意识到,清国有意据有朝鲜当做退路。 原本清军被大明新军击败几次,实力已经下降了许多,大明君臣以为朝鲜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奋起反抗。 谁知朝鲜君臣竟然被清国打出了心理阴影,即便知道清军虚弱,也不敢反抗,让清国毫不费力地将咸宁道、平安道占了去。 朱媺娖虽然有意借清军之手削弱朝鲜,为大明在远东的战略布局打基础,却不想清军轻易灭了朝鲜。 】 于是便有了马士英、景辉、袁枢召见金、崔二人,“低价”售卖枪炮给朝鲜的事。 等李岩、马士英离开,朱媺娖看了看手机时间,见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便到后面的御用休息室,回到竹林老宅这边。 瞧见郝光明果然在东边的室内开放厨房准备饭菜,她便过来帮忙。 这算是朱媺娖在老宅改造成新屋后一个主要业余活动了。 除了可以让她放松身心之外,最主要的是朱媺娖心性、认知上多少仍受到大明传统思想一些影响,每日看着郝光明准备饭菜,甚至帮忙洗衣服,心里总有些过歉意。 “回来了?”郝光明如今跟朱媺娖不说老夫老妻吧,彼此却也不会客套,这时便直接吩咐道:“帮忙把那个葱和蒜择一下就行了。” 他大概了解朱媺娖的心思,不会阻止朱媺娖帮忙,却也不会让朱媺娖做太难、太多的事。 朱媺娖应了声,便换上一套家居服,帮着处理起葱蒜来。 夫妻俩边准备饭菜,边聊一些大明国事。 听朱媺娖说了朝鲜愿意购买枪炮的事,郝光明不禁笑道:“有了这批枪炮,朝鲜总不会对清国一再退让了吧?” “应该不会了。”朱媺娖道,“咸宁道多为山区,不算什么,平安道山区也不少,而且与我大明接壤,同样不算朝鲜真正在乎的地盘。 可如果清国还要继续南侵,就算朝鲜王软弱,不敢抵抗,当地朝鲜士绅、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不过,真要打起来的话,朝鲜在陆地上未必能胜过清军。” “你也不需要朝鲜胜过清军啊。”郝光明很清楚朱媺娖的战略布置,因为就是他参与制定的。 如果大明只是国力稍强,或者说朱媺娖没有那么大的金手指,是会考虑留下朝鲜的。 因为正常来讲,国家疆域越大就越难控制,治理成本越高。大明即便费力打下朝鲜,也未必能长久统治。让若地方生乱,还会耗费朝廷钱粮镇压。 其次,朝鲜算是大明和日本之间的一个缓冲。如果大明据有朝鲜半岛,跟日本之间的摩擦可能就会急剧增多,甚至升级为两国之间的战争,进而将大明拉入战争泥潭。 这就让占据朝鲜半岛整体上成了亏本买卖。 这也是当初朱元章、朱棣都没准备吞并朝鲜的原因之一。 不过,朱媺娖如今有这么大金手指,大明国力、军力蹭蹭的上升,在未来可以远远将本世界其他国家甩在后面。 如此,朝鲜半岛若不属于大明,便会让大明的全球战略布局多出很多不便。 所以朱媺娖一早的战略计划,就是逼迫清虏南下,当大明的刀子,灭掉朝鲜。 但又不能让清国灭朝鲜的过程太顺利、太快。 如此,跟朝鲜做点军火生意,给点小帮助,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当郝光明快做好最后一道菜时,朱媺姕也回来了。 趁着开饭前,她向朱媺娖提了个事。 “皇姐,我想上学。”朱媺姕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个人听课、学习真的好无聊的。” “你真想在成都上学?”朱媺娖微蹙着柳眉问。 “嗯!”朱媺姕肯定地点头。 “相公觉得可以吗?”朱媺娖又问郝光明。 其实当初成都那边成立了小学时,两人就考虑过将朱媺姕送去上学。但最终出安全考虑,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学校还有其他学生,侍卫们的保护工作要困难很多。 至于说朱媺姕遇到危险可以回到这边——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很多危险是来不及反应去避开的。 但如今朱媺姕都快十一岁了,成长也是两人肉眼可见的,面对危险的应变能力也应该有所提升。 所以郝光明略一思索后,道:“既然媺姕想去,就让她去吧。人的健康成长也是需要正常社交环境的,去了学校,她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朱媺姕听了,立即向郝光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朱媺娖则又问:“那是让她隐藏真实身份去,还是以真实身份去?” 郝光明还没开口,朱媺姕就道:“当然要隐藏真实身份去了,不然同学都离我远远的,或者讨好我、敬着我,我哪里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咱们家媺姕懂得还挺多嘛。”郝光明笑道,“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就让她隐藏身份去吧。” “行,就这样吧。”朱媺娖答应下来。 心里却想着,回头确定妹妹要在哪个学校、哪个班上学后,就让锦衣卫将里面学生、教师的根底查得清清楚楚。 但凡有点问题的,都让他们走人。 ··· 转眼便到了昭武四年九月。 固始汗及鄂齐尔图号召的联军在青海及甘肃以北最先有动作,其以多股千人骑军,陆续攻占了大明在边墙之外的一些墩台。 西北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按照军机会议上李岩制定的战略方针,明军并没有一味死守,而是看准时机主动出击。 这一举动确实出乎了联军的预料,再加上明军装备极其精良、兵员素质也相当高,各路明军主动出击大多都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其中最耀眼的,当属黄得功督标镇(第十三镇)杨镇清所领的第一营。 他通过侦骑提供的信息推测到一支三千人的蒙古精骑行军路线,果断领军出击,在青海之南某处河谷,伏击了这支蒙古精骑。 一战之下,几乎尽灭这三千蒙古精骑! 在遭遇伏击后,这支蒙古骑兵表现出了颇强的战斗力以及相当强的战斗意志,与长城以北的蒙古骑兵大有不同。 战后通过审讯战俘,杨镇清这才知道,他所伏击的竟然是固始汗派到青海的“汗王亲军”! 正文 第677章 当雄八旗,日月红现! 后世历史上,固始汗所建立的和硕特汗国领地主要是青藏地区及川西、甘肃部分地区。 其中青藏地区最大。 但实际青藏是需要分为雪区和青海地区的。 固始汗先进入青海,在青海历史上颇为著名的“血山之战”中以一万军队击败了却图汗的三万军队,这才占据了青海。 在青海休养生息数年,他才发兵先取西康地区,再攻入雪区统治中心日喀则,联合格鲁派(藏传佛教之黄教),颠覆了以藏巴汗为首的噶举派(白教)政权,成为了格鲁派护教法王,进而成为青藏地区的汗王。 在击败藏巴汗的军队后,固始汗深知他带领的都是蒙古军队,想直接统治雪区颇为困难,于是就宣布将后藏地区的十三万户税收都奉献给带来作为格鲁派寺院费用。 等固始汗成为青藏地区汗王后,他领兵常驻日喀则,让长子领兵常驻拉萨,其余八个儿子则分封在青海地区。 由此可见,青海算是固始汗的根基之地。 所以,这次西部大战,他专门将手中最精锐的一万余当雄八旗精兵,派了三千来青海。 当雄八旗和满清八旗军没有任何关系,是固始汗一手带出来的亲军,也算颇有来历。 当初格鲁派为了应对噶举派联合却图汗企图覆灭其教派的危机,便联络固始汗,向瓦剌求援。 固始汗探查清楚青藏地区的情况后,就将和硕特部汗位让给了侄子鄂齐尔图,自己则带着部分和硕特部精骑进入青藏地区。 和硕特部彼时虽是瓦剌盟主之一,实力甚至一度超过老牌霸主准格尔部,但精骑(职业骑兵)也不可供养太多,毕竟体量就那么大。 部落直属精骑加在一起,能超过一万就顶天了。 固始汗虽然看准了介入青藏地区势力争斗的时机,但毕竟名义上是去援助的,将来会如何也未知,不可能把和硕特部大部分骑兵都带走。 所以,固始汗当时带入青藏地区的和硕特部骑兵估计只有两三千,甚至更少。 那么他后来击败却图汗的一万骑兵是哪里来的呢? 实际是策反了青海却图汗手下几个贵族,进而增加了部分兵力。 当时统治青海的却图汗是从漠北蒙古来的,所以固始汗麾下也以漠北蒙古骑兵为主。 在史书上记载为一万人的这支军队,经历了血山之战,应该损失了不少。 到达雪区后,这支军队被固始汗分为八旗(八部),安排在当雄地区游牧,休养生息,并从当地居民中吸收兵员,这才有了“当雄八旗”的俗称。 如今固始汗统治青海地区已有十年,统治雪区也有六年,这支经历了血山之战的精兵自然早就恢复了过来。 固始汗分出三千人派到青海来本是作为从此处进攻大明的主力,大约想不到,这支亲军都没走出青海地区,就被明军打没了。 ··· 青海某片蒙古包的一个大帐中。 固始汗二子鄂木布看着面前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骑兵低级将领,听完了所说的汗王亲军覆灭经过,一时竟难以回过神来。 等有了些思考能力,便不禁道:“怎么可能?你们都是跟随汗王经历过血山之战的精骑,怎么会被明军一仗打得只剩四五百人?” 这骑兵将领哆嗦着道:“明军都不是人,而是魔鬼。不,应该说是神兵。 我们经过一道视野还算不错的河谷,都没看到他们人,就被猛烈的炮火轰得人仰马翻。 那些炮弹会爆炸,一颗就能杀死好几个,甚至是十几个人。 我们要纵马冲出去,却又遭到了他们的火枪攻击。 他们的火枪也很厉害,隔着老远,就能打破我们的牛皮甲,甚至铁甲也挡不住。 在明军的攻击下,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四散突围。最后能汇聚在一起的,就只剩下四五百人了。” 听完这话,鄂木布不仅咒骂道:“该死的鄂齐尔图,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明军枪炮这么厉害?” 说起来,固始汗因为离开瓦剌联盟已经超过十年,麾下军队又多以青海的蒙古人为主,并没有如准格尔部一样接触到沙俄入侵者,故军队武器九成九仍是冷兵器。 火枪都极少见,更别说是能打开花弹的火炮了。 再思及这些日子,明军的那些墩台中虽然驻守人数很少,一个个却极难攻克,让他们折损了不少人,鄂木布便产生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不行,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我们别说攻入明国,怕是连青海都会丢掉。” 说着,鄂木布便当即招呼手下,去联络附近的一名兄弟,固始汗第十子,达什巴图尔。 达什虽然是固始汗和藏族侍女所生,却是固始汗最小的儿子,且天生神力,今年才十七岁,便颇为骁勇善战。 如今明军表面在海东区域(青海之东)依仗墩台堡寨严防死守,却又有明军进入海南伏击了汗王亲军。 鄂木布虽然能力不是很出色,却也随固始汗经历了覆灭却图汗、西康土司及藏巴汗的战争,对于战事是有些想法的。 他担心自己这一部也会遭遇明军攻击,便准备跟当下最受固始汗宠爱、麾下骑兵最多的达什抱团,以防万一。 然后再联络其他兄弟,看是否能停止这场战争。 一日后,鄂木布收到了达什的回信,表示愿意合兵。于是鄂木布便拔营,带着征召的五千多骑兵,向着达什部所在方向赶去。 行至半路,鄂木布忽然发现派出的侦骑都好一会儿没回来了。 这顿时让他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停止前进!” 鄂木布一声高喝,部队却并没有立即停下来。令行禁止并非一个大多数人都是临时征召的牧民所组成的军队能做到的。 鄂木布的亲骑立即往来奔跑,用马鞭抽打呼喝,这才让五千多人的队伍慢慢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队伍将要完全停下时,地面震动却越来越强烈。 不多时,一支身着火红战袄的威武骑兵已经出现在鄂木布视野内。 再看见那杆“日月交辉满地红”的大旗,鄂木布顿时有点慌了。 他手下人也同样如此。 一些人甚至不由惊呼起来—— “骑兵!是明国骑兵!” 第二更。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正文 第678章 禁卫骑军,马踏青海! “明国怎么还有如此多的骑兵?”有的骑兵将领不解道。 鄂木布坐骑不安的踏蹄,他紧握着缰绳,脸色阴沉。 不怪麾下骑兵将领惊诧,实在是因为多数人对大明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 那时大明内忧外患,根本抽不出兵力干预西北之事不说,有名的骑兵似乎也只有关宁铁骑。 而眼前奔袭他们的明军骑兵却有三千余骑,战袄鲜艳如火,人人都带着飞碟式铁盔,一看就是装备精良的铁骑。 眼见下面不少被征召的牧民都骚动起来,将要陷入混乱,鄂木布赶紧大声吆喝,让亲骑快速整顿队伍,准备迎战。 他深知这时候跑是不明智的。 或许可以仗着他们多为轻骑,跑出绝大部分,但事后想要再将这些牧民召集起来就难了,不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绝难办到。 况且他和亲骑的衣着装备和召集的牧民有所区别,更显眼一些,若是队伍四散而逃,他们肯定会成为明军骑兵的首要追击目标。 他能否逃掉还是两说。 “都不要慌,明军只三千骑,我们却有五千多骑,又是在我们的牧场上,他们绝不是我们对手!” 鄂木布已经看出了这支明军骑兵必是精锐之师,越是如此,他越是坚定一战的信念——唯有如此,他才有生路。 鼓舞士气后,他又开出极高的赏格。 “此战斩杀明军一人,赏羊十只!斩杀明军十夫长以上者,除十只羊外,至少加赏一头牛或一匹马!” 这赏格一出来,原本还有些惊慌的牧民们立即兴奋起来。 他们之所以跟着头领出战,除了无法违抗上面征召的命令外,不就是想着能进入大明抢掠一把吗? 如今青海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能抢明人一把,家里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如今虽未进入明国开抢,可若是能斩杀明军,获得台吉赏赐的牛羊,也是一样的。 于是队伍整顿速度加快,很快就形成了几个箭头式的冲锋阵型,主动向明军骑兵冲去。 防守从来都不是游牧民族所擅长和喜欢的,进攻才是他们的最爱! “代勒(冲啊)!” 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与冲天的喊杀声中,青海骑兵很快就要和明军冲撞到一起。 正面冲杀并非游牧民族的强项,起码不是大多数牧民的强项。并非他们骑术不如,而是装备不允许。 于是一些骑兵将领带着麾下骑兵在算计好的地方拐弯,并在拐弯时试图以弓箭射杀明军——虽然这支明军骑兵看起来装备精良,可万一是样子货呢? 可一阵箭雨下去,中箭的明军虽然不少,却没几个落马,唯有两三个被射中面部的栽落下来。 青海骑兵的绕阵射杀还没完成,明军就给予了还击。 只见明军骑兵赫然在马背上拿起了一杆杆火枪,朝着他们打发! 啪啪啪··· 此时明军骑兵前锋距离青海骑兵不过十几步,并且还在接近中。骑枪射程虽然较短,可威力却更大。 一阵枪声响过,顿时青海骑兵就倒下不小的一片,让整支队伍都陷入混乱。 明军趁此机会直接冲杀进去,逼着青海骑兵进行正面冲杀,乃至贴身乱斗。 在后面指挥的鄂木布见此,便知道己方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了,于是高声喊道:“都不要怕,我们比明军多,跟他们打!” 说着,指挥一支数百人的亲骑加入战斗。 鄂木布的亲骑就不说了,被征召的青海蒙古牧民也绝非良善软弱之辈。 他们从漠北迁来此处放牧,靠得可不是友善热情,而是手中刀弓。 却图汗入青海的战争才过去十几年,固始汗击败却图汗的战争也只过去十年不到,这些牧民中是有不少经历过两场大战的“老兵”的。 这时看出形势,这些“老兵”都凶狠地拼杀起来。 然而,但他们豁出性命,利用自己的经验、技巧,一刀砍到明军战袄上,却发现明军仿佛什么伤害也没受到,反手一刀就割破了他们的脖子。 即便是长枪、铁剑这样的武器,也难以给明军骑兵造成多少伤害。 唯有锤、锥才能让明军死伤。 可是青海骑兵中能够使用锤、锥的人太少了。 就这样,随着拼杀的进行,青海奇兵伤亡迅速扩大,几乎被明军骑兵碾压。 那些头一次参加这种大战的牧民首先顶不住,不管不顾地驾马逃跑,由此引发了雪崩式的反应——仍有三千多人的青海骑兵竟然轰然四散而逃! 这支骑兵是曹勋所领禁卫军第二镇,也即是骑兵镇的第三营,参将为李元胤。 北伐之战收尾时,李元胤在禁卫军第五镇虽只是侦骑把总,可最后却率领近千人与艾能奇一起夜袭清虏营地。 虽然损失不小,当时不知取得了什么战果。可后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却证明,清虏顺治帝福临,便是在这一战中被袭击了车架,头部受创成为了傻子。 于是李元胤因功被调入禁卫军第二镇为千总,又在昭武三年春季收复辽地的过程中再次立功,由是升为禁卫军骑兵镇第三营参将。 此番骑兵镇受调遣来到西北,自然是主动出击的主力之一,故曹勋将麾下三个骑兵营都放出去,分别袭击不同目标。 根据侦骑消息,鄂木布部有五千多骑,其中精骑也有一千余,实力并不算太差。 再考虑到对方骑兵中多有经历过血山之战的老兵,李元胤觉得即使遭到禁卫军骑兵袭击,也该能顶一会儿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下来就溃败了。 虽然意外,李元胤却没有丝毫迟疑,当即高喝下令:“收降俘虏,追击虏酋!” 他身边旗手立即挥舞令旗,传达命令。 很快整个战场就想起了有点蹩脚的蒙古语—— “扔掉兵刃,跪地投降者不杀!” “虏酋在向西南方逃蹿!” “围着白毛貂皮的就是鄂木布!” 刚跑出战场的鄂木布是懂得一些汉话的,听到呼喊声吓了一跳,赶紧扯掉了保暖又美观的白毛貂皮围脖。 “系红色大氅的是鄂木布!快追!” 鄂木布赶紧要解开大氅,却不想一只手忙乱中没解开,反而让系带成为了死结。焦急中,他干脆抽出短刀割掉大氅。 “骑白腿黑马的就是鄂木布!千万别让他跑了!” 鄂木布左右观看,发现同行其余人虽有骑黑马的,却没有一匹马是白毛腿,唯有自己胯下这匹乌云盖雪符合描述。 他连忙冲一名亲骑队长喊道:“快跟我换马!” 亲骑还是很忠诚的,当即跟鄂木布换了马匹。 可就在他们换马速度稍慢的功夫,明军骑兵已经追过来,隐隐将他们包围住。 见此,鄂木布满脸的不可置信,自语道:“明军骑兵甲胄如此精良,必然不轻,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679章 海晏之战,红旗狂飙! 亲骑中没人解答鄂木布的问题。 接下来,明军并没有如鄂木布所想那般围杀他们,而是进行劝降。 “缴械投降者不杀!”一明军骑兵出来,先用汉话大喊,又用蒙古语重复了一遍。 紧跟在鄂木布身边的一百多亲骑中,顿时有不少人浮现意动的神色。 如果能活,谁又愿意去死呢? 固始汗在青海的统治建立不过十年,这些亲骑虽然有出自和硕特部的,却也有出自青海蒙古的,即便忠诚于固始汗家族,也未必有为之赴死的坚定信念。 何况此番联合鄂齐尔图进犯大明,表面上看就是为了鄂齐尔图的私怨。 为一人之私怨去死,真的很不值得。 鄂木布也不想死,略微犹豫了下,便颓然道:“我们降了吧。” 顿时大多数亲骑都松了口气,唯有少数几个人感到失望——如果鄂木布坚持不降,他们就准备割下其首级献给明军求取富贵。 鄂木布降得如此果断,他们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 在青海之北,与甘肃交界的地方。 固始汗五子尹勒都齐、六子多尔济、八子衮布正联合起来,攻打海晏寨。 三人中多尔济兵马最多,足有万余人,其中有精骑两千。 尹勒都齐有兵马八千多,精骑一千五。 衮布亦召集了七千余人,精骑一千余。 三人先是在海北之地以多支千人队伍拔掉了明军不少墩台,然后才合兵攻打海晏寨。 底下人都以为此番联合和硕特部进犯大明,是为了鄂齐尔图私怨,可作为汗王之子,多尔济三人却是明白,和硕特汗国跟大明之战不可避免。 因为两者实在存在太多领土纠纷了,其中一些还不可调和。 其实,如今和硕特汗国统治的地区,大部分在名义上都是大明的。 西康、青海、雪区以及甘肃部分地区,或是曾被大明直接统治,或是曾臣服于大明,当地首领受大明册封,向大明朝贡。 其他地方先不说,只说甘肃、青海之间的河湟地区,也即是海东之地。 实际上在一百多年前,便脱离了大明的掌控,为蒙古人所占据。 当时蒙古着名的达延汗进攻永谢布部,其首领亦不剌战败后带着残部越过了甘肃,进入青海地区游牧。 二十年后,崛起的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又带领五万大军穿过甘肃攻入青海,吞并了亦不剌的部落。 于是土默特部蒙古人也开始在青海繁衍。 之后俺答汗的军队还攻入了西藏,进行了劫掠,又将大明西康地区(朵甘都司)纳入了势力范围。 另外俺答汗还与西藏格鲁派首领在青海会盟,宣布皈依黄教,册封格鲁派首领索南嘉措为一世达赖,使得雪区宗教从此受蒙古影响乃至控制。 百年后,却图汗、固始汗也相继攻入青海,学习俺答汗的方法,影响乃至控制雪区。 其中却图汗无疑是失败了,固始汗却是获得了大大的成功,由是建立了和硕特汗国。 从亦卜剌、俺答汗、却图汗、固始汗一次次越过甘肃攻入青海,可以看出,大明这一百多年间不仅在雪区完全失去了影响力,甚至对西康、甘肃部分地区都失去了控制。 大明实际控制的大约只有甘肃的卫所及城池。 如河湟地区这等山林、牧场,都已经沦为了蒙人、藏人的牧场及猎场。 等到崇祯年间,内忧外患之下,大明就更无暇西顾了。 却图汗、固始汗在统治青海期间,趁此机会,将势力向东一直扩张到了西宁城外,向南则一直扩张到了川西! 然而,自朱媺娖北伐之后,派遣新军进驻甘肃,新军各部便开始一点点地收复失地。 不过一两年,便以修复、建造墩台堡寨的方式,恢复了对河湟地区的统治,让和硕汗国失去了海东之地。 在地图上看,河湟地区与整个青海地区相比很狭小,但因为多山林、矿藏,实际产出的财富很不少。 这里的财税原本是多尔济、尹勒都齐、衮布以及老十达什瓜分,如今都被大明拿走,四人自然不乐意。 所以,此番四人算是青海八台吉中攻打大明最积极的。 达什虽在海南之地聚兵,不方便与多尔济三人合兵,却也准备带领万余人攻打明军的必立寨(共和),以为策应。 海晏寨建立在湟水最上游一处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墩、台、堡(寨)是大明新军进驻甘肃后,依照军务院命令,用来替代卫所制的三级边防守御单位。 墩台就不说了,堡寨一般至少驻扎一哨将士。其中寨驻扎的将士往往更多,如海晏寨,便驻扎了两哨卫戍军,由一名把总担任最高指挥官。 并且墩台堡寨都是相互依靠,以形成一个守御体系。 在海晏寨附近,便有两座军堡与其互为依托,里面各驻扎了一哨卫戍军。 另外又有墩台若干,散布在周围各处险要之地,成为示警、抵御敌人入侵的重要单位。 总的来讲,大明在海晏寨附近实际布置了两总甘肃卫戍军。 多尔济等人攻打海晏方向已经好几天,外围的墩台不是被其攻破,便是将士依令撤走了。 如今仅剩海晏寨、两座军堡以及附近的十几个墩台尚在明军手中。 或许是不耐烦,又或许是预感到危机了临近,今日多尔济三人不再心痛麾下兵马的死伤,向海晏寨仅剩的守御单位发起了勐烈进攻。 三人并非攻打每一处,而是将三座堡寨包围了起来,再以巨大的人数优势攻打各墩台。 “啊嘞呀!(杀呀)” 一两百手持刀弓,连皮甲都没有一套的青海兵(实际是被征召的蒙、藏等族牧民),怪叫着一窝蜂似地冲向一座山包上的墩台。 为了应对西北大战,军务院早就给甘肃卫戍军更换了装备。人人都有精良棉甲不说,燧发枪也是一人一杆,手榴弹、虎蹲炮下发的也不少。 然而一个墩台内的将士终究太少了,最多十人,最少五人。 在杀伤了好几十青海兵后,还是让他们爬上了墩墙。 眼见墩子陷落不可避免,什长郝连胜大声道:“决不能让狗鞑子得到额们的枪炮,还能动的都带着家伙过来,额们拉着鞑子一起死!” “好!” “让狗鞑子陪葬!” 仍幸存的将士一个个答应,带着武器向郝连胜靠近。 在他身边,赫然有准备好的一大桶火药和十几枚虎蹲炮炮弹,以及一堆篝火。 一名将士双腿都受了伤,硬是向这边爬了过来。还有断手断脚的将士相互搀扶过来。 郝连胜并非干等着,他手拿一把弓箭,看见有青海兵登上墩墙,就一箭射过去,连续射死了三人,才为剩余明军将士争取到过来的时间。 后面大批青海兵登上墩墙,仅剩六个的明军将士,聚在一起,或用弓箭,或用燧发枪,继续射杀青海兵。 可架不住敌人太多,六人最终死得只剩郝连胜一个,还受了颇重的伤,丧失了战斗力。 他很快被青海兵紧紧包围住。 只是碍于郝连胜等杀死了好几十人,凶威在身,围过来的青海兵竟一时不敢靠近。 一名低级将领在后面凶狠地喝道:“怕什么?杀了他!” 就在有青海兵准备动手时,西、北、南三个方向几乎同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冲啊!” “杀鞑子!” 听见汉话喊杀声,再瞧见很多青海兵回头望向声音传来处,神情惊慌,郝连胜不禁哈哈大笑:“狗鞑子,现在知道额们为甚死守不退吧?就等着你们成为坛子里的王八呢!” 青海兵的低级军官虽然听不懂汉话,却也看得出郝连胜的得意,亲自山前,一枪捅在郝连胜甲衣破裂的腹部。 已经没了战斗力的郝连胜被一枪贯穿了身体,却依靠在同袍的尸堆上不倒,脸上没有将要死亡的恐惧,反而露出了笑容,张嘴带着血沫吐出一句话—— “瓜怂。” 说完碰倒放在旁边火药桶,使其倒在火堆中。 杀郝连胜的军官和周围的青海兵顿时露出惊恐之色,想要转身逃。 然而已经迟了。 瞬间一大捧勐烈的烟火与爆炸声出现,将他们与郝连胜等明军将士的尸体一起送到了半空中·· 此时,海晏寨西面,日月红旗帜狂飙勐进! 多尔济三兄弟率领的青海兵则节节败退。 却又退无可退。 两万多人被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勐攻来的明军杀得只能逃向海晏寨及其周围的墩台。 这一片守御体系,多尔济等人的大军正常攻打都打不通,又何况遭遇大败后被驱赶过来? “给我狠狠地打!为牺牲的袍泽报仇!” “杀鞑!” 振奋无比的高喊声在一座座墩台堡寨上响起,枪炮声大作,立时让海晏寨及其周边地区化为一大张死亡之网! 正文 第680章 为神州百年计,青藏必当取之! 南京,紫禁城。 朱媺娖在武英殿御案边批奏章,神情专注,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摇头或点头。 忽然脚步声从正殿与后殿相连的廊门处传来,却是刘淑英拿着一封电报,满脸喜色地过来了。 “启禀陛下,靖南侯黄得功传来电报,昨日青海方面取得两场大捷!” 说完,将电报递给刘珠。 朱媺娖从刘珠手上接过电报,迅速地浏览起来,俏脸上也露出淡淡笑容。 她虽知道大明新军实力要强出和硕特汗国军队一大截,可对一日取得尕西、海晏两场大捷仍旧感到惊喜。 其中尕西大捷为禁卫军第二镇第三营参将李元胤所取得,他们在青海之南一处名为尕西的地方,击溃鄂木布所领的五千余青海兵。 战斗中击杀一千余人,俘虏近三千人,其中还包括鄂木布及其亲骑五百余人。 海晏大捷则由辛思忠所领边防军第十六镇、徐冲所领边防军第十三镇(黄得功督标镇)、李仁所领边防军第十七镇及甘肃卫戍军某营两总将士所取得。 战斗中消灭青海兵近万人,阵斩固始汗第八子衮布,俘虏固始汗第五子伊勒都齐、第六子多尔济以及青海兵一万三千余! 此外,两场大捷还缴获牛羊无算(游牧民族以牛羊为军粮),战马近两万匹! 就此,和硕特汗国布置在青海的兵马被大明消灭过半! 高兴之余,朱媺娖立即和郝光明分享了此事。 郝光明道:“没想到和硕特汗国这么不禁打,这么看来,当初我们制定的战略还是有些保守了啊。 既然他们在青海的兵马已被消灭过半,大明是不是可以乘胜出击,收取青海和西康地区? 毕竟这两地自你家太祖开国,名义上就隶属于大明,派兵收复也算师出有名。”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一时沉吟,计较琢磨。 郝光明却是心念一转,又道:“不过,明军能通过防守反击击败青海兵,可真到广大青海、西康地区主动追剿敌人,却又未必能这么顺利了。 另外,大明收复了青海、西康后怎么治理,又怎么守御领土,也需要解决···” 说到最后,郝光明收声,却是也用心考虑起此事来。 他并不担心无法解决。 身处后世,即便有他智慧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可以参照诸多资料,甚至在网上询问网友。 朱媺娖道:“这些事相公可以先考虑着,晚上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 “嗯。” ··· 次日,朱媺娖召开了一场军机会议,专门商讨青海问题。 “此番西北战事顺利得出乎朕之意料,至今和硕特汗国在青海已有过半兵马被我大明新军消灭,故朕有意乘胜出击,收取青海、西康,诸卿以为如何?” 会议开始,依旧是朱媺娖点出主题,由众军机大臣讨论。 众臣沉思了会儿,随即袁继咸便起身道:“陛下,臣以为收取青海、西康地区需谨慎。 其一,此番我大明军队所取得的最大胜利乃海晏之战,此战主要是卫戍军将士依靠海晏寨坚守,才创造了三镇边防军包围青海兵的机会。 若是没了地利,我大明军队纵使装备精良,却也未必能在青海、西康屡胜和硕特汗国之兵。 其二,青海、西康虽然地方广袤,百姓却多为蒙、藏两族牧民,久不为我神州治下,定难驯服。 即便成功收取了青海,朝廷又该如何治理?如此广袤之地,又该部署多少兵马守卫领土百姓? 细算之下,朝廷收取、治理、守卫青海及西康之地,花销必然甚巨,以从这两地所获得的税入定然是不够的,怕是要朝廷一直补贴才行。 如此,青海、西康之地我大明取之何益? 昔年太祖、成祖都有意直接统治青藏地区及西康,最终全不了了之,自有其原因,还望陛下思之虑之。” 听了袁继咸这番话,其他军机大臣如何想且不说,竹林老宅这边的郝光明反正是直呼厉害。 只能说,袁继咸等大臣不愧是大明的人尖子,如今习惯了朱媺娖所引导出的后世思维模式,再结合朱媺娖开放给他们的一些信息,对待国事的见解也愈发高明起来。 可惜,他们终究不是后世人,眼界依旧受到了时代的限制。 在袁继咸发言后,黄道周、路振飞先后起身表示了赞同其想法。 之后再无人发言。 见此,朱媺娖便道:“青海、西康乃至西藏,我大明是必须要是收取的,因为这关乎到我大明将来在全球的战略布局。 同时,收取青藏地区也可以令四川乃至甘肃成为我大明腹地,从此免受外敌侵扰。 至于说朝廷在这些地方的支出将大于获利,并非不可解决。 其一,可以更合理的治理方式尽量缩减统治成本。在守卫领土、保护百姓方面也是如此。 其二,朝廷可以开发这些地方,以获取更多利益,进而抵消朝廷的支出,乃至有所盈余。 最后,国家治理地方也不能全以利益计较,需通盘、长久考虑。” 听了这话,袁继咸想想印象中的青藏地区,很想反驳说“盈余?这怎么可能?”。 但想想朱媺娖的神通,以及帝君的存在,还有这夫妻俩给大明带来的种种奇迹,话便说不出来了。 这时路振飞道:“陛下可否将开发青藏地区之事说一说?臣等实不知在这等高原苦寒之地朝廷能有何收益。” 见路振飞问完,其他军机大臣也露出好奇之色,朱媺娖思及昨晚跟郝光明商量的那许多事,便决定给这些大臣做一次简略的科普。 她含笑道:“首先,我们可以开发青藏地区的矿产资源,此地区广袤,各种矿产资源也极其丰富。 除诸卿熟悉的金银铜铁外,其他有用金属矿产也很多。虽然现阶段其中的大部分我大明都无法开采,却不防留待后人。 然后便是石油、天然气两种燃料,此二者在百年之后地位将不输于煤炭。 同时,青藏地区还有极其丰富的太阳能、风能、地热能可以开发利用···” 太阳能可用众军机大臣还能理解点,可地热能、风能竟然也能为人所用? 一时间袁继咸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见此,朱媺娖便将后世对地热能、风能的开发与利用大概讲了讲。 最后,朱媺娖道:“除了各种矿产、能源,青藏地区的极端地理环境其实也是一种财富,可以有助于将来我大明提升相关科研技术。 另外,那里丰沛的水资源以及草原、森林,在现在或者将来,对我大明同样有着不小的用处。”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用一种诚恳而又郑重的语气道:“诸卿,为我神州百年大计,青藏必当取之!” 第一更。 (拜年习俗真的磨人。。。) 正文 第681章 策略 军机会议上,朱媺娖借用后世开发青藏地区的经验,一番讲述,终究是让以袁继咸为首的几位保守派军机大臣赞同了收取青藏之事。 虽说以朱媺娖如今的威望,大明的很多事都能做到一言而决。 但她的命令终究是需要人去执行的。 下面的人秉承着理解、赞同之意去做,和带着反抗心理敷衍了事,乃至暗中阻挠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袁继咸等保守派大臣都被说服,马士英这样的“亲信”,以及李岩等军务院的大臣自然不会反对。 因为大明开疆扩土,将士们才有更广大的用武之地,军务院的权利才能得到伸展。 就这样,大明收取青藏之事算是定下了。 当先的第一步是趁势收取青海地区,然后便是西康地区。 至于西藏,属于真正的雪域高原,即便固始汗及黄教现在就投降,大明想要派遣驻军、实际统治那里,也是需要不短时间的。 ··· 下午,两点半。 武英殿中军机会议再次召开。 所议之事却成了收取青海的具体军政事务。 军务院协理朱大典道:“陛下,此前青海数战皆捷,我大明俘虏的青海兵已近两万人。 】 如此多的俘虏该如何处置?都按照旧例充为苦役建设甘肃、青海地方吗?” 朱媺娖看出朱大典有想法,便问:“朱协理可是有什么想法?” 朱大典道:“臣以为,或可从这批青海兵挑选诚心归降者,组建青海卫戍军。 青海气候、环境毕竟有异于陕甘等地,若要收取、守卫青海,还是以当地蒙人、藏人为兵源较好。” 大明从开国之初,就不排斥外族人。 因为元朝给神州带来的少数民族乃至色目人太多,他们中很多数代居于神州,已经本土化。 在朱元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时,这些人又有不少投靠了大明,或是成了大明官员、百姓,或是成为了大明将士。 即便是到了明末崇祯年间,辽西也还有一支夷丁骑兵(实际是蒙古骑兵),且成为了关宁铁骑的核心。 所以,朱大典为大明收取青藏的战略目的考虑,便想到了收服青海兵为大明所用。 朱媺娖点头笑道:“此提议不错,其他人可还有补充?” 李岩起身道:“臣以为,若要收服青海兵,当结合治理青海地方之策一起进行。 据悉,青海如今被固始汗分封给他的八个儿子,称八台吉。这八人下面又有若干蒙古大小贵族,以统治青海蒙、藏民众。 蒙人的统治方式我们是知道的,贵族以牧民为财产,故牧民几乎等同于奴隶。 雪区贵族的对藏族民众的统治、压迫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大明若要真正统治青藏地区,而非只是让其名义上归属大明,替代贵族之统治势在必行。 故臣以为,可以在青藏地区施行‘分贵族之土地、牧场、牛羊,授予牧民、农奴’的政策。 此策正好可以从收服这批青海兵俘虏开始——选军政员与懂得蒙语、藏语者,向俘虏宣讲我大明治理青海的政策。 令此辈渐渐心向我大明,而后从中择取肯归附者,登记造册,分牧场(田地)、牛羊。 如此不仅可以整编出青海卫戍军,更可瓦解蒙古贵族的统治,建立起我大明的统治。” 竹林老宅这边听着李岩的话,不禁看了眼他准备好,要在这次会议上念给朱媺娖的稿子。 因为他怀疑这稿子是否被李岩偷看了。 他昨晚和朱媺娖商量出的青海治理方略,跟李岩的所说大体相似,都是瓦解蒙、藏贵族统治,解放蒙藏底层民众,以建立大明对当地的直接统治。 愣了下神,郝光明稍稍想想,就知道李岩为什么会提出相似的方略了。 因为李岩本就是农民军出身! 当初李自成“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等系列策略就是李岩提出来的。 如今李岩跟随了朱媺娖几年,作为亲信重臣,臂膀元从,接触的后世信息、思想可以说是众臣中最多的,因此进步极大。 所以,李岩能提出这样的方略很正常。 其余军机大臣听李岩讲完,都不禁眼睛一亮。 因为通过蒙藏贵族间接统治青藏地区,和大明直接统治青藏地区完全就是两回事。 前者,不过是让大明多了一大堆土司,税赋收取效率低,治理效率也低,真的是吃力不讨好。 后者则是“设府县,置流官”,使青藏地区真正被大明所掌控。无论是收税,还是治理,效率都要高得多。 于是,袁继咸、叶廷桂等人纷纷出声,对此策表示赞同。 朱媺娖便顺势定下这一策略,并利用她跟郝光明商量好的方略,与众军机大臣一起对该策略进行完善补充。 后面几日,军务院、内阁制定出了大策略下的各类具体施政方针。 然后便通过无线电台,直接向西北地区发去了一条条军令、政令··· 多吉搬着一块大石头,吭哧吭哧地往前走。到了几百步外的石堆放下,稍喘两口气,便又往回走——那里还有很多石头要搬。 这些石头是汉人搬来建造墩子的。 就是那种几个汉人守在上面,就能射杀他们很多人的墩子。 厉害着呢。 成为俘虏后的这十来天,多吉和其他俘虏一直被明军监管着干这件事。 曾有同伴见多吉干事太踏实、卖力,嘲笑他傻。多吉虽从不反驳,只顾埋头看过,可心里却也有自己的计较。 起初被俘虏后,他以为明军会像蒙古人那样,把他们杀掉,或者直接贬为奴隶。 现在他们虽然也像是奴隶,可明军却并不怎么虐待他们。饭食虽不给吃饱、吃好,可还是比多吉以前吃的好多了。 作为生活在青海之南的藏人,多吉几乎是处在最底层,一年到头的劳作下来,所得只能够家里主要成员活命。 他不到四十岁的阿玛(母亲),便在去年大雪纷飞的时候,因为缺少食物,又染了病,在一个夜晚走进了茫茫雪地里,再也没有回来。 阿玛如此,他多吉平日里又怎么可能吃得好?不过勉强果腹不死而已。 多吉的寓意是金刚,是小时候法师看他在同龄人中个子高大给取的。可他却因为常年吃不饱,长得很瘦,看起来跟高大强健的护法金刚搭不上边。 正文 第682章 俘虏营中说政策,蒙藏兄弟归大明! 被蒙古台吉强征为兵,又被明军俘虏,送来这里采运石材,多吉本以为定会过得比奴隶还凄惨,活不了多久。 然而这十来天,他和一众俘虏虽然确实因采石、运石累得要死,可饭食方面待遇却比多吉预想的要好多了。 虽然顿顿吃不饱,却可以一天吃三顿,偶尔还能在稀粥里见到一点油星。 这竟让多吉萌生出一直在此给明军采石的念头——虽然没有自由,可至少不用担心会饿死。也不用担心会有贵族老爷为了寻开心无故来虐打他。 铛铛铛。 三声锣响,多吉等青海兵俘虏便被明军督促着回往营地。只有入了营,他们才能得到今日的饭食。 俘虏营都是百人一个的小营地,里面有明人挑选出的十个十夫长,只负责领队,协助维持营中秩序,没什么权力,不过是吃饭时多半勺稀粥。 因为以前有个十夫长不听话,多吉却干活老实卖力,便被提拔为新的十夫长。 他并没有因此得到队里同伴的尊敬或讨好,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敌视。 入营后,他便带队里其余九人,排好队领饭吃。 又是杂粮稀粥,不过今日加了些奇怪的茎块,上面则飘着些许油星,闻着怪香的。 负责打饭的明军伙夫给多吉舀了一勺加大半勺杂粮粥放在其木碗中,笑着道:“今日粥里有新运来的红薯,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多吉根本听不懂伙夫的话,却也感受到了善意,便也憨厚地笑了笑。 之后回到他们那一队的营帐前蹲着喝粥,吃了几口,多吉眼睛就亮了。 这粥竟然有丝丝甜味,那不知名的块茎则更甜! 作为生活在青海的牧民,多吉是吃过新鲜奶酪的,那个也甜,却腻。 口中块茎的甜味与奶酪的甜截然不同,让他觉得很美味。 吃过饭,多吉又领队去洗碗——在俘虏营中,很多事都需要一队人一起做,还需要排队,这让很多人抱怨,却无人敢闹事。 因为闹事的都被明军带走,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是被杀了,还有人说是送去山里采矿了。 多吉并不关心,反正他打定主意,做个老实听话的俘虏。 如果有机会,他甚至想投靠明国,就算当不了明军,当个力夫也是满意的。 洗过碗,多吉等人就回到帐篷边等待哨声召唤——明军可不会给他们午休时间,一般吃完饭没多大会儿,就会再被召集去干活。 果然,哨声很快响起。 多吉等百人在营内排成两队,却没有被明军叫出去。 反而是两个明军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似乎还是个将官。 随即这明军将官用汉话说一句,旁边的疑似蒙人出身的明军就用蒙语翻译一句。 青海被蒙人统治了上百年,多吉家不知几代都生活在此,自然是听得懂蒙语的。 “诸位蒙人、藏人兄弟,我是大明军中的军政员,叫王显文,你们也可以叫我老王。此番,我是来向大家传达并解释朝廷政令的。” 这个讲话开头很普通,百名青海兵俘虏都安静地站着,并没有什么触动。 王显文继续道:“我大明上承大元,故青海也在开国之初,便为我大明所统属。 当时故元吐蕃宣慰使何锁南普向我大明太祖献表归附,被封为河州卫指挥同知,自此青海便受我大明统辖。 所以,按理来讲,各位生活在青海的藏人、蒙人兄弟,也算是我大明子民。 只是一百多年前,亦不剌、俺答汗先后侵入青海,近二十年又有却图汗、固始汗先后霸占青海,而此间我大明内忧外患,无暇西顾,才对青海失去控制。” 这一番话就让不少人露出了惊讶之色。 青海可没有私塾、学堂,也不会有谁向普通牧民讲史,所以普通藏人、蒙人至多知道二三十年内的事,五十年内的事可能也有所耳闻,至于百年前的事真没多少人知道。 所以,这里很多青海兵俘虏都是头回听说,青海在百多年前竟然属于大明。 “如今圣天子在位,中兴大明,平定内乱外患,此番又大败和硕特之兵,便准备收复青海,使此地蒙藏等各族民众重归我大明治下。 尔等随固始汗所封八台吉进犯甘肃,本应被处死或贬为苦役,苦劳十年以上来赎罪。 然陛下念尔等算起来也属大明子民,且多是为贵族蛊惑、强迫才犯下大错,便准备给尔等一个改过的机会。 只要尔等对着青海(湖)立下誓言,重新归顺大明,不论是从军还是为民,皆可免除前番所犯下的罪过,获得新生!” 哗! 听王显文说到这里,百名青海兵俘虏皆尽动容,纷纷出声—— “这事是真的吗?” “归顺真的可以免罪?”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 怀疑的人不少,却也有人迫不及待地喊道:“老爷(大人),我愿意归顺!” 多吉虽然没出声,却也激动得脸色通红。只是他脸色本就偏红黑,看不出来罢了。 王显文用手压了压,大声道:“大家愿意重归大明是好事,但别心急,先听我把话讲完。了解朝廷治理青海的政策后,你们再做决定。 青海之地被收取后,朝廷不会向百年前那样设立土司,封贵族为官,替大明统治这片土地和民众。 而是准备解放各位被蒙藏贵族压迫的牧民、农民——朝廷会把贵族的牧场、田地、牛羊等财产合理地分配给你们。 然后在青海地区设立府、县,以官吏治理地方,在收取一定税负的同时,帮助众蒙藏等各族百姓增加产出,把日子慢慢变好···” 等王显文将朝廷治理青海的政策先按预想的解释一遍后,却发现营内这一百青海兵俘虏竟然都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没听懂似的。 于是问旁边的蒙族卫戍军将士,“哲布,他们不会没听懂吧?” “应该听懂了吧?”哲布也迷惑了,回答得不太肯定。 这时,百人中却是多吉先回过神来,带着忐忑与期待,声音微颤地问:“明军老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要将贵族老爷的牧场、田地和牛羊分给我们?” 原来,刚才王显文所说的事实在太美好,这些出自底层的牧民、农奴做梦都未必感想,所以都一时惊呆了。 等回过神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随着多吉开口,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们真能分到贵族老爷的牧场?” “贵族老爷们会同意这事吗?我们分到牧场、田地被他们抢回去怎么办?” “换成明国的老爷来收税,能不能比贵族老爷们少收点?” “···” 百人中过半都在激动地询问,哲布自然没法一一翻译,只能挑选一些有代表性的问题翻译。 王显文听了都耐心一一回答。 等到没人再问了,不论是王显文,还是哲布,都嗓子嘶哑,只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便摘下水囊疯狂喝水。 喝完水,王显文就拿来纸笔和一张小桌子,用音哑的声音道:“有想好重归大明的,现在就来排队登记!只要登记完,立刻就可以离开俘虏营,做其他安排!” 有心眼儿多、疑心重的人问:“做什么安排呀?” 王显文正待回答,一人就大步来到桌前,用蒙语道:“我登记,我要当明人!” 王显文神色一喜,也懒得回答先前那人问题,直接问眼前人:“你叫什么名字?蒙族、藏族还是别的族?” “多吉,我叫多吉,藏人。” 正文 第683章 西北胜局,汗王叹气 “原来是青海哪里人?在哪个台吉、哪个贵族帐下?” “家里现有哪些人?” “你都会做些什么?种地、放羊、照料牛马、骑马射箭这些都算。”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种地、放牧、经商还是从军?做工也算是一种选择。” “···” 王显文按照既定的程序,一条条地询问多吉,记录其相关信息,当场建立其档桉。 多吉都老老实实的回答,配合得不错,给王显文今日的工作开了个好头。 为俘虏们登记、建立档桉的工作并不轻松,按理说不该王显文这样的军政员来做。 奈何如今西北军中能做这工作的人太少了——虽然朝廷在发出政令的同时就在其他省份征召合格的官吏及志愿者,但那些人过来是需要时间的。 上面却不想因为政工方面人员的欠缺而拖慢收复青海的进度,他们这些军政员便先顶上来一段时间,把相关工作做起来。 多吉还没登记完,便有不少别的青海兵俘虏过来等着登记,似乎生怕登记晚了就少了好处。 若非过去十来日,做什么事都要排队的规矩让他们印象深刻,恐怕此时早就将王显文和小桌子团团围住了。 但如今却是在周围明军将士的监督下,自觉排起队来。 等王显文完成这个俘虏营的登记工作,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并非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相信王显文的政治宣传,这一营还有三十几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当场登记,而是选择观望。 这本就不是强求的事,所以登记了六七十人的王显文满意地离开了。 如今在河湟一带(青海之东),大明设立了两百个俘虏营,用以安置之前几次大捷所得俘虏。 如果每个俘虏营都有六七十人当场选择归顺大明,那么待这些俘虏营的政宣及登记工作做完,大明便可得一万多青海兵(民众)。 虽然归顺的青海兵俘虏中选择继续从军的只占少数,但想来先组建一营青海卫戍军应是足够的。 那些不愿从军的青海民众,则会在参加多次政治学习及培训后,才会被放回去。 这些人同样有助于大明收取及治理青海,有时候起的作用可能比从军之人更大··· 九月下旬至十月上旬的大半个月间,西北明军一直在做青海兵俘虏的思想工作。 至十月十日,已有一万八千余人选择归顺大明朝廷。 其中有五千多人选择从军,恰好让军务院添入一些军官,以之组建成两营青海卫戍军。 剩余的一万多人,也因为超时代的政治思想工作,对大明的感官、想法有了明显转变,甚至出现了一批铁杆忠明分子。 在此期间,甘肃西北面也取得了足以决定战局的大捷。 鄂齐尔图此番联络一批亲近和硕特部的瓦剌小部落,及少数蒙古部落,组成了一支近五万人的联军,分成三部意图攻破甘肃北面边墙。 结果都被主动出击的明军在边墙之外逐一击败。 其中鄂齐尔图所率领的两万余大军,更是被李过所领边防军第十五镇、孙守法所领陕西卫戍军镇以及禁卫军第二镇第二营(骑兵镇),打得再次大溃败。 就连鄂齐尔图本人,都在溃逃时,被禁卫军骑兵镇的将士用骑枪打死。 最终,此战明军当场击杀六千多人,俘虏一万余人,从战场逃脱的瓦剌人只有五千多。 缴获战马一万二千多匹,牛羊数十万,其余辎重无算。 至于击败另外两部的战斗,虽然称不上酣畅淋漓的大胜,却同样斩获不少。 两边共计俘虏近万人,缴获战马七千余匹,牛羊近十万! 消息传到南京,朝廷当天便派出骑手向四方传捷,百姓无不欢欣雀跃! 也是十月十日这天。 坐镇日喀则的固始汗图鲁拜琥(姓氏:孛儿只斤),却是才收到几个儿子在青海相继惨白于明军的消息。 】 不怪青海八台吉消息传得慢,而是明军消息传递得太快了。 从九月中旬青海、甘肃边界战事起,到如今不过大半个月,距离多尔济三兄弟在海晏大败更是只过去十六七天而已。 青海之东距离日喀则有数千里之遥,中间更是多高山、雪地,道路艰难,和硕特汗国也没有成熟的驿站体系,青海之东的消息能在大半月传到日喀则已经算是快速了。 汗王金帐内。 已经六十七岁的图鲁拜琥看着手中战报,或者说求援信,花白的眉头紧皱。 眼中则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并非不知道大明的强大,却没想到大明仅凭部分兵马,就如此轻易地消灭了他在青海的过半兵马,其中更是有他派去的三千当雄八旗精兵。 再思及今日西康、滇藏边界两处传来的几份战报,图鲁拜琥不禁回忆起去年决定与侄子鄂齐尔图联合进犯大明时的考虑。 不禁怀疑他那时的思量是不是错了。 作为一手建立和硕特汗国的汗王,他当然不会为了给侄子解决私怨就决定与大明为敌。而是在他的考量中,和硕特汗国与大明必须有一战,才可稳固家族在青藏的统治。 汗国虽然此前虽然统治者西藏、青海、西康以及甘肃部分区域,领土广大,但前藏、后藏(藏地精华)的税入早已让他奉给了黄教。 剩下的领土中,青海算是他的统治根基,然而给汗国提供财富最多的却是西康及甘肃的河湟谷地。 其中西康地区实际涉及了川西,故汗国在西康与大明早有争端。 至于甘肃河湟谷地,乃是青藏边缘少有的土地肥沃之地,矿藏、林木也丰富,颇为富庶。 自他入主青海不久,就将河湟谷地收入了囊中。可大约是两年前起,明军就逐步收复了河湟谷地,令汗国少了一大财税来源。 所以,他要么收缩势力,龟缩在青藏腹地,向大明俯首称臣;要么就趁着大明刚从战乱中走出,尚未真正强大起来,胜他几仗,然后再通过谈判获取对河湟谷地及川西边部的正式统治权。 至于那时是他向大明称臣,还是为友邻之国,都是无所谓的事。 他图鲁拜琥只要里子,并不太在乎面子。大明若要,给他便是。 况且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是作为大明藩属,还是向其俯首称臣,其实都不丢人。 现在想来,他那时所料错的,大约是没想到大明在经历了二三十年战乱,才稳定内部不过两三年,就有能力在西北打一场大仗。 更没料到,明军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 “唉~” 叹了口气,摸了摸已经秃光了的头顶,图鲁拜琥才对一旁的侍从道:“派人去将第巴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和硕特汗国的官职名称大多传自帕竹王朝,第巴便是其中一个重要官职。 第巴在此时本意为“摄政者”,实际是达赖的“管家”,又或者说是达赖“幕府”的“将军”,权力很大。 正文 第684章 称臣求和? 和硕特汗国的第一任第巴,权力则更大一些,为目前甘丹颇章政权的实际掌控着者,平日里负责处理汗国绝大部分政务。 其名为索南群培,又称索南饶丹。 本是四世达赖侍从官,在藏巴汗政权打压格鲁派时,他便作为使者向青海土默特部求援,为格鲁派立下不小的功劳。 后来他又与四世班禅一起找到四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五世达赖,再加上其家族本就是藏地传承颇久的大贵族,根基深厚,由是成为格鲁派的第巴。 即格鲁派甘丹颇章政权的摄政者(大管家)。 固始汗能成功入主藏地,说是联合了五世达赖,倒不如说是联合了索南群培。或者说,这其中索南群培所起到的实际作用要大于五世达赖。 因为当时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加措不过二十几岁,还很年轻,并未真正掌握格鲁派权力。 固始汗如今在汗国与索南群培实际仍属于合作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处于一种颇为良好的状态。 索南群培虽然并不掌握多少军事权力,但固始汗知道此番与大明战争影响有多么重大,如今出现变故,当然要找索南群培商议。 三年前,固始汗决定重修布达拉宫,由索南群培负责此事,故其一直居住在布达拉宫那边。 好在金帐距离布达拉宫并不远,没过多久索南群培便过来了。 索南群培今年五十四岁了,须发也有了白色,身材看起来有些胖。 他进入金帐,先向固始汗行礼问候,然后才道:“汗王传我可是要商议与明国战争的事?” “不错。”固始汗点头,随即将青海那边的几场大败说了。 至于战报,他却并没有给索南群培看。 最后固始汗道:“明国军队的强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找你过来,便是商议怎么收尾。” 得知青海兵损失过半,在康巴地区(川滇藏交界的大片区域,西康也包括在内)也是接连战败,索南群培便知道确实不能再打下去了。 因为和硕特汗国周边环境也不是那么安全。 在其西南方向,有藏传佛教噶举派当政的两个小国家,不丹、拉达克。 其国虽小,可军事实力并不算弱。 再加上和硕特汗国建立后平定噶举派引起的内乱也才过去几年,实际境内仍有不少噶举派势力残留。 若是镇守藏地的军队太少,噶举派联络不丹、拉达克掀翻固始汗及格鲁派的联合统治也是有可能的。 在西北方向,叶尔羌汗国这代汗王阿不杜拉勉强也算是位雄主,故叶尔羌汗国如今国力、军力不弱,在两大汗国边界也是有些争端的。 如果和硕特汗国因为跟大明之间的战争,输得太惨,即便大明不举兵来灭,也很有可能被不丹、拉达克或者叶尔羌灭掉。 索南群培原本就不太同意和明国开战,对和硕特汗国如今的周边形势也很清楚,此时听固始汗有了罢战的想法,当即点头同意,“汗王智慧犹如大日,我们确实不能再和明国打下去了。” “可是这尾却不好收啊。”固始汗再次叹气,“河湟地区是别想拥有了,就连康巴恐怕都要失去一大块。 那里是汗国的重要税赋来源,如果失去太多,在青海恐怕就没法养多少兵马了。 而没有青海兵马的支撑,仅凭藏地供养的这些兵马,恐怕很难防住西边的三只豺狼。” 听了这话,索南群培才皱起眉头来。 他听出了固始汗的意思——要向明国称臣求和,必然会失去大片税赋重地。没了税赋支持,汗国就养不了那么多兵,没有足够的精兵,他与格鲁派的统治就很危险。 这和硕特汗国并非只是孛儿只斤家族的,也并非只是蒙人贵族的;还是格鲁派的,是藏人贵族的。 所以,这时候你们得分割出部分利益,大伙儿共渡难关,不能让他固始汗这边独抗,他也扛不住。 索南群培跟固始汗的合作一直都比较愉快,眼下的利害关系固始汗刚才也说得明白。 所以,索南群培稍稍考虑后便道:“我会跟达赖说一说,将藏地奉养寺院的税赋拿出一部分用于养兵。 只是仅凭这部分税赋,也养不了多少兵,恐怕还得找其他教派帮忙才行。” 藏地的佛教派系可不止噶举派(白教)和格鲁派(黄教),还有其他一些派系,如宁玛派(红教)、萨迦派(花教)等。 这些佛教都拥有不少寺院,而寺院则拥有土地、牧场及户口,类似于封建小贵族。 虽然目前青藏是格鲁派当政,但其他派系实力加起来也是不小的。 固始汗深知,这些佛教派系都不是好相与的,要他们帮忙,就必然要分割权力和利益给他们。 可如今除了这招,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点头道:“就这样吧。” 索南群培离开金帐后,固始汗就向青海、康巴地区传达军令,让各部收兵,避战。 同时,又让格鲁派一位喇嘛为主使,让一位汗国官员为副使,组建了一支上百人的使者队伍,出使大明,称臣求和。 然而日喀则到南京的路程有近万里之遥(非直线),和硕特汗国的使者团要到南京,便是入川走长江水路,怕是也得三四个月之后了。 ··· 十月底。 两营青海卫戍军经过初步训练,勉强可用。 朱媺娖及军务院一众大臣考虑到入冬后青海不易展开军事行动,便决定以此二营为向导,另派两镇边防军、两镇卫戍军,先收取海南、海北的部分地区,初步建立直接统治。 在甘肃西北面,大明朝廷同样没有客气。 一面派出军队,扫荡原属于和硕特部等联军小部落的牧场;一面在险要之地建立墩台堡寨,进行实际性的扩地。 换源app】 但考虑到守御、治理成本,及准格尔部的想法,大明此番扩地并不准备取得和硕特部的全部领地,而是只取一部分···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正站在一副西北地区的大地图前,边看边思量着。 只见上面有一片区域已经划上了澹澹的红色斜线,正是朱媺娖与军机大臣们讨论后,决定收取的地方。 正文 第685章 扩地千里!女帝忧思 在此战之前,和硕特部的根本地盘之天山东段南北麓。 同时八河流域以南,以及天山、阿尔泰山以东,瀚海(大沙漠)以西,甘肃长城以北等区域,也属于和硕特及其附属部落的游牧范围。 再加上嘉峪关以西的昔日赤斤蒙古卫、沙洲卫、安定卫、罕东卫等地,同样为和硕特部所占据。 可以说,其与和硕特汗国,几乎是将甘肃包围了起来。 若无神州中央王朝干涉,和硕特部与和硕特汗国吞掉甘肃都是很有可能的。 但如今一场大战,和硕特部与和硕特汗国皆是大败,大明自然要反过来收取昔日曾实际统治或名义上统治的领土。 因此,在朱媺娖面前这张地图上,大明向西将收取昔日赤斤蒙古卫、沙洲卫、安定卫、罕东卫,与叶尔羌汗国接壤。 向西北则会将界碑、墩台建到天山东端南麓;向正北方向则会沿着弱水扩地至居延海;向西则将越过赤不剌山,使领地与河套平原相衔接。 如果按距离此前大明将士戍边之地最远的地方算,此番在甘肃西北说是扩地千里多不为过。 看了一阵,朱媺娖便不禁道:“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次西北大战我们只需要挡住鄂齐尔图联络的联军进犯即可。 可如今不仅要取青海之地,在甘肃西、北两个方向还扩地千里,会不会撑着?” “你多虑了,又不是要一下子消化掉,怎么会撑到呢?”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笑着道,“甘肃西、北两面,年前你们只需收拢散落的牧民,让一些小部落先臣服于大明。 等到明年春天过后,再考虑在这些地方尝试建立直接统治体系。 至于青海这边,你们不也只是先收取海南、海北部分地区吗。 有之前整编训练的近两万青海兵、民,要在那里进行初步的流官统治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又道:“另外,大明如今收服游牧民族的套路和以前毕竟有所不同,是奔着让广大底层牧民翻身过上好日子去的。 牧民们不是傻子,只要大明这边的相关官吏能够落实好朝廷制定的政策,时间稍久,广大底层牧民就会成为大明统治的忠实拥护者。 等到后面,大明还能以毛纺工业、奶制品肉制品加工业捆绑草原经济,使草原经济对大明内地市场、工业形成依赖关系。 如此,只要大明吏治不出现大问题,统治草原就没问题。”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不禁若有所思地点头。 其实在明朝,已经通过边关互市对草原游牧民族有了很大的影响力,以及一定的控制。 只是大明中后期君臣经常操作不好,甚至乱操作,才没有加深大明对草原的影响及控制,最后反倒是让皇太极领导下的清国通过战争与外交手段使得大草原诸部臣服,不得不令人叹息。 ··· 看了一会儿地图,朱媺娖就回到了竹林老宅这边。 依旧是帮着郝光明做好了午饭,然后才叫成都那边的朱媺姕回来。 朱媺姕一见到朱媺娖就装可怜,问:“皇姐,人家上学的事还没搞定吗?” 朱媺娖道:“我已经选好了学校,但伱这时去就是插班生,想不引起他人注意都难,也不利于你融入学校生活。所以,我准备等明年春上开学时再送你去学校。” “可春上开学就是下学期吧?我不还是插班生吗?”朱媺姕有些不解地道。 “学期中插班,和开学时插班是不一样的。”感觉妹妹已经长大了的朱媺娖耐心解释,“到时候我还会安排一批插班生进入那个学校,这样你就不会显得太独特。” “这样啊,”朱媺姕听着微微点头,最后赞道:“还是皇姐考虑得周到。” 郝光明在一旁听着两姐妹的话,却是微笑起来。 据他所知,朱媺娖为朱媺姕入学做的事可不止于此。 就拿安排其他插班生这事来说——这些插班生其实都是锦衣卫从大明各地孤儿院挑选出来,培养了两三年的锦衣卫好苗子。 两三年的时间可不只是培养他们各种实用的、特殊的技能,最主要是进行思想教育,让这些少年绝对忠诚于朱明皇室。 朱媺娖要拖到明年再送朱媺姕入学,也是要让这批少年学一学怎么做个普通在校生,练一练演技,好方便暗中保护朱媺姕。 另外,这些少年中男生是少数,女生反而是多数。 毕竟朱媺姕要去的学校也是分男女两部的,唯有女生才能更近的保护朱媺姕。 解答了朱媺姕的问题,朱媺娖不禁又想起了两个弟弟。 过去两三年,她虽然会定期叫两人来紫禁城与她一起吃饭、聊天。 但因为不像朱媺姕一样每日与她见面,且两人越长越大,比朱媺姕更懂得君臣之别,这姐弟间的关系便显得越来越冷淡了。 朱媺娖虽然如今身为大明皇帝,又有往来后世的神通,可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也没办法。 而郝光明给的建议是,让她有时间多叫两个弟弟聚一聚、聊一聊。 这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感情自然就会好起来。 朱媺娖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每日要处理的军政事务不少,有时还需要开会,下去视察,空余时间其实很少。 除非将两个弟弟带在身边,否则真没太多时间相聚。 她也想过将两人带在身边,但考虑到这样会向群臣传达错误的信号,终究是没这样做。 ‘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多和他们聚一聚、聊一聊吧。’ 心中这么想,朱媺娖便在次日中午,再次让人将朱慈炯、朱慈炤传来,一起吃午饭。 郝光明作为他们的姐夫,自然也是通过手机视频作陪,同时也在那边带着朱媺姕看两位兄长。 “参将陛下。” 朱慈炯、朱慈炤进入谨身殿,先向朱媺娖行君臣之礼。 两人如今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因为老朱家原本就长得不差,再加上历代后、妃的基因改良,两人都已成长为翩翩美少年。 又因为他们一身士子服,又有着皇室子弟的气质,若是拍段视频放到现代网络上,绝对能吸引一大批粉丝。 朱媺娖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两人面前道:“不是说了吗,我们姐弟私下里见面,无需行君臣之礼。”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686章 两个弟弟,荷兰回复 “君臣之礼怎可轻废?何况臣弟只是行个揖礼而已。”长相秀气、性格文静的朱慈炤一脸正色地道。 大一岁身高却明显高出一截的朱慈炯则是阳光型少年,闻言对朱媺娖笑着道:“皇姐不知,永王弟如今越来越刻板无趣,在学校里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他一起玩了。” 朱慈炯口中虽然在说朱慈炤无趣,却和朱媺娖一起将朱慈炤带到饭桌前坐下。 旁边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屏幕,恰好与人齐高,郝光明跟朱媺姕准备吃饭的视频投影正在上面。 “两位王兄,媺姕想你们了!”朱媺姕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面对朱媺姕,朱慈炯、朱慈炤都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谁让他们现在就这一个妹妹呢。 “我们也想媺姕呀,”朱慈炯笑着道,“对了媺姕,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推荐一下?” 朱媺姕看了这边的朱媺娖一眼,看着古灵精怪,道:“王兄当着皇姐的面就问玩乐之事,不怕皇姐责罚吗?” 朱慈炯还真有点怕怕地看了朱媺娖一眼,随即就故作理直气壮地道:“我只是问一问,又不是要玩。” 和对待蜀王朱至澍不同,对待定王、永王,朱媺娖虽然也给了后世的手机等物品,但对玩乐方面却做了严格限制。 比如说手机里就几个单机游戏,还是能锻炼人统筹规划、反应、耐心等各种能力的。 影视剧、音乐也有,却都是带有教育意义,或是传播知识的,音乐也是较有艺术感的那种。 除此外就是各种有助于两人学习、成长的书籍了。 不过,朱慈炯对后世的各种科技造物、玩具等还是相当感兴趣的,虽然受朱媺娖限制,不能接触多少,但每次来紫禁城聚餐,他都会向朱媺姕打听。 朱慈炤则不同。 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文静而稳重,他认真地道:“媺姕,你可不要受定王兄影响,花太多时间在玩乐上。 皇姐不是要安排你去上学吗?你得趁着还没去,多补习功课,以免到时候跟不上学校的课程进度。” 朱媺姕五六岁的时候就很懂事,如今虽然精怪了些,但也却更懂事了。 知道朱慈炤是关心她,便也认真点头,“永王兄放心,大明小学三年级的教材我看过了,都是我在这边学过的,不怕跟不上。” 朱媺娖在一旁见弟弟妹妹认真聊起学习的事,相互勉力,觉得很满足,多日处理军政事务的些许疲惫感也少了些。 郝光明的注意力则多半在朱媺娖身上。 见老婆露出笑容,心情美丽,他也很开心。 于是笑着道:“咱们两边一起开吃吧,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话可以饭后慢慢说嘛,今天你们皇姐可是请了半天假的。” “皇姐也可以请假吗?”朱媺姕终究年纪小,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跟谁请?” “那能跟谁请?当然跟你姐夫我请假了。” 郝光明这话让朱慈炯、朱慈炤也都笑起来,只不过一个笑得直爽,一个则笑得秀气。 随即这餐午饭便在温暖、欢快的氛围中开始了。 吃过午饭,朱媺娖跟朱慈炯、朱慈炤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放他们离开。 之后,她才回竹林老宅这边和郝光明聊起来。 “相公应该知道,这两个弟弟在宗藩学校的学习、生活我一直都派人盯着的,对他们了解很多。 慈炯别看每次来都会问媺姕娱乐方面的事,为人也有点大大咧咧的,可他在学校习武、军事方面却很用功,文化课不说很出色吧,却也能门门及格。 慈炤文武方面都很用功,而且是很用功的那种。只不过他在习武、军事方面天赋一般,但文化课却是门门优秀。 再通过今日的谈话,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是想尽快封藩海外。 相公,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想离我远一点,才会如此向往封藩海外?” 郝光明听了笑道,“你想哪儿去了?首先,他们作为大明藩王,想要尽快封藩海外是很正常的事——谁让封藩海外的这块饼那么香呢? 其次,慈炯、慈炤未必是想远离你,而是他们已经长大,向往更广阔天地的自由生活。远离你是果,而非因。” 朱媺娖想了想,觉得郝光明说得挺对的。 她对两个弟弟挺好的,对其他藩王也不算太差,没理由两个弟弟会害怕她远离她。 这时郝光明又道:“最后,封藩海外是你下令实施的朝廷政策,他们作为你的弟弟,积极准备来支持你的政令,是关心你、想要帮助你的表现,而非别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听完,朱媺娖这段时间诞生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微笑着嗯了一声。 但有的人天生就是操心、劳碌的命。 依偎在郝光明怀里不过一会儿,朱媺娖就又道:“慈炯、慈炤既然向尽快就藩海外,我这个做皇帝的姐姐就该尽快成全他们。 可惜如今大明还没什么海外领地,与荷兰的谈判还没有结果,对澳大利亚的探索也才有计划,想要获取适合他们就藩的地盘,怕是得好几年后了。” 在增加西北军备,以及前段时间西北大战发生时,大明在南边的各种行动并没有停止。 首先,对东蕃岛的移民、开荒工作一直在进行。 其次,与荷兰的谈判也还在进行中,主要是等欧洲那边的回复太耗时间。 最后便是组建远洋船队,计划探索澳大利亚,乃至涉足前往美洲大陆的航线了。 澳大利亚毕竟比美洲离大明要近些,自然就成了大明封藩海外的第一目标。 至于南洋诸岛,一则多为有主之地,大明要收取反而比探索澳大利亚这种无主之地更困难。 二则,即便其中一些岛屿能够收取,在郝光明和朱媺娖的计划中,也是大明直接统治,而非封给藩王。 】 这些事郝光明都很清楚,于是道:“等几年不是更好吗?如今他们毕竟才十五六岁,还不够成熟。 再过五年,他们十九、二十,掌握的知识、技能更多,才是放他们去海外驰骋的时机。” “相公说得对,是我心急了。” ··· 不知是否是言语感应,次日上午,朱媺娖收到了南海巡抚陈际泰发来的电报。 内容是关于荷兰人的。 历时一年半有余,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东蕃岛战后的谈判之事终于有了回复。 正文 第687章 人杰才俊堪叹,演武外交促谈 武英殿。 身着赤红金龙纹常服的朱媺娖端坐在龙椅上。 四名大臣进了殿,越过司礼太监之前分两排站定,随即双手合抱,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心皆向内,俯身推手并双手缓缓高举齐额,俯身约六十度时方停下。 此为揖礼中的上揖之礼,又称天揖。 在礼部的坚持下,如今大臣在非重大、正式场合参见朱媺娖时,多行上揖之礼。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待四人站直了,朱媺娖便道:“对于与荷兰人谈判之事,你们有何看法,都说一说吧。” 站在前面的两位是鸿庐寺卿蒋德璟以及少卿袁枢,相当于鸿庐寺的一把手、二把手。 袁枢1600年生,河南归德府人,不仅相貌伟俊,而且善骑射,有边才,多大略。同时又是书画家、诗人、收藏鉴赏家,后来以其父兵部尚书袁可立荫官户部郎中。 后世历史上,高杰在睢州为许定国所杀,便发生在袁氏府邸上。但当时袁枢受命去南方催督粮饷了,并不在。 早前在崇祯八年时,袁枢在家为父亲袁可立守孝,恰好遭到李自成大军攻打睢州。 他散财两千两募勇杀敌,并且亲自贯甲蹬城,参与守城之战,力战七天七夜,眼睛都生了疮,终于使得睢州保全,没有陷于李自成之手。 最后清虏陷南京,袁枢便与好友越其杰一起绝食而死。 此世朱媺娖继位后,袁枢、越其杰都在南京,后来朱媺娖便委任越其杰为河南巡抚,委任袁枢为鸿庐寺少卿。 袁枢本以为他被安排了个闲置,并不受新帝看重,曾经郁闷了一段时间。 等后来知道了朱媺娖对大明四方以及海外的展望,又将外交权柄从礼部移交给鸿庐寺,他才知道自己实际是被朱媺娖委以重任。 所以他在任的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认真做好朱媺娖吩咐的每一件事。 至于鸿庐寺卿蒋德璟,却是朱媺娖在昭武二年发旨召用的。 其为1593年生,福建晋江人。 天启二年中二甲进士,后历任庶吉士、翰林院编修,因不愿阿附阉党罢官归乡。 崇祯初年召用为侍读学士,后迁少詹事、礼部右侍郎。崇祯十五年升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实际也即是入阁成为阁老了。 之后又改任户部尚书,再后来于奏对中与崇祯争辩一场,便引罪去位。 数月后,没等蒋德璟离开京师,京师就被攻破了。 因为已经罢官,非在朝官员,蒋德璟并不在恭迎李自成的明臣之列。但后来李自成为崇祯发丧时,蒋德璟却参与了扶灵发丧之事,也算是尽了君臣之谊。 崇祯下葬后,蒋德璟就离开京师,回到了福建。 福王召其入阁,辞不就。 历史上,后来隆武帝时期,因同乡大臣一起劝他出仕,他才上任隆武朝礼部尚书。 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跟郑芝龙争执被打伤,于是以足疾辞官归乡。 没多久听说隆武帝死,蒋德璟痛哭之后吞金殉国(另有一说为当月病卒)。 此人能力且先不提,德行上跟明朝不少大臣相比,已经算得上让人敬佩了。 不过,朱媺娖召蒋德璟为鸿庐寺卿可不仅仅是因为其为忠良,还因为其能力足以胜任。 蒋德璟是博学强识,几乎到了惊人的程度。不但熟悉历代典章,而且对九边之事、河漕、屯盐、水利、历律、刑法等,莫不深究,务实学习整理,给后世留下诸多着作。 如《御览备边策》、《诸边抚赏策》、《御览简明册》、《蓟密山永》、《蓟永三卫考》、《守边乞赏各部落》、《大宁三卫考》等资料类着作近四十本。 可惜崇祯时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几无可救。蒋德璟呕心沥血编纂的这些着作,为朝廷提的建议,只能束之高阁,无用武之地。 除此外,其还留有工作笔记《悫书》,以及不少诗集、文集。 又为基督教徒,与艾儒略为故交,合作有《西方问答》、《天圆说》、《天问略》以及部分教书,还彷造了地球仪、千里镜,对东西方文化交流也有着不小的贡献。 其在朝时,为崇祯提了很多建议,多体现了其爱惜百姓的主张,以及理财治兵的方略。 这些建议不是像多数文臣那样泛泛而谈,反而犹如后世风格,列举各类资料数据对比,总结,进而得出结论。 然而,崇祯每每当时被蒋德璟说服,事后却又优柔寡断,多疑不决,使得蒋德璟的建议无一能实施。 当然,这反过来也说明,蒋德璟的建议大约缺乏足够的可行性,有些忽略了当时的政治、军事、财政等因素影响,以及崇祯的性格。 郝光明、朱媺娖在了解蒋德璟的信息后,却依旧觉得其人是明末难得的博学务实之忠臣。 而鸿庐寺作为大明的外交部门,在大明走上世界舞台后,地位大大提升,作为一把手的鸿庐寺卿也算是诸臣中数得着的大老。 朱媺娖任蒋德璟为鸿庐寺卿,绝对称得上委以重任了。 至于在蒋德璟、袁枢身后的两人,却是皆因功升为外交公使的阎尔梅、黄宗羲。 荷兰人回复谈判之事,已经通传给鸿庐寺知晓。 此时听朱媺娖询问,蒋德璟便知道,这不仅是咨询,也是朱媺娖有意考较、锻炼他们。 因为蒋德璟知道朱媺娖背后还有帝君,通晓西洋诸事,且后知数百年,定是知晓此类事务如何处理的。 作为鸿庐寺卿,蒋德璟首先站出来,道:“我大明要求荷兰赔款两百万两黄金,割让其所占据的马六甲及周边地区,本就留有谈判余地。 今荷兰回复只按欧洲惯例赎回俘虏、舰船,丝毫不提赔款、割地之事,还扬言要派舰队来攻,必然也是吓唬人的。 需遣人与其谈判,方可探知荷兰人底线。在谈判中让其明白我大明国力、军力之强,以及惩罚其窃据东蕃岛二十年所犯罪过之决心,方可令其屈服。” 袁枢跟着拱手道:“陛下,荷兰人此前毕竟以舰船之利驰骋南洋二十载,在东蕃岛之败前更是力压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南洋诸邦国。 我大明虽然在东蕃岛之战中以绝对优势败之,但其国毕竟离此万里,恐怕不会轻易屈服。 此番荷兰人再来,很有可能在谈判之时,作弄阴谋诡计,以图反复,我大明不得不防。” 】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含笑道:“两位说得都不错。” 随即看向后面的阎尔梅、黄宗羲。 阎尔梅先出声道:“臣以为,可令水师在南洋各枢要之处演武,震慑荷兰等西夷,定能促使谈判有利于我大明。” 黄宗羲则道:“陛下,臣以为当遣使往南洋诸国,一则宣示我大明再临大洋,必将威加四海,使诸邦国咸服。 二则,可正面了解南洋诸国政治、军事等情报,利害关系,合纵连横,以辖制我大明之敌。” 听阎尔梅、黄宗羲讲完,朱媺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郝光明则在那边笑着道:“他们不愧是大明的人杰才俊,稍稍引导,对外交之事的理解和运用便超过你我预估了。” 听到郝光明夸奖自己的大臣,朱媺娖更高兴了,嘴角都不禁微微勾起。 她看着四人,问:“那你们认为此番谈判,我大明要求之底线当在哪里呢?” 正文 第688章 壕镜谈判,各有算计 这次蒋德璟四人就答得没那么快了,甚至都略显犹豫。因为这毕竟是大明第一次让西方国家割地赔款,谁也不知西人会如何反应。 大约过了一二十秒,蒋德璟才出声道:「我大明欲图南洋,打通连接西洋的航道,马六甲是非取不可的,此无可争议,不能退让。 至于赔款,民间议论皆以荷兰人占据东蕃岛殖民二十年来理论。抛开一些妄言,所期之赔款大抵在一百万两黄金至两百万两黄金之间。 但据臣了解,荷兰人以商立国,极其重利,即便只让他们赔款百万两黄金恐怕也难。 若我大明有意使谈判成功,暂不与荷兰人交战,或可减少赔款,以其他条件替换。」 「那大鸿庐以为当以什么条件替换,又保留多少赔款合适呢?」朱媺娖追问。 「这···」蒋德璟一时犹疑,因为他对荷兰及南洋之事终究了解得不够充分,于是躬身拱手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对此朱媺娖倒也没失望,点点头道:「无妨,我大明毕竟有近两百年未曾涉足南洋,对西洋之事也不过是本朝才知晓,大鸿庐不必苛求责备。」 再见其余三人也都带着沉思之色,没有提建议的意思,朱媺娖便道:「你们回去,让鸿庐寺上下都议一议此事吧。」 「是。」 等四人离开,朱媺娖就跟郝光明聊起刚才的问话。 「相公认为如果少要赔款,该增加些什么条件比较好?」 朱媺娖这么说,显然是现阶段不想跟荷兰再发生战争了。 因为据锦衣卫北镇抚司密报,吕宋岛的西班牙似乎又在预谋对岛上明人采取什么行动。 朱媺娖是不希望吕宋岛发生第三次针对明人的大屠杀的,若西班牙人真有此意,大明必然会出兵干涉。 虽然西班牙人跟荷兰人是宿敌,在南洋也有利益争端,但大明这边还是得尽量避免两方联合起来对付大明。 所以,促成这次谈判,尽快让荷兰人屈服认栽,还是很有必要的。 郝光明也了解这一情况,想了想道:「可以让他们提高巴达维亚明人的地位,并允许大明在那里建立使馆、驻兵。 还可以让荷兰人分享他们探索前往澳大利亚大陆,也即是他们所称的新荷兰的航道,环球前往欧洲、美洲的航道···」 郝光明说着就停了下来,因为他肚子里也没货了。 于是直接上网查起来,甚至在某乎及其他平台发布悬赏求助。 花钱办事嘛,不丢人。 ··· 壕镜(澳门)。 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明荷双方经过协商,将正式谈判的地点选在了此处。 本来荷兰是想选在马六甲,大明这边则想选在大员的。双方谈不拢,最终各退一步,再加上谈判完成后需要第三方做个公证,于是就选在了壕镜。…. 当然,以上是表面说法,实际上双方对这一选择各有算计。 壕镜市泊所(原市舶司,现广州海关下辖分海关),衙门正堂被一队卫戍军严密守卫着,闲杂人等皆被挡在十步之外。 堂内,文有南海巡抚陈际泰、广东巡抚黎玉田以及负责出面与荷兰人谈判的外交使者邝露,武有南洋水师提督郑鸿逵、广东卫戍军第三镇总兵官黄天赐。 按理讲,论为官长短、资历,黎玉田、郑鸿逵都在陈际泰之上,然而此时却是陈际泰坐在主位,黎玉田、郑鸿逵则分作左右首位。 邝露、黄天赐则坐在左右末位。 因为此番与荷兰人谈判及相关事宜,乃是以陈际泰为总负责人。就连邝露这个外交使者,也仅是谈判 负责人而已。 不过,若有人在场,便会发现此时这几位大人物讨论的并非谈判之事,而是壕镜之事。 「陛下有旨,在与荷夷谈判之前,先解决壕镜问题。若有需要,可动用武力。」说到这里,有兵部侍郎加衔的陈际泰看向了郑鸿逵与黄天赐,问:「水师与卫戍军都部署好了吧?」 郑鸿逵先道:「陈抚台放心,水师第十一镇、十二镇、第十三镇就广东海面上游弋,另有水师第十四镇在珠江湾、伶仃洋待命,一旦有变,立即便可以调用。」 黄天赐则道:「我部第一营、第二营已经在壕镜之外实施了包围,第三营则在市舶司附近待命。军令一下,便可攻入壕镜。」 陈际泰微微点头,道:「陛下旨意很明白,武力只是不得已才可动用,兵不血刃地解决壕镜问题,才是最佳选择。」 听陈际泰再次提到壕镜问题,郑鸿逵、黄天赐这两个武将还好,不用多想,只需等待命令就行。 黎玉田、邝露却是回想起了之前了解的壕镜诸多资料。 后世一般人心中,壕镜就是葡萄牙从大明租的,每年五百两银子的地租。 可实际上,这件事中有许多曲折。 说大明不重视葡萄牙及壕镜这么一小块地方也好,说是大明不知被他国租借土地代表何意也好,总之,大明实际是被迫租借壕镜给葡萄牙人的。 西方殖民者中,葡萄牙商人(也是殖民者、强盗)最先到达东南亚的。 他们在1511年(正德六年)灭掉了马六甲王国(明音译:满剌加),阻断了神州到印度洋的贸易航道。 1513年,一支葡萄牙商船队伍(也是海盗、殖民者)来到珠江口,要求登陆贸易,未能获得大明官府批准,于是在海面上与大明商人进行交易,实际也就是走私。 这段时间,葡萄牙人了解了大明及珠江口一带更多的情况,与大明的海盗、走私者相互勾结,遭到大明官府打压,于是同年便直接占领了屯门海奥(屯门岛),修筑工事,设刑场,制火器。表面上时模彷大明的强盗、海盗占山为王,实际却刻石立碑,以示葡萄牙对此处的占领。…. 葡萄牙人很会钻营,继续了解大明国情后,他们通过贿赂广州市舶司的镇守太监「上达天听」,用金钱开道,与当时正德皇帝身边的江彬等幸进佞臣以及太监搭上关系,听过这些人,使得正德皇帝对弗朗机(葡萄牙)人产生好感。 因此,广东官府这边便默认了葡萄牙在屯门岛「占山为王」的事,一时没管。 大明此前多年都是实施海禁政策的,但在1514年,广东右布政使吴廷举擅立《番舶进贡交易之法》,规定外国商船不受限制,一到广东就可以上税、卖货。 【鉴于大环境如此,此政策一出,广东几乎就是对海外之国全面开放了,一时间外国商船络绎不绝。葡萄牙商船自然也来得更多了,行动也更自由。 然而这种开放终究不是当时的大明官府所能把握的,东南亚、南洋诸国商船且不说,如葡萄牙等殖民者实际就是强盗,此番一获自由,可不仅仅是在广东进行贸易,还时常抢掠,扰民慎重。 当时有御使及广东地方官向朝廷上奏,请求驱逐葡萄牙人,但因为正德皇帝对葡萄牙人有好感,也喜欢西洋奇巧之物,不允,此事便不了了之。 葡萄牙人得知正德皇帝的态度后,则更加肆无忌惮。 在1517年(正德十二年),甚至发生了葡萄牙船队驶入珠江,欲闯入广州城之事。. 灵灵吼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正文 第689章 壕镜历史风云,给荷兰人挖坑 当时,这支葡萄牙船队有八艘船,到屯门岛修整一日后,就准备再北上。因为此时葡萄牙人在广东已经是劣迹斑斑,这支船队便遭到了明军水师阻拦。 葡萄牙人却仗着船坚炮利,逼开明军水师,强行闯入珠江(内河),到达怀远驿(今十八甫一带)。 他们也知道被大明官民皆憎恶,于是假扮成穆斯林,宣称是来向大明进贡的。 因为彼时南洋多穆斯林国家,且小国众多,旋起忽灭的也有不少,广东官员拿不准,就先让他们在怀远驿住下。 后来接触下,发现他们并非穆斯林,也没有使节文书,弗朗机也不在非朝贡国家之列,于是安排他们到光孝寺学习礼仪,同时向朝廷上奏此事。 大明朝廷答复,把葡萄牙人带来的特产折算成银两交还,使者进京,其余船只则返回(离开广东)。 葡萄牙人的使者留在广州学习礼仪,剩余船只却并没有按要求离开,而是退出广州,企图霸占南山半岛,因大明在此有驻军,其未能得逞。 于是退至屯门岛,又霸占附近的葵涌海澳(今香港青衣岛、葵涌一带),探查四方,意图扩大据点。 至1521年(正德十六年),葡萄牙使者皮来资及其翻译火者亚三(实为汉人)终于在北京见到了正德皇帝。 之后,火者亚三通过教授正德皇帝学习葡萄牙语颇受宠幸,再加上皮来资与江彬等佞臣交好,火者亚三自觉一步登天,不将大明官员放在眼中,常有无礼之事发生。 广东这边葡萄牙人,得此消息,自然是更加的猖狂了。 然而“好景不长”,1621年四月,正德皇帝便病逝了。 之后张皇后根据群臣意见,处死江彬及火者亚三,并下诏弗朗机不许再来进贡。 七月,广东官员便依朝廷之意,不再准许葡萄牙人上岸进行贸易。 及至嘉靖继位,朝廷才正式下令驱逐葡萄牙人,不许其入境。 葡萄牙人不甘心,于是“屯门岛之战”爆发了。 表面上是大明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获得此战胜利,成功驱逐葡萄牙人。实际却是葡萄牙人依仗船坚炮利,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没有被明军全歼,少数人逃了出去。 此战后,大明才真正认识到弗朗机炮及火绳枪等武器的厉害,由是走上购买彷造之路··· 从屯门岛被驱逐后,葡萄牙人并不甘心,之后数十年间又不断侵扰福建、浙江沿海,与倭寇(海盗)相勾结,不断尝试在大明沿海建立新的据点。 但因为此时大明因倭寇之乱开始重视海防,葡萄牙人建立的据点都被大明官军拔除,无一能存。 徒劳数十年,依旧不能在福建、浙江沿海建立稳定据点,葡萄牙人便在1553年(嘉靖三十二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广东。 这一年,葡萄牙船队谎称遇到风暴,船只损伤,货物浸润,向广东官府请求借用壕镜之地晾晒货物。 最初此请求并不被广东官府允许,但葡萄牙人向时任海运副使汪柏承诺每年给予其500两白银后,这事便成了。 】 从此壕镜实际成为葡萄牙人的租地。 不久,葡萄牙人便私自扩充营地、居住地,乃至修建围墙、炮台等军备设施,并设置官员进行管理。 至1572年,葡萄牙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往年一般给予海运副使500两银子,却挑在了有多位其他官员在场的时候。 为了逃避受贿罪责,当时的海运副使便称这五百两是葡萄牙人租用壕镜的租金,将其上交国库。 因为经过葡萄牙人近二十年的半公开贸易及经营,其在壕镜租地已犹如小城,颇为繁华。 再加上大明内部其他一些因素影响,大明朝廷便顺势正式准许葡萄牙人在澳门开展贸易。由此,葡萄牙人才正式获得了在壕镜的租借居住权。 但壕镜领土主权仍属于大明。 故当时大明朝廷为了有效管理越来越繁华的壕镜,逐步在壕镜设置衙门、官员,驻扎军队,对澳门事实军事、政治上的控制。 其在行政上,将壕镜划归广州府香山县管辖。 由香山县派驻官吏,设置提调、备倭、巡缉三个行署,负责壕镜治安,不论是明人还是葡萄牙人,在壕镜犯罪皆由大明官吏按大明律法条规处置。 又指派海防同知进驻壕镜,负责壕镜防务。 后来更是将市舶司移到壕镜,方便收税,并对澳门的商业进行一定管控。 上述各个衙署官员,被统称为守澳官(壕镜当时又被称为壕镜澳)。 如果大明制定的这些针对壕镜的措施规制都能切实执行,葡萄牙人就真的只是壕镜租客而已,跟后清朝时的租界本质完全不同。 可惜,再好的规制,执行的人不行,国家实力衰弱,它便会如同一纸空文。 又过数十年,到了万历后期,葡萄牙人眼见大明国力、军势由盛转衰,野心便再次膨胀。 为了获取壕镜的统治权,他们开始私下招募日本浪人作为打手,建筑城垣,重新假设炮台。 同时还接纳大明朝廷明令禁止来贸易的日本商船,展开对日贸易。 此时期,大明这边也有官员注意到壕镜葡萄牙人的野心及异动,针对性地进行打压、管控。 如香山县县令蔡善继曾在万历三十六年(1608)趁壕镜葡萄牙人内乱,派兵进入平乱,并制定了《制澳十条》,对违法葡萄牙人严厉惩处。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广东巡海佥事喻安性驱逐了葡萄牙人蓄养的倭奴、日本浪人,并警告葡萄牙人不得再如此做。 之后又请两广总督张鸣冈、巡按周应期制定了《海道禁约》,责令葡萄牙人必须遵守,以维护大明在壕镜的主权及正当权益。 可惜,后面先是有万历后期努尔哈赤反于辽东,大明在萨尔浒大败。 到了天启朝大明在辽东不断战败失地,天启末又有西南奢安之乱。 崇祯朝则是天灾连连,多省农民因活不下去揭竿而起,成为流寇肆虐各地,可以说内忧外患,虚弱不堪。 这种情况下,对壕镜的掌控力自然是跌到了谷底。 朱媺娖在南京继位为帝后,除了从壕镜将原市舶司迁走,改名海关,只在壕镜留以海关所,并没有针对壕镜做别的措施。 葡萄牙人虽然远比其他西方人更了解大明,壕镜的葡萄牙人甚至多半有些汉化,跟大明官员、士绅也多有勾连,知道这几年大明国力蹭蹭上升,军事上也取得了一系列胜利,威震四方。 可是贪婪还是让他们没有吐出已经到嘴里的“食物”。 及至大明和荷兰谈判之事定在壕镜,里面的葡萄牙人的炮台等军事设施依旧没有拆毁,很多葡萄牙人蓄养的倭奴、浪人也没有驱逐,视大明此前制定的诸多条规为无物。 这种情况朱媺娖是不能忍的,但又觉得不至于调动大军进行一场战争。 于是便下旨给陈际泰等负责与荷兰谈判的官员,让他们在谈判之前先顺手将壕镜的问题解决了。 一则,若让荷兰瞧见葡萄牙人在壕镜俨然主人的模样,怕是会轻视大明,由此给后面的谈判增加难度。 二则,便是给荷兰人挖坑——你之前不是不想在大明控制的地方(东蕃岛)谈判吗?以为改在壕镜就能避免了? 我就是让你知道,壕镜也是我大明的,你只能在我大明控制的地方谈判! 正文 【解释及道歉】 「 上一章内容资料多,被读者老爷说写的水我认。 因为资料部分确实太多了——这个问题我之前反复说过,虽然我搜集整理资料花的时间多,但没写润,确实是我的问题。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我要说明的是,看有读者误会了上章正式内容最后四个字「没得选择」,这是接上文中一段话的,指荷兰人在大明控制地地盘上谈话是没得选择的。 但不知怎么就被有的读者老爷误会,我在说读者没得选择。。。 大神都不敢对读者这么说,我一小扑街怎么敢这么猖狂地挑衅读者? 这种玩笑可不好开啊,吓死个人。 【说明下】 上章不是故意这么水,实在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这章是昨晚回来就着之前写一半的内容和查的资料写的,定时今天上午发布(因为作者君今天上午又被拉走了,很无奈),错字都没来得及改,下午才得以回来。 当然,我这并不说自己错的应该。 只是说明下,作者君确实错了,但绝不是什么傲慢轻视读者不重视的态度问题,而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以及自身水平问题。 最后,作者君会尽快处理好生活上的事,恢复正常码字状态。(过了十五应该就好了吧,过节如渡劫啊!) 给读者老爷们造成的不爽,还请见谅一二。 (鞠躬!鞠躬!鞠躬!) (其实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结婚,非要去相亲,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情礼节需要顾及,,,很难受的,,,人终究无法像主角过得那么洒脱,现实中总是充满羁绊。。。) . 正文 第690章 密室洽谈,葡荷联军? 因为已经通过朝廷下发的资料手册,了解了壕镜问题所在,以及过往诸事,所以此时陈际泰等人对如何处理此事其实已有腹稿。 陈际泰说了此番解决壕镜问题的指导方针,一顿之后便接着道:「既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得把兵摆出来,震慑弗朗机人。 然后再遣一队官吏进入壕镜,责令弗朗机人按照我大明新规整顿壕镜。诸位以为如何?」 黎玉田、邝露皆是点头,并无异议。 随即陈际泰开始发号施令··· 壕镜。 教堂内的某间密室中,几名金发碧眼之人,正在四盏颇为明亮的油灯下谈话。 「我离开阿姆斯特丹前,明国人这种带玻璃罩的油灯就卖到欧洲了,一盏售价高达一千荷兰盾以上,还供不应求。 你们在这间小小的密室就放了四盏,可真是奢侈啊。」一名头发灰红、面容轮廓深邃的中年人站在一盏油灯下用西班牙语说道。 这人正是此番进入壕镜的荷兰使团中的副使之一,德拉佩。 站在他一侧的则是现任壕镜议事会会长高士达,同时也是议事会大法官。 他闻言带着笑容道:「你的家族也是经商,应该知道,东方的一些好东西在欧洲虽然很昂贵,可在明国却很便宜,或者说价格很公道。 就像这种油灯,在大明一盏只需要四五十明元。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约等于两百荷兰盾而已。 它不仅更明亮,而且可以调节光亮大小,还省油,我们多用几盏也没什么。」 德拉佩转过身来,在密室圆桌旁坐下,道:「十年前我在东方待过几年,那时候的明国还在忙着对付北方野蛮人以及镇压内部叛乱,听说皇帝穷得连士兵的薪酬都发不起。 没想到如今不仅击败了野蛮人,镇压了叛乱,还变得如此富有。 手工业和商业水平也提高这么多,感觉都超过我们了吧?」 「哈哈哈,」高士达听了不禁笑起来,道:「德拉佩,你是在说笑的吧,明国人的手工业水平一直都在我们之上。他们南方商业的繁荣程度也不比欧洲低。 另外,如今他们生产的许多好东西,都被称为工业品,而不是手工业品。」 工业品? 因为语言转换和认知的问题,德拉佩一时难以理解这个词语。 倒是高士达夸捧明国手工业、商业,隐隐以此为荣,让他感觉很不爽。 他盯着高士达道:「作为葡萄牙在壕镜的大法官,你这样说明国的好话,我很怀疑这次我们能否达成合作。」 「我本来就不太赞成这次合作,」高士达也坐了下来,并喝了口茶,「你们还是不够了解现在的明国,不了解那位大明女皇帝。 她不仅是一位智慧、善战、英明的女皇帝,还是‘天女下凡,。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降临到凡间的大天使,拥有真正的神术,还有诸多神器。 …. 大明北方的野蛮人原本很强大,在几十年战争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战胜方,最后更是几乎占领了明国广袤的北方。 之所以迅速被明军击败,赶出去,就是因为明军有大明女皇的神器相助。」 「神器?」德拉佩听了冷笑,「你是说明国的钢甲船吗?给船披上铁皮、钢板,我们其实也能办到,至多是他们的钢甲船能不靠帆桨而动有些神奇罢了。 但我觉得,绝不是因为那些钢甲船是神器,而是明国的造船业有了我们难以揣测的突破。」 「不不不,你错了。」高士达摇头,「我说的神器并不是钢甲战舰,而是别的。 传闻中,那位女皇帝 有一些神鸟襄助,还有瞬间传讯千里的东西,那不是神器是什么?」 听到这些,德拉佩觉得很可笑,根本不愿意相信。 于是提醒道:「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商量合作的事吧。明国如今确实太强了,也越来越霸道,如果我们不合作对抗,迟早会被赶出东方。」 旁边的葡萄牙壕镜总督杜琛也帮腔道:「对,我们必须联合对抗明国,否则真的可能被赶走。 【鉴于大环境如此, 我已经有这种预感了——这几日,明国似乎在壕镜外面布置了很多军队。 可惜我们不能派人出去探查,无法了解那些营地里究竟有多少人。」 此时葡萄牙在壕镜其实是三方势力共管,治理权主要掌握在自治议事会手中。 教会则掌握着神权,对定居于此的葡萄牙公民、商人乃至汉人,都有着颇大的影响力。 最后才是澳督。 葡萄牙虽然在1616年就委任的澳督,但在内外因素的作用下,澳督只能顶着如城防司令这类军事长官的名头来担任,除了军事,在其他方面根本没多少权力。 所以,荷兰人这次来找壕镜的葡萄牙人谈合作,是先说服了澳督杜琛,然后才联系议事会这边的。 杜琛虽然不是一把手,可毕竟掌握着葡萄牙在此的大部分军队。 再加上这几年明国的发展确实让居澳葡萄牙人利益受到了损失,且越来越担惊受怕,议事会这才答应与荷兰洽谈合作。 在杜琛的劝说下,高士达终于准备谈正事。 然而他还没开口,密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这让高士达、杜琛都皱起眉头。 「看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因为我吩咐过,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高士达说着,就拐到一边去走出了密室。 外面,议事会的理事官费苏沙一脸急迫地道:「会长不好了,刚才一大队明国官吏闯了进来,让我们立即遵从大明治理壕镜的新法规进行整顿。 各个方面,凡不与法规相符合的,都必须在大明与荷兰人谈判之前改正,否则便驱除所有在壕镜的葡萄牙人。」 「怎么会这样?」高士达一听也急了,随即又问:「到底来了多少明国官吏?为首的我们认识吗?有没有带兵?」 费苏沙道「明国官吏有上百人,但真正的官员大概只有二十几位,为首的我并不认识。 虽然没有带兵,可却有数千明军在关卡外列阵,似乎随时都能冲进来。」 听完,高士达先回到了教堂内的密室,将费苏沙说的是大概说了,最后对德拉佩道:「我们现在自己都未必能保住,恐怕谈合作的事只能延后了。」 德拉佩却趁机怂恿道:「依我看,明国就是找借口赶你们葡萄牙人走。 这种时候,你们更需要和我们合作——但不是合作让明国在谈判中让步,而是组建联军,一起好好教训明国人一顿!」 旁边的澳督杜琛听见这话,棕色眼珠中闪过一抹精光,当即赞成道:「说得对,我们确实该联合起来教训明国人一顿,否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别说被赶出明国,就是被赶出南洋、印度洋,也是有可能的!」 高士达看向密室中的第四人,壕镜教会的主教曼里克,问:「尊敬的主教,您认为这两个疯子的提议可行吗?」 灵灵吼 正文 第691章 申明亭外行贿赂,巡检司前掷金银! 曼里克一脸平静地道,“疯子的提议当然是不可行的。” 看到最后一位能够影响到壕镜议事会决策的人对联军抗明之事给出了反对意见,德拉佩、杜琛都不有露出失望之色。 德拉佩是希望通过葡荷联军战胜明国,为荷兰重新争取在东方的利益,乃至获得更大更多的好处。 杜琛则是想往借用战争,扩大他作为军事长官的权利,让澳督名副其实。 可惜,在曼里克的心目中,如今的明国已经强大到荷兰、葡萄牙在东方的军事力量联合起来也难以战胜的程度了。 除非两国从本土调来各自的主力舰队以及十万以上的陆军——这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高士达故意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就出了密室,与费苏沙一起匆匆离开教堂。 大明官员来壕镜宣布政令一般都选在申明亭,如今那里定然聚集了不少人,他得赶快赶过去控制场面才行··· 壕镜申明亭旁的一座炮台上,以南海监军御使身份,兼任“壕镜整顿特事御使”的熊开元登高望远,不禁感叹,“没想到壕镜竟然繁华至此。” 放眼望去,只见为葡萄牙所租占的壕镜约有30平方公里,不论是在沿海一侧,还是向着内地的一侧,都修筑了城墙。 城墙最高处,在五丈以上。其间有城门楼、炮台、马面墙、棱堡墙,可以说融合了当下的中西城防智慧。 内里既有葡萄牙人建造的议事厅、教堂、学校、诊所、码头、库房等西式建筑,也有大明建造的申明亭及几座衙门。 然后便是诸多葡人、明人的宅子,以及数目众多的商铺,再就是一些工厂及手工作坊。 中式建筑与西式建筑间杂,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与黑发黑眼珠的明人在街道上摩肩接踵,又有黑奴、倭奴、浪人待在其中,让这座城市的风情迥异于大明其他城市。 一旁的广州府巡查御使姚志卓道:“弗朗机人虽然狡猾、贪婪、粗鄙了些,但在经商方面,自己治理这种小城池上,还是有一手的。” 另一旁的广州府法院大法官胡靖却是有不同意见。 他道:“我大明将广州市舶司从电白(县)迁至此处已有百多年,自此壕镜据有开埠之优势,国内外商船往来不绝。 若是这样都繁华不起来,葡萄牙人治理城池的能力就很值得怀疑了。 何况这壕镜看着繁华,街道上却并不怎么干净,甚至有人随地小解,污水横流入海。 也亏得这壕镜并不大,又滨海,否则里面怕是早就发生多少回疫病了。” 在这炮台上还有一些吏员,却都是此番随行办事人员了。 至于熊开元、姚志卓、胡靖三人,则是此番负责整顿壕镜的主官。 “如此繁华的地方,让葡人治理本就可惜,更别说此辈还是假租用之名行窃据之实。 若不给他们一番厉害看看,怕是葡人还以为我大明好湖弄。” 说了这番话,熊开元便下了炮台,向申明亭那边走去。 却是他瞧见一群着装还算讲究的葡萄牙人向这边过来了,猜想是葡人壕镜自治议事会的人来了。 果然,到了地方议事会会长高士达便当先迎上来,行大明的揖礼,陪着笑用汉语道:“不知各位上官有何公干?请尽管说,只要我等能办得到的,一定去办。” 作为特事组主官的熊开元没有说废话,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件,高声道:“今南海监军御使熊开元,奉命领特事组整顿壕镜违禁乱法之事。 兹令壕镜上下,无论何国之民,既入我大明国境,便需尊我大明发令行事···” 这篇由内阁发的政令字数虽不多,却也不少,等熊开元念完,高士达、费苏沙等自治议事会的葡人都不禁冷汗涔涔。 因为这份政令上禁止之事,他们几乎都违背了。 而若真按照这份政令来办,他们葡萄牙人在壕镜就真如同普通租户、商人了,百年经营都将付诸流水! 回过神来,高士达赶紧给费苏沙打眼色。 费苏沙会意,立即按照来时商量的,带着几个波斯美女给申明亭附近的大明官吏分发礼盒。 壕镜葡人多半汉化,高士达等人对大明人情礼节也了解颇多。所以此时并没有赤果果地让人带来一箱箱金银,而是将金条、银元宝封在一个个精致的木盒中,用上等红丝绸扎好,要作为礼品送出去。 在高士达的印象中,大明官吏就没有多少不贪的,至多是不敢明着收授金银类贿赂而已。 据说如今的大明官吏变清廉了,那他就用礼盒遮掩下,这些大明官吏总该手下了吧? 为了保险,高士达在波斯美女们分发礼盒时更是上前作揖赔笑道:“诸位上官位临壕镜,我等客居之人本应好好招待,奈何时间仓促,又不好耽搁诸位上官的公务,便只能准备一些西洋特产作为礼品了。” “西洋特产?” 熊开元闻言结果了波斯美女递来的礼盒,当场打开。 那粗暴的动作让高士达看得右眼皮直跳。 果然,不知是否是有意,熊开元礼盒刚打开就掉落在地上,十根五两的金条也掉落在地,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霎时间,申明亭内外一片安静! 过了大约十秒,熊开元才道:“高士达,我看你汉话讲得不错,想必识得汉字吧?” 高士达不明所以,但还是连连点头,“识得,识得。” “那你可否帮本官念出那边门柱上刻着的两句话?”熊开元一指对面老巡检司衙门说道。 高士达看过去,略一反应,脸都吓白了。 “怎么不念?你莫非又不识汉字了?”熊开元催促着问。 高士达无奈,只能一咬牙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不仅认识汉字,而且读过不少汉文经典,很清楚这十六个字的意思,也知道其背后的故事。 正因如此,他此时才更加的彷徨不安。因为他知道,给这些大明官员送礼的事,怕是彻底办砸了。 果然,熊开元又道:“昔日我大明太祖最痛恨贪官污吏,故各地方衙门前留下这十六个字以作警示。 其时,凡有官吏贪赃枉法,我大明太祖便会以剥皮实草惩罚之。 当今陛下有太祖之气象,亦痛恨贪官污吏。你们却在这申明亭与巡检司衙门之间,当众贿赂我等,莫非是想让我等都被剥皮实草?!” 】 说到最后,熊开元声色俱厉,一下子将手中礼盒砸在了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近二十名官员、上百名吏员,亦将手中礼盒勐掷在地! 霎时间,金条、银元宝在申明亭内外四处翻滚,金光银光几乎晃化了人眼! 然而,在场的大明官吏却无一人去看脚边翻滚的金银,而是一个个愤怒地看向高士达等葡萄牙自治议事会之人。 正文 第692章 葡人屈服,索然无味 旅居澳门的教士龙思泰后来在他的环球笔记中如此写道—— “大明的官员每一个都很清廉,会毫不犹豫的扔出送到他手上的金银。我想并非他们不爱金银,而是他们拥有着坚定的信仰。 不过他们信仰的并非上帝,而是‘治国平天下’的崇高理想,是他们伟大的大明昭武女皇陛下!” 当然,在这一刻当场的欧洲人是思考不了这么多的,他们只觉得深深地震撼,同时对拥有一支如此清廉官吏队伍的大明由衷敬畏。 熊开元在质问高士达等葡人议事会“官员”后,也不待其答复,便当场大声下令—— “香山县巡警局局正何在?” 一个身着巡警制式官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香山县巡警局局正张穆在!” 熊开元看了张穆一眼,便道:“着尔部立即清查壕镜,解除非法武装人员之武装,驱逐非法入境者,逮捕违法犯罪者!若有武装抵抗的,可就地格杀!” “遵命!” 张穆应了声,立即带着一二十个身着巡警制服的吏员从申明亭离开。 没多久,高士达等人便瞧见数百大明武装巡警,顶盔掼甲,跨刀持枪地小跑进入壕镜。 武装巡警们排成两队,即便是小跑,也脚步整齐,令其手中刀枪更加的有震慑力。 德拉佩跟着杜琛站在葡萄牙人一方的最后面,在数百大明武装巡警跑过后,便低声道:“我数了,他们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以你们在壕镜的兵力,击败这些明军或许会有些伤亡,但绝对可以获胜。” 这言语的意思显然是在怂恿杜琛这位军事长官跟“明军”开打。 杜琛虽然期望获得澳督应有的权力,却不是傻子。 他闻言反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德拉佩故意装傻。 “击败了这些你口中的‘明军’后,我们该怎么办?”杜琛看着德拉佩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同时有意与其拉开距离,“你知不知道,你刚看到的‘明军’,其实只是明国的警员。 真正的明军已经在壕镜外面扎下了三个大营,具体有多少人我虽然不清楚,但仅其中一个大营就出来了三千多人,剩下两个大营的人必然也不少。 如果惹怒了明国,这些真正的明军冲杀进来,别说你我逃不掉,就连壕镜的一只蚂蚁怕是都难以活下来!” 德拉佩见他的怂恿没成功,也不羞恼,只冷笑着道:“那你们就等着被解除武装,成为待宰的羔羊吧!” 杜琛没有跟德拉佩争吵。 因为高士达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高士达满脸焦急忧虑,“明国人要解除所有人的武装,怕是有些愚蠢的会抵抗,如果酿成战争,我们都要被牵扯进去,最后怕是没有一个能活。 你快过去,让士兵们都配合明国人,放下武器,千万不要抵抗!” 高士达虽然很不甘,可这会儿却也做出了决定,或者说判断。 那就是绝对不能跟明国对着干,至少此时此地不行。明国要整顿壕镜,他们配合就是了。 宝石能够失去,却也有再夺回的一天。 ··· 另一边,作为一县局正的张穆,一手握着腰刀刀柄,一手拿着短手铳,走在武装巡警队伍的最前面,步若流星。 】 没走多远,他便指向一个炮台,吩咐道:“让通译喊话,叫炮台上的弗朗机人放下武器,下来接受检查。” 随行的通译领命,先用汉语,再用葡语,喊话两遍。 张穆则拔出了腰刀,转动着短手铳,虎视眈眈。 他虽是东莞地主出身,却志不在土地里的那点钱财,也不想整日算计着如何压榨佃户,又或者是谋取更多田地。 他少年时就倜傥任侠,工诗画,善击剑,好骑射,鄙视腐儒之流。 二十七岁时,他曾到北方游历,感慨国多忧患,便想保卫边疆,为国立功,可惜没能得到掌兵的督抚及将领任用。 得知清虏入主中原,轻松占据北边半壁江山,他料定清虏必会南下。 于是在家乡训练乡勇,准备抗击清虏、保卫乡梓。 谁知当今天子横空出世,一两年间便驱除了清虏,平定了流寇,令大明恢复太平。 张穆原以为一身才学再无用武之地,本要趁着年纪不算太大,去海外游历一番,却在新政推广至广东时,得到了香山县巡警局局正的任命。 如果是别地的巡警局局正,张穆还未必会看得上。 但香山因滨海,且有壕镜在治下,百年来一直都是多事之地,用武之处。 巡警局好歹也算是半个军事单位,所以张穆就上任了。 此番则是他任香山县局正后参与的最重大行动,上面为此事,甚至从广州府城调来武装巡警受他调遣。 受上官如此看重,又有如此好的机会,张穆当然要好好表现,把整顿壕镜之事办好。 见炮台上的葡兵听了通译喊话后毫无动静,张穆便要让人强攻上去。 可就在他下令前,一名葡萄牙士官跑了过来,大声冲炮台上喊了句,这几十名刚才还准备顽抗的葡兵便平举起火绳枪,排队走下了炮台。 如此轻易就搞定一个炮台,张穆只觉得索然无味。 当即让人下了这些葡兵的火枪等武器,再勒令葡兵在炮台旁边等候,他就带人前往下一座炮台··· 葡萄牙人为了应对海盗以及荷兰人这样的对手,同时也为了进一步占据壕镜,在这里修建了不少炮台。 其中的几个大炮台实际已经是堡垒了,每座都摆放了十几门大炮,拥有配套的步兵防御设施。 如果非要强攻的话,以大明武装巡警的装备,恐怕还真需要付出一定伤亡,才可能打得下来。 然而此时,因为议事会已经决定配合大明的整顿,杜琛这个军事长官也因外面的大明卫戍军选择屈服,壕镜的炮台等军事设施中的葡兵,便一枪未发,就成群结队地投降了。 让张穆没有想到的是,葡萄牙正规军的武装都被顺利解除了,武装巡警们却在清查并驱除非法入境者时跟人动起了手··· 正文 第693章 持刀执法,壕镜人贩 张穆赶到地方,发现一队武装巡警和几个办事巡警(吏员)都被挡在了一座中式宅院外面。 这宅院属于坞堡式建筑,从大门的门楼到内部各分院、房屋、通道,既有军事功能,又彷如迷宫,一般人进去根本摸不着方向,甚至可能被困在里面一时出不来。 这类房屋南方少见,一般在山陕匪患频发的地方较常见,张穆当年游历北方时,就参观过几座。 再看城门楼上站着一些黑人,以及不知是倭人还是明人的汉人,一个个动作古怪的站在紧要之处,显然是拿着火枪等武器,没有露出来。 院墙上,也有一些浪人、黑人露出头来,警惕地盯着外面。 看到这些,张穆眉头一皱,当即喝问办事巡警及武装巡警队长,“为什么不进去?” 办事巡警是香山县巡警局的,闻言解释道:“局正,这里面的人明显都有枪,地形也复杂,黄队长怕冒然攻进去死伤太大。” “有枪怎么了?地形复杂又怎么了?”张穆看向刘队长,问:“你们此番行动,上面虽然没配备火炮,可却是配了手榴弹。 你可别告诉我,有手榴弹眼前这样一座破宅院也攻不进去!” 被张穆当众训斥,刘队长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解释道:“张局正,不是我和弟兄们怕死,也不是用手榴弹攻不破这大宅。 而是这大宅主人是我大明百姓,其中仆从也多是我大明人,我怕伤及无辜。” 听到这话,张穆几乎气笑了,完全没想到此番来的武装巡警中竟然还有个如此心软心善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便知道这刘队长恐怕并非心软心善,而是怕担责任。 于是道:“之前熊特使(特事御使)下的命令没人传达给你吗?那我现在再给你说一遍! 着我部立即清查壕镜,解除非法武装人员之武装,驱逐非法入境者,逮捕违法犯罪者! 若有武装抵抗的,可就地格杀! 听明白了吗?不分何人,只要敢武装阻拦我等办事,皆可杀!” 说着,左手拔出腰刀,右手拿着短手铳,当先大步向这大宅院门走去。 门楼上的仆从人员一阵骚动,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张穆见大门不开,便上前狠踹了一脚。 他这一脚力气极大,踹得大门一阵晃动,可惜并没有倒。 他试出大门后面怕是进行了加固,于是左右一望,就准备扒院墙进去。 刘队长在后面看得额头冷汗直冒,心知必须要动手了。 如果真让张穆这个临时上官先闯进去,不管出不出事,后面他最少也是个丢官革职的处罚。 于是他忙上前拦住张穆,又对麾下大喝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撞门!” 刘队长等人也不是没做准备,早就找到了一根粗长圆木做撞木,几个人抬着一起向那院门撞去。 只撞了一下,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却是走出了一个中等身材、面目普通、眼神却有些阴鸷的中年商贾。 看着确实像是大明人。 这人陪着笑,一拱手道:“几位官老爷切莫兴师动众,鄙人吴范,正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方才是不知这些军爷为何要闯进来,还以为是乱兵,这才让仆从们守住了院门。 老爷们既是奉令办事,我等配合就是了。鄙人确实圈养了一些黑奴、倭奴以及浪人护院,但都是为了做生意,绝无违法之事。 老爷们若要查,我让他们出来就是了,不必劳烦军爷们进去费力搜找。” 说完,吴范一挥手,院子中便有黑奴、倭奴、浪人一个个地走出来。 张穆没急着说话,而是微微眯眼望着吴范这些仆从、奴隶,又打量着面前坞堡似的大院,若有所思。 这吴范的仆从、奴隶着实不少,几分钟后等不再有人从院中出来,宅院前面赫然站立了四百多人! 吴范过来笑着道:“宅院中的人都在这里了,鄙人已经让他们全力配合,老爷尽管查问。” “是嘛。”张穆也露出了笑容,随即就对身后的办事巡警道,“按规矩给这些人做记录,分清楚哪些是非法入境的,哪些是有过报备的,尤其要注意分清我大明百姓和倭国人。” “是!” 后面的几个办事巡警应了声,立即拿出铅笔和册子,在通译的协助下开始工作。 吴范见此本以为过关了,暗松口气。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张穆就挥手,让刘队长带着武装巡警随他进入眼前大宅。 吴范下意识地拦住,道:“局正老爷,这宅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啊,何必再去搜查呢? 里面有不少货物,其中一些更是价格高昂的瓷器、玻璃,若是军爷们不小心摔碎了,鄙人怕是要倾家荡产啊。” 吴范这话有以财产损失来威胁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新政推行之后,大明官吏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拿捏百姓了,一个不好就要丢官罢职,甚至被问罪。 张穆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见吴范阻拦,他反而愈发肯定宅子内有鬼,冷笑着道:“你这宅子中的货物摔碎了会不会倾家荡产本官不知道,但你若是再敢阻拦,本官必叫你人头落地!” 说完,张穆就一把拨开吴范,要带人进宅子。 吴范险些跌倒,幸好被一个仆从扶住。同时一个高大黑奴似是得到授意,勐冲出来就要勒住张穆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张穆身形诡异地横挪一步,同时腰刀抽出半截,刀把恰好重重顶了这黑奴腰眼一下,顿时让其倒了下去。 周围原本看着老实的浪人、黑奴忽然都动起来,要仗着人多势众,将张穆等巡警淹没。 张穆根本不看这些人,反而一步蹿到刚站起地吴范面前,腰刀出窍,瞬间就磕掉了吴范一仆从捅来的匕首,接着腰刀顺势就架在了吴范脖子上。 “让他们都别动!”张穆冷喝,杀气肃然,“再动我就要你命丧当场!” 吴范额头冷汗直冒,忙颤声喊道:“都别动,千万别动···” 接着,张穆就拿着吴范,带着三小队武装巡警进了宅子。 他让武装巡警们搜查各处,他则留意吴范的神色变化,以此推测宅子中有问题的地方。 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地道入口所在。 刘队长见状亲自带了一小队的人下去探查,待其上来时,一脸的愤怒。 “张局正,这下面是一个大地窖,里面藏了好几十人,皆青壮男女。卑职问了一下,都是被拐卖的大明百姓。 这狗货原来是个人贩子,与内地的人拐子有勾结,专门拐卖我大明百姓到海外去谋利!” 在刘队长说话的同时,吴范勐动,却是瞬间格开张穆腰刀,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柄短匕,要反制张穆! 因为之前吴范一直伪装成不会武功的商贾,此时发动反制又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纷纷惊呼—— “小心!” 正文 第694章 邝露豪言,荷使临澳 吴范本以为他此时突然反制,定能得手。 谁知张穆随手就用短手铳卡住了他的短匕,随即一脚揣在他腿弯处,就让他跪了下去。 两个武装巡警也在此时冲过来,将吴范按倒在地,让他的脸和地面反复摩擦。 张穆走到吴范头旁边,只露出一双穿着官靴的脚,澹澹道:「真当本官毫无防范吗?从门外拨倒你那一下,我就知道你身手差不了。」 吴范没想到开始他就没了翻盘的机会,不禁沮然。 再想到自己所犯之事,怕是会被凌迟处死,吴范便瘫软成一滩烂泥··· 因为议事会决定配合整顿,在壕镜的葡兵也都被解除了武装。故虽有几个类似吴范的违法商人,驱使奴仆反抗,但都被武装巡警解决。 由始至终,在壕镜北门外列阵待命的广东卫戍军第三镇第三营都未出动。 此番派往壕镜办事的吏员多为最近两年朝廷培养的干练年轻人,故而等到下午三点多时,对壕镜的整顿工作便初步完成了。 至下午三点半,熊开元率领特事组主要官员及办事吏员到壕镜市泊所衙门,向陈际泰、黎玉田等汇报整顿壕镜的初步成果。 「此番葡萄牙在壕镜的1200名陆军士兵,皆被我大明巡警解除武装,无一反抗。 另外接手葡人所建大炮台三座,小炮台十二座,壕镜城防亦由广东卫戍军第三镇第三营接手。」 熊开元先禀报了军事方面的事情。 至于对葡萄牙的称呼——一般正式场合,大明官吏会称呼为葡萄牙,私下里则喜欢像以前样称之为弗朗机。 陈际泰、黎玉田对视了眼,对这一结果并不例外。 葡人是来求财的,为葡萄牙开疆扩土只是其次。面对大明重兵包围,完全不可能抵抗的情况下,除非其主事人员脑子都坏掉了,才会武装反抗(找死)。 熊开元继续道:「此外,记录奴仆身份非法入境之黑人578人,以奴仆或护院身份非法入境之倭人1536人,另有其余他国非法入境者845人。」 这个非法入境人数听惊人,却又在陈际泰等人意料之内。 此时在壕镜定居之人已接近四万,相当于大明一座大县城或者州城的人数了。 其中大部分都是汉人,约三万多,剩余才是别国之人。 根据陈际泰最近得到的资料中显示,定居壕镜的葡萄牙公民便有三千多人。 其余西方国家定于于此者,亦有四百多人。 不论是居于壕镜的汉人还是夷人,都喜欢蓄养奴仆,有的干脆就是做黑奴、倭奴及东南亚人口买卖的人贩子。 所以,能在壕镜清查出这么多非法入境的黑人、倭人,陈际泰等并不意外。 随即熊开元又禀报了巡警们在壕镜中所逮捕的罪犯,以及处理的一系列违法乱禁之事。 最后他总结性地说道:「因壕镜之人以我大明百姓居多,故违法乱禁者亦以我大明人居多。 …. 其中最多的是在其他地方犯罪,被官府通缉,到此处避难或等待出海的逃犯。 再次便是以壕镜为据点,走私或贩卖人口的。 虽多数都是贩卖别国之人,亦有胆大包天者,勾结内地人贩,拐卖我大明百姓的。 下官以为,当下严令禁止壕镜人口买卖,不论贩卖我大明百姓,还是他国之人,一旦查出,严惩不贷,如此方可绝此恶行!」 说到最后,熊开元义正词严,显然是极痛恨人口买卖的。 大明也是明令禁止人口买卖的,只不过到了中后期,律法废弛,很多百姓也确实需要卖身或卖妻子 儿女求活,才使得人口买卖禁令形同虚设。 至朱媺娖继位,大明朝廷重振威严,再次严令禁止人口买卖,并切实解决多数百姓生存问题,这才刹住国内人口买卖之风。 然而人口买卖实属暴利,即便在后世都难以彻底消灭,在大明此时自然也依旧以违法犯罪的形式存在,如壕镜这种此前的大明法外之地,更是成为人贩子的藏匿点。 所以,即便熊开元不说,此番陈际泰、黎玉田也会严惩从壕镜抓捕的人贩子。 至于海外想要向大明输入劳务,不论其在海外是如何获取人口的,送到大明来就只能以雇工的形式,禁止人口买卖的形式。 至于海外之人所签署的雇佣合同,是否不公平,形同卖身契,却不是大明该管与能管的了。 熊开元禀报完,又回答了陈际泰、黎玉田的一些问话,便退了下去。 眼见天色将暗,陈际泰便收起桌桉上的文书、资料,道:「若无事,诸位便散了,各自去歇息吧。尤其是湛若,后日你可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邝露闻言爽朗笑道:「陈抚台尽管放心,如今朝廷上下已为某做了诸多准备,搭好了戏台。 如此优势下,某若不能让荷夷于谈判桌上再吃败仗,便一死以谢我大明君王臣民!」 陈际泰等人虽早就听闻邝露言行狂放不羁,有汉唐豪侠之风骨,却也没想到邝露竟然当堂说出这般军令状般的话。 虽说并非真的军令状,可邝露既然如此说了,就绝不会食言。 陈际泰倒也没有劝他别作此狂言,而是跟着大笑道:「那我等便看你后日如何在谈判桌上大胜荷夷了!」 ··· 两日后。 即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荷兰谈判队伍在壕镜与大明正式就东蕃岛之战后续问题进行磋商。 荷兰谈判队伍的主使卢克此前几日一直在外海的荷兰战船上,今日才踏足壕镜。 然而,当卢克等荷兰人在船上往码头一看,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码头附近以及更远处,皆是全副武装的大明将士。 这与卢克的预想完全不同。 「该死的,不是说葡萄牙人掌握着壕镜的军事权吗?怎么我们看到的都是明军?」 …. 心中暗骂的同时,卢克向码头上的葡萄牙人群望去,希望能看到先一步潜入壕镜的副使德拉佩。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n.】 他让德拉佩先来壕镜,除了试图策动葡萄牙人与荷兰联合抗明,便是想让其及时通报壕镜的意外情况。 可过去这几日,并无任何消息从壕镜传出来。 此时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德拉佩人在哪儿。 再瞧见左右舰船上的明军水师将士,以及岸上的大明卫戍军将士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此处,造成莫大的压力,卢克只能带队下船,走上完全由明军所控制的壕镜。 虽然心中对此番谈判完全没底,可卢克行走间却仍是趾高气昂的,仿佛荷兰不是东蕃岛之战的战败方,而是战胜方一样。 他之所以如此表现,却是与此番荷兰的谈判策略有关。 荷兰这些年殖民全球,跟各类国家打交道的经验颇为丰富。 东蕃岛之战荷兰虽败,可不论是尼德兰联省议会,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董事会,都认为应该以强势姿态从谈判桌上赢回部分利益。 他们相信,当明国知晓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强大海军实力后,再被一吓唬,便会在谈判桌上选择退让··· 灵灵吼 正文 第695章 荷兰主使大放厥词,荷兰副使命丧当场 如今大明文官武将以及百姓在朱媺娖以大明报等报刊的引导下,已睁开眼看世界。 虽然仍觉大明乃全球第一大国,文化自信心极强,却并没有过于蔑视荷兰等西方国家。 控制壕镜后,陈际泰、邝露等人也没有在谈判场地做什么特殊布置,只是结合明荷两方的规矩,将谈判场所选在了申明亭与教堂之间的小广场上。 为了避免遭遇雨天,还专门搭了棚子。 至于谈判桌,既没有按大明以往的习惯,分出主客之位,也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只摆一条长桌。 而是仿照春秋战国时期的古风,让双方使者分桌分座相对而谈。并在桌子上都放上了双面漆字木牌,以表明双方谈判主使、副使的身份。 卢克等来谈判的荷兰人在大明官员的引领下、在明军将士的护送下来到此处,瞧见这般布置,倒是颇为意外。 他们还以为会像以前那样,大明官员坐在衙门主座,他们则好像待审犯人一样站在堂下,没想到居然不是。 卢克并没有因此高兴,眉眼间反而笼上了阴霾,因为他已切实地感受到了大明官员办事风格的变化。 说起来,荷兰作为欧洲第一个具有资本主义色彩的国家,自十六世纪六十年驱逐西班牙统治者独立后,不久就走上了全球殖民的道路。 从西元1595年至1648年这五十几年间,荷兰作为一个后起殖民国家,虽然在全球获得了不少地盘,可在军事上并没有获得多少胜利。 不论是与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西方国家,还是与东南亚的当地国家,又或是与大明,凡有战争,荷兰几乎都是战败方。 可以说,荷兰在十七世纪中后期的崛起,主因并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至少不是陆地战事的胜利。 而是依靠其较为强大的海军,以及强大的海上货运能力,聪明的经商头脑,以及相对较为高效的殖民方法。 所以,对于战后从谈判桌上获取利益,荷兰人是颇为熟练的。 卢克见副使德拉佩始终没有出现,便让队伍中另一人暂时充任副使。 来到标注着“荷方谈判住使”的桌子后,他没坐下,也没跟大明这边的官员讲什么礼节,直接愤怒地一拍桌子,用荷兰语大声说起来。 “我们尼德兰国王以及议会的议员们得知福尔摩沙(此处指东蕃岛)之战后十分愤怒,一致认为应该将我们的主力舰队从大西洋调过来,严惩你们明国! 只因念你们也是文明之国,又在万里之外,才在东印度公司董事的劝解下,给明国一个谈判解决问题的机会。 现在,我,卢克·范·莱德,作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谈判主使,传达我们国王及议会之意,让你们明国交还此前东蕃岛之战抓捕的我方官员、士兵以及公民。 另外归还应属于我们的福尔摩沙,再赔偿白银五百万两!否则就等着面对我尼德兰无敌舰队的炮火吧!” 卢克这一番话跟当初传递给陈际泰及大明朝廷的话显然是不同的,完全是在漫天要价。 大明这边的谈判主使邝露、副使黎遂球虽然知道开始双方都会狮子大开口,可真听了卢克这番话,还是气得不轻。 邝露原本还想以礼为先,给这场谈判来个正常开场的,此时却是改了主意。 他道:“贵使莫要大放厥词,还是先看一个人,再谈正事吧。” 说完,他跟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这人离去不一会儿,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红发中年男人就被两个明军带到了小广场上。 瞧见这人,荷兰一方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 “是德拉佩!”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被明国人用刑罚审讯了吗?” “很有可能。不过他看着倒更像是落了水。” “···” 在众人的注视与议论声中,德拉佩就仿佛死狗般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膛有起伏,偶尔吐出一口水,恐怕会被误认为已经死了。 卢克起身,走近了看,又从德拉佩身上闻到一股酸味,像是明国用以佐食的醋。 卢克很想问德拉佩到底遭遇了什么,可看德拉佩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样子,他终究没开口,而是看向邝露,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伱们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识?”听了通译的翻译后,邝露冷笑,“他可是都向我们交代了,他叫德拉佩·温达尔,是你们此番来谈判的副使。 他先行潜入壕镜,就是为了策动葡萄牙人与你们联合,对抗我大明···贵使还需要我说得更多一些吗?” 卢克听了翻译的话,心中暗骂德拉佩不该背叛国家。 可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无所谓状地摊了摊手,道:“那又怎样?一个人所说的话不足以为信。比如,他说自己是西班牙皇帝,那便真的是西班牙皇帝了吗?笑话。” 邝露见卢克打死不愿意认德拉佩,便一笑道:“好,既然此人是冒充的贵国谈判副使,在我大明便是搅乱军国大事、意图不轨的重罪,当斩! 来人,便在此处行刑!” 两个明军将士立即上前,用燧发枪指着德拉佩的胸膛。 德拉佩虽然之前遭遇锦衣卫的水刑、醋刑,被整得生不如死,可终究没死。此时知道自己将要被杀死,又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要翻身起来,并向卢克等荷兰人求救。 “卢克,我不想死,救我···” 卢克不为所动,仿佛真的不认识德拉佩。 其余荷兰人虽然神色复杂,似有不忍,可终究没有一个人开口。 见此,邝露也没耽搁,一挥手。 两声枪响,硝烟升起,原荷兰谈判副使德拉佩便身死当场。 德拉佩这张牌没起到多大作用,让邝露意识到,卢克等荷兰使者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好在他为此番谈判做足了准备。 他回到谈判桌后,施施然坐下,道:“贵使方才说你们尼德兰将派来主力舰队,恐怕也是个笑话吧? 据我所知,昭武元年(1645年),南美洲的葡裔庄园主起义,击败了你们驻扎在那里的军队,使得你们在南美的产业及贸易遭到重大打击,如今正处在与葡萄牙争夺南美的重要时刻。 另外,在大西洋你们既要与英格兰竞争航道,又在与西班牙争夺一些非洲西海岸的据点。 还在印度与葡萄牙争夺殖民地,前年又在马尼拉败于西班牙人之首,可以说全球各地皆有战事,四处都是敌人。 这种情况下,你们当真敢将主力舰队不远万里从大西洋调来东方?” 随着通译的翻译,卢克等荷兰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在卢克的印象中,以前大明官员对于海外诸国不屑一顾,对于大明之外的情况则一无所知。 可刚才邝露一番话,却将荷兰在全球的情况、面对的局势说得一清二楚。 这完全出乎了卢克等荷兰人的意料。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696章 做我大明的藩属?你确定? 在卢克等荷兰人感到意外、不安之时,邝露又接着道:“退一步讲,即便尔等真将主力舰队从大西洋调过来,我大明又何惧之? 我大明今有钢甲战舰数十艘,不惧枪炮,可于海洋上横行无忌。即便面对尔等所谓的一级战列舰,亦可战而胜之。 此番你们既无谈判诚意,要再次挑起双方战争,那便战!” 说完,邝露直接一挥衣袖,带着大明这边的谈判队伍离场,根本不给荷兰人再说话的机会。 等邝露等人离去,周围的明军也撤走大批,只留下百多人与几名小官小吏负责收场,卢克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心中就是一阵害怕、后悔。 他担心真的搞砸这次谈判,引起与大明的第二次战争。 若如此,荷兰的主力舰队是肯定不会来的,介时仅凭东印度公司在这边的战船、军队,恐怕现有的殖民地都将不保。 想到这里,卢克直冒出一身冷汗。 在大明办事官吏的引领下离开小广场,卢克瞧见高士达等葡人议事会官员在外面,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连忙走过去用西班牙语和高士达交谈。 因为上面已经吩咐过,只要荷兰人在壕镜、在监视范围内,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不用太过限制其行动,所以旁边的大明官吏和将士就没阻拦。 卢克虽然心急,却并没有失了方寸。 他先是质问高士达,“德拉佩是怎么被抓住的?” 葡萄牙和荷兰在殖民地的竞争其实很激烈,如非必要,根本不可能合作。 先前高士达等人也是迫于大明的压力,才想跟荷兰合作抵抗。如今他们都已经屈服了,自然不可能再跟荷兰合作。 既不需要合作,高士达可不会给一个荷兰人好脸色。 他冷笑着道:“他是非法进入大明国境,被抓捕不是正常的吗?” 其实德拉佩是他主动献给大明的。 这事他当然不会说。 卢克其实没想问责,只是以此试探高士达的态度而已。高士达这一开口,他便明白,葡人怕是站在明国这一方了。 既然如此,原定的第一谈判策略就不再使用,得换第二个策略了。 他于是道:“今天跟明国使者谈判,是我一时昏了头,才气得明使离场。 还请你帮我们传个话,就说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明日可以再谈。” 说完,卢克便让随从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高士达。 高士达先是下意识接住,可随即想起那天大明官吏在申明亭前的表现,就不禁一阵心虚,忙左右观看。 他在想,自己此举会不会让大明误会他个人与荷兰有所勾结。 他可是准备以后就留在壕镜的,可不想给大明官吏留下太坏的印象。 想了想,高士达一咬牙推拒了这个颇重的匣子,道:“你要再谈,自己跟明国官员说就是了,不必找我。” 说完扭头就带着其他葡人走。 这让卢克惊呆了。 “葡萄牙人居然不收送到手的金子?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 感叹一句,卢克只能无奈的离开。 回到大明安排的住宿场所后,他尝试跟看守官员沟通,说想明天再谈之事,金子同样没送出去,可事情却很快就办成了。 于是,在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大明与荷兰再次就东蕃岛之战善后问题展开了谈判。 荷兰人不愧是以商立国的,只要不关乎金钱利益,面子什么的完全不在乎,可以说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 作为主使的卢克好像忘记了昨日大放厥词的事,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然而,他们想要通过谈判占便宜的目的却没有改变。 “我听说,大明是东方的第一帝国,其他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年年朝贡。 我荷兰既然在南洋有城池土地,也愿意为大明藩属国,年年朝贡。 只求大明能够放还此前东蕃岛之战中我们走失的官员、士兵以及公民,另外允许我们在大员建一商馆,作为贸易中转地。” 这便是荷兰此番谈判的第二策略了。 大明不是自认为天朝上国,极度好面子吗?那他们就给足大明面子,学着东南亚、南洋的一些国家,认大明为宗主国。 】 如果一点虚名就能获得诸多利益,他们荷兰人可是最喜欢了。 邝露听了卢克的话略感意外,随即就笑了。 却并非高兴的笑,而是带着促狭,问:“贵使可知藩属国与宗主国的关系?” 卢克道:“知道,每年朝贡——就是送给大明皇帝陛下一些礼物,对不对?” 邝露轻笑一声,道:“如今我大明给藩属国立的新规矩且不讲,即便是在过去,藩属国来我大明朝贡贸易也不过是顺带的。 那时,想成为我大明藩属国,最重要的是得向我大明称臣,且国王须得得到我大明许可才能继位。 可据我所知,你们尼德兰目前是联省共和制,国家大事由联省议会决定,并无国王。 非要说的话,兼任多省执政官的奥兰治亲王倒是勉强能代表一国首脑。 怎么,难道贵国准备以后奥兰治亲王袭爵都来向我大明禀报,获得允许后再继位吗?” 卢克听了翻译后,再次一呆。 因为他发觉大明对荷兰的了解比他昨日以为的更深。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爆发资产阶级格命的国家,又是联省共和制,外人多半以为尼德兰没有类似国王的人物。 可事实上,世代兼任多省执政官职务,同时又被上帝命定为宗教(新教)守护者的奥兰治亲王,实际就是尼德兰的准国王。 即便是该国联省议会的大议长,也只不过类似于封建国家的宰相,属于二把手,权力、名望都难以和奥兰治亲王媲美。 而在后世,十九世纪尼德兰重新成为王国时,也确实是奥兰治·拿骚家族成为了王室。 当然,此时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体制异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但卢克作为一个尼德兰人确很清楚,将奥兰治亲王爵位的继承交给大明皇帝掌控,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欧洲,即便是以商立国,以利益为先的尼德兰,也是不敢触犯宗教权益的。 即便是触犯,也只能以宗教对抗宗教,而非是依靠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帝国。 至少目前看来,似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在卢克呆住时,邝露又道:“自当今陛下继位,革新旧制,我大明对待藩属规矩又有不同。 即便你们尼德兰真的认我大明为宗主国,此前侵占我大明东蕃岛二十年之事也不能就轻易算了,该怎么赔偿就得怎么赔偿。 若不如此,我大明君臣如何向亿万百姓,以及那些牺牲东蕃岛之战的将士交代?” 顿了顿,邝露便提出大明这边的要求。 “你们若真有心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按照我们之前所说的,赔偿黄金两百万两,将马六甲及周边地区交予我大明。 否则休怪我大明追究你们侵占东蕃岛二十载之事。介时水陆大军齐出,别说马六甲,即便是攻下你们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以及香料群岛等地,也不过是寻常事。 此中利弊清楚明白,望你们能够好自为之,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说完,邝露再次带着大明的谈判队伍离场。 正文 第697章 壕镜条约,得马六甲! 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大明与荷兰就东蕃岛之战善后事宜第三次谈判。 这次卢克不再提做大明藩属国的事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他觉得即便奥兰治亲王亲至,也未必敢决定。 如此,荷兰在谈判中便再次让步,只希望能按照欧洲惯例及价格,赎回被俘虏的荷兰官员、士兵和公民。 大明这边也没想用俘虏获得多少钱。 一则这些俘虏中并没有什么大人物,如大贵族之类的。二则,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大明这边其实已经利用这些俘虏修了不少路。 敲定赎回俘虏之事后,双方便就割地、赔款之事进行了大半日的争论。 以国与国之间的谈判时间来看,用大半日敲定割地、赔款之事不仅不算长,反而算进展迅速了。 只因在谈判中大明这边占尽了优势,荷兰一方则几无优势可言,便只能不断退让,迅速暴露了其底线。 最终,卢克代表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俗称的荷兰)与大明国签订了《壕镜条约》。 该条约主要有三条—— 第一条,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以适当价格赎回在东蕃岛之战中被大明国俘虏的部分人员。 第二条,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将马六甲及周边殖民地割让给大明国。 第三条,由荷兰东印度公司负责赔偿大明国在东蕃岛之战中的损失,及此前二十年该公司殖民东蕃岛所造成的损失,总计一千三百万两白银(约等于一百三十万两黄金)。 首次需偿还五百万两白银,后续八百万两白银及利息需在四年内偿清。 《壕镜条约》被定在两个多月后,也即是昭武五年二月十二举行。 因为不论是荷兰这边筹备首次偿还的五百万两白银、准备交割马六甲,还是大明这边移交荷兰俘虏,都需要一定时间。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条约中之所以说荷兰赎回大部分俘虏,是因为与大明达成了某方面的暗中交易。 在东蕃岛之战诞生的那批荷兰俘虏中,还是有点可用之人的。比如说熟悉风帆战舰时代海战的军官,又比如说拥有造船技术的工匠,等等。 大明这边不太想放这批有用之人走,荷兰那边又不太在乎这批人,反而希望多减免赔偿款。 于是py交易就诞生了。 不过,这交易虽然不能公布于众,可对被留下的那批荷兰俘虏来讲却也未必是坏事。 因为有的荷兰俘虏如今是期望留在大明的··· 昭武四年,十二月五日。 南京。 “卖报!卖报!” 早上,报郎的喊叫声便在城内外各街巷响起。 “大明报头条!与荷兰人谈判尘埃落定!荷兰割让马六甲!赔款白银一千三百万!” 原本大明报就是很多南京市民必读的报刊,此时一听这期大明报报道的是荷兰向大明割地赔款之事,很多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围过来买报。 “给我一份!” “报郎,收钱啊,我也要一份。” “给我给我,我刚给了钱的!” “···” 说起来,大明报虽然一再降价,可如今价格仍不算低,一期报刊要十文昭武通宝大钱。如果有加刊、特刊,价格还要另算。 然而此时报郎却被好几十人围住买报,一时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如今各报社都在朝廷法令约束下,不再使用年龄低于十三岁的报童,而是用十三岁至十八岁的报郎。 这些少年郎应对能力要比孩童更强一些。 而眼下这个报郎是从报童成长起来的,应对起眼前局面来更是熟稔。 “看官们都别急,今天大明报绝对管够——上面可是说了,如果卖脱,立即就加印。” 说话间,报郎给交了钱的人分发了报纸。 等这几十人都买了报纸离开,报郎手中恰好只剩一份。这时在一旁笑看的唐大陶才走过来,掏钱买了最后一份。 随即,他带着报刊直接前往墨香楼。 在南京读书的这两三年,唐大陶也成为了墨香楼的常客。 不仅因为墨香楼的茶水好,价格也公道,还因为墨香楼已成为南京鼎鼎有名的年轻士子汇聚、交流之地。 来到墨香楼,唐大陶发现这里果然比往常更热闹些——每逢大明报发刊之日都是如此,若是报上刊载有朝廷重大军政动作,来墨香楼读报、讨论的年轻士子还要更多一些。 唐大陶料定今日墨香楼很快就会客满,于是赶紧要了个二楼隔间,先占个位置再说。 在这期间,楼上楼下各种关于今日大明报头条报道的言论不断传入他耳中—— “马六甲在何处?” “刘兄竟然不知?马六甲就是昔日的满剌加王国,同一音译。你看,这报纸第二页不是有对马六甲历史的介绍吗? 满剌加王国由来自苏门答腊的巨港王子拜里米苏拉建于西元1402年,即洪武三十五年(也是建文四年)。 永乐元年他们便遣使到我大明朝贡,永乐三年成祖封拜里米苏拉为满剌加国王。 永乐九年,拜里米苏拉更是率领妻子、随从共540人的使者团,亲自来我大明朝贡,可以说是早年与我大明关系极好的藩属国之一。” “那这满剌加王国怎么就成了荷夷的马六甲了呢?” “这报纸上也有介绍,刘兄可以自己看嘛。”这人口中这么说,却仍忍不住介绍起来,“大约是一百多年前,弗朗机人先从欧洲来到南洋。 当时满剌加王国内部政治环境黑暗,国王也昏庸无能,于是就为弗朗机人所趁,灭其国,据其地。 此事百年后,也即是在四十几年前,荷夷也从西方来到了南洋。 当时为弗朗机人控制的马六甲,与当地的柔佛、亚齐两大苏丹国相互征伐,打得跟三国演义一样,最终三败俱伤。 这荷夷四十年前刚到南洋时,就看中了马六甲这处海上交通要道,多次出兵攻打。 荷夷嘛,刘兄应该在以前的大明报上了解过,他们海战还行,陆战属实不行,但凡跟陆地沾个边儿的战争他们都大概率会输。 所以荷夷打了马六甲近四十年主意,都没能拿下来。直到七年前,才跟柔佛王国合作,攻占了马六甲。 可惜啊,就荷夷的战斗力,注定守不住马六甲那种好地方。瞧,这不就割让给我大明了吗···” 听到这里,唐大陶不禁笑着微微摇头。 据他所知,荷夷战斗力可不算低。 根据大明报报到荷夷在南洋诸多战绩中,败仗确实很多,但其对手最差也是在南洋占据一席之地的王国之流,更多的时候是和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大明打,败也正常。 自从看了大明报,唐大陶就对全球地理人文颇为感兴趣。 甚至产生一种:此世类似于春秋战国时的大争之世,读书人要想获知真正的道理,就不能囿于一国一地之文化,应该周游列国,学贯东西,方可成为当世有用之学者。 所以,当茶水端上来,唐大陶便收了听他人闲白的心思,品茶读报,通过大明报先了解下马六甲的人文地理。 这神州最早有马六甲的记录时,其只是一渔村,草莽丛生,因位于马六甲(满剌加)河边因而得名。 等到唐朝时海上丝绸之路开通,马六甲变成了东西方交通的重要孔道,这才渐渐繁华起来。 因满剌加王国是此地最早的国家,其国王、贵族皆信仰会教,故如今马六甲土着百姓也多信回教。 马六甲除了是东西海上交通重要孔道,本身物产也颇丰。 有黄速香、打麻儿香、鸟木、花锡等珍贵之物,也有不少东、西方瓜果蔬菜,至于热带水果更是应有尽有,可谓富足之地··· 正文 第698章 海外飞地,各有争论 看完大明报上对马六甲风土人情的介绍,唐大陶不禁萌生出一种立即去游览一番的冲动。 可惜他不能。 因为明年便是朝廷举办秋闱之年,他如今只是个秀才,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举人,必须通过秋闱考试才行。 至于春闱,则被朝廷延迟一年,在昭武六年再开。 所以,他若是能够通过明年的秋闱考试成为举人,次年便能参加春闱,有得中进士的机会。 马六甲在南洋,从南京乘海船需两个多月方可至,再算上游玩的时间,他即便此时动身去马六甲,也只能在马六甲游历两三月而已。 可实际上,大明正式获得马六甲是在明年二月,再算上他回来还要温习书本,时间是绝对不够用的。 “铸万兄!” 一声惊喜的呼喊让唐大陶抬起了头,一看却是夏完淳。 才十八岁的夏完淳唇上已蓄起了小胡子,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不少。 见其领着一青年向这边走来,唐大陶当即起身拱手,笑着问:“存古,你不是在太平府经营铁厂吗?怎么有闲暇来这都城内的墨香楼?” 夏完淳走近了,先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我同乡好友,杜登春,字九高。这位就是我提过的唐大陶,字铸万。” 三人都是年轻人,深受新思想、新风气影响,相互介绍,行过基本礼仪后,便没多磨叽,坐下来畅聊。 夏完淳回答之前唐大陶的问题,“铁厂那边已经完全走上正轨了,日常庶务都由下面人去处理,我其实并不忙。 这不,得空就来南京看看家父,顺带买一些书籍、报刊。 如今铁路贯通太平府,修到了池州府铜陵,我坐火车来南京也方便,从当涂到南京,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唐大陶听了点头,道:“你这闲下来也好,正好温书应对明年的秋闱。我可是准备和你一起一雪前耻呢。” 夏完淳大笑道:“哈哈,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到时候名次落在我后面,铸万兄可不要哭哟。” 唐大陶也笑道:“名次落在伱后面无所谓,只要能中举就行。” 杜登春道:“我看铸万对秋闱仿佛成竹在胸,定是能高中的。” “承九高兄吉言。” 聊了几句闲话,三人很快就聊到了这期大明报的头条新闻报道。 “看报纸上的介绍,这马六甲确是东西方海上交通要道,难怪朝廷逼着荷夷割让。”杜登高拿着报纸道,“只是不知朝廷准备如何治理——这可是块海外飞地啊。” “海外飞地又怎样?”夏完淳不以为然,“九高兄别忘了,如今朝廷可是有无线电台的,可传讯千万里。 即便马六甲离南京万里,也可及时得到朝廷军政命令,据令行事。 弗朗机能统治马六甲百多年,我大明便可以统治马六甲至少数百年!” 杜登春摇头,“存古想得简单了,朝廷要掌控一地,能命令通达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能及时出兵弹压叛乱。 倘若马六甲将来发生兵乱,或者被他国大军围攻,危在旦夕,我大明要越过大海支援,即便是从广州出兵,恐怕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吧?” 夏完淳反驳道:“难道因为出兵所需时间长,就放弃马六甲吗?” “存古误会了,我非此意,只是说此地统治起来较难。或者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朝廷统治成本将会很高。” “统治成本是否会很高我不知道,但我大明掌控此地,所得益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唐大陶眼见两人争论越来越激烈,怕争出火气来,连忙插话道:“两位,该如何治理马六甲是朝中大臣的事,我们不要争论了。 有时间,倒不如讨论下明年的秋闱是否会有变化——那才是与我等息息相关之事。” 夏完淳忽地一笑,道:“只是铸万兄与我之事,九高兄可是在昭武二年时就中举了。” 杜登春也没将刚才的争论放在心上,谦虚道:“侥幸得中罢了,如今正在为后年的春闱发愁呢。” ···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也在跟军机大臣们讨论治理马六甲之事。 首辅袁继咸道:“马六甲既为东西海上交通要道,便不可作为藩王封地。当效仿汉唐故事,设都护府,遣一重臣坐镇,兼管军政,方可安稳。” 和民间士绅、士子所想不同,因为众军机大臣更了解马六甲的重要性,即便是袁继咸这样的保守派,也认为必须将马六甲纳入大明疆域之中。 至于为满剌加复国,朱媺娖跟众臣想都没想过。 一则,满剌加已覆灭一百多年。 二则,如今的柔佛王国就是昔日满剌加王子所建。 据锦衣卫北镇抚司传回国内的消息,柔佛王国在当年联合荷兰击败葡萄牙在马六甲的殖民地政府后,这几年国势日增,已成为南洋一小霸。 大明若是为满剌加复国,岂不是将鲜肉送到了柔佛王国的嘴边? 至于说将马六甲当做藩王封地,以藩王镇守,倒是有人提议过。 但如今军机大臣们都是了解全球情况的,知道海外还有很多无主之地。 既如此,何必要在马六甲这种重要地方封一位藩王让其成为朝廷的隐忧呢? 要知道,大明藩王造反可是有过先例的。 如今将藩王封于海外,重新授予其军政权力,若是其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叛乱还好,若是在马六甲那种重要的地方闹出乱子,大明朝廷可就难受了。 袁继咸认为在马六甲设立都护府的提议已经够激进了,却不想还有比他更激进的。 在黄道周、朱大典等人都微微点头,对袁继咸的提议表示认可时,李岩却起身道:“陛下,臣以为设都护府已不合时宜。 都护兼管军政,时日一久,便容易成为一方土皇帝。可若两三年一换,又不利于我大明在南洋开拓进取。 再考虑到马六甲只是我大明涉足海外之地的开始,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不如直接设府置县,将其归于南海省管辖。” 李岩这番话引得其余人一阵思考,点头赞同的有,摇头不认同的也有。 之后,其余人也纷纷发言,明显形成了支持袁继咸或李岩的两派。 见此,朱媺娖知道该由她做决定了。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699章 置都督府,公主入学! 「不论是设都护府,还是设府置县,皆有一定道理。 然此事最重要的是符合我大明所需,故朕决定先在马六甲设都督府,以军事为先。 待周边环境安稳后,再设府置县。诸卿以为如何?」 马士英觉得不论是怎么治理,都不会出大问题,大不了出兵镇压叛乱,或是再打一顿荷兰或者弗朗机人罢了。 反正以大明如今的国力、军力、潜力,也不怕犯点小错误。 最重要的是陛下开心。 所以,他下意识就要直接来一句「陛下圣明」。 但见其他军机大臣都在用心思考陛下的决定,便觉得自己也该表面思虑下,免得陛下觉得他对国事不上心。 可哪怕只是浅思一番,马士英都觉得朱媺娖这般决定要比设立都护府或是直接设府置县更高明。 这就得说说都督府及都护府的历史渊源及变化了。 都督一职最初源于东汉光武年间临时设置的督军御使,曹魏初年都督设置才制度化,晋代以后都督开始兼任刺史,到后周、隋则改其名为总管。 唐承隋制,但到了武德年间,又将总管府改为都督府,大总管府改为都护府,而行军总管及大总管不变。 都护府是唐朝在边疆民族里设置的特别行政机构,分为大都护府和上都护府,其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 至于都督府,不仅是大唐内地类似于省的军政一体地方机构(偏军事),也是边疆地区都护府的下辖机构。 它的权力是小于都护府的,且偏向军事方面,行政权主要由都督府长史分担。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n.】 李岩等人不是觉得设立都护府容易使都护成为一方土皇帝吗?那就设置都督府好了。 当然,里面的官职名称肯定不能照搬唐朝的,而是应该尽量用大明已有的官职替代。 都督一职大明此前虽有,但已经成为虚衔。而马六甲都督府的都督,则是有实权的。 偏军事化的地方治理机构并不利于地方发展以及朝廷对地方的稳定掌控。 所以,待周边环境安稳,再设府置县,乃至设省,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马士英都要情不自禁地叫一声「秒啊」。 马士英能想明白,其余军机大臣自然也能想明白,于是齐呼「陛下圣明」,表示赞同。 确定下治理马六甲的地方机构只是开始,接着朱媺娖又与众军机大臣讨论针对马六甲周边的军事布局,以及治理马六甲的施政方略··· 辞旧岁,迎新春。 转眼便到了昭武五年。 正月十七这天朱媺姕特别高兴,因为明天她就能去学校上学,可以交到同龄朋友了。 至于说同龄人的陪伴,她并不缺。 比如说朱媺娖专门为她培养的、隶属于御林军朱雀营的女侍卫预备队。 …. 其中准备陪朱媺姕去上学,在明面上保护她的便有四位,年龄都在十三岁。 她们都视朱媺姕为主,把朱媺姕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种情况下,很难与朱媺姕成为正常朋友。 朱媺姕担心这四个女侍卫会暴露她的身份,便在今天做一下演练。 「本宫先说好,如果谁在学校里说话、做事暴露了本宫身份,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别想再做本宫的侍卫。听明白了吗?」 四个身着少女款儒服的女侍卫身姿挺拔的站着,目不斜视,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朱媺姕双手扁在 腰后,满意地点头,正待再训话,就听见旁边传来了郝光明的声音。 「媺姕,光她们注意言行可不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现在还本宫本宫的,到学校一不漏嘴怎么办?」 却是一名宫女拿着手机,里面郝光明正通过看着这边的情况。 见朱媺姕训女侍卫时跟个小大人似的,郝光明就笑着点拨了朱媺姕一句。 朱媺姕听了没有不高兴,而是点点头,道:「姐夫说的是,我也该改口了。」 于是又看向四名女侍卫,道:「梅兰菊竹,你们四个现在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我走来。」 梅兰菊竹是四人的名,统一姓明,并在学校里伪装成四姐妹,让人以为她们是某个官员或将领的女儿,又或是养女。 听到朱媺姕的命令,四人当即散开,彷照正常学生的样子向朱媺姕走去,同时朱媺姕也向她们走去。 见四人行走间自顾说笑着,最多是当面澹澹看一眼,朱媺姕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停下来后,她问:「我知道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但你们该以什么理由介入呢?」 四人中的组长,也是年纪最大(快十四岁)的明梅抱拳道:「启禀殿下···」 「改口改口,」朱媺姕直接打断了明梅的话,「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改口叫我白月魁!」 说完,朱媺姕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因为前段时间正在追一部动漫,并且喜欢上里面的一个女角色,恰好又获得朱媺娖的允许自己取化名,朱媺姕便选定了这个名字。 这个角色集力量与美貌于一身,还是末日幸存者势力的领导者,很符合朱媺姕对自己未来的期待。 明梅很聪明,立即改口道:「白月魁,我们在学校里有自己的人设,其中明竹最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助弱小。 所以只要有人欺负你,她肯定会出手,这样我们三个作为她的姐妹,也会出手。」 「你的身手很厉害吗?」朱媺姕看向明竹好奇地问。 明竹应变能力要比明梅差点,她抱拳道:「启禀···白月魁,卑职在同批朱雀营预备队员中是近战能力最强的。 如果是不着甲,空手战斗,卑职有过多次击败朱雀营正式女兵的纪录。」 …. 「这么厉害?」朱媺姕和郝光明都惊了。 随即朱媺姕又不满意道:「什么卑职?你这改口改得不彻底,要多磨炼。」 然后朱媺姕就继续跟四人进行各种情景演练。 郝光明通过手机看着,也了解了这这四名少女侍卫的诸多本领。 首先,四人身手都不错,近战中不留手的话,四人中最差的一个也能格杀三四个普通壮汉。 如果是配上手弩或者左轮手枪的话,那四人就更厉害了,即便是护着朱媺姕冲出二三十名盗匪的包围都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是这些盗匪里面没有厉害的弓弩手,没有多杆火枪。 除此外,明梅最镇定、思考最全面,是能照顾「大局」的人。 明竹近战实力最强;明菊最聪明且善于伪装和套话;明兰则是神射手且懂得诸多急救知识,还善于辨别各类毒药。 只能说,她们不愧是朱雀营预备队员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次日。 成都府华阳县第二小学,简称华阳二小。 作为「龙兴之地」的小学,学生又几乎都是官员子弟,这里的硬件设施以及师资力量在成都小学中能排在前五。 就比如说教师办公楼,足有四层,每层都装着玻璃落地窗,不仅让办公室更加明亮,也更方便老师们 观察在室外玩耍、活动的学生。 办公楼的四楼是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等校领导的办公室。 此时,这些校领导都聚集在校长邬博渊的办公室,看着正对面学生们在教师接引下进入学校的场面。 「这学期竟然有近百个插班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副校长贾文和笑道。 另一位华阳县唯一女副校长的李坤彤微笑道:「或许是因为上学期,我们学校成绩迈入成都府前三的缘故吧。」 中间的邬博渊面上也带着笑,心里却不禁叹道:什么因为期末考试成绩好?是因为我们学校来了个小祖宗! 灵灵吼 正文 第700章 公主与七个插班生 没错,在邬博渊眼中,坤庆公主朱媺姕就是个小祖宗。 所以,当初得知坤庆公主要来华阳二小上学,邬博渊是极不情愿的。 奈何上面只是通知他,而不是找他商量——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要尽量一人保守公主的身份秘密。 紧急情况下,他可以将公主身份透露给下面的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以及公主的班主任。 在如今的大明,坤庆公主的身份可比永王、定王都要重要得多——据传言,坤庆公主也是受上天所衷之人,拥有神通。 所以天子才让坤庆公主坐镇成都,甚至隐隐有将其当做储君培养的意思。 可想而知,坤庆公主的安危关系重大。 如果公主在华阳二小出了事,他和全校师生的脑袋加到一起,都未必够朝廷砍的。 就算不是涉及公主生命安全的事,只是小事故,恐怕也会有一大批人倒霉。 所以,别看他现在脸上笑嘻嘻,实则心里紧张无比,一直在唉声叹气。 他还不敢亲自下去盯着公主——如果因为他的言行暴露了公主身份,他也是要受到责罚的,甚至可能被认为是居心叵测,故意暴露公主身份。 于是只能在这办公楼上干看着。 他是看过公主照片的人,因此,就这么俯视了一会儿,还真让他看着了。 只见一个看着约莫十岁的女孩,头束单髻,身着一身华阳二小统一定制的儒衫款式校服,随意地跟四名健壮女仆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学校。 她明显是第一次来,十分好奇地左右观望,却一点都不怯生。 询问过引导教师什么后,就向三年级的教学楼走去,消失在邬博渊的视野中。 收回目光,邬博渊就对身边一众校领导道:“听说上学期有男学生喜欢往女部那边跑,这学期起要严厉禁止这种行为。 抓住第一次叫家长;抓住第二次就给予警告处分;抓住第三次直接开除学籍! 另外,我听说女部那边也出现了某些同学欺负人,甚至打人的现象。 女子读书本就不易,怎么不好好学习还欺负同学,甚至打人?这等女子岂配入学? 一旦抓住在学校里欺负同学的,直接叫家长,给予警告处分。 若是有敢在学校里面打同学的,直接开除学籍!都听到了没?!” 其余校领导听了邬博渊这番话都不由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怎么忽然就要狠抓校纪了,惩罚还搞得这么重。 但邬博渊是学校一把手,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只能应下,回头吩咐到各年级各班,以免有人撞到枪口上。 不过,女部副校长李坤彤却问道:“校长,如果是有学生在校外欺负同学,甚至打同学呢?” “校外?”邬博渊听得微微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冷笑,道:“校外就不归我们管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校内多教育学生,做好正确的引导。” 邬博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在校外敢打公主主意的人,都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 女部,三年级二班。 此时颇为热闹,一群十岁至十三岁之间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聊着,不时打量周围。 因为今天班里足足来了八个插班生,让班级人数从三十人一下子变成了三十八人。 并且来的这八个插班生还都各有特色。 “瞧见那四个没有,背一样的书包,走路都前后一起的,八成是一家人。” “看那个,长得挺好看却在东张西望的,好像以前没来个学校一样。” “没来过以正常,有些人家里保守,以前宁愿交罚金也不让女儿来上学——说不定这人就是那种情况。” “还有那边的三个女生,长得普通,背的书包、用的发带也一般,可怎么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 周围同学的议论声隐隐传过来,朱媺姕丝毫没往心里去,而是兴趣勃勃地看着班里的各种布置,观察其他同学。 只是看了会儿她就失去了兴致。 因为她发现上学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意思。 班里的同学不是几人凑一堆在说话,就是自顾地在读书,并没有像影视剧中那样,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找她麻烦。 也没有谁主动跟她交朋友,就连她附近的两个同学都不搭理她。 ‘难道是因为大明男女生分班,而姐夫那边却不分班的缘故吗?要是能在姐夫那边上学就好了。’ 就在朱媺姕对大明的学校生活感到失望时,一名二三十岁的女教师走了进来。 这人就是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扈芸。 上课铃声响过,学生们起立向老师问好后,这节课就正式开始了。 扈芸没急着上课,而是道:“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个八个新同学,现在请她们一一介绍下自己。这位同学,就从你开始吧。” 大约是朱媺姕长相太出色,神态又与其他学生有明显的差别,一下子就引起了扈芸的注意。 朱媺姕是真心实意来上学的,也颇为珍惜这个机会,因此并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而是认真地自我介绍起来。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白月魁,今年十岁。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说到最后,朱媺姕拱手抱了下拳,让一些同学不禁失笑。 扈芸也是如此。 她笑着道:“白月魁同学说的没错,既然是师生同学关系,自然该相互照顾。好,下一位同学,说的就是你。” 接着,从明梅开始,其余七个插班生也一一自我介绍了。 另外三人分别叫做朱成英、李琼英、王玲英。 朱媺姕虽然年纪还小,可还是从三人的名字及言行神态,怀疑起她们的来历。 她猜测这三人应该是皇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却并没有介意。 之后扈芸开始讲课,朱媺姕在大明上学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南京,紫禁城。 在武英殿处理奏章的朱媺娖却总有些放心不下,根本没心思处理军政事务。 郝光明见此劝道:“他们学校附近你都派禁卫军驻守了,学校里也安排了好几十个少年(少女)护卫。 况且如今媺姕对穿越时空的方法也掌握得挺熟练,你还担心什么呢?放心地让她在学校上学就是了。” 正文 第701章 黄河改道,御驾北巡!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对朱媺姕的担忧少了些,便准备继续处理奏章。 这时内阁的人送来一叠新奏章,最上面一份赫然是河务总督张国维所呈。 内阁初批后送到御前的奏章,在朱媺娖的严令下,一律按照急、重、缓、轻来排序。若无急奏,那就是重要事务的奏章排在上面,以此类推。 张国维负责整顿江北(长江以北,非指江北省)河道诸事务,所奏基本都是重要事务。 朱媺娖又心系江北河务问题,于是批完手头这份奏章,立即取了张国维的奏章看。 看罢,龙颜大悦。 「张国维奏报,说不日便可完成‘黄河改道,借大清河入海,的工作!」 郝光明听到这话也很高兴,道:「一旦成功让黄河改道,那大明目前江北河务的工作就算完成了一大半啊。」 「是啊。」 江北河务是夫妻俩心心念念之事,所以心里对其中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过去四年,张国维一直在为「黄河改道,借大清河入海」的事做各方面准备。 虽然后世黄河本就夺大清河入海,却是在两百年之后(咸丰年间)的事。如今是人为令其改道,当然要多番、仔细筹谋,以免酿成水患。 朱媺娖虽然相信张国维的能力,对目前河务之事也了解很多,但因为事情太过重大,她还是让秘书处将黄河改道相关的资料都拿过来,再梳理一遍。 黄河作为神州的母亲河,河道变迁相当频繁。最早有相关文字记载的是《尚书·禹贡》。 其上游、中游因为水量较少,河道变迁倒没有对生民造成太大灾难。 可是在下游,每次黄河决口、改道,几乎都会酿成重大水患。 根据后世黄河水利委员会统计,在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之间,黄河下游决口1590次,大的改道则有26次! 大明此前的黄河,是在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改道形成的。 当时南宋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掘开黄河堤防,使得黄河从北入渤海,改为南入黄海。 历史上,至后世1855年之前,黄河最下游的河道其实一直都不稳定,仿佛一条真正的巨龙,时而南摆,时而北冲。 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被神州以人力逼到南面,夺淮入海。 直到大明后期潘季驯治河,黄河这条恶龙才被堪堪降服,河道固定在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也即是此前大明的黄河下游河道。 这一次治河,使得黄河河道稳固三百年之久,直至清咸丰年间,黄河才又夺大清河入海。 朱媺娖能看到郝光明搜集的后世相关资料,因此知道,在后世历史上,清初康熙曾任用靳辅大治黄河,亦取得了明显成效。 不过和潘季驯治河的效果相比,却要差一筹。因其不治黄河入海口,导致海口渐淤,河底渐高。等到清中期以后,黄河下游决口就越来越频繁。…. 「我神州真是民生多艰啊。」 又阅览了一遍黄河改道的相关资料,朱媺娖不禁如此感慨。 郝光明却在想,这黄河每次大决口、改道,引起重大水患时,就算不是王朝末世之时,也是一个王朝后期国势下滑之时。 这也难怪神州会诞生出天人感应的学说。 不过,黄河虽然给神州生民带来了许多灾难,却也锻炼了神州民族坚韧不拔、以人力胜天的珍贵精神品质。 毕竟,从大禹时期算起,我们已经跟黄河较量了三千多年··· 这边,朱媺娖在张国维的奏章上批了一个「准」 ,随即便道:「相公,我准备北上,实地看一下黄河中下游及淮河流域的治理情况。 另外,接下来两年,我大明欲收漠南蒙古。虽然诸多条件都已具备,可我还是想到北疆看一看。」 「那就去嘛。」郝光明道,「新政已经在江南诸省推行了近一年,那些反对者连一朵大的浪花都没掀起来,可见江南诸省都已经驯服了。 况且有无线电台在,即便南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及时处理,没什么好担忧的。」 「嗯。」朱媺娖点头轻应。 这些道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可听郝光明说出来,她就是更放心些。 显然,她对郝光明已经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但她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 昭武五年,二月初二。 龙抬头。 大明昭武皇帝御驾渡江,沿运河巡视江北。 御驾所过之处,不止当地官吏,无数百姓亦自发到运河附近,希望瞻仰天颜。 山东,兖州府,张秋镇。 瞧见御驾所在的精装钢铁轮船驶来,停在镇上的运河码头,顿时守在这附近的百姓都激动了。 「之前听人说天子要来张秋镇,我还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看样子万岁是要在张秋镇停留了,不枉我赶了百里路来此等着啊。」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yuan.】 「听说天子乃是天女下凡,你们说一会儿天子会不会乘着五彩祥云直接在半空中现身?」 「应该不会吧?天子是天女下凡不错,但如今已经是凡人了,又怎么会驾驭祥云呢?」 「我听说天子能驾驭神鸟,怎么就不能驾驭祥云?」 「···」 因为天子轮船刚停下,御驾还未下船,更未露面,所以在两岸围观的百姓大多在热闹地议论着。 当然,这些百姓都被卫戍军、御林军隔在了运河一里之外,并且被卫戍军隔成了一个个千人的方块,好方便维持秩序。 其实跟随御驾的军机大臣曾提议:御驾所至之处,闲杂人等都驱赶到五里之外。 但被朱媺娖否决了。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除了要视察江北诸河道的实际情况,就是要跟这一路上的老百姓「亲近」一下。 五里之外,百姓连她的人影都看不到,算什么亲民? 最终,清场范围被确定御驾方圆一里。 虽然这个距离,目前大明有不少炮能打到。但朱媺娖并不怕,一则是相信卫戍军、御林军乃至锦衣卫的安保能力,二则是对自身逃命能力有信心。 如今她可不是当初刚拥有穿越时空的那个朱媺娖了,而是运用此能力近五年的大明昭武皇帝!. 灵灵吼 正文 第702章 山呼万岁,再至京师!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当瞧见御撵从钢铁轮船下来,近处官吏、将士,远处百姓,齐声山呼! 音浪好像海啸,荡向四面八方! 朱媺娖从御撵上站起,做了个以前历代皇帝都没做过的动作,那边是向四方民众挥手示意。 虽然她只是简单的向四方挥了四次手,却令运河两岸的百姓们一片沸腾,再次山呼「万岁」。 一旁随行的礼部官员很想提醒朱媺娖此举失仪,甚至是有损君威,但此时根本没法开口,也不敢开口。 御撵走了不过百多步就停了下来,却是来到了在此迎接的众官员面前。 为首一人头发白了大半,身形微微佝偻,正是河务总督张国维。 「臣等参见陛下!」 张国维带着身后河务相关的官员向朱媺娖躬身揖礼。 瞧见此时的张国维,朱媺娖不禁回忆起四年前初见时的情景,发现张国维真的苍老很多。 于是,待礼毕,朱媺娖不禁慨然道:「玉笥先生竟苍老这么多,过去这几年真的是辛苦了。」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慰问,可张国维却很是感动,甚至鼻子都微微发酸,道:「辛苦不算什么,若是能驯服黄河百年,臣便是累死在这黄河大堤上,也是心甘情愿的。」 朱媺娖道:「玉笥先生放心,此番治理黄河,不禁借鉴了后世三百年的经验、教训,还用了水泥、混凝土。 依朕看,只要后面养护得当,怎么也能让黄河老实个两三百年。」 张国维也希望他所主持的这个大工程能造福后人数百年,于是道:「陛下吉言,必能如此。」 朱媺娖一笑,道:「玉笥先生陪朕在这张秋镇运河两岸走一走吧。」 「是。」 随即,张国维陪着朱媺娖在镇子内运河边走了走,介绍了下这边的情况。 之后又登高望了望黄河与运河交错,通过大清河东去的情景,并聊了一下江北诸河道的后续治理工作。 两淮地区原本是膏腴之地,自南宋初年黄河夺淮入海,造成了大片的黄泛区、盐碱地,这里便越来越贫瘠。 所以,如今张国维令黄河走大清河北入渤海,只能算把江北河务工作做了一半。 后续还需继续调理江北诸河道,好让黄泛区、盐碱地更快的恢复正常,让两淮地区的土地尽快肥沃起来。 等巡视完,将要离开张秋镇时,朱媺娖对张国维道:「治河乃百年大计,容不得有丝毫错漏。 玉笥先生后面只管用心治河便是,钱的事,以及朝中的一些风言风语,朕都会处理妥当,绝不令其影响治河!」 朱媺娖这话说的诚恳而坚定,让张国维感动之余再次想到了崇祯。 他在想,昔日崇祯哪怕有朱媺娖一半的担当,也不至于落个城破身死的下场。 好在大明并没有因为崇祯的死而灭亡,反而在眼前这位女帝的掌握下,再次强大起来··· 当朱媺娖登上钢铁轮船后,随行的秘书刘淑英便送来了一封电报,道:「陛下,陈际泰从马六甲传来电报,领土交割仪式以及城池换防都顺利完成了。」 朱媺娖接过电报看了看,不禁满意地点头。 东蕃岛之战过了近两年,她终于是拿到最想要的东西——马六甲。 据有此东西海上交通重要孔道,不仅能够向过往商船收税,每年为大明国库增加一比收入,还让大明在南洋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此地向西可以作为进入印度洋的桥头堡,向南则可以作为探索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前 进基地。 对于大明踏入海洋争霸,进行全球探索,可谓异常重要。 放下电报后,朱媺娖便道:「回电陈际泰,马六甲后续防务布置及治理,按照此前计划进行即可。」 「是。」 ··· 乘轮船由运河向北走了十几日,朱媺娖终于到了京师。 她所乘坐的新雀号轮船,是龙江造船厂与南京轮船制造局的最新作品,几乎通体都是钢铁所造,虽然小,却很坚固。 最重要的是,它用的是大明最新型的蒸汽机和螺旋桨,航行速度颇快。 之所以从张秋镇走了十几天才到京师,是因为朱媺娖路上偶尔会停下,到运河两岸的村落、集镇、县城视察。 在天津朱媺娖并没有转乘火车。 一则,转乘火车未必有坐轮船快。二则,她若乘火车,恐怕铁路局这边得清空一整列火车才行,很麻烦。 至于体验乘坐火车的感觉——早在南京那边铁路通车后,她就去体验过多次了,并不差这一次体验。 ··· 当来到京师外城墙十里处时,朱媺娖就碰到了前来接驾的官吏们。 为首的正是北直隶及山西总督堵胤锡,然后便是章旷等在京师任职的一众官员。 礼毕之后,朱媺娖从御撵上下来,对堵胤锡道:「堵卿应该会骑马吧?」 堵胤锡道:「回禀陛下,臣会,但骑术一般。」 朱媺娖一笑,道:「会骑就行——剩下这段路,堵卿就陪朕骑马走吧。章卿若会骑马,也可以骑上一匹跟着。」 说完,朱媺娖也不管堵胤锡、章旷如何反应,便走过去,翻身上了一匹御用黑色骏马。 只见她动作利索,姿势也很潇洒。 却是在南京的这几年,朱媺娖虽然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处理奏章,却也没忘了练习骑马、射击的本领。 尤其是骑马。 用好郝光明的话来说,作为一个皇帝,你若是不会骑马,或者说骑术不太好,关键时候想耍帅都办不到。 另外,骑在马上的皇帝,总比坐在御撵上的跟更能让将士们效忠。 朱媺娖虽然如今骑术已经练得不错,但此时却并没有骑多快,只是驾驭着马匹小步向前走。 堵胤锡、章旷落后半个马身,速度想快都快不了,便也跟着慢走。 就这么走了一小段,朱媺娖先开口对章旷道:「这几年,章卿在北直隶这边也辛苦了。」 章旷忙道:「臣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 朱媺娖微笑道,「辛不辛苦,朕心里清楚。从河间府到顺天府,朕视察过好几个村落、集镇。 这些地方虽然不如南方人多,可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还说,如今的日子比万历时都好过些。 若非章卿用心做事,这北直隶民生哪儿能恢复得这么快呢?」 正文 第703章 巡抚权限,图取漠南 到了昭武五年,大明一些新制度也逐渐明晰起来。 比如说巡抚是否兼管军事的问题。 在内地省份,一般来讲巡抚是无权调动该省卫戍军的。至于其他省份的卫戍军,以及更高级别的边防军、禁卫军,一省巡抚就更不可能调动了。 最多是通过影响本省巡警厅,调动省内的武装巡警。就这,还得是巡抚威望足够,调兵理由足够,巡警这边肯听他的话才行。 若是遇到省内出现较大的匪患,或者是什么势力叛乱,朝廷可以授予巡抚临时调度卫戍军的权利,但也可以由军务院直接命令该省卫戍军某镇总兵负责剿匪、平叛之事。 所以,内地省份巡抚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好文治,如本省的吏治、交通、水利、民生、经济等方面的工作。 边省巡抚就不同了。 其授职时一般便会被朝廷加兵部侍郎衔,到任后拥有调动本身卫戍军的权利。 当然,不论是在文治方面,还是在军事方面,边省巡抚一般都会受到总督辖制。 如调遣卫戍军,只要数量达到一个镇,必须请示总督,获得许可方可。也即是说,边省巡抚是调不动卫戍军总兵的,唯有总督方可。 除此外,如今大明不论是巡抚还是总督,衙门中都有电讯组,可随时和朝廷中枢,和朱媺娖联系。 所以,即便是权限内的调兵,他们也会先通过电报向军务院报备,再行动。 章旷任北直隶巡抚后,前一两年的工作主要还是协助堵胤锡做好军事方面的布置。一为防虏,二为收复失地做准备。 昭武三年大明收复辽西、辽东之后,章旷才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省内民生、经济等文治工作上。 虽然北直隶条件不错,也是朝廷重点支持搞建设的省份,但能做到让百姓觉得日子过得比万历时还好,章旷这位巡抚肯定是用了心的。 朱媺娖跟章旷聊了会儿北直隶经济建设方面的事情,才对堵胤锡道:“朕欲在两三年内收服漠南蒙古,堵卿以为如何?” 北直隶、山西是与漠南蒙古诸部接触最多的边省,其次才是陕西。 因为陕西有一部分是与瓦剌势力相接触的,北边则是瀚海大沙漠,与漠南蒙古诸部落的接触反而较少。 堵胤锡道:“回禀陛下,若像以前历代治理草原那般,纯以武力征服、镇压,至多辅以和亲,想要几年便收服漠南蒙古定然颇难。 何况我大明从不和亲,对待四夷向来都是示之以威,结之以义,镇之以军。 如今北疆诸省,在朝廷指导下,开办毛纺、奶制品、肉制品等工厂;同时增加马市数量,放宽互市限制。 诸如此般新政,不仅令边省百姓收入明显增加,漠南蒙古诸部,上至贵族,下至普通牧民,也都因此获益不少,生活水平明显提高,抗灾、抗风险之力也有所提高。 而今蒙古诸部皆亲近我大明,尤其是下面的普通牧民,多有逃往我大明境内落户的——此可谓诱之以利。 再结合臣此前所说的前三项,可以说我大明收服漠南蒙古时机已经成熟。此事若行,当如水到渠成!” 听了堵胤锡的话,朱媺娖颇为高兴,笑道:“堵卿的想法跟朕差不多啊——再过两年,这漠南蒙古就会像熟透的果实,我大明若不摘取,它可就要烂了。” 堵胤锡听了隐有所悟,不禁点头道:“确是如此。” 昭武元年北伐之战后,原本全部归顺于清国的漠南蒙古诸部其实就产生了分裂。 少部分跟清国瓜葛较深的,跟着多尔衮等去了辽东,被编入八旗蒙古。 大部分看出清国怕是不行了,便选择留在漠南。 其中一些首领较为聪明的部落还遣使向大明这边赔礼道歉,表示臣服,想避免被大明报复。 原本漠南蒙古诸部跟随清虏入关,就折损了许多兵马、成丁,实力大减。后来再一分裂,漠南蒙古诸部的实力就更差了。 这不仅使得原属于漠南蒙古的牧场被漠北蒙古(喀尔喀)及漠西蒙古(瓦剌)侵占不少,还使得诸部落贵族对下面牧民的控制力大大减弱。 须知,蒙古贵族控制牧民也是需要恩威并施的。 这恩,指的是牧民受到其他部落之人欺负、侵占牧场、抢夺牛羊时,贵族能保护得住。否则牧民凭什么向贵族缴税?又用什么向贵族缴税? 这威,则指的可以震慑住牧民,让他们老实缴税,不敢轻易逃亡,脱离贵族的控制。 所以,不论是恩还是威,都需要贵族拥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也即是军事实力。 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的贵族们军事实力大减,再加上各部都人口锐减,牧场相对变得更多,自然就给了牧民们挣脱控制、自由放牧的机会。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汇报,过去几年间,漠南甚至有上万的牧民没有部落归属,成为了自由人,或者说流浪者。 然而,自由是需要代价的。 一个自由的牧民,想要带着家人在十七世纪的草原上生存下去,更是需要面对许多难题。 如生活所需的盐巴、布匹、茶、铁锅等物品,以前商人们都是直接运往部落中与贵族进行交易,再由贵族转手卖给牧民们。 商人若不卖给贵族,违反规则直接卖给牧民,很难活着走出该贵族的领地。 所以,以前草原上的商人都不敢和牧民直接交易。 如此一来,那些流浪的自由牧民想要获得生活必需品自然苦难无比,导致其根本无法生存多久。 又如安全问题。 草原上不仅马匪和其他贵族会抢劫你,若是你不够强大,连狼群和别的牧民都会来欺负你,把你和你的牛羊变成他们的口粮、财富。 所以,当一个自由牧民,意味着随时都会丧命,毫无安全可言。 不过,从昭武二年春天开始,上述的这些事随着大明重新掌控北疆诸省发生了改变。 大明新军驻守边墙,及内外墩台,兵锋直指漠南蒙古诸部,即便是不动一兵一卒,也令在北伐之战中被打得丧胆的蒙古骑兵不敢南顾。 这种情况下,一些大胆的大明商人进入漠南诸部势力范围经商,相当于身上有了一层无形保护,令各部贵族不敢过于刁难。 有聪明的蒙古贵族甚至给大明商人提供方便,达到沟通、交好大明的目的。 感觉大明朝廷及军队靠得住,商人们胆子也就大了,尤其是一些想要抓住机会发财的小商人,敢冒险将商品卖给那些自由牧民,乃至贵族底下的牧民。 另外,一些牧民发现马匪不敢在大明边墙外三十里内劫掠,大明新军也没有像以前大明边军一样劫掠牧民的习惯,使得大明边墙外三十里形成了一片安全区,便纷纷迁徙过来。 等到北疆边境各个县开始招募流民充实人口时,又有一些牧民抓住机会,通过边墙来落户成为大明百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牧民脱离贵族控制,来大明落户。 如今情况还不算严重,漠南蒙古各贵族有都在舔舐伤口、争夺地盘,顾不得这些。 但若过个七八年,十几年,这些贵族恢复了一定实力,甚至在争夺中出现了新的漠南霸主部落,必然不会对牧民逃亡之事视而不见。 】 纵然那时漠南蒙古仍然不是明军的对手,但带着牧民、牛羊迁徙远遁确实可以做到的。 漠南草原若没有了牧民,大明纵然得到又有何益呢? 再想将其治理好,发展起来,怕不是得多花个十几二十年。 ··· 正文 第704章 女帝祭父,崇礼商民 作为大明皇帝,朱媺娖在京师被收复后头一次来,自然不会走偏门,而是由正南边的永定门进入外城。 内外城中,禁卫军早已将百姓隔离在百步之外,并且拉起人墙保护。 朱媺娖骑着马走在通往正阳门的大街上,看着左右两边都已修复好的房屋,脑海中不禁又浮现了当初她到外城以“献神灯”为名刺闯的事。 那时外城房屋多有倒塌,着火后残留着烟尘的也有不少,街道上一片脏乱,入目所见除了闯军还是闯军··· 脑海中的画面清晰无比,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现在想想,她那时刺闯的想法还真是有些天真,无端连累了三名勇士的性命,更险些让自己殒命闯营。 若是她真的死了,大明哪儿来今日? 历史又如何会拐入一条新的道路? 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再过承天门,便进了皇城。过午门,才算到了京师紫禁城。 这个时空,李自成临走时还是下令放火烧了紫禁城,但和历史上不同的是,执行人员有所保留。 历史上,紫禁城被烧的只剩下武英殿、建极殿、文华殿、南薰殿等,大部分建筑都被焚毁。 这个时空却是保留下了四分之三的建筑物,只焚毁了四分之一。 后来多尔衮入主紫禁城,也没时间修缮。北伐之战结尾时其匆匆逃离,也不曾下令焚毁紫禁城。 因此,如今的紫禁城保留了大半建筑物。 朱媺娖此前并未下令修复,故而如今紫禁城仍是一派萧索,令人望之唏嘘··· 她带着御林军一部,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下面。 想起往日与父皇相处的种种,一时无言,双眸却不自禁地蕴满泪水。 郝光明虽然看不到朱媺娖此时的面容、神情,却也能猜到一些,久久听不见朱媺娖言语,他便在另一边劝慰道:“岳父在天有灵,看到你中兴大明,应该会很高兴,所以你不要太伤心了。” 朱媺娖点了下头,深吸口气,抬头望着这棵歪脖子树,终究么没有让眼中了泪水流下来。 她在心中念道:父皇,您放心去吧,女儿不仅要中兴大明,还将让大明前所未有的强大,让大明屹立于世界诸国之巅! ··· 崇礼集。 这里位于大明边墙之外,距离张家口堡有二十几里地,距离最近的边墙也有十几里。 不过在崇礼集北边三里处,却有一烽火台,驻扎着一队大明卫戍军,这让崇礼集给牧民、商人们的安全感大大提升。 说起来,此处本没有名字,是因为几年来附近的牧民、远近的商人多来此交易,才形成一处小集市。 张家口县令陈屿来此巡视后,便设立集市,留下其亲笔所写的“崇礼”匾额,提醒牧民们:既受大明恩德,便要崇尚大明之礼。 哈丹跟伙计将两辆货车赶到了固定的位置,将部分货物摆放出来,就跟集市上其他的商贩一般,大声吆喝起来。 “茶饼!实在又价格公道的茶饼!就二十斤,先来先有!” “铁锅!遵化铁厂的铁锅,质量好得没话说,便宜卖,百文一个!” “大明学前小人书,大明的孩子都在看,三十文一本,快来买呀!” “···” 哈丹两辆平板马车上什么都有,不一会儿摊位前就围了不少人。 买茶饼的最多——哈丹卖的是那种质量最差的茶饼,但价格确实便宜,恰好符合崇礼集附近的自由牧民们所需。 其实说自由牧民也不对,因为其中不少已经落户到张家口县,成为大明百姓了。 让哈丹意外又高兴的是,除茶饼外,卖得最火的竟然是小人书! 他带来一百本小人书,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卖完了。见客人稍少,他让伙计去打听了下,才知道今天崇礼集就他一个卖小人书,做的是独家生意 ‘早知道小人书这么多人买,我就多进点货了。待到下次赶集,多半有其他人跟着卖,恐怕就没这么好卖了。’哈丹又暗暗懊恼。 随即却嘲笑自己做了真正的商人后,越来越贪心了——以前给清国做探子时,他可不会这样贪心。 没错,哈丹以前是清国的探子,还是八旗蒙古的人。 但自从在张家口堡瞧见大明的火车后,他回去就设法脱离了清国的控制,辗转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商贩。 因为对大明及漠南蒙古都很了解,这几年他的生意起来很快。 最先他只是背着行囊的走商,不久就拥有了一辆马车,随后是第二辆。 原本他打算再买第三辆马车,再招一个伙计的。可听说县里要在崇礼集建造围墙、房屋,其中最主要的是就是商铺,他便攒着钱好买一间商铺。 之后他再在落户大明,也算是有可以传给子孙的家当了。 崇礼集到了中午便没什么人。 哈丹跟伙计吃了各吃了一大碗羊肉汤面,就赶着空了大半的两辆马车向集外的牧民聚集区走去。 路上,瞧见一个蒙古汉子带着个半大小子骑马从北边而来,哈丹就将其叫住。 “苏合,又去火云台卖羊了?” 蒙古汉子闻言勒马,笑道:“原来是哈丹啊——台里的明军跟我家约定好了,每十天送三只羊过去,给的价钱又公道,我没理由不送嘛。” 】 苏合算是哈丹的老客户、熟人,此时他便忍不住道:“苏合,不是我说你,你都落户到大明了,怎么还老是叫明军?” 苏合听了挠头,解释道:“我这不是叫顺嘴了吗——哈丹你提醒的对,下次我就改口叫军爷。” 哈丹想说一句“孺子可教也”,却想起苏合听不懂,就忍住了,随即问:“你送去的那羊薅羊毛了吧?” “肯定薅了啊,现在哪家卖羊前不薅羊毛?除非是卖羊羔子。”苏合笑着道。 哈丹笑道:“那你回去准备着,一会儿我就去你家收羊毛。” “好,我回去等着,你搞快点!” 苏合说完,便和他儿子骑马先向聚集区赶去了。 哈丹跟伙计下午的工作就是到这一带的牧民聚集区收羊毛,顺带将马车上剩下的货物卖掉。 等到明天崇礼集休集时,他就会带着收集的羊毛到张家堡口,去卖给那便的毛纺厂。 忙活一下午,哈丹和伙计拉了两大马车压得实实的羊毛回到了住处。 这是崇礼集附近的另一片牧民聚集区,因为更靠近城墙,比苏合住的地方还要更安全点。 只是这附近的牧场早就被瓜分干净。 一年前还曾因为争夺牧场发生了上百蒙古汉子的打斗,幸亏一队大明边防军及时过来弹压,才迅速控制了场面,将牧民死伤控制在十人以内。 后来这里就不准新牧民入住了。 哈丹因为是商人,无需牧场,才被允许住在这里。 跟伙计一起将两大车羊毛遮盖好,哈丹进入自己的帐篷,准备煮一壶马奶酒。 他刚拿起铁壶,就勐地掷向帐篷内的阴影处,同时直往帐篷外蹿去! 正文 第705章 谍探觉悟,锦衣编外 哈丹虽然摆脱谍探身份一两年了,可在草原上行商,基本的警觉性他还是保留着的。 因此,进入帐篷后拿起水壶时,他便发现东西被挪动过了,虽然被归于原位,但依旧留下了破绽。 然后他才注意到帐篷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他下意识以为是清庭的人,所以想都没想,就将水壶砸了过去,并逃向帐外。 不论这个人身手如何,他都不准备与其搏杀。 他完全可以到帐外呼喊其他牧民帮忙——倘若对方真是清庭派来的,是绝不敢将事情闹大的,也许见他跑到帐外就撤了也说不定。 谁知他刚到帐门,就被一道黑影贴身一撞,跌回了帐内。 ‘完了!’ 哈丹心中不禁如此想。 清庭对叛逃的谍探处罚如何残忍他是知道的,此番他若是落入清庭谍探手中,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哈丹便想一死了之。 可再想到自己向往的生活才开始,他又舍不得死。 虽然脑海中想了不少,可在落地的瞬间,哈丹还是下意识想要反抗,以求搏得一线生机。 然而不待他起来,一柄短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刀锋冰冷刺骨。 “不要反抗,我们不是来要你命的。”来人开口,语气冷澹。 哈丹满脸诧异地看过去。 因为来人说的竟然是汉话。 虽然汉话是清庭派往大明的谍探必须掌握的技能,可来人既然是抓他的,不应该说蒙语或满语更合适吗? 疑惑中,哈丹透过帐篷内的昏暗,看向其中一人。可惜这人是寻常牧民打扮,他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干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撞哈丹进来的人问。 “清庭派你们来杀我的吧?”哈丹试探道。 “哈哈。”撞哈丹的人发出一声轻笑,拿出火柴点燃了帐篷里的塘火,这让帐篷有了光亮。 随即这人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亮出来道:“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邹炀,里面这位是我的一名属下。” 锦衣卫北镇抚司?! 听到这个最近几年令关外谍探闻风丧胆的大明情报机构名字,哈丹先是一愣,随即便叹口气,躺在地上不反抗了。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只求一个好死。” 听了这话,邹炀笑了笑,在一张马札上坐下来,道:“你不过是清虏最底层的密探,能知道什么重要消息? 另外,一年多前,你就开始在张家口边墙外经商,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商人样。 前些日子,你还曾打听崇礼集的房子,想要成为此处的坐商。我没猜错的话,你应是没给清虏干了吧?” 听到自己的底细以及近况被邹炀轻易道出,哈丹并不怎么意外——锦衣卫的厉害,就在于其几近于无所不知。 邹炀既然能找到他,摸清他的情况,便是很自然的事。 他干脆地道:“不错,我是不给清国干了。怎么,你们能放过我吗?” 邹炀道:“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们没查到,也不准备追究。这次过来找你,是希望你为我们做事。” “想让我加入锦衣卫?”哈丹露出古怪神色。 “锦衣卫可没那么好进。”邹炀道,“我们找你,只是希望你做个编外,帮我们做一些简单的事。” 哈丹看了邹炀以及旁边那个锦衣卫校尉一眼,道:“看来我不能拒绝。” “不错。” “好,我答应了。” 锦衣卫校尉收起了短刀,邹炀则拿出另一个腰牌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道:“这是你的腰牌,三日后凭借此腰牌到来远堡济民商号报到。 记住,接头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说完,邹炀就带着属下离开了帐篷。 哈丹则起身,拿起了锦衣卫编外人员腰牌,念叨了几遍暗号,沉思不语。 随即,他收好了腰牌,将帐内收拾了下,在塘火上煮上一壶马奶酒,便走了出去。 到隔壁,瞧见伙计嘎力巴正在忙碌着做晚饭,哈丹不禁问:“嘎力巴,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嘎力巴奇怪地反问,“阿哈(大哥)那里刚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哈丹摇头一笑,“你快些做晚饭吧,一会儿我拿马奶酒和肉干过来一起吃。” “好啊。”嘎力巴高兴地答应了。 离开嘎力巴的住处,哈丹神色中带着疑虑——他怀疑嘎力巴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但又不太肯定。 很快他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锦衣卫编外人员,嘎力巴是不是锦衣卫的人就不重要了,反正他又不准备做背叛锦衣卫及有害于大明的事。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会交给他什么任务。 虽然邹炀说是简单任务,却不代表着没有危险——送死的任务他是不会去干的,如果真要送死,他宁愿逃亡。 ··· 三日后。 哈丹来到了张家口来远堡,很容易就找到了济民商号——这是一家在堡内规模能排进前五的杂货店,且多卖南货。 哈丹先对了暗号,再亮出腰牌,便被伙计领着去了后院。 里面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在等着,看穿着、模样,竟然大多都是蒙古人。 等了一会儿,陆续又有二三十人赶到,让小院略显得有点拥挤。 这时候几名锦衣卫才从后屋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锦衣卫小旗邹炀,但他却站在靠边的位置,并非为首之人。 果然,最中间带着关公面具的汉子开口先介绍道:“我是锦衣卫总旗靳一川,也是你们这批编外人员的总负责人。 此番召集你们过来,是要告诉你们该做什么,又如何去做的。 第一,按区域搜集漠南蒙古各部贵族的相关情报,越多越详细越好。 第二,尽量合理的告诉你们周边的牧民们,如果漠南完全由大明统治,他们的日子必然会过得更好。 第三,注意一切不利于我大明情报,一旦得知,立即上报! 这三项任务很简单,希望你们能用心去做,不懂的可以问此前联络你们的锦衣卫上司。 你们把这些任务做好了,除获得基本薪酬外,还会有奖赏下发。 但若有人故意怠慢,坏事,我们锦衣卫北镇抚司也不是吃素的。都听明白了吗?!” 这几十个蒙古人能被锦衣卫北镇抚司挑选为编外人员,除少数几个如哈达般以前就是做谍探的专业人员,其余也都是精明强干之人,且在牧民中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靳一川这些话他们基本听一遍就懂了。 虽然靳一川发布的三条任务令他们很震惊,但还是纷纷应道:“听明白了。” 哈丹看着左右的人,发现不少人都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不知是因为成了大明锦衣卫编外人员,还是因为得知了大明有意收取漠南蒙古的消息。 又不知是否是受到了气氛感染,哈丹竟然也莫名的有些兴奋。 他觉得,或许一个如大蒙古时期般的伟大时代即将到来! 若真如此,哪怕他们并非主角,只是配角,身处其中也足以荣耀! 正文 第706章 帝临北疆,增设两省 当哈丹走出来远堡时,听见长长的汽笛声,循声向火车站那边望过去,果然又是一列火车到了。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竟然有上万明军将火车站包围了起来,不,应该说是保护了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火车站到张家口堡的水泥路都被保护起来。 一些百姓、商人见状就想靠近些看热闹,但都被明军拦住,于是这些人就在来远堡这边看着,议论起来—— “这是要来什么大人物了吗?” “不清楚,不过上次总督过来似乎也没这么大排场吧?”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来的人物比总督还大?莫非是阁臣?” “如今阁臣可不是最大的,也许是传闻中的军机大臣。” “不知道这大人物来张家口做什么,总不会是坏事吧?” “放心,这几年咱大明好事可比坏事多多了···” 周围人的议论挺有意思,哈丹听得正起劲儿时,火车站那边忽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这声音一传出来,顿时来远堡外面看热闹的民众都呆住了。 随即一个个激动无比,不知由谁开的头,跟着高喊起来。 “万岁!” “吾皇万岁! ” 哈丹下意识跟着用汉话大喊,脑海中则只剩下一句话——大明昭武皇帝竟御驾亲临张家口了! 张家口火车站。 朱媺娖先跟现任京北三府(蓟州、延庆、宣府)军务提督的李国英说了几句话,询问三府大体军事状况。 京北三府的第一任军务提督是黄得功,李国英那时是永平府军务提督。 但自昭武三年收复辽西、辽东后,李国英便迁为辽西省军务提督,永平府军务提督由党首素以卫戍军总兵之职接任。 至于徐勇所领第八镇边防军、金声桓所领第九镇边防军、刘芳亮所领第十二镇边防军,都随曾英去辽东了。 昭武四年秋,黄得功及其督标被调往甘肃,主持西北大战,京北三府军务提督便由李国英接任。 辽西军务提督则由党首素接任,永平府军务提督由刘体纯接任。 从这番将领及兵力布置的变动,便能看出,大明在辽西走廊以西及永平府以北这片区域,压力很小,只用卫戍军便足以应对。 因为这一片是漠南蒙古活动的主要区域之一,各个蒙古部落实力都在北伐之战中被大大削弱了。 昭武三年收复辽西之后,军务院又派出两镇兵马前去讨伐了一些之前跟清国关系较为紧密的部落,再次削弱了这一带的蒙古部落实力。 如今这些部落只能想方设法的讨好大明,以求臣服,根本不敢南下抢掠··· 问了李国英几句,朱媺娖便来到张家口县一众官吏面前,冲为首的县令陈屿微笑着道:“陈县令这几年将张家口治理得很不错,将朝廷政策宣传、落实地也很好,堪称北地诸县之楷模。” “谢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说起来,这还是陈屿第三次见到朱媺娖,哪怕他如今养气功夫不错,听此褒奖也不禁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 朱媺娖道:“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这话霸气的,陈屿只觉更加心折,不知再答什么,只能道:“微臣必再接再厉,将张家口治理得更好!” 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便转身上了御撵。 此番张家口来迎接的诸多臣工中,也只有李国英、陈屿值得她当场聊几句了。 其他臣工不是说不问,而是不适合选在此时此地去问。 因为朱媺娖很清楚,她御驾一来,便当场让某臣工答话,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耀,又释放着什么样的信号。 随后,在一众官员及御林军的随行下,朱媺娖先后巡视了张家口堡及来远堡,发现此处确实被陈屿治理的不错。 张家口虽是在北伐之战后才设县,可经过几年发展,繁荣程度都不下于北直隶一些内地大县了。 之后几日,朱媺娖又相继巡视了张家口一带的边墙、墩台堡寨,甚至还骑马在边墙外的草原上驰骋了一番,尽展女帝英姿! ··· 五月十二,御驾由北疆回转京师。 随即,大明鸿庐寺出动数十名使者,奔赴漠南蒙古各部,向各部头领贵族、牧民、奴隶,宣布大明昭武皇帝的圣旨。 令漠南蒙古各部限期归附大明,从者嘉奖,不从者讨伐之。 凡漠南蒙古诸部牧民,皆可凭意愿编户落籍,为大明百姓。 诸部头领贵族不得阻拦。若有违者,大明必缉杀之。 同时增设云中、宁绥两省。 云中省西起黑山及黄河,东至大宁、青城、宽河、豹河一带。南边与山西、北直隶两省交界,北边由西向东则是和林、胪胸河、捕鱼儿海(贝尔湖)。 宁绥省则由以前地榆林镇和宁夏镇,以及其北面的大片草原、沙漠、戈壁组成。 其西边由北至南为杭爱山、居延海、亦不剌山、贺兰山;东边由北向南则是和林、大青山、黑山、黄河(北向南流入山西段)。 因此,宁绥省的主要是以前的宁夏镇、榆林镇、东、西河套,瀚海的大部分以及其周边草原。 其北部边界线较短,由西向东是杭爱山至和林,更北面则是如今由瓦剌、外喀尔喀蒙古(漠北蒙古)以及沙俄在争夺的八河流域。 最后,甘肃、辽西两省都扩大不少。 其中甘肃并入了昔日瓦剌和硕特部的不少地盘。 辽西则并入了瀚海以东的漠南蒙古不少地盘,主要是捕鱼儿海及大宁以西。 换源app】 其最北边目前是扩展到了昔日朵颜、福余、泰宁三卫的旧地。 至于大兴安岭及黑龙江上游都还属于未及之地··· 该圣旨一出,整个漠南蒙古皆为震动。 随后,诸多漠南蒙古贵族就开始了他们的选择。 其实他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按照圣旨所讲归顺大明,要么就带领部众逃亡。 逃亡漠北蒙古的地盘是最方便的,向北去就是了,明军也难以阻拦。 至于东、西两面,都已被大明隔断,无路可走。 问题是,如今漠北蒙古的地盘(牧场)很紧张,否则之前也不会屡次借机侵吞漠南蒙古的牧场了。 漠南蒙古的部落真要北上,多半会遭到漠北蒙古的阻拦,乃至吞并。 另外,漠北蒙古如今同样受到大明兵锋的威胁,其北方又有沙俄入侵,日子也不好过。 这种情况下,似乎率部归顺大明反而成为了最佳的选择。 可是,对于大明在漠南设省置府县,以流官来治理草原的政策,漠南蒙古诸部头领贵族真的很难接受。 他们更希望像之前归顺清国那样,实行盟旗制,让朝廷依旧用他们这些贵族老爷来治理地方,让他们拥有相当的自治权利。 除此外,对于大明朝廷给予归顺部落头领贵族的嘉奖,不少人也感到不满意,觉得大明太过小气··· 正文 第707章 开平集会,九部聚议 兆奈曼苏默城,即昔日开平城。 这里是元代所建的第二座草原都城,1260年,忽必烈在此登基为帝,因而被誉为“圣龙起飞之地”,后为大元上都。 大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开平城被破头潘、关先生所领红巾军攻破,宫阙被焚毁,此后元、明皆未重修。 洪武年间,此地被设为草原军镇开平卫,以应对北元的反击,隶属北平都司。 后成祖五次征讨草原,应对崛起的鞑靼和瓦剌势力,其中四次都经过开平,以其为重要中转站。 可惜永乐中期以后,气候开始转冷,开平周边屯田无法为继。再加上鞑靼、瓦剌的兴起,明军在草原不断后撤,使得开平渐渐成为孤立据点。 宣德五年(1430年),宣宗下令将开平卫南迁至宣府独石堡,开平城就此被完全毁弃。 元、明两代都曾经营开平,可见其在漠南草原的位置是颇为重要的。 如今其被毁弃,只剩下残垣断壁,内里草木丛生,已不再适合居住。 且其在草原政治地位特殊,一般部落也不敢占据此地,因为容易招致其他部落的联合攻击。 不过,倒是周边部落需要会盟时,会将地点定在这个于草原人来讲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昭武五年,五月中旬。 陆续有蒙古贵人带着亲骑来到此处,扎下营地一边放牧,一边等待着什么。 至五月十八日,原附属于察哈尔的敖汉、奈曼、喀喇沁,以及林丹汗败亡后从察哈尔分裂出来的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还有原属于内喀尔喀五部的巴林、翁吉刺特两部,共计九部贵人汇集过来,参与此次的楚固拉干(协商性质的集会)。 这次集会主要是由喀喇沁部发起的,且开平目前离喀喇沁的领地最近,就在其领地西北边缘。 另外,目前喀喇沁实力也是参与集会的九部中最强的。 敖汉部、奈曼部原本实力也不弱于喀喇沁部多少,但因为归附清国较早(1627年两部同时归附后金),在入关后的北伐之战等战斗中损失较大。 昭武三年,这两部又被出关的明军重点“照顾”了一番,如今实力别说比不上喀喇沁,便是比之苏尼特等从察哈尔分裂出的部落都大有不如。 因此,当九部首领在开平内一处被清理出的小广场上聚集后,其余八人便都等着喀喇沁部首领固鲁思齐布开话头。 固鲁思齐布三十多岁的样子,正当壮年,能作为集会的临时盟主本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他此时脸色却一片阴沉。 他站起来扫视诸首领,开口便道:“大明昭武女皇帝太不把我们漠南蒙古诸部放在眼里了,一封圣旨,就想让我们像听话的羊羔子一样归附。 不,那不是归附,而是要夺取我们的牧场、牧民,甚至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高贵地位! 可她所给的却都是什么封赏呢?一些没什么实际好处的虚爵。 如我喀喇沁,即便应旨归附,也不过是给个倒数第四级的轻车都尉而已。 昔日我的父亲可是被清国封为郡王,按理我也是继承了清国郡王的。可到了大明这边,竟然成了小小的轻车都尉! 而且大明那边决口不提金银等赏赐——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低下的虚爵就想打发我们吗?!” 固鲁思齐布显然是对大明怨气不小。 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大明强势收取漠南蒙古,给予的赏赐无法令他满意,还因为他父亲苏布迪是死在明军手中的。 他们这一家虽坐着喀喇沁首领之位,可实际上却是早先的朵颜部人,姓兀良哈。 当初的朵颜部从朵颜卫迁离,直接裂开成诸多小部,被融入周边其他部落中,如察哈尔、科尔沁、喀喇沁、土默特等,都有昔日朵颜部的人。 二十年前(1628年),苏布迪随林丹汗率部向东扩张,击溃了当时的喀喇沁部,随后苏布迪就成了新的喀喇沁部首领,只是为了方便统治,才依旧沿用原名。 等到次年,苏布迪见林丹汗远不如后金皇太极,便又果断率领喀喇沁部归附了后金。 当时大明虽然接连败于后金,可依旧强大,而喀喇沁部又离大明太近,就在蓟府北边,很容易遭到大明重兵打击。 所以,苏布迪就一面派固鲁思齐布等儿子率兵帮皇太极打仗,一面向大明这边写信表忠诚。 靠着这种墙头草的作风,苏布迪才率领喀喇沁部挺过明清相争最激烈的那些年,并且还混得春风得意。 到最后大明败亡之势明显,苏布迪才打明旗帜跟随清国攻打大明,以及平定各种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北伐之战时,苏布迪刚五十岁,身体强健,看着至少能活个七、八、十来年的,却死于明军手中,固鲁思齐布这个儿子要说不恨明军,绝对是假的。 如今大明又要来夺取他的领地、牧民、地位,他当然不甘心屈服。 其余八部首领原本也都脸色阴沉,心情不好——作为被剥夺利益者,没人能高兴。 这时听了固鲁思齐布的话,不少人都觉得更不甘,乃至愤怒了。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甘、愤怒就有办法解决的。 巴林部左翼首领塞布腾道:“不止你一个,大家都不满大明朝廷的做法。现在问题是,我们能反抗吗? 你们喀喇沁部离大明最近,又曾在北伐之战中与明军多次交手,明军如今有多强,你应该很清楚吧?” 塞布腾这话唤醒了在座众首领对明军的恐惧。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从明军北伐之战中逃回来的,只不过彼时有的人还不是部落首领。 即便是留守部落的,这几年也见过明军骑兵纵横草原的强横身姿——往往一两百名大明骑兵,就能吓得上千蒙古骑兵四散而逃。 蒙古骑兵们仿佛是得了恐明症,凡与明军接战,几乎都是一触即溃。 各部实力屡次削减,如今本就凑不出多少兵力,战斗力又远不如明军,这种情况下哪个有信心和大明对着干? 奈曼部首领阿罕就面露恐惧,声音微颤地道:“我们反抗不了明军的——如果再惹怒大明,我们这些人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依我看,我们不如···不如就听话地降了吧?当一个大明的虚爵贵族也挺好,祖辈积攒的财富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花费了。” “懦夫!”固鲁思齐布气得脸色胀红,直瞪着阿罕道:“你父亲衮楚克那般英雄人物,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懦弱的儿子?! 只管你自己下半辈子过得好,那些本属于你的权利、地位就要甘心放弃吗? 况且,没有了权利、部众,只有财富,你和草原上失去保护的肥羊有什么区别?!” 随即,固鲁思齐布一手握住腰间短刀,一手挥舞着道:“我们是打不过明军,可在这大草原上,明军想要消灭我们也很难。 只要我们能躲过明军最初的几次围剿,他们的后勤多半就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其国内反对声必然大涨,也许大明就会放弃之前的决定。 但这件事仅靠一两个部落是不够的,需要我们联合起来。诸位若不想失去现在的富贵、地位,就必须联合起来···” 固鲁思齐布在激动地讲着,却没发现塞布腾等人眼中都露出失望的神色,甚至皱起眉头——苏布迪那般聪明,怎么就生了固鲁思齐布这么个愚蠢的儿子呢? 不等固鲁思齐布说完,一个喀喇沁部的骑手就向这边冲来,在没下马就忍不住焦急地喊道:“台吉,不好了,牧民们造反了!” 第一更。 【明末清初蒙古方面的资料真是太复杂了,明清两边对同一个部落的称呼往往不同,而且百年间各部落变动也十分频繁。不过,查资料的同时也是一种学习吧,下次写明末就不会这么难了。】 (本章完) 正文 第708章 属民造反,漠南诸部 固鲁思齐布听了信使的话,虽然略感意外,却并不惊慌。 他不悦地冲信使喝道:「牧民造反又怎么了?又不是天塌了下来。贺楚不会带着留守的亲骑镇压吗,还用得着跑这里来禀告我?」 喀喇沁作为如今漠南数得着的大部落,固鲁思齐布手下积攒了一千五百多亲骑。这次来开平参加楚固拉干,他带了五百骑,家里还有一千余骑。 在他看来,有这么多亲骑在,足以镇压任何叛乱。 何况过去几百年,就没听说过蒙古有牧民造反成了事的。 所以他此时很澹定。 信使却依旧焦急,吞咽着干涩的喉咙,道:「台吉,有很多亲骑也跟着反了!」 「什么?!」固鲁思齐布瞬间不澹定了,急忙向信使走来,连珠箭似地问,「亲骑怎么也造反了?有多少人?目前情况怎么样?」 固鲁思齐布虽然没他父亲聪明,却也知道亲骑是他统治喀喇沁部的根本,所以此时是真的着急。 信使道:「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台吉您不想归顺大明,还要带着大伙儿跟明军打仗。 如今部落里的牧民都想成为大明百姓,好过上好日子;就算没准备成为大明百姓的,也担心跟大明开仗会影响他们跟大明那边的买卖。 亲骑们则是都害怕跟明军打仗,觉得跟明军打就是送死。没人想死,所以很多亲骑就跟着反了。 留守部落的贵人已经被杀了好几个,许多亲骑、牧民抢了贵人的财货,就向南边跑了,现在整个部落一片大乱了呀!」 「这么会这样?」固鲁思齐布听见事态如此严重,一时难以接受,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这时,另一边的塞布腾、阿罕等人走了过来。 塞布腾道:「固鲁思齐布,既然你们部落出了事,就赶紧回去处理吧。至于这***,我看没必要开下去了。 只是听说要和大明作对,你的部落就乱了起来。要是真和大明打,怕是我们转眼就会被身边的亲骑摘了脑袋。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归顺大明,接受大明赐予的爵位,做个富贵闲人吧。」 其余人听见塞布腾这番话,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不以为然,还有的微微点头。 随即九部首领便散去,回往各自的部落。 虽然他们没像固鲁思齐布一样,筹谋着跟大明作对、打仗,可暗地里多少都透露出对大明此番强势收取漠南的不满。 要是他们部落里的牧民们也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掀起了叛乱,那可就麻烦了。 在回去的路上,这几个首领也在思量着其他人对待大明收取漠南之事的态度。 固鲁思齐布是被仇恨懵逼了头脑,再加上看不清形势,没有自知之明,跟失了智差不多。 奈曼部的阿罕则明显是被明军打得丢了胆子。 …. 至于巴林左翼首领塞布腾,显然偏向归附大明的。 巴林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而在几十年前,内喀尔喀在漠南草原可是强横一时,勉强算是俺答汗之后的漠南草原霸主。 可惜五部终究没能统一,在努尔哈赤与林丹汗崛起之后,便在这两者以及大明的争斗中消亡。 五部中,乌齐叶特部、巴岳忒部都已除名,翁吉刺特部则只能依附于巴林部、扎鲁特部。 然而,此前巴林部、扎鲁特部也都不得不依附后金(清国),被清国大动手脚。 比如巴林部,就被分成了左、右两翼,左翼首领塞布腾倒是昔日巴林部首领的血脉,可右翼首领满朱习礼却是科尔沁空降过来的贵人。 科尔沁是清国的铁 杆小弟,满朱习礼更是昔日皇太极信重新的蒙古将领之一。所以,清国等于是将巴林部生生切一半拿走了。 塞布腾对爱新觉罗家早有怨恨,此前只不过是碍于清国国势强大,且如日初升,才将怨恨隐藏在心底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神器,huann.】 如今清国被大明打得几乎灭亡,昔日跟清国关系过于紧密的部落也纷纷倒了霉,他心里不知多高兴。 这种情况下,对于归附大明,他自然就少了些抵触。 至于其他部落的首领,确实对大明收取漠南的做法很不满,然而却无可奈何,也不敢起兵抵抗。 至多是暗中搞一些不敢叫人看破的小动作,稍微给大明的政策添些阻碍罢了。 ··· 京师。 紫禁城,武英殿。 因为武英殿是京师紫禁城中保存较完好的宫殿之一,所以朱媺娖在京师这段时间,也是在武英殿处理奏章和召开会议的。 收取漠南蒙古是朱媺娖此番背上的主要目的。 这几日,她和众军机大臣一直在着草原上的情况,并时不时召开相关会议。 武英殿中最显眼的依旧是一副地图。 这幅地图上,蒙古、瓦剌各部的势力分布都一目了然,其中又以漠南蒙古最为凸显。 只见漠南蒙古由西向东,大部落有五个:鄂尔多斯、土默特、察哈尔、喀喇沁、科尔沁。 西部区域比较狭窄,多沙漠,故除了鄂尔多斯和土默特,几乎没什么小部落。 其中鄂尔多斯部本就不大,土默特原本虽然强盛,可后来却因为内乱裂开为东、西两部。 如今常说的土默特部一般指西土默特部,又因为其占据了归化城(板升城),又称其为归化土默特。 至于东土默特,则迁徙到了大明边墙外喜峰口至锦州这片区域。 漠南蒙古东部区域除了东土默特、喀喇沁,还有由察哈尔裂出来的苏尼特等部落,以及内喀尔喀剩下的巴林等三部。 北边还有茂明安、四子部、杜尔伯特、翁牛特、扎赉特、乌拉特等部落。 此时,朱媺娖坐在龙椅上,用激光笔站着这幅地图上的漠南地区,道:「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搜集来的情报,初步推断,经过连年的征战,目前漠南蒙古各部总人口加在一起约有五十万左右。 其中以鄂尔多斯、西土默特部、喀喇沁部、科尔沁部四大部属民较多,至少也有三万人众。 当然,这个数据并不准确,因为有的部落奴隶、妇女、孩童是没有统计在里面的。 如果按照我们大明现行的人口统计方法,漠南蒙古的总人口数应该还要再多些。 至于具体能有多少,只有等我们的云中、宁绥两省地方官府组建起来,进行了人口统计,才能知晓。」 灵灵吼 正文 第709章 明清治蒙古,昭武用新政 对于漠南蒙古的统治政策,朱媺娖跟郝光明,跟军机大臣、阁臣们做过多次讨论。 大臣们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大明曾经对蒙古的统治政策。 在后世人印象中,大明似乎就是守着边墙,一直被动防御着北方游牧民族南下。 可事实上,洪武、永乐时期,大明是对蒙古高原进行了一定统治的,尤其是永乐时期。 洪武二十五年,明军兵锋抵达斡难河(今鄂嫩河)。永乐四年,大明在斡难河流域设立斡难河卫,管理这一带的蒙古等游牧民族。 斡难河卫在哪里呢? 其东边是大兴安岭,附近是着名的贝加尔湖,周边都是水草丰美的草原,可以说是蒙古族的发祥地。 1206年,成吉思汗就在斡难河一带即大汗位,因此被蒙古人视为圣地。 明初在这里都设立了卫所,其更南方的地方更不必说了。 在后世的一些地图上,甚至认为这一时期整个西伯利亚都属于大明的疆土。 不过,大明对蒙古等草原民族的统治,相较于以前的历代封建王朝,并没有多大的进步。 主要是令各部落归附大明,其首领接受大明的册封。在大明需要时,可以从其部落中征调兵马,协助进行军事行动。 之所以如此,还是受通讯方式、交通条件、治理成本所限制。 让这些草原贵族继续充当封建主,进行相当程度的自治。大明除了接受其朝贡之外,只是从其部落获得一定的兵马,便成了当时最合适的治理方式。 然而,这种治理方式必须要中央王朝足够强大,一直保持对游牧民族的绝对军事压制。 一旦中央王朝国势衰落,军事实力下滑,这些游牧民族就很容易脱离控制,乃至叛乱,反过来南下侵略。 自宣德朝之后的大明一两百年的遭遇,很好的说明了这一事实。 所以,大臣们稍稍考虑了一番,就放弃了恢复明初治理蒙古的政策的想法。 随即,朱媺娖以及大臣们又考虑起清国对漠南蒙古的统治方法来。 自天命六年,努尔哈赤席卷辽东,后金的影响力就扩散到了蒙古草原上。只不过那时后金实力还不强,基本是以结亲、联盟的方式影响辽东的蒙古诸部落。 到皇太极继位,才开始对漠南蒙古诸部落的征服。自1628年(天聪二年),皇太极征察哈尔所属多罗特部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即便是从皇太极在漠南设立盟旗制算起,也有十余年。 盟旗制对草原民族的统治效果虽未完全显露,却也初见端倪。 清朝的盟旗制不仅使得中央王朝对游牧民族的控制力增强,同时还限定了各旗的游牧区域,对其游牧、耕种及往来都社会生产活动做了限制。 再配合后面在草原上推广黄教,入教者可不纳税的一套,可以说令草原社会秩序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然而这也大大消减了游牧民族的活力,以及人口增长速度,整体上是妨碍了游牧民族的发展和进步的。 大明如果是普通的封建王朝,没什么特别的,自然还是学清朝这一套去治理漠南蒙古,乃至所有的游牧民族,比较稳妥。 然而如今的大明并非普通封建王朝。 朱媺娖以往来两界的神通,令大明正在大踏步地进入工业时代。 在这个时代,大明的军事实力将彻底超过游牧民族所能对抗的界限,国力也将得到极大提升,使得中央王朝对游牧民族形成绝对压制。 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防备游牧民族发展壮大后南下侵略了,而是需要考虑如何充分利用游牧民族的人力,利用大草原的资源。 只要发展下去,草原及游牧民族与大明必然捆绑得越来越紧,直至再也无法挣脱,彻底融入神州大家庭。 所以,朱媺娖、郝光明都清晰地认识到,大明在收取漠南蒙古后,不仅不能学习清朝对游牧民族进行削弱,反而要设法增加其人口,提高草原人民的生活水平,以解放大草原的生产力。 这其中的道理,对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讲是颇难理解的。 好在军机大臣、阁臣们受后世众多理念影响已有好几年,在朱媺娖将其中道理讲清楚后,众臣倒也很快接受了。 毕竟其中有具体的例子摆在眼前。 如毛纺轻工业。 在北直隶、辽西、山西、陕西、甘肃这些北疆省份,毛纺厂如今不说遍地开花吧,却也成为了边境诸县的重要税赋来源。 其所生产的毛纺工业品,不仅再内省及南方大受欢迎,更是远销海外。 同时,草原上的牛羊大量输入内省,也令内省牛、羊肉价格明显降低,许多普通百姓家,逢年过节都能吃上牛肉了。 所以,如今云中、宁绥两省地方官府虽然还未组建,朱媺娖却已经在和大臣们商议将来该如何发展漠南的民生、经济了。 大明的政策对于绝大多数草原人民来讲是大好事,可对于旧秩序中的既得利益者,那些蒙古贵族们来讲,无疑不友好。 这不,朱媺娖正开着会呢,郑森就拿着一份电报来到了正殿。 作为秘书,若不是有重大事情急需禀告,他是不会在朱媺娖与大臣们开会时打扰的。 因此朱媺娖瞧见他,便停下之前的话题,问:“有何事?” 郑森将电报递给刘珠,随后拱手道:“启禀陛下,辽西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发来急报,言科尔沁、四子部、茂明安等部落首领、贵族,近日在大肆散播不利于我大明的谣言,似有带领部落前往漠北之意。” 朱媺娖从刘珠手中结果电报一看,就不禁柳眉微皱。 漠南蒙古诸部所占据的地盘,在地图上其实是一个向东北弯的勾形,且以东北部草原最大。 所以,科尔沁、四子部、翁牛特、茂明安等部落如今人口相对来说不算太少,实力也不弱。 鄂尔多斯、土默特、察哈尔分裂出的诸部、内喀尔喀诸部,因为和陕西、陕西、北直隶接壤,在北伐之战后,也即是昭武二年起,就开始受到大明种种新政策的影响,使得大明拥有一定民众信任度。 这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在这些部落的工作好开展很多。 可在东北部的科尔沁等部落,却是在昭武三年大明收复辽西、辽东后,才开始受到大明的深刻影响。 如今只过去两年多,锦衣卫对这些部落的渗透并不足够,同时这些部落的牧民对如今的大明也缺乏了解。 至于信任,根本谈不上。 如今,锦衣卫对于大明治理漠南蒙古的新政宣传没见效果不说,牧民们反倒是先被首领、贵族们忽悠住了。 不过朱媺娖倒也不怎么意外,毕竟这些首领、贵族就相当于大明内省的乡绅、宗老,多年的统治使得牧民们习惯性地信任他们,并非一时能改变的。 放下电报后,朱媺娖一叹道:“朕原本想兵不血刃地收取漠南,如今看来,却是非要动武不可了呀。” 正文 第710章 科尔沁四部,牧民的选择 科尔沁草原。 科尔沁在蒙语中为「弓箭手」之意,早前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撒尔管辖的牧区之一。 其在松辽平原西北端,西与锡林郭勒草原相接,北临呼伦贝尔大草原,南至辽河、柳河、大凌河,西及西拉木伦河、老哈河,地域辽阔,风景优美,资源丰富。 明末所讲的科尔沁部便以此处为牧场。 不过,这里所讲的科尔沁实际分为四部,嫩科尔沁、茂明安、乌拉特、四子部落。 之所以称之为科尔沁,自然是因为嫩科尔沁部最强大。 另外,这四部加上和硕特部都属于科尔沁分支,至于科尔沁的发祥地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如今那里是阿鲁科尔沁的领地。 早在天启四年(1624年),嫩科尔沁部首领便与努尔哈赤结白马乌牛之盟,成为后金第一个盟友兼小弟。 因此,科尔沁部跟后金(清国)的关系有多铁可想而知。 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的西部、中部那些部落都纷纷脱离清国控制,进而交好大明,唯有科尔沁四部依旧跟清国维持着臣属关系。 待昭武三年,大明收取辽西、辽东,清国退入辽长城东边的深山老林中,与科尔沁草原的交通几乎被隔绝,科尔沁四部这才慌了。 他们不是不想跟清国撤走,而是不能。 东北的深山老林连清国如今的那些人都未必能养活,科尔沁四部去了根本就没有地方安置。 况且,科尔沁草原这么好的牧场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四部根本不舍得丢弃。 这时候他们也开始试图交好大明,掉头向大明臣服。可还没行动,就被明军打了一遍。 理由很简单——科尔沁四部作为清国较为铁杆的臣属部落,过去几十年可没少跟着入关劫掠,如今还算是大明的敌人,打你又咋的? 原本在关内就损失不小的科尔沁四部被明军打了一顿,实力就更弱了。之后一两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窝在各自的牧场舔舐伤口。 同时他们还得继续讨好大明,表示臣服。 不然明军每年来科尔沁草原犁上一遭,四部可都要玩完。 可惜,朱媺娖对漠南蒙古早有计划,并不想像以前大明和清国那样只收各部为臣属,这就令科尔沁四部与漠南其他诸部落一样,求着当小弟都找不到门路。 四部的贵人们万万没想到,等了两年,大明竟然憋出这么个大招来,要直接统治漠南蒙古诸部,收走他们世代作为草原贵族的特权与富贵。 这简直比要他们的命更难接受! 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一人、一代的特权与富贵,可大明这却是要了他们世世代代的特权与富贵。 所以,科尔沁四部的首领、贵族们一合计,便决定带着属民跑路——去东北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又或者去西北面漠北蒙古的地盘,都可以。 就算生存条件不如这边,牧场少,他们都认了,只要能保住他们的特权和富贵就行。 这些人都明白,他们的特权、富贵不仅来自于牧场、牛羊,还来自于属民——如果没有了属民,谁给他们放牧?谁又来接受他们作为人上人的剥削与压迫呢? 于是四部首领、贵族们便蛊惑起底下无知的广大牧民来··· 在嫩科尔沁的某个营地中,一个骑兵十夫长扬着马鞭呵斥道:「你们这些蠢货,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开始收拾东西?难道等着明军来砍掉男人的头颅当战功,抢走女人、孩子当奴隶吗?!」 破烂的蒙古包前,以妇人、孩子居多的牧民们都低着头不吭声,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片蒙古包的达鲁葛(十 夫长,军政兼职)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牧民,叫做格根。 格根年轻时在战场上瘸了一条腿,之前数年才避开了贵人们的征召,得以活到现在。 此时他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解释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收拾,实在是这次行程太远,我们得多存些奶酪、肉干。不然路上没了吃食,怕是要饿死不少人啊。」 「此去向北,一路都有水草可以放牧,哪里会缺了吃喝?」骑兵十夫长冷声道,「想给明人当奴隶的,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说完,这十夫长一挥马鞭,带着手下的几名骑兵去另一片蒙古包那边催促。 牧民们倒是放松下来——这些骑兵虽然不会要人命,可被他们抽几鞭子也疼啊。 格根则来到一个帐篷里,看向坐在塘火边一个相貌普通的牧民,问:「呼德,你说的话确实可信吗?」 「格根叔,我呼德能骗你吗?大明这次真的只是冲着贵人们来的。 等大明在我们这里建立了地方官府,所有牧民都能过上好日子,只有那些贵人不能再向我们收取牛羊、皮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奴役我们。 只要我们成了大明的百姓,肯定会有后日子过。格根叔你都不知道,大明的普通百姓都能天天喝茶呢!」 「天天喝茶?」格根一双小眼睛听得直发亮,「真的假的?你说的是大明南方种茶的那些人吧?」 「哪里,」呼德向南边一指,「我是从大明京师来的,那里可是北边。」 格根对天天喝茶的日子一阵向往后,却不禁叹道:「可是贵人们的亲骑已经几次来催了,我们再拖下去,他们怕是会驱赶着我们走啊。」 呼德放低声音道:「其实贵人们现在没多少亲骑,就我们上面这位小台吉,亲骑不过一百多,一半留在他身边,另一半都散了出去。 平时到各个营地传令、征税的不过几人,至多十人。 我们这边虽然如今也没几个男丁,可只要大伙儿合力,要留下他们并不难。」 格根没有完全听信呼德的,道:「留下十个亲骑或许不难,可后面要是惹来几十个呢?」 呼德到外面看了看,重新回来坐下,凑到格根耳边用更低的声音道:「不会的——我们只要再拖几天就好。 科尔沁的贵人们要带着大伙儿北迁,大明那边不会不管。 几天后定然会有明军过来,到时候贵人们的亲骑就没法再逞威风了。 他们如今见到明军,可就像羊羔子见到狼一样,怕得要死。」 正文 第711章 伏杀亲骑,牧民觉醒 两日后。 十名亲骑再次来到这片营地。 这些亲骑各个穿着皮甲、毡帽,为首的十夫长巴拉还在皮甲外套了札甲。且每人都是两张弓、两壶箭配上一柄蒙古弯刀,十夫长马上还挂了一把镰钩枪。 这样的装备虽然比不上大蒙古国及大元时纵横欧亚的蒙古精骑(着铁罗圈甲、配三张弓、三壶箭、弯刀以及钩枪或战斧),但对上普通的牧民却足以碾压了。 和两天前相比,这些亲骑明显都带着杀气。 来到营地内,巴拉就大声道:「限你们在太阳走到天空正中时全部迁出这个营地,不然我们就点火烧了这片营地!」 说完,巴拉一挥手,他后面的九个亲骑就冲出去,用马鞭打骂那些站着不动的牧民。 「还傻站着,没听见十夫长的话吗?」 「都赶紧速度收拾,准备迁走!」 「日上中天你们要还没走,我们真的会点火的!」 「···」 顿时营地内响起了惨叫和哭泣声,羊蹿牛跳。 格根像往日那样陪着笑凑到巴拉马前,道:「大人,我收拾也需要一段时间,不如下来到我那里喝点马奶酒?」 巴拉见这片蒙古包的牧民们在亲骑打骂下终于是动了起来,担心他们一走,牧民们动作又慢下来,便点头同意了。 格根引着巴拉和几名亲骑到了他家蒙古包,便招呼他婆娘和儿媳上马奶酒和烤羊肉。 巴拉没有客气,招呼着几个同伴就大吃大喝起来——这算是他们出来办事的福利之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亲骑都来吃喝,还有五个亲骑再外面监督牧民们收拾东西呢。 吃喝到一半时,巴拉忽然感觉不对劲儿,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变得安静很多,听不到了牛羊叫声,以及女人、孩子的哭喊。 他对一名须发发黄的亲骑道:「沙日夫,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同时警惕地盯着格根。 眼见沙日夫出去,格根不禁被巴拉看得头皮一阵发紧,僵笑着道:「大人快喝酒啊,还有这烤羊肉,冷了就不好吃了。对了,我这边还有一点茶,我去拿来煮给大人喝。」 说着,格根就要出去。 「慢着!」巴拉更感觉不对了,一边拔出了弯刀,一边出声想叫住格根。 谁知格根不仅没停下,反而以瘸子不应有的速度蹿了出去。 这下巴拉和剩余三个亲骑都知道他有问题了,立即起身要冲出去。 巴拉一动,背后的蒙古包便呲啦一声被划开,几把牧民用来插牧草的长叉捅了进来! 另一边也是如此。 格根这个蒙古包并不大,但巴拉和三个手下还是凭借着不错的伸手躲了开来。 巴拉更是抓住一把长叉,向里面一拽,就把两个还算粗壮的妇人从外面拽了进来。 「你们这些卑贱、愚蠢的狗东西,竟然敢谋害爷爷?!」 巴拉大怒,一脚就将离他最近的妇人踢出几步远,踢得直吐血。 随即用他的镰钩枪捅破了另一名妇人的肚子。 另外三名亲兵也往里拉长叉,但都只拉进来几根长叉,并没有拉到人。 他们于是从蒙古包的破洞直接冲出去,却不想遭到十好几根木棍迎头痛击,顿时一阵惨呼。 巴拉这时从正门冲出来,赫然瞧见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二三十个妇人,手中都拿着各种「兵器」,格根也是如此。 更远处,则有几个男牧民拿着刀弓,身上带血,正向这边跑来。 「你们竟然敢造反?!」巴拉不可置信地叫了声。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不回答,巴拉赶紧跑向一边的马匹。 他们的马就系这蒙古包外,格根等人因为担心被发现,没敢提前牵走马匹。 巴拉挥舞着镰钩枪,驱赶了周围的几个妇人,就上了马匹要逃。 格根见状,摸出一把弓箭,弯弓就射。 他连续射了三箭,一箭射空,一箭射到了巴拉的札甲上,还有一箭射到了马屁股上。 马屁股中箭不仅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巴拉眼见营门在望,心中轻松不少,不禁回头冲格根这边叫道:「你们这些卑贱的东西,居然敢谋害台吉轻骑,等着被台吉绞死和充为奴隶吧!」 说话间,巴拉就冲出了营门。 啪! 一声枪响,巴拉连人带马就倒向了一侧。 呼德从营地大门外一侧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枪口还在冒烟的火绳枪。 巴拉是马中枪,人一条腿被压在了马下面,受了伤,一时出不来。 瞧见呼德,巴拉十分惊讶,瞪大眼睛道:「呼德?你没有死在明国?」 呼德不说话,走过来拔出了巴拉的弯刀。 巴拉则忽然醒悟过来,呼吸急促地道:「你投靠了明国,给明国人做事?!」 「不错。」 呼德简单地回了句,就一刀划破了巴拉的喉咙。 因为没有防备,巴拉等十名台吉亲骑全都被留在了这片营地。不过牧民们也付出了四人死亡、七人受伤的代价。 主要是这片营地的男人太少了,青壮年男人几乎没有,不然不至于有这么多死伤。 将巴拉等人的尸体集中在一起,剥下了他们的甲衣武器后,呼德就跟格根等人商量起后续的事情来。 「营地里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条心,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控制营地,不准任何人外出,等上两三天,等到明军过来,应该就安全了。」 格根则担忧地道:「我们这里离台吉的大帐并不算很远,巴拉他们今晚日落前没回去,台吉应该就会起疑了。 最早明天上午,最迟后天,台吉就会派人过来。如果他怀疑上我们,直接更多亲骑过来,我们就危险了。」 呼德也担心,但他知道这时必须安慰、稳住格根等人。 于是道:「不会遇到最坏的那种情况的——周边其他营地也有不少像我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事,也会分散吉雅塞音的注意力和兵力。 只要他再次派来的人不超过十个,我们凭借这些皮甲、武器就能抵抗。」 吉雅塞音就是格根等人的领主,一个小台吉,如今科尔沁右翼前旗旗主的儿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格根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跟贵人们对抗到底。 于是叹了口气,道:「希望事情像你所说的那样发展吧。」 第二日营地外来了三名亲骑,却并不靠近,只是远远观望。 瞧见营地的木栅栏「门」关着,他们就打马离开了。 因为距离比较远,呼德等人根本没法拦截。 等到第三天,二十名亲骑来到了营地外面。 为首的赫然是布日固德,这人在吉雅塞音台吉的十个十夫长中威名排在第二,武力、能力都比巴拉要强出一大截。 布日固德上来就大声道:「格根,我知道巴拉是在你们这里出事了,出来交代清楚。只要罪过不大,台吉会考虑从轻处罚的。」 听到这话,呼德道:「格根大叔,别理他,他这是在诈你呢。」 正文 第712章 日月红现破敌胆,海纳胡儿建骑军! “我知道。”格根苦着脸道,“可是我不出去的话,他们就要冲进来了呀。营地的木栅栏根本就挡不住他们。” 这里只有六十几户牧民,营地其实很简陋,就是在蒙古包区域外围了一圈木栅栏。所谓的营门,也不过是那里的木栅栏可以打开而已。 过去一两日,格根、呼德虽然动员人手对木栅栏进行了加固,但因为人手、材料都有限,所以效用并不明显。 想要凭借木栅栏拦住二十名亲骑是不可能的。 呼德道:“我们现在有十二副皮甲,还有一副札甲,能弯弓射箭的更有三四十人,再加上你我,只要挡住他们头一阵进攻,把他们打疼,他们就不敢再打营地的主意了。” “唉,就按你说的办吧。” 格根还是认为营地不可能挡住这二十名亲骑,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营地外,布日固德见营地中没人应声,也不多等,直接让人上去扔绳索,拉破一段木栅栏——这就是骑兵们对待这种简易木栅栏的最好办法。 当亲骑靠近木栅栏时,里面便有十好几支箭射出来,多数都在离亲骑好几步远的地方就落地了,有的甚至连泥土都没插进去,显然很绵软无力。 少数射程够的,也罕有射中的。其中仅有一箭射中,却挂在了亲骑牛皮甲上,都没能入肉。 “哈哈哈···” 这情景看得亲骑们发出一阵大笑。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这些箭几乎都是妇人们射出来的。 蒙古的妇人虽说也能骑马、射箭,其中骑术好的或许有不少,但箭术好的却极为罕见。 然而,在亲骑的大笑声中,却有两支利箭混在其他箭支中,射中了两名亲骑。 其中一名亲骑只是受伤,另一名亲骑却是面部中箭,惨叫着倒了下去。 顿时亲骑们的笑声止住了。 布日固德大怒道:“他们真正能射箭的人不多,跟我一起上,攻破此地,任由抢掠!” 说着,当先冲出去。 剩余十几个亲骑也怪叫着跟着冲。 一条条绳索被扔出,挂在了木栅栏上。 眼瞧着木栅栏要被扯破开,几个胆大、心急妇人就拿着刀子要去砍断绳索。 结果一靠近,就被亲骑冷漠地射倒——这几个妇人身上也穿着牛皮甲,却还是有两个人被射中喉咙和面部,当场惨死。 “都给我上去砍绳索,不能让他们拉开栅栏!”呼德大喊了句,就拎着一面自制木盾冲上去,用斧头几下砍断了一根绳索。 三四十个妇人中有二十来个跟着涌上来,手忙脚乱的砍绳索,却也有一二十个吓得呆立在后面,甚至是逃走躲进了自家蒙古包。 这种情况,格根、忽地都管不了。 此时两人和其他几个或四五十岁,或只要十几岁的男子都顶在最前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牧民们的反抗激烈得有些超乎布日固德的意料,但他并没有轻易放弃。 他叫了几个绳索被砍断的亲骑,跟他一起纵马绕去另一面。 这里果然没什么人,当即布日固德就冷笑着扔出绳索,借着马力拉开了一段栅栏。 “杀!”他大喝着冲在前面,“凡是敢拿兵器抵抗的,男女不论,都给我砍了!” 按照草原规矩,女人和低于车轮的孩子是不会被杀的,只会被当做财产被抢掠。 但这营地中抵抗他们的主要就是女人,布日固德当然不会守着老规矩——他和手下亲骑们的性命安危可是比这些女人们重要得多。 瞧见布日固德等人从另一面冲进了营地,其他亲骑立即放弃这边,跟着从另一边冲入。 顿时整个营地都陷入刀光剑影之中,惨叫声、哭喊声迭起。 格根、呼德等看得愤怒无比,却根本无法再度组织起女人们集中抵抗亲骑,只能眼看着她们或被杀死,或被俘虏。 两人合力杀了一个亲骑,立即就被其他亲骑盯上了。 这时候,格根后悔了,边躲避边大声喝问:“呼德,你说的明军呢?怎么还不来?!” 呼德很想说,他也没说明军今天就一定会来啊——他哪里知道明军具体抵达此处的时间? 况且即便明军来,肯定也是直奔吉雅塞音的大营地,而不是这种小地方。 可现在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 呼德其实也后悔了——后悔高估了他和格根的组织、调度能力。 就在呼德张嘴想说而又无话可说时,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呼德一愣,随即就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惊喜地大叫道:“明军!一定是大明的骑兵来了!” 格根也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平坦的草原上看到了一片火红的身影,以及一杆日月红大旗! 布日固德等亲骑同样看到了。 和呼德的惊喜不同,他们是满脸惊恐,由衷的害怕。 “明骑!” “大明的骑兵来了,快跑!” 一时间,刚冲入营地还没三分钟的亲骑们就慌乱地向外面冲去,恨不得飞起来。 他们实在是被明军打怕了。 在关内的那几场大战输得有多惨就不提了,即便是回到了科尔沁草原上,他们依旧不是大明骑兵的对手。 遇到了大明骑兵,只能像兔子一样被撵着跑。 这边呼德回过神来,当即拿着弓箭、弯刀、火绳枪,纵身上了一匹马,瞄着布日固德追去。 布日固德冲出营地外几十步,被他追到后面,一箭射中了马腿。 可惜弓太轻,箭入肉不深,马仍在跑,只是降低了速度。 这时布日固德回头一箭射来,险些射中呼德面部。 “布日固德,你跑不了的,跑回大营你也难逃一死!” 布日固德不说话,又是一箭射来,射空。 但呼德却不敢再追了——逼急了,布日固德真停下来跟他打,他未必是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有明军侦骑绕到这边堵截了 半刻钟后,明军骑兵大部队直接离开,奔着吉雅塞音的大营地去了。 却也留了一队骑兵,带着俘虏的布日固德等人回到了这片小营地。 呼德迎上前去,拿出了一个牌子,用还算流利的汉话大声道:“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科尔沁部编外呼德,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骑兵队长见了锦衣卫的牌子微微意外,随即一抱拳道:“辽西骑兵镇第一营第三总队正朝鲁,奉令留下了解此营地情况。” 呼德一听其说话口音和名字,就知道这队正也是蒙古人,不禁哈哈笑道:“原来是朝鲁安答,走,随我到营地里去说。” 作为俘虏出身的锦衣卫编外,这次任务算是呼德的考核,他实际是被当做正式锦衣卫培训的,所以对大明目前在辽西这边的一些军事上的事是有所了解的。 比如辽东骑兵镇,以及北直隶骑兵镇、辽西骑兵镇,都是大明以原来的明军骑兵为骨干,吸收大量蒙古人以及少数女真人所组建的卫戍军骑兵。 这些人大抵有个共同点,就是原来在清国或蒙古部落中都处于底层,至多是个小小兵卒。 如今,他们通过选拔、整训、考核,成为大明卫戍军,得到了以往不敢想象的军饷和待遇,全都变得对大明忠心无比。 大明此前之所以能够将科尔沁等辽西、辽东的亲清虏游牧部落犁了几遍,靠得便是以胡骑为主的骑兵部队··· 朝鲁进了营地,瞧见大片木栅栏被破坏,有的蒙古包还起了火,还听到一些女人、孩子的哭泣声,便关问道:“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死伤不多吧?” 正文 第713章 北来降表,南来电报 听朝鲁问起死伤,呼德神色沉郁下来,叹道:「怕是死伤不少,之前吉雅塞音的亲骑都冲到营地里了···」 呼德将之前吉雅塞音屡次派人来催促迁徙,以及他和格根组织牧民们拖延时间,乃至杀死巴拉等亲骑,引来布日固德等亲骑攻打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朝鲁听完,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带布日固德这些家伙进去了,不然怕是会被牧民们打死。」 呼德虽然恨不得亲手处死布日固德等人,却知道军队的俘虏是不能让他们随意处置的,于是点头应了。 随后呼德进入营地,跟格根等人一起善后。 朝鲁则带着他这一队骑兵在营地外不远处扎营··· 昭武五年五月底,党首素率领辽西卫戍军第一镇(以原党首素所领河南卫戍军为主)、辽西卫戍军骑兵镇,在锦衣卫北镇抚司情报的帮助下,于科尔沁草原上展开了「犁庭扫穴」行动。 此战,明军最大的行军部队便是营级,其中骑兵更是每总一路,共分成十二路进入科尔沁草原。 其时,科尔沁各部落不是在忙着北迁,就是在忙着镇压因牧民抗拒北迁所造成的叛乱。 所以不少部落直到明军来到营地外,才知道被明军盯上了。 于是,茂明安、乌拉特、扎赉特、四子部落,以及由嫩科尔沁分出的科尔沁左翼前旗、左翼后旗、右翼后旗,共七部的首领、贵族都被明军一网打尽,或是被俘,或是被当场斩杀。 仅有科尔沁右翼中旗、右翼前旗、左翼中旗三部逃脱,或是向西北遁入漠北蒙古的领地,或是向东北遁入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该消息向西、向南迅速传到了漠南蒙古其他草原上,令诸部震怖不已。 及至六月上半月,巴林、翁吉刺特、扎鲁特、翁牛特、敖汉、奈曼、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东土默特、西土默特、鄂尔多斯等漠南蒙古部落,纷纷向大明遣使送信,表示愿意遵从大明皇帝旨意,彻底归附大明。 唯有喀喇沁首领固鲁思齐布意图率部北迁,结果引起部落更大的叛乱,被麾下亲骑杀死,将其首级献给了明军。 至此,大明初步掌控了漠南蒙古诸部,正式开始在漠南建立云中、宁绥两省地方官府··· 六月底的京师已经颇为炎热。 好在朱媺娖又从郝光明那边带来几套发电设备,让她在京师的紫禁城也能用到电灯、电风扇。 虽不如竹林老宅那边的空调房舒服,配合上冰鉴,却也让人感觉凉爽不少。 武英殿中,朱媺娖正在处理奏章,蒋德璟拿着公文过来了。 通传后获得允许,他入殿向朱媺娖行了揖礼,便呈上公文,道:「陛下,漠北蒙古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遣使送来降表,表示愿意臣服于我大明。」 刘珠将公文放在了御桉上,朱媺娖翻着看了看,便道:「这车臣汗、土谢图汗分明是在试探我大明呀——看来我们收取漠南蒙古的行动,着实是吓到他们了。」 蒋德璟趁机进言道:「陛下,臣以为不如先允其归附,以安其心。 一则可以令其交出逃往漠北的科尔沁部右翼中旗、右翼前旗。二则,可避免其南下犯我大明边境。」 朱媺娖没接蒋德璟的话,而是问:「札萨克图汗部怎么没动静,是因为距离太远吗?」 蒋德璟道:「应该是的。」 当下漠北蒙古主要有三大部,由西向东依次是:札萨克图汗部、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 漠北蒙古实力在漠西蒙古(瓦剌)与漠南蒙古之间。 说起来,漠南蒙古实力之所以排在最后,并非其体量不大、人 口不多,而是因为部落太多,没能团结起来。 若其统一,实力反而要强过漠西与漠北。 虽然早在1636年(清崇德元年),漠南蒙古16部49个封建主归顺清国时,漠北蒙古便与漠西蒙古(瓦剌)便先后向清国遣使纳贡,又在1638年献表称臣。 可在另一方面,漠西、漠北于1640年弥消过去多年的恩怨,缔结了《蒙古——卫拉特法典》,结成重要同盟,以对抗清国、俄国。 在原本的历史上,1646年车臣汗还曾策动苏尼特部贵族反清,结果被多铎镇压。 此世,多铎在1645年便死于扬州之战,仿佛受到某种影响,车臣汗也没再策动苏尼特贵族反清。 后世历史上,多铎在镇压苏尼特部贵族叛乱的同时,还击败了车臣汗召集的漠北蒙古联军,借大胜之威使得清国对漠北的统治更进一步。 但清国真正统治漠北,却得等到康熙年间——那时葛尔丹建立了准格尔汗国,欲吞并漠北蒙古,逼得漠北蒙古要在投俄与投清之间选一个。 然后在黄教高僧的影响下,才选择彻底归顺清国。 康熙收服漠北蒙古后,趁机举行了多伦会盟,才有了后世清国地域广大的乌里雅苏台。 对这些后世历史,朱媺娖清楚得很,所以看到车臣汗与土谢图汗的称臣降表,她便知道是对方试探与缓兵之计。 不过,她目前也确实没有继续向北用兵的想法,至少几年内都没这方面打算。 因此听了蒋德璟的进言,她便点头道:「大鸿胪所言确有道理,朕会考虑的。」 虽然朱媺娖已经倾向于接受漠北蒙古的臣服,但她还是准备听听军机大臣的想法再做决定。 蒋德璟应了声「是」,就要告退,却见秘书刘淑英从后殿进来,向御桉这边递来电报,简明扼要地道:「陛下,南洋锦衣卫北镇抚司急报!」 朱媺娖不动声色地接过电报阅览。 随即柳眉微蹙,粉面上笼上了一层冷色,哼道:「西班牙···还真是愚蠢又可恨。」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下方,蒋德璟听得心中一动。 作为鸿庐寺卿,以及景教徒,他对南洋的事了解挺多的。听朱媺娖如此说,便不禁担忧:该不会时西班牙人又在吕宋搞大屠杀了吧?此辈竟不知审时度势? 「大鸿胪看看这封电报。」 这时朱媺娖说了句,刘珠便将电报拿来递给了蒋德璟。 迅速的浏览了电报上的简要内容,蒋德璟发现,事情虽然跟他想得并不完全一样,却也相差不大。 正文 第714章 吕宋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电文奏报,疑似荷兰人在南洋暗中造谣,说大明欲取吕宋。 结果西班牙人似乎是真信了,又像万历年间那样,担心吕宋的明人成为明军内应,协助明军攻占吕宋岛,于是便筹谋进行第三次针对明人的大屠杀。 朱媺娖曾对负责掌管南洋国外情报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江文辉说过,不希望见到吕宋发生第三次针对明人的大屠杀。 因此,自锦衣卫北镇抚司谍探人员涉足南洋,吕宋便一直是情报探查与信息监控的重地。 此番吕宋西班牙人密谋再次屠杀明人的事才露出些许消息,锦衣卫便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禀报上来了。 这件事涉及外国,与鸿庐寺也有一定关联,恰好蒋德璟在此处,朱媺娖便想顺便听听他的看法。 见蒋德璟看完,朱媺娖便问:「大鸿胪认为此事该如何应对?」 蒋德璟略一沉吟,道:「臣以为,当先遣使前往吕宋警告西班牙人,不得屠戮我大明百姓。 一则遣使速度更快。二则,若遣使警告便可以令西班牙人打消心思,我大明也就不必大动干戈了。」 朱媺娖听完微微点头,「朕知道了,若无别的事,大鸿胪便退下吧。」 「是。」 蒋德璟走出武英殿,回头看了眼,眉宇间笼上忧色。 方才天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怕是心里对他的见解并不满意。 这让他有种预感,天子怕是真要借机取吕宋了。 因为从如今的大明地图上看,吕宋岛就在南海省边上,距离东蕃岛也不远 其上面有数万明人百姓,其中少数人在吕宋岛传了好几代,甚至更久。 也就是说,大明收取、统治吕宋的基础是很不错的。 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岛多年,若是老老实实搞他们的殖民,别搞什么幺蛾子,兴许还可以多据有吕宋几年。 可如今居然因些许谣言,要再次屠杀吕宋的明人,这岂不是给大明出兵的理由? 也难怪天子看完电报后说西班牙人愚蠢又可恨。 蒋德璟担忧,却并非觉得大明无法战胜西班牙人,而是这种年年对外征战,南北东西大肆扩土,令他感到有些迷惘与不安··· 「相公以为我该如何应对?」蒋德璟走后,朱媺娖又询问起郝光明来。 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并没有看着视频——一天时间那么长,他不可能老盯着大明这边。 朱媺娖问话的时候,他正上网查看一些资料。 闻言,他思考着分析道:「首先,你肯定得设法阻止西班牙人搞第三次大屠杀, 其次,你确实有借机收取吕宋岛的想法。我说的可对?」 朱媺娖微微一笑,「知我者相公也。」 郝光明也一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给你支个招,具体行不行,回头你可跟军机大臣们商议一番。」 「什么招?」 「将谣言变成真的。」 ··· 吕宋岛,马尼拉。 就如荷兰人看中的大员,是一处天然良港以及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西班牙人最初来到吕宋岛殖民,所看中的马尼拉也是这样一处好地方。 其在吕宋岛南部的西边腰际,海洋在这里向岛内探入一个「拳头」,形成一个颇大的海湾。 这海湾风平浪静,可以供许多舰船停泊。 与外海连接处狭窄不说,还有一连串的岛屿,只要在上面建立炮台堡垒,就可以较为轻松的扼守这海湾的进出口。 当然,相较于大员,马尼拉这边的海湾及进出通 道都要大上许多。 早在1565年,西班牙殖民者便开始入侵吕宋岛,在马尼拉附近遭到了吕宋人民的顽强抵抗。 当时吕宋国势颇强,过往苏莱曼也颇有才略,国中有铸炮作坊,还有能栽三百多人的战船,战斗力不算弱。 因此,直到1571年吕宋国王苏莱曼在海战中阵亡,吕宋才被西班牙人逐步征服、占领。 也是在1571年,西班牙人于马尼拉附近登陆,在巴石河南岸建立了炮台和城堡,即马尼拉城,正式开始了他们对马尼拉以及整个吕宋岛的殖民统治。 在西班牙人统治吕宋的初期,因为需要明人的努力(人工)和贸易能力,以及原吕宋国人的敌视,西班牙殖民者对明人采取了拉拢政策。 之后,明人与西班牙人的合作进入了短暂的蜜月期。 随着明人在马尼拉等地的人数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与西班牙人之间的矛盾便越来越大。 至1603年,因为一则滑稽的传言,以及无端的猜测,西班牙殖民者对当地明人展开了第一次大屠杀。 等到1639年,因为当地商贸落入明人手中,让西班牙殖民者感到了威胁,于是又对马尼拉的明人展开了第二次屠杀。 就在不久前,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说大明昭武女皇帝图取吕宋。 又有人说,西班牙人担心岛上明人与明军里应外合,协助攻占吕宋岛,便想再次屠杀岛上的明人,以绝「内患」。 受这两则谣言影响,马尼拉所有明人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陈延丰,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扮做一名不起眼的小商人,来到了马尼拉城。 下了船后,陈延丰来到明人的一个聚居区,通过联络记号找到一家杂货铺。 他进去后,看了看便问道:「掌柜的,这里可有孔明灯?」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言看了眼陈延丰,答道:「孔明灯确实有,却不知客官要什么花色?」 陈延丰一笑,「当然是要红底白花的。」 掌柜的道:「红底白花的孔明灯放在了后院库房里,也不知是否合客官心意,不如客官先随我进去看看?」 陈延丰点头,便随掌柜的进了杂货店后院。 进到一间库房中,掌柜的点亮一盏玻璃油灯,便道:「我是此处的坐探,小旗胡友诚,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陈延丰却是直接拿出了腰牌。 胡友诚看了一惊,忙抱拳道:「原来是陈百户,卑职失礼。」 陈延丰摆手,坐了下来,道:「我们哪里要讲这些虚礼,你也坐下来说话吧。」 「是。」胡友诚应了声,拉张椅子坐下,便问:「不知陈百户此来可是为了西夷欲屠我大明百姓一事?」 「不错。」陈延丰点头。 正文 第715章 十姓宗老,八联聚居 “上面给我等安排了什么任务?”胡友诚颇为期待的问,“可需要我等在马尼拉组织人手,策应攻岛?” 陈延丰听了一笑,反问:“你怎么就觉得朝廷要攻打吕宋岛?” 胡友诚向北面拱了下手,道:“陛下爱民如子,又早就对吕宋重点关注。 西夷窃据吕宋近百年,两次屠杀我大明旅居于此的百姓不说,平日里也多有欺压。 且如今吕宋于南海省便犹如卧榻之侧,我大明岂能容其放肆?更别说西夷竟图谋第三次屠杀吕宋的大明百姓了。” “你分析的不错,”陈延丰赞许得点头,“陛下确有收取吕宋岛之意。” 胡友诚兴奋地道:“上面到底需要我等如何配合?只要能赶走西夷,让吕宋成为大明国土,吕宋明人皆愿抛洒热血!” 陈延丰道:“上面给你们安排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组织马尼拉的明人进行自卫,以确保在我大明攻取吕宋之前,此地百姓没有大量伤亡。” 胡友诚听了先点头,随即道:“我们之前囤积了一批兵器,但主要以冷兵刃为主,火枪甚少,火炮更是一尊也无。不知上面可否再支援一些?” “放心,”陈延丰笑起来,“今日我带来的商船便夹带有武器,后续还有其他类似商船过来,你们这边只需准备至少五百人的民勇即可。” “什么武器?是火枪吧?” “主要是燧发枪,还有会有十尊虎蹲炮,以及手榴弹若干。” 听见这话,胡友诚不禁起身捶掌,激动道:“这可太好了——有枪,有炮,我感觉都能攻打马尼拉城了。” “没必要。”陈延丰道,“你们就按照上面的吩咐,带领吕宋的大明百姓做好防卫便可。” “明白了!” ··· 胡友诚在陈延丰面前表现得虽然热切,可实际上组织吕宋大明百姓的工作并没有那么轻松,甚至可以说比较难做。 之后两日,胡友诚秘密联络了八联聚居区的十位大姓宗老——神州大地以闽人宗族观念最重,吕宋明人又以闽人为主,且在异国他乡也需要抱团求生,因此大姓宗老成了当地明人的实权代表。 这天上午,陈、林、胡、周、王、李、吴、蔡、郑、张,十姓宗老秘密聚集到陈家大宅的一处内院中。 十姓中以陈、林两家人最多,实力最强,不过今日陈家为地主,其宗老陈敏不好先开口。 林家来参会的宗老林立德便看向胡友诚,先开口道:“胡小旗既然将我们召集到此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胡友诚本是马尼拉胡氏在福建的本家,再加上能在大明那边拿到不少稀罕货物,故在马尼拉为坐探的三年多中,与其他大姓宗老也都有所接触,彼此认识。 此前,各家也猜测他可能是大明朝廷的探子,但真正得知其锦衣卫小旗身份却是在近几日。 因为若不亮明身份,他很难取得这些大姓宗老的信任。 而若无宗老们的帮助,仅凭他过去三年多所发展的锦衣卫下线及编外人员,很难组织起马尼拉的众多明人。 若是在大明境内,陈、林等人都是商贾,对锦衣卫必然敬而远之,即便非要接触,也会小心翼翼,奉若上宾。 但这吕宋毕竟不是大明国土,且过去百年中,吕宋明人几次被西班牙殖民者屠杀,都不曾得到大明朝廷撑腰,所以这些宗老对胡友诚锦衣卫的身份便没太过敬畏。 没太过敬畏,不代表不敬畏,更不代表不重视。 若真的不将胡友诚放在眼中,他们就不会在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冒险来此见胡友诚了。 胡友诚是做密探工作的,没有摆官威的习惯,对林立德有些冷澹的语气并不在意。 他向众宗老拱手示意了下,道:“一月前,吕宋各处便有谣言流传,说我大明欲取吕宋岛。此事诸位想必是知道的吧?” 宗老们听了或是点头,或是皱眉。 林立德则问:“知道又如何?” 胡友诚道:“诸位能听到此事,西班牙人自然也能听到。诸位可曾想过,西班牙人得知此事后会如何想,又将做何事?” 林立德皱眉,“坊间有传言,说西班牙人欲再屠吕宋明人,莫非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胡友诚说着看向陈敏。 陈敏道:“林三哥应该知道,我陈家在马尼拉城内总督府安排有眼线,这消息便是大半个月前那线人传出来的。 虽说西班牙人当时只是在筹谋此事,不曾定下,但此前彼辈数次为此恶行,我等不得不防啊。” 听了陈敏的话,其余宗老都露出忧色,低声议论起来。 只因吕宋明人和西班牙人以及本地番人关系一直都不好,再加上西班牙人有几次屠杀明人的前科,所以类似的传言以前也偶尔出现。 虽然每次都弄得人心惶惶,但多数都是不了了之。 因为西班牙人在吕宋殖民确实离不开明人帮助,不可能动不动就屠杀一遍——之前十年一次的频率已经算是相当高了,若屠杀频率再高,就没有明人敢来了。 所以,前些日子听到相关流言,宗老们虽然有些担忧,却并没有真的相信。 可如果西班牙人真的在筹谋此事,那这件事多半就是真的。 这让多数宗老都着急起来—— “西人竟然真的要屠杀我等?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提前逃了。” “逃也只能带走一些浮财,我们家好不容易办起来的作坊、商铺、田产可都怎么办?” “蔡老哥,保住大伙儿性命要紧啊,家产没了将来再赚就是了。” “其实能提前逃出去倒算好的,就怕西人已有所准备,不让我们逃。” “···” 听到宗老们的议论,胡友诚有些失望,忍不住道:“一听到西人要搞屠杀,诸位竟只想着逃吗? 宁愿抛弃多年努力攒下来的家业也不敢抵抗,诸位的骨气和勇气何在?” 听了这话,宗老们一时沉默。 随即林立德冷笑着道:“骨气、勇气?万历三十一年、万历三十七年、崇祯十二年,西人三次屠杀,有骨气、勇气的早就被杀没了! 另外,胡小旗聚集我等,打得什么主意当真以为我等看不出么? 怕不是朝廷真要攻打吕宋,要我等作为内应攻打马尼拉吧?若如此,我只能说朝廷高看我等海外黔首了!” 胡友诚虽然知道林立德所言未必就代表着大多数马尼拉明人的想法,可听见此话还是一阵气急,说话也有点失了计较。 他道:“朝廷若要收取吕宋,对你们这些人来讲难道不是好事?吕宋若为大明国土,你们何至于被西人及土番欺压,又何至于屡次如猪羊般被屠杀?!” “猪羊?”林立德笑了,“这比喻用得好啊,胡小旗且向这八联聚居区周边看看,我们这些人,可不就是西人圈养的猪羊吗? 既然是猪羊,得知要被屠宰,能提前逃出去就不错了。你不让我们逃,反而要我们与屠宰者对抗,这和让我们送死何异?” 其余人听了这话,或是低着头一脸沉郁,或是唉声叹气。 显然,他们并非不想与西班牙人抵抗,而是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么做就是送死。 胡友诚来此毕竟只有三年多,听了林立德的话,才意识到八联聚居区的独特对这里的明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以及震慑力。 同时也醒悟过来,林立德等人误会他和朝廷了。 正文 第716章 困绝死地难作为?朝廷支持非空口! 八联只是一个音译的地名,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 但八联聚居区却是特殊的。 1603年,西班牙人对吕宋明人进行第一大屠杀时,明人抵抗极其激烈。 明人在吕宋经商、定居、种田的时间要比西班牙人早许多,在1602年时,整个吕宋岛的华商多达一万多人。 如果加上手工业者、农民等从业者,吕宋岛的明人便更多了。 具体数字虽不知,但至少有好几万,甚至可能超十万。 当时整个大吕宋(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加在一起才一千多人。 再加上当时明人还在迅速激增,于是就引起了西班牙人的恐惧。 恰好“易机山上,金豆自生”的流言出现,万历遣人探访,得知为谣言,便返回了大明。 西班牙人却借此机会,造谣说岛上明人将叛乱,配合明军入侵,于是对明人展开了第一次大屠杀。 那时敢于在海外的明人,绝大多数都是有血性,敢打敢拼的。 在西班牙人先于马尼拉城外的涧内以火炮、火枪屠杀数千人后,激起了马尼拉周边明人大起义。 其时,明人早就不堪西班牙人压迫,起义一开始,便迅速扩大到数千人,攻占了马尼拉城周边的几个西班牙人庄园。 但部分富商为保住生命财产,为西班牙人的保证所迷惑,没有加入起义,使得起义队伍缺乏精英的领导。 即便如此,起义部队还是在几日内就壮大到上万人。不仅攻占了马尼拉周边所有西人庄园,更建造云梯准备攻打马尼拉城。 可惜,因为武器装备的巨大差距,缺乏组织性;西班牙人又有日本人和邦邦牙人等土番协助;以及富商阶层在关键时刻背叛,一千八百多人携带财物进入马尼拉城协助守城。使得这场吕宋岛明人大起义最终以惨败告终。 战后,西班牙人总结经验教训,觉得幸亏之前让许多明人定居于涧内,才方便他们在一开始就利用火枪、火炮优势屠杀了数千人。 而后面之所以明人起义部队能够壮大到攻打马尼拉城的地步,则是因为还有很多明人在其他地方居住,他们没能在屠杀一开始就将其一网打尽的缘故。 所以,在此之后,西班牙人便严格要求明人只能在涧内定居,并在周围又建造了多个炮台、堡垒,用以镇压明人。 换源app】 另外,鉴于之前有不少明人曾依靠砖石房屋作为防御工事,躲过了枪炮的轰打。西班牙人便强制规定,明人建筑房屋只能用竹木,不可用砖石。 如需要明人到吕宋其他地方开垦田地、庄园,也会派遣军队,像对待俘虏一样,全程进行严密监控。 在1639年,西班牙人对岛上明人进行第二次大屠杀时,这一系列准备果然起到了重要作用,使得西班牙人很轻松就在涧内,也即是如今的八联聚居区屠杀了两万多明人! 尝到好处后,西班牙人对相关规定执行得愈发严格。 此后来吕宋岛的明人得知了前两次大屠杀的经过,再看到被迫定居于八联这等周遭环部炮台、堡垒的困绝之地,便很难生出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心思了。 这次应邀来参加秘密会议的既是十姓宗老,又是富商阶层,本就惜命。 林立德等人得知胡友诚身份,便误以为大明朝廷要让他们作为内应,协助明军攻占马尼拉,自然不愿意答应。 因为他们觉得,处在八联聚居区这个困绝死地,只要他们一有异动,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不,众人一阵沉默后,陈敏也叹了口气,道:“胡小旗应该也看到了,这八联就是西人为镇压我等所设。因此,不是我等不愿帮助朝廷,实在是不敢也无法帮助呀。” 胡友诚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道:“我想诸位弄错了两件事。 其一,以西人的德性及过往行事作风来看,若我大明攻取吕宋,诸位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遭到他们的屠杀吧? 毕竟如今距离崇祯十二年已过去十年,诸位在这八联聚居区又积攒了许多财富。西人本是强盗,岂会不借机屠杀、抢掠?” 听了这话,一众宗老都充满了忧色。 他们比胡友诚更了解西人,几乎可以确定,若明军来攻,西人必然会借口再搞屠杀。 这时周家宗老周义财忍不住道:“胡小旗,你既然知道此理,何不帮我们上书朝廷,请朝廷莫要图取吕宋岛?” 张家宗老听了冷笑,“我等皆是大明海外弃民,朝廷岂会为了我等身家性命放弃开疆扩土?” 王家宗老道:“听说当今陛下乃天女下凡,爱民如子,还曾下旨,言旅居海外之人亦是大明百姓。 我想,只要有人向陛下分说厉害,陛下应该会顾念我等吕宋十数万百姓性命的吧?” 听几个宗老又撤偏话题,并开始给天子戴高帽子,胡友诚忽然觉得这些人是真靠不住。 若非时间紧张,他宁愿慢慢发展、联络底下的农民、工匠以及小商人,也不远来劝说这些宗老、富商。 可惜如今他没多少时间,只有依靠这些宗老、富商,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马尼拉的明人。 于是他压下心中不耐,反问道:“就算大明不取吕宋,西人就不会屠杀你们了吗?崇祯十二年他们是为何事大屠杀的? 况且,你们真就甘心一直被西人如此压迫,让子子孙孙都居住在西人的炮台包围中?性命操于西人之手?” 宗老们再次沉默。 因为胡友诚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们。 假如岛上形势没有改变,他们的子子孙孙真就只能居住再西人炮台包围中,随时都可能被西人一顿炮火打死。 至于说入教受洗者可以住到马尼拉城中去——这不是让他们抛弃祖宗吗? 他们抛弃了祖宗,子孙也会抛弃祖宗,将来谁给他们供奉香火? 若子孙不供奉香火,他们如此努力地赚钱、积攒家业、传宗接代,又有何意义? 陈敏见林立德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便道:“胡小旗所言确有道理,可是这八联死地我们如何能破解得了?若我们连八联都出不去,又如何能帮得了朝廷大军呢?” 其他宗老虽未说话,却大多看过来,显然想法也有了改变。 胡友诚见此一笑,道:“我方才说过,诸位还弄错了另一件事。 我联络诸位,并非是朝廷要诸位协助攻打马尼拉,而是希望诸位协助我组织好马尼拉的大明百姓,为应对可能到来的第三次大屠杀做好准备。” 听到这里,之前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林立德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朝廷不需要我们协助攻城,只是希望我们能在西人的屠杀下自保?” 其余宗老听此恍然,随即都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暗想:朝廷就算变好了,也不至于如此替他们这些海外之人着想吧? 方才宗老说吕宋有十几万大明百姓,听着是多,可在大明也不过就是一县之民而已,怎能得朝廷如此费心? 在众宗老怀疑的目光下,胡友诚却肯定地点头,道:“不错,朝廷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自保而已,因为陛下不希望见到我大明在吕宋的百姓再被西人屠杀。” 即便这些宗老都是私心较重的人精,得知天子竟然如此在乎他们,也不禁心生感动。 这时胡友诚又道:“朝廷希望马尼拉的大明百姓能够自保,可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还有实际支持。 西人的火枪、火炮是厉害,但我大明的火枪、火炮比他们更厉害。 至于这八联死地,上面也早就为你们想出了破解之策!” 正文 第717章 九字方针,海盗本性 听了胡友诚的话,宗老们再次呆住,随即都露出惊喜之色。 陈敏急问:“听胡小旗的意思,朝廷是准备支援给我们一批火枪?” 大明枪炮之厉害,如今已经传遍南洋。毕竟之前在南洋风头正劲的荷兰人,都在东蕃岛之战中被明军打怕了。 如今这八联聚居区中连冷兵器都贵乏,火枪更是一杆都没有——这也是他们不愿跟西班牙人对抗的原因之一。 可若是有了朝廷支援的火枪,他们对上西班牙人可就有信心多了。 胡友诚笑道:“不错,朝廷准备了一批燧发枪,还有十门虎蹲炮,以及若干手榴弹。 第一批已经运抵马尼拉了,其他的后续也会运送过来。” 马尼拉是有海关检查这种程序的,可即便在后世,都还有各种办法瞒天过海,在这个时代要逃避检查,或者让人检查不出来,自然更容易。 因此陈敏、林立德等人对胡友诚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而是一阵激动。 林立德则道:“胡小旗说有办法破解这八联死地,可是真的?” 其余宗老也知道,破解八联死地才是关键,于是纷纷开口。 “八联周围都是西人炮台、堡垒,如何能破解?” “可惜那炮台、堡垒中驻扎地都是西人,而非倭人、土番,否则我等倒是可以遣人混入,从内部解决它们。” “这大小炮台几十处,堡垒也有八处,想要破解,难于登天啊。” “···” 待宗老们议论完,胡友诚才微笑着道:“我们要攻破这些炮台、堡垒,确实很难。但我们要只是在这八联聚居地中据守一段时间,却并不困难。 上面给我们的是九字方针——深挖坑,广积粮,训民勇!” 深挖坑,广积粮,训民勇? 众人咀嚼着这就各自一阵思考。 林立德虽是商人、宗老,可平时却有留意西班牙士兵训练,以及对付叛乱的土着,此时一阵思考后便道:“这深挖坑可是为了应对炮击的?” “不错。”胡友诚点头,“只要挖好避弹坑、防炮战壕,火炮并没有那么可怕。” 林立德摇头,“方法是好方法,可惜在这八联并不好用啊——胡小旗难道就没跟上面说明我们这里的地形吗? 八联位于马尼拉城附近,同在巴石河南岸,原本叫做涧内。何谓涧?山夹水也。 就我们这脚下土地,挖下去不需几尺,便有水沁出,如何能深挖?” 陈敏却有不同意见,道:“只要能避炮弹,我们便是待在水坑里也是可以的嘛。” 林立德道:“可是···” 见两人要争起来,胡友诚笑道:“陈老、林老莫争,上面如此关注马尼拉,怎么会不考虑到八联的地形? 所以我们在运送武器来此的同时,还会运来一批水泥。 此物西人未必知其作用,即便知道,也是方便偷运过来的。 只需要在西人搞屠杀之前,在八联聚居区里面建造几座关键的水泥工事,再配合避弹坑和战壕,便足以应对西人的炮火和进攻了。” 水泥? 宗老们听了又是有些疑惑。 不过,大明虽然禁止水泥之事见于诸报刊,可民间还是有传闻流到外面。 陈敏道:“我听人说,国内官府掌握了一种神奇的建筑材料,疑似与天子从仙界带来的息壤有关。其见水而凝,数日之后便可化土为石,坚不可摧,难不成是真的?” 胡友诚虽然知道所谓息壤之说不可信,此时却没有点破,而是哈哈笑道:“不错,此物正是水泥。” 宗老们顿时激动了。 “朝廷居然肯拿出这等宝物相助,这下我们八联明人可算是有安全保障了。” “天子果真心挂我等海外之民,我等却多年不曾孝敬君父,惭愧啊。” “西夷把我们困在这八联,便以为吃定了我们,这回定要叫他们好看,哈哈···” 一番交流,胡友诚彻底取得了宗老们的信任,也得到了八联十姓大族全力帮助的承诺。 后面,他又与十姓宗老商量了如何挑选、训练民勇,如何为运送武器、修筑水泥防御工事做遮掩,以及彼此如何通讯,等等诸方面事宜做了详细计议,这才散去这场会议。 ··· 西班牙人对八联聚居区的异常并非毫无所觉,只是没工夫探查究竟而已。 因为大明的使者就要来马尼拉了。 现任的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也是整个大吕宋群岛殖民地的总督,名叫迭戈·法哈多·查孔。 这人是在1644年上任的,今年正好五十岁。因为长期享受研究和美色,已经开始谢顶了,倒是身材还比较壮硕,留着大胡子的面容还残留着年轻时的凶狠。 这一日,他站在总督府的最高层窗口,望向远处的海面,问:“知道这次要来的明国使者是谁吗?” 一旁年轻的事务官内斯特道:“阁下,我想很有可能是那个在谈判桌上赢了荷兰人的邝露。” “那你觉得明国使者要来做什么呢?”迭戈又问。 内斯特思考了下,不确定地道:“或许和之前明人要图取吕宋的流言有关?” 迭戈坐回桌前,自己剪了根雪茄抽上,道:“明国使者这次来肯定不怀好意,具体是为了什么,等明日他们到了马尼拉,我们就清楚了。 现在有两件事需要办好——第一件,让奥斯卡下面那些混账东西今晚不要再出去喝酒、找女人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迎接使者时都给我提起精神来。 要让明国人知道,我们西班牙士兵可不像荷兰那些水虾一样好欺负,我们的军队是强军,在欧洲那是鼎鼎有名的。 第二件事,让下面的人盯紧八联的明人,如果发现他们和明国使团的人有所接触,立即汇报总督府。记住了吗?” “记住了,阁下!” ··· 昭武五年,六月十九日。 因为此时南洋天气已经很炎热,明国使者团所乘的琼州号铁甲舰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就来到了马尼拉港口。 西班牙海军早就在海上见识了大明的铁甲舰,但多数西班牙人以及马尼拉的土番、倭人还有数量众多的明人,却是头回见在马尼拉港口见到大明铁甲舰。 虽然西班牙布置了军队将民众拦在一两里外,但还是有许多人遥遥观望。 “这就是铁甲舰吗?上面果然都包铁了!” “是包钢!” “大明可真有钱啊。” “明国人那么会赚钱,大明能不有钱吗?” “这样一艘铁甲舰,怕是海湾中的西班牙舰队都拦不住吧?” “配合炮台肯定是能拿下的,但想俘虏怕是不可能——听说明国的士兵都悍不畏死,如果逼急了,他们多半会炸船。” 】 “···” 亲自到码头来迎接明国使团的迭戈,此时贪婪地打量着琼州号铁甲舰,心中确实在考虑着是否可以直接抢夺过来。 西方各国进行大航海两三百年,西班牙则又是老牌儿航海殖民帝国,作为总督的迭戈很清楚一种全新战舰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听说荷兰人曾想买一艘铁甲舰,明国人直接拒绝了,都没有给谈价钱的机会。 由此可见,这种战舰应该是可以彷造的,所以明人才不愿意卖。 现在抢夺一艘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要不要动手呢? 在迭戈考虑此事时,事务官内斯特凑到他耳边道:“总督阁下,来的明使确实是那个邝露。另外,据海军方面汇报,一支庞大的明国舰队就在外海,至少有十艘眼前这样的铁甲舰!” 正文 第718章 宣威告诫,祸起烟鬼 得知外面还有一支庞大的明国舰队,迭戈便打消了抢夺眼前这艘铁甲舰的心思。 他们在大吕宋群岛这边的战舰原本就不是很多,此番也没有做足应对明军进攻的准备。 如果为了抢夺一艘铁甲舰,而引得明军攻打马尼拉,甚至是攻陷马尼拉,那就太蠢了。 最关键的是,马尼拉如果失陷,他们抢的这艘铁甲舰也带不出去,等于白给明国一个攻取吕宋的理由。 “那就好好迎接明使。如果能跟明国搞好关系,也是不错的。” 这么说了句,迭戈就带着侍从队伍迎了上去。 一番礼节性的交流后,明国使者队伍被带到了总督府。使团其他人被安排在别处,唯有主副使者以及随行武官被带到客厅接待。 在双方翻译的帮助下,客套了两句,迭戈便问:“不知贵使来马尼拉为的是什么事?” 邝露冷着脸道:“此前尔等西人数次屠杀我大明侨居吕宋之百姓,我大明尚未追究。 近来又有流言再起,言尔等为防止岛上我大明百姓协助攻岛,欲再屠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确实有这么个事。’迭戈心道。 但他面上却露出一副被冤枉后的愤怒神色,大声道:“我们哪里想屠杀贵国侨居百姓了?即便是前两次,也是岛上明人先作乱,我们才不得以出兵镇压的。 且镇压叛乱的过程中,我们也是以劝降、俘虏为主。是那些邦邦牙人、日本人与你们有仇,才借机大肆杀戮。 至于说近来岛上的流言——明明是有人说贵国欲攻取吕宋,怎么就成了我们要屠杀岛上的明人呢? 另外,我们的海军禀报,说此番送贵使过来的是一支大舰队,你们明国该不会真想攻打我们的吕宋岛吧?” 迭戈不愧是西班牙在南洋地区的大总督,这一番话说得不仅有理有据,最后还反过来诘问大明舰队现身吕宋外海的目的,以作试探。 】 谁知邝露听过翻译之后,却根本不接招,而是直接起身,向北面一拱手,道:“我此番奉皇命而来,就是为了告戒尔等,勿要听信奸人谣言,再戮我大明侨居百姓。 我大明有精兵百万,战舰上千,舟船十万!若要取吕宋,正军攻打易如探囊取物,何须百姓协助?! 言尽于此——尔西班牙若再虐我百姓,戮我民众,我大明攻破吕宋后必不留一西人活口。 待将来大军至西洋,亦将攻尔本土,令尔等血债血偿!” 邝露说完,待通译翻译完后,便一挥衣袖,直接带副使、武官离开。 他这次出使吕宋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告戒西班牙殖民者不得屠戮大明侨居吕宋的百姓,同时宣示武力,进行威慑。 是通知、宣告,而非与西班牙洽谈什么,所以说完就可以走了。 客厅内,军事主官奥斯卡听了翻译的话,十分生气。 见邝露等人走出去,他便凑到迭戈身边,用西班牙语低声道:“总督阁下,明国人实在太嚣张,将来怕是免不了要在南洋与我们为敌。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杀了这些明国使者,夺了那艘铁甲舰!” 迭戈对邝露的一番威胁也很不爽,可听了奥斯卡这番话他更气,皱眉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奥斯卡一时没反应过来。 “夺了那艘铁甲舰后你怎么办?”迭戈不客气地质问,“如今我们在马尼拉海湾的战舰不到十艘,可外面的明军铁甲舰就超过了十艘,其他战船更是不知有多少。 杀了明使,夺了铁甲舰,明军攻进来,你确定能守得住吗?如果守不住,我们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奥斯卡发现他确实短视了,但却不愿意承认,嘴硬道:“不是有好的舰船就一定能打赢海战的,何况我们在马尼拉还有这么多炮台、堡垒,明军不一定能攻上岛来。” 说这番话时,奥斯卡嘴里面还有轻微的酒气散发出来。 这令迭戈更加厌恶他,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他了。 ··· 大明使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马尼拉在第二天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之后的一个多月中,仿佛之前的两个谣言都不曾出现过。马尼拉的大明侨居百姓该做工的做工,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西班牙人也在继续着他们的殖民活动,对马尼拉的明人压迫少了点,但监控得却更加严密了。 然而,七月十三日这天,这种表面的平静被一个人打破了。 八联林家有一偏房,男主人乃是林立德堂兄林立诚。 五年前,林立诚出海贩运货物,遭遇风暴,船毁人亡。 林立诚妻子体弱,其子林天佑当时也只有十三岁,林立德便代为照料。 他原本安排林天佑在八联中的学塾读书,林天佑自己不学不说,还经常扰乱课堂。 不得已,林立德便将其送入林家一个商铺做学徒。刚开始两年,林天佑倒没惹什么事,可这两年竟然吸食起了福寿膏。 林立德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让其戒掉,只能帮其取了一房妻子,让他给堂兄传宗接代,便不再管了。 结婚后,林天佑稍有收敛,但仍难戒掉福寿膏。 这一日,他烟瘾又犯了,便想到林立德家想借点钱。 林立德不在家,家中由其长子林天驰做主。 林天驰很看不惯林天佑,此番不仅没借钱,反而历数林天佑过往的种种不堪,将其大骂一顿,赶了出去。 林天佑还是头回被同龄人如此训斥、羞辱,十分气恼;再加上烟瘾难熬,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到去找西班牙人,举告八联聚居地的“异常”以换取钱财,乃至富贵。 马尼拉城,以林天佑的身份根本进不去。 他又急着想得到钱财,好去吸食福寿膏,于是直接跑进了八联附近最大的一座堡垒前。 外面值守的两个西班牙士兵见了,就喝骂道:“大烟鬼滚远点,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作为在马尼拉长大的年轻人,林天佑虽然不学无术,却也能听懂不少西班牙语,还会说几句。 此时便露出讨好的笑容,拱着手道:“两位大哥,我有重要事情要见你们的长官···” 西班牙士兵根本没耐心听他说,其中一人来了就一脚将林天佑踹倒,并威胁道:“再不滚远点,我就打死你!” 林天佑又气又恨又无奈,起来后只好先吐露消息,道:“八联里面有明国的探子,还有人在囤积兵器!” 林天佑所知的这些消息,其实都是两个多月前的,所谓的兵器也指的是冷兵器,属于过时的情报,至于当下的具体情报他根本不知道。 但西班牙士兵听到他的话依旧重视起来,将他带进了堡垒,见到了这堡垒的上士军官。 上士军官知道如今他们最提防的就是明人,所以,哪怕林天佑给的消息不清不楚,他还是决定带其去求见总督——这位上士也想借此机会立大功好提升职位。 然而,不论是林天佑,还是西班牙上士军官,都不知道他们这个堡垒早就被明人监视了。 林天佑这个大烟鬼,如今在八联也是有点名气的。 监视堡垒的眼线瞧见林天佑去跟西班牙士兵搭讪,并被带进去后,就觉得要遭。 再见林天佑出来后被上士军官往马尼拉城带去,便意识到将要出大事,于是立即去向上面的人禀报。 盯着八联周围堡垒、炮台的眼线,都是锦衣卫在八联明人聚居区发展的编外人员。 因此,当消息一级级迅速上报后,很快就传到了胡友诚这里。 正文 第719章 枪炮加身,只能反抗! 胡友诚来马尼拉坐探三年多,对八联明人十姓大族的主次要人物都有所调查,因此对林天佑此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知道林天佑是个大烟鬼,也知道这种人烟瘾来了连爹妈和子女都能卖。 因此,他也觉得林天佑找西班牙人多半是要举告聚居区内的异常。 虽然不知林天佑对他和十姓大族正在做的事知道多少,也不知西班牙人知道后会作何反应,但胡友诚还是立即到附近的安全房向陈延丰禀告了此事。 陈延丰上次来了后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暗中主持大局,胡友诚则负责明面上的事,相当于使马尼拉锦衣卫北镇抚司情报网有了明、暗两个主导者。 当然,诸多大事实际都由陈延丰这个百户拿主意。 安全房中,陈延丰听胡友诚说完后,果断道:“此事关乎着马尼拉数万侨民的性命,我们不能赌。 这样,你立即去找陈、林等十姓宗老,组织百姓进入防炮战壕,以免在西班牙人突然炮击下出现大片死伤。 我这边会立即联系南海巡抚及南洋水师提督,寻求支援。” “遵命!” 胡友诚抱拳很正式地应了声,便快步你去了。 陈延丰则到安全屋的密室中拿出了一台电报机,开始给南海巡抚衙门下的电讯组发报。 他能被派来主导马尼拉这边的事务,除了能力足够外,另一原因便是他还是发报员。 而他之所以将外面事务都交给胡友诚这个小旗,自己始终隐藏在暗处,便是为了电报机的安全着想。 他基本不会离开电报机所在太远,一旦有被俘或被杀的危险,他便会先毁掉电报机。 ··· 胡友诚先找到陈敏,然后通过陈敏陆续找来了其他大族宗老——每个大族的宗老都不止一位,若某位宗老有事不在八联,也可以让其他人来参加该会议。 因为等这些人花费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胡友诚已经很着急了。 待人到齐,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林天佑之事说了。 林立德听完便气呼呼地道:“这个畜牲!他若真去向西夷举告,老夫定亲手将他打死!” 胡友诚道:“当务之急是快点组织百姓到防炮战壕和避弹坑附近,不然西夷突然炮击,定会造成不少死伤。” 陈敏犹疑道:“目前尚且不确定西夷是否相信林天佑所说,以及会采取什么手段应对。 我们现在就组织百姓躲避,岂不是向西夷表明我等有问题,并暴露了防御工事的存在?” 周义财也道:“过去一个多月我们虽然挖了不少战壕和避弹坑,可想要让整个八联聚居区的三万多百姓躲进去,恐怕还不太够啊。 此番若是能湖弄住西夷,再争取一个月的时间,岂不是更好?” 其余宗老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现在就搞大动作,岂不是自我暴露?” “不仅战壕、避弹坑不够,民勇训练得也不足啊,怕是难敌西人士兵。” “林天佑是个大烟鬼,他的话西人未必会信。即便怀疑,也会先派人来查的,我们既事先知道,未必不能应对过去。” “···” 见多数宗老都抱着侥幸心理,胡友诚很是心急。 瞧见林立德还没发表看法,他便急问:“林老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立德紧皱着眉头,答非所问地道:“胡小旗自报身份联络我等之后的事,那畜牲是丝毫不知的。 但此前我们十姓囤积冷兵器之事,那畜生却是知晓···” 不等林立德说完,外面就有人急促敲门,道:“诸位宗老,大事不妙,一大队西人士兵带着林天佑闯进镇子里了!” 八联地区虽然不大,但也不小。 目前有一条主街道贯通,沿街都是明人的商铺,犹如大明内的一些小镇,故而有人习惯将街道称为镇子。 在这条街道周边,还有十几个村落,都居住着不少人。 因为镇子上房屋多、人稠密,之前十姓大族囤积的冷兵器就藏在镇子里。 另外,过去一个多月众人还利用从大明偷运来的水泥,在镇子的某些宅院中修筑了一些防御工事。至于防炮战壕、避弹坑,那就更不少了。 根本经不起查。 此前西班牙士兵虽然也会到八联镇子上乃至村里巡查,但极少进入屋宅之中,也不会无故地逐屋搜查。 这次显然不一样。 所以,屋子中一静之后,宗老们都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 “要让西夷搜到我们囤积的兵器,可就完了。” “别说兵器,就是那些战壕、避弹坑让他们看到,也会引起怀疑啊。” “距离上次大屠杀才过去十年,难不成我等就要再遭遇一次?” “···” 多数宗老都慌了神,唯有陈敏、林立德少数几个人还算镇定。 见此,胡友诚道:“诸位,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与西夷对抗。 也不怕告诉诸位,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将消息传给我大明南海巡抚。 朝廷若知道我大明侨居吕宋百姓有再遭屠杀之危,必不会不管,定出兵来救。 因此,只要我们能凭借之前的准备挡住西夷一段时间,就能等到我大明的援军!” 陈敏道:“即便朝廷从东蕃岛出兵,从消息送出去,再到大军赶来,至少也需要十天半月吧?我们岂能顶得住西夷这么久?” 其余宗老听此,都露出担忧之色。 胡友诚见此,本要咬牙吐露陈延丰以及电报机的存在,但在他稍稍犹豫之时,便听林立德道:“诸位这般担心有用吗?西夷既来查探,我们便只有与他们对抗一途了。” 说完,推开房门,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陈敏这时也反应过来,叹道:“确实别无选择了,诸位都快些回去组织族人、乡亲,做好准备吧。” 说完也匆匆离开。 囤积冷兵器的事主要就是陈、林两家负责,他得赶紧和林立德过去应对——万一能在西人那里蒙蔽过关呢? 退一步讲,若真的事发,他们就该先灭了进入镇子里的这队西人士兵! 胡友诚也是同样的想法,当即带着几名手下跟上了陈敏、林立德。 他们聚集、议事的宅院就在镇子上,因此一行人来到街上没走多远,就瞧见四五十名西班牙士兵将一宅院包围住,正要强行闯进去。 “猪猡,居然敢挡我们办事,滚开!” 隔着几十步远时,他们便瞧见西班牙士兵用军刀将拦在宅门前的两个民壮逼开,随即踹开宅门,冲了进去。 这时,一中年男子绕道来到林立德身边,焦急地道:“老爷,西人来得太快了,里面藏得兵刃都没来得及转移,这可怎么办?” 林立德当即让众人停下脚步,问胡友诚:“胡小旗,我们现在调动人手,可能灭了这队西夷士兵?” 胡友诚做锦衣卫前是官军,来此做了三年的坐探,也没少受西班牙人的压迫、欺辱,心中憋屈得很,早就想宰几个西班牙士兵出出气了。 听了林立德话,他一笑道:“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若是连几十个西夷士兵都灭不掉,何谈抵抗整个马尼拉的西夷? 这样,陈老先派人去疏散这宅子周边的百姓,动手的事交给我和林老来。” “好!” 陈敏应声带着几名族人离去。 胡友诚和林立德也立即招呼人手,行动起来··· 正文 第720章 锦衣民勇扛枪起,西夷土番屠刀扬 “林家、陈家囤积的冷兵器就藏在这地窖里面!” 带着西人士兵冲入宅院中后,林天佑直奔后院的一间柴房前。 其实此处的秘密他也是无意间知道的——他毕竟是林立德的侄子,林立德此前又待他不错,下面人办某些事时就没完全避开他。 院内的几个青年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林天佑,你这个畜牲!” “你是要害死所有人吗?!” “你娘知道了都不会饶过你!” “···” 林天佑原本有些忐忑,担心那批冷兵器已经转移了,可瞧见这几人愤怒的样子,反而放下心来,对西人士兵道:“肯定在这里面!” 西人下士军官当即指挥士兵打开地窖,进去查看,果然发现了数百柄刀枪等冷兵刃,以及不少便于储存的粮食。 见此,下士军官先是让士兵将被堵在宅院内的几个青年都抓起来,然后便让士兵将地窖中的冷兵刃都搬出来,准备和人一起带走。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此作为证据,惩治八联聚居区的陈、林等大姓宗族,勒索钱财。 当然,以此为借口,在八联聚居区进行细致搜查也是少不了的——这个过程中,不论是上面的殖民地管理者,还是负责执行的士兵,都可以借机发财,甚至欺辱明人妇女。 这一时期,殖民地西班牙士兵纪律之差是出了名的,真就跟海盗没什么区别。 所以,事情发展到最后,便会不可避免地演变成对明人的大屠杀··· 在宅院里面忙着搬运兵器时,街上的明人很快变得稀少,直至一个也看不见。 宅院大门外负责守门的两个西人士兵见了也不以为怪——他们一过来,寻常明人百姓就避瘟神似的散开了,这时觉得要发生大事躲起来也是正常的。 “西奥,你说这次上面能从这些明国猪猡手中弄到多少金币?” “弄到多少都跟我们没关系,你想这个,倒不如想想后面怎么获得搜查明人商铺的肥差。” “相比金币,我其实对明国女人更感兴趣,哈哈哈···” 就在两人说笑时,左右两边巷子中各有五个身着短打的明人拐了出来,抬手对这宅门这边便是一顿弩箭! 因为距离不到十步,弩箭又多,这两个西人士兵没反应过来便被射死。 门内的两个西人士兵听到异响看过来,立即用西班牙语大喊起来,“敌袭!敌袭!” 明人这边领头的两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校尉,另外八人也都是锦衣卫在此训练了至少一年的编外人员,都属于行动组,身手很不错。 听到喊声,两名校尉各自打了个手势,便带人守在院门处,动也不动。 里面的西人下士军官,先命令几个士兵冲出院门。 结果刚出来,就被锦衣卫射杀。 他于是又挟持几个明人青年作为挡箭牌,往外冲。 在西人士兵刚冲出门时,锦衣卫果断动手,冲进西人士兵中展开白刃战。 同时,两边房顶上各冒出了几十名枪手,拿着燧发枪对着院子中还没出来的大部分西人士兵就是一顿排枪! 这一下,直接把几十个西人士兵打蒙了。 有的人焦急往外冲,有的人举枪还击,还有的人则退向院子内的屋中,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院门处的白刃战,西人士兵也完全不是锦衣卫行动组的对手。为首的下士军官更是一出来就被锦衣卫校尉来个抹喉杀。 待锦衣卫行动组带着枪手冲入院中,解决掉残余的西人士兵,前后只用了一刻钟而已。 林立德带着一队民勇赶过来,瞧见西人士兵都已被解决掉,很是惊讶。 “没想到胡小旗属下竟有如此好身手!” 相较于普通民勇,这些锦衣卫编外行动组确实算是身手不错了,胡友诚也没自谦,而是遗憾地道:“可惜人数太少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在马尼拉布局三年多,五人的行动组也不过训练出两组,十人的火枪队则只训练了两队。 因为平日里不方便进行实弹训练,火枪队实际水平并不高。 刚才若不是打了西人士兵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从民勇那边调来的几十个火枪手,占了人数及地形的优势,还真打不过这些西人士兵。 即便如此,民勇枪手也被打死五个,重伤三个——被火枪打成重伤,实际也没救了。 另外,行动组这边也有一个重伤、三个轻伤员。 了解了伤亡情况后,胡友诚拿出望远镜看了眼八联周边的炮台、堡垒,随即脸色大变道:“不好!西夷用千里镜看到这边的事了,正准备开炮!” 说完,立即招呼锦衣卫的人到附近防炮战壕躲避。 林立德也匆忙招呼民勇。 不待众人全都进入防炮战壕,炮声就响了起来! 轰轰轰··· 只见这些炮弹有铁弹,也有开花弹,大部分朝着之前西人士兵被灭的宅院及周围落下。 铁弹横冲直撞,摧毁房屋;开花弹爆炸威力同样不弱,还点燃了几处房屋。 几十门大炮一轮下来,便让这座宅院及周边数十步都成了废墟! 随即,西班牙人的军鼓声、军号声就在八联集聚区的入口处响起。 积水没过脚踝的战壕中,胡友诚找到林立德,道:“我们不能让西夷军队轻易攻到镇子中心来,必须利用外围的房屋节节抵抗。 不然不是被他们赶到狭窄之处困死,就是被各个击破。 另外,镇子另一边很可能也会有西夷军队攻进来,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才行!” 】 林立德点头道:“没问题,我去负责西头那边!” 说完,当即带着一队民勇离去。 胡友诚则带着手下的锦衣卫编外人员赶向东边,也即是八联聚居区的“正门”。 现在他无比庆幸在过去一个多月准备中,确立了他和林立德作为民勇的最高指挥人员,并合理分配了其他宗老等领导者的任务。 不然被西人这么突然地攻到镇子里,组织、调度混乱下,他们准备再多的武器、粮食也未必有用。 ··· 奥斯卡伸手,让鼓号手停止奏乐。 待安静下来后,他便对一旁的少尉军官道:“告诉那些邦邦牙人和日本浪人,明人不仅抢夺了他们的工作机会,还敢杀我帝国士兵,全都该死。 他们进去后,见到明人尽管杀,抢到什么也都归他们所有。” 少尉听了稍稍犹豫,低声道:“上校,我们的士兵可也都眼馋明人的财富啊。” “你是蠢货吗?”奥斯卡不悦道,“刚才的枪声没听见?明人既然有枪,那就不好对付。 让那些邦邦牙人、日本浪人先去试探一番,不比让我们的士兵去冒险更好? 想要明人的财富,后面我们以维护秩序的名义将那些邦邦牙人、日本浪人杀一批不就有了。” 稍微听了恍然大悟,不禁赞道:“上校考虑得周道,不愧是总督阁下夸赞的智将。” 奥斯卡得意一笑,摆手道:“快去传令吧。” 两人言语间,完全没有谈及明人挡住联军进攻的可能。 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明人就是他们圈养的猪羊,即便有了武器,也逃不过被他们屠宰的命运。 在邦邦牙人、日本浪人的眼中,马尼拉的明人同样软弱可欺——若非如此,为何明人在马尼拉都被屠杀了数次,却还有这么多人来此定居呢? 因此,听了少尉军官所传的命令,一千多邦邦牙人和数百日本浪人都激动的怪叫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入了八联聚居区··· 正文 第721章 固始汗称臣求和,昭武帝朱笔理政 啪啪啪··· 轰轰! 邦邦牙人和日本浪人冲入八联聚居区没多久,里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炮声。 不过片刻,一部分邦邦牙人就被打得往外撤,奥斯卡等西人军官、士兵见此都不禁感到惊讶。 “该死,这些明国猪猡不仅有枪,还有火炮。”奥斯卡脸色变得很阴沉,“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偷运进来的。海关的那些蠢货都该被绞死!” 一旁的少尉军官问道:“上校,我们要派士兵进去支援吗?” “支援他母亲!”奥斯卡臭骂道,“我们在马尼拉的陆军不过一千人,还要分守马尼拉城和港口,用来攻打这里的不过五百人,能拿去消耗吗? 去督促邦邦牙人和日本浪人卖力点,别死几个人就往外撤,不然我们就请别人来帮手!” 吕宋岛上想给西班牙人当狗的可不止邦邦牙人和日本浪人。 或者说,即便是邦邦牙人、日本浪人,那也是分不同团体的。 你这个团体不愿意卖命,有的是团体愿意卖。 这年头,人命真就不值钱。 随即,在西班牙人的督促下,撤出来的邦邦牙人又冲了进去。 然而,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时,邦邦牙人死伤了四五百,日本浪人也死伤了一两百,仍是被八联聚居区的明人民勇赶了出来。 不得已,奥斯卡只能下令收兵,准备明日召集更多的土番、浪人,让他们在周围数十门大炮的配合下,再与八联的民勇交战。 至于他麾下的五百西班牙士兵,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用的。 ··· 南京。 紫禁城。 蒋德璟通传后进入武英殿,向朱媺娖揖礼,道:“启禀陛下,和硕特汗国使团已送离京城(南京)了。”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虽说和硕特此前与我大明为敌,但其既是来献表称臣的,使团便不宜在我大明境内出事。 着沿途各省卫戍军派兵护送,驿站按规矩接待,直至将其送到川藏边界,交接给和硕特军队为止。” 后一番话等于是旨意,在殿内待命的刘淑英忙记下,准备稍后派人去让翰林院那边拟旨。 朱媺娖所讲在外交上是应有之义,蒋德璟并没有异议。 说起来,和硕特汗国的使团是在五月初抵达南京城的。 因大明这边不着急,按照正常对待周边国家的程序走,和硕特汗国称臣求和之事也是谈一个多月才有了结果。 朱媺娖虽有意将藏地也纳入大明的直接统治下,却知道此事不能急。 昭武四年,大明才拿下青海,北边又拿下了整个漠南蒙古以及瓦剌和硕特部的部分地盘。 即便如今大明朝廷有诸多超前手段可用,要消化这么大的地盘也需要好几年时间。 另外,中央王朝进军藏地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当地军队,而是雪域高原特殊的环境和气候。 此前朱媺娖之所以要拿下青海,便是希望借助青海先练出一支能在雪域高原打仗的军队,并锻炼出一支用于治理藏族、蒙族等西部少数民族的官吏队伍来。 最后,按照后世的历史信息,固始汗最早在1654年,也即是五年后,便会去世。 即便这个时空有所改变,作为一个已经六十八岁的蒙古人,还生活在雪域高原,也难以多长寿。 原本,青藏地区蒙人的势力主要在青海,固始汗的几个儿子也都在青海做台吉,管理牧场及养兵。 即便是固始汗去世,其长子达延鄂齐尔也是三年后才从青海赶到拉萨继任。其在任期间,还被五世达籁削弱了权力。 如今青海被大明收取,原来跟随固始汗的青海蒙人贵族若不愿接受大明的统治,必然会进入西藏,进而与当地藏人贵族产生利益冲突。 固始汗原本安排在青海的几个儿子,在康区的几个孙子,也只能回到西藏去。 这必然会加剧固始汗一系和达籁、第巴以及藏人贵族之间的冲突。 如此情况下,败于大明的固始汗能否稳定内部都是个未知数。 即便其能稳住内部,劳心之下,也很可能去世得比后世历史上更早。 所以,当得知和硕特汗国使团是来称臣求和的,朱媺娖就顺势答应了,先将和硕特汗国在名义上重归于大明的统治下。 但对于固始汗提出的,希望大明能够归还青海地区的请求,朱媺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另外,朱媺娖还反过来让和硕特汗国撤出此前侵占的康区,否则大明便将发兵取回,乃至攻入拉萨,覆灭其汗国。 当然,朱媺娖也不是什么“好处”都不给。 首先,大明承认五世达籁和固始汗在藏地的宗教、政治领袖地位。 其次还将对五世达籁和固始汗进行正式册封,赐予金印等,又如以前大明对待藏地统治者般,给予国师及法王的称号。 但最后朱媺娖又由此要求,噶举派达籁必须在成年后到大明首都来接受册封,才算正式成为藏地的宗教领袖。 这一招等于是学后世清朝的,将达籁的册封权掌握在手中,以之加强朝廷对藏地的统治。 有了这些先决条件,等过几年,固始汗去世,藏地爆发内乱,大明便可用练好的军队和官吏队伍,名正言顺地入藏平叛,并建立直接统治。 至于固始汗去世后藏地不发生内乱的可能,朱媺娖没考虑过。 她,大明昭武皇帝认为藏地在固始汗去世后会内乱,那此事就一定会发生! ··· 蒋德璟退下去后,朱媺娖继续批阅奏章。 只见浙江巡抚吴之屏奏请,由浙江地方筹款、朝廷派来铁路建设工团,来修建浙江所需铁路。 内阁给的建议是允准,但省府建设铁路必须得向朝廷有司报备,得到允准后方可展开。 早在昭武二年,朱媺娖就将水泥路的修建权下放给了地方官府,只有各地水泥厂还掌握在朝廷手中,并作为机密工厂由当地卫戍军负责安保工作。 铁路修建的技术难度相较于水泥路要高得多,如今大明也培养了十几个铁路建设工团,是该将铁路建设权力下放部分给地方官府了。 于是,稍稍思考,朱媺娖便以朱笔在这份奏章上批了个准字,并加盖玺印。 下面的一份却是云中巡抚李永茂到任后上呈的程序性奏章,主要是汇报其对云中省情况的初步了解,以及后续治理的初步想法。 李永茂在崇祯时便从地方知县一步步升为中枢官员,有不少地方治理经验,也有着治军、后勤等方面的工作经验。 朱媺娖即位后,任其为法务院院副,负责协助王应熊组建法务院并处理诸事务。 如今法务院的运转早已步入正轨,王应熊这个院正只需当个泥菩萨即可,院副之职寻常官员也可升任。 考虑到开疆扩土之后,封疆大吏难寻,朱媺娖便将李永茂调任为云中巡抚,以崇祯时颇有名气的御使詹兆恒任法务院院副。 李永茂这份奏章,主要在于汇报,因此朱媺娖看完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批了个“已阅”。 批完,她特意在后续奏章中翻了翻,想看看是否有宁绥巡抚李向中的到任奏章,却并没有看到。 宁绥省距离南京毕竟要远不少,也不像去云中省那样乘轮船和火车即可。因此,李向中的到任奏章没来倒也在朱媺娖预料之中。 处于对新设边省的关心,朱媺娖便对一旁的刘淑英道:“跟内阁那边说一声,宁绥巡抚的到任奏章送来后优先处理。” “是。”刘淑英应了,当即安排人去向内阁传话。 这是郑森拿着一封电报从后殿过来,略有点急促地道:“启禀陛下,南海巡抚急电,马尼拉有变!”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722章 决议攻吕宋,血勇战夷番! 因为西班牙人密谋屠杀吕宋大明侨民的事才过去两个月,且后世历史上西班牙人确实曾再次屠杀岛上明人,所以朱媺娖对马尼拉这边的事情格外关注。 听了郑森的话,她立即接过电文,看了起来。 电文内容不多,却点明了马尼拉锦衣卫潜伏人员及囤积武器极有可能被西班牙人发现。 南海巡抚陈际泰建议立即调兵前往马尼拉附近外海,以防西班牙人再次屠杀岛上侨民。 看完,朱媺娖也顾不得时间快要到中午了,立即着人召集军机大臣商议此事。 一刻钟后,七位军机大臣便都来到了武英殿。 了解情况后,李岩当先道:“陛下,臣赞同南海巡抚之建议——此事关乎数万侨民的性命,决不可存侥幸之心。” 叶廷桂跟着道:“从东蕃岛调兵前往马尼拉,至少需要五六天时间。故此事也不可耽搁,迟上一天,都有可能令马尼拉此前的大屠杀再度发生。” 袁继咸则问:“西班牙人如今在吕宋的兵力、战舰有多少?我们仓促去攻,可有把握? 】 若不能胜,不仅救不了那数万侨民,反而会在南洋及国内造成极坏的影响。” 显然,袁继咸还是偏保守的,或者说希望此事做得稳健一些。 李岩道:“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兵力、战舰、炮台等军事布置,军情司早就探查过。 因为西班牙主要是将吕宋作为航海的中转基地,殖民只是顺便,故留在吕宋的战舰很少。 之前一两年为了应对我大明水师的压力,才将三级战舰增加到六艘。 西班牙并无四级战舰,但在吕宋的巡洋舰(也可称护卫舰,实为轻型战舰,视其任务称呼)有三十六艘,炮艇则有一百多艘。 其在吕宋岛上的兵力为正规军一千五百人,作为打手、炮灰的土番及浪人大约有一两万人。 但不论是舰船,还是兵力,皆是分布于吕宋岛各处的,而非集中于马尼拉···” 经过李岩的讲解,袁继咸等出自内阁的军机大臣发现,西班牙在吕宋的军事布防似乎并不难攻破。其战舰、兵力都不多,还分散于各处,也就是岸防炮、堡垒等防御工事难攻打一些。 但明军只需战胜吕宋的西班牙分舰队,便可以用舰载重炮轻易摧毁那些岸防炮台和堡垒。 只要大明的陆军能登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正规军和土番、浪人雇佣军根本不是事儿···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商讨后,朱媺娖起身道:“既然诸位再无异议,那军务院便尽快行文调兵,前往马尼拉保护我大明侨民!” “遵旨!” ··· 昭武五年,七月十九日。 此时距离林天佑举告陈、林两家囤积兵器,西班牙人炮轰八联聚居区已经过去六日。 从天空中望去,只见密布的阴云下,方圆三里有余的八联聚居区中,不论是中间的镇子,还是周边十几个村落,全都成了一片废墟。 总督迭戈和奥斯卡一起站在一座堡垒的最高层望台上,用单筒望远镜一遍遍地扫视着那些废墟,却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奥斯卡咬牙切齿地道:“这些可恶的明国猪猡,简直都变成了地老鼠,八联的房屋几乎都被炮轰塌了,竟然还不能逼他们现身。” 迭戈不用看奥斯卡的表情,就知道他多么的愤怒和憋屈。 因为迭戈同样感到愤怒和憋屈。 在过去的六天中,除了第一天他们用大炮将八联聚居区轰打了两遍,之后每天都用大炮轰打至少三遍,这才让八联的村落、镇子都成为废墟。 除此外,他们每天都会督促邦邦牙人、浪人冲进去寻找、猎杀躲藏的明人——不论是明人百姓还是民勇,见着就杀。 前两三日,他们确实杀了不少明人,加起来大约有三四千,只不过以普通百姓居多。 可在三天之后,明人就变得很难击杀了,而邦邦牙人、浪人的死伤则直线上升。 到今日为止,日本浪人已经死伤八百多,邦邦牙人则死伤了近三千! 另外,昨日奥斯卡看某场战斗引出了明人大队火枪手,果断将一百多西班牙士兵派了进去。 结果不仅没能歼灭那一大队明人火枪手,反而令己方死伤惨重,一百多个西班牙士兵最终只活着走出十几个! 这一场战斗直接打得西班牙人、邦邦牙人、日本浪人皆尽胆寒,再也不敢进入成为了废墟的八联,以至于昨日不得不歇战。 要说那场战斗中,明人表现出的战斗技巧真不怎样,比西班牙士兵差远了不说,便是比之日本浪人也有所不如。 当然明人却都悍不畏死。 那些火枪手就不说了,许多民勇手持大刀,直接顶过了两轮排枪,冲入西班牙士兵阵列中砍杀。 须知,当时这一百多西班牙士兵虽然碍于地形及明人虎蹲炮、火枪的威胁,没有摆出有名的西班牙步兵方阵,但也是在有组织地作战。 明军刀手却是乱冲、乱打,硬是凭着不惧牺牲、悍不畏死,将这一百多西班牙士兵给打崩了。 许多西班牙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些就是之前任由他们压迫、欺辱的明人。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不得不相信。 之后恐明的情绪开始在军队中滋生。 好在上帝保佑,他们等来了一个“好天气”——今日乌云密布,很快就会有大雨降下。 轰隆! 雷鸣声想起,随即闪电照亮了八联废墟。 奥斯卡兴奋起来,大声道:“一会儿暴雨降下,雨水淹没地洞,我看这些明国的地老鼠再往哪里躲!” 迭戈则没那么乐观,提醒道:“你别高兴得太早——雨天我们的火绳枪就不好用了,能依仗的只有火炮优势,以及士兵人数优势。” 为了平定马尼拉的明人“叛乱”,过去几日,迭戈花重金将周围原因接受雇佣的土着都弄来了,如今已在马尼拉囤积了上万人的土着大军。 所以,迭戈认为他们还是占据着军队人数优势的。 哗哗~ 雷电之后,雨水倾盆而下。 奥斯卡大声叫道:“总督阁下放心,今天我会让大炮再轰他们几遍,然后再派出那些土着——今天,我一定要让这些明国猪猡死绝!” 说完,奥斯卡就转身走了下去。 没过多大会儿,周围一门门大炮便响了起来,以开花弹在八联废墟中狂轰乱炸。 在八联废墟的几个出入口,大群、大群的土着男人,手持冷兵器,在雨中或蹲或站,都露出了敬畏、兴奋等神情。 他们敬畏西班牙人的大炮。 但对于即将到来的抢劫与杀戮,他们却无比地兴奋。 至于明人的厉害,他们这两天才刚来,并不知道,又或者听说了却并不相信。 几轮炮击之后,雨水也稍小了些,在西班牙军官的命令下,上万土着怪叫着冲进了废墟。 也是在此时,一个个泥人从八联废墟中钻了出来,目光决绝··· 正文 第723章 死战!援来! 林立德站到一堆废墟上,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高喊道:“八联的男儿们,西夷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泥人们振臂高呼。 “现在番人冲了进来,要屠杀我们的亲朋乡邻,我们能退避吗?” “不能!”泥人们愤怒大吼。 “我们大明男儿生来就是让这些夷人、土番欺辱压迫的吗?不是!今日,我们便让这些夷人、土番,见识下我们大明好男儿的厉害!” 林立德喊完,就从废墟上跳下来,拎着一把精铁剑大喊着向番人冲去。 “杀呀!” 林立德等能打的宗老及大姓骨干子弟,带着人数众多的刀手民勇,从正面迎向各个方向攻入八联废墟的土番。 胡友诚却是早已带领火枪手埋伏到了紧要地方。 至于虎蹲炮,在这种大雨天却是用不了的——事实上,在过去几天的战斗中,为了应对敌人的进攻,虎蹲炮弹药都差不多用完了,便是虎蹲炮都报废了好几门。 】 瞧见土番的前锋队伍冲过去,中间人最多的一股到了面前,胡友诚当先起身打了一枪。 顿时埋伏在此处的枪手便成排的起来,连打两阵排枪。 只见上百土番应声倒下,令土番的队伍更加混乱起来。 一时间有人后撤,有人前冲,还有人直接向胡友诚火枪手这边冲来。 土番人数太多了,即便选择来打胡友诚等人的只是一小部分土番,也有好几百人。 胡友诚深知带着火枪手跟土番白刃混战并非明智之举,当即就向废墟深处撤去。 恰好这时林立德带着大队刀手过来,将追赶的土番挡住。 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就此展开··· 八联聚居区的明人虽然有三万多,但其中青壮年男子也就一万余——这已经是个相当高的比例了,毕竟这些人都是近十年过来的,以成年男子为主。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站出来与番夷血战,有一小部分人从事发之始,就带着家人躲藏了起来,妄图避过劫难。 再加上过去六日,民勇这边也死伤了三四千,如今能站出来抵抗土番进攻的便只有四五千人而已,还不到此番进攻的番人一半多。 再加上周围的西班牙大炮时不时会发射一波开花弹,轰炸民勇较多的阵地,便让八联民勇所面对的局面格外艰难起来。 哪怕很多民勇悍不畏死,冲上去跟土番拼命,整体上依旧被打得节节败退。 不过半个小时,八联民勇便失去了全部外围阵地,只剩下废墟的一半地盘。 打到这种时候,燧发枪已经没那么好用了,胡友诚也拎着一把大刀,凭借着出色的身手,参与到白刃战中。 打退了面前的一波土番,见雨还没有停,脚下积水却已经要没过腿肚,许多明人老弱妇孺都不得不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 而后便是遭到土番残忍的杀戮。 见此,胡友诚不禁用刀指天,大骂道:“贼老天!非要绝我等生路吗?!” 他身后剩余的十几个锦衣卫及编外人员,以及上百民勇,听到这话,都不禁面露悲戚之色。 如果不是突下暴雨,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废墟下的战壕、避弹坑乃至地窖再跟敌人周旋几日的,甚至坚守更久。 可大雨一下,便改变了局势,直接将他们逼到了绝境。 林立德吊着一条胳膊,走过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胡友诚的肩膀,道:“胡老弟,到这种时候骂老天爷也没用了。我们若不想等死,便只有与番夷血战到底!” 林立德说是宗老,其实年纪并不算太大,也就刚五十岁。 其余宗老也多是四五十岁——毕竟他们最早也就是十年前来马尼拉闯荡的人,岁数不可能太大。 胡友诚也快四十了。 连续数日的战斗,林立德已与其结下深厚的战友情,故互称兄弟。 胡友诚双目发红,叹道:“林老哥,是我们连累了八联的乡亲们啊。” 林立德摇头,“胡老弟千万别这么说——你也知道,即便没有你们锦衣卫的出现,我们也是在暗中囤积兵器的。 西夷在马尼拉数次屠杀我等明人,我们又怎么会毫无准备? 况且此番事发,全都是因为林天佑那个畜牲。非要论责任,罪过也是在我啊。” “番狗又来攻这边了!” 前面的一声急喝,让胡友诚、林立德没工夫再感慨、悔恨,都拎着大刀向前冲去。 民勇们缺乏训练,战斗毫无章法,只能靠他们这些人领头冲杀做示范,鼓舞士气。 不过,此次胡友诚还没冲上前去,就被一个从侧面跑来的人截住了。 “陈百户?”胡友诚看到来人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虽然过去几日战斗很惨烈,但陈延丰一直没有现身,而是藏在水泥加固的半地下密室中,守着电报机。 一是蹲守上面发来的电报。二是保护电报机,或者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毁坏电报机。 这个任务可比陈延丰到外面跟胡友诚一起杀敌重要得多。 陈延丰道:“上面最新电报,南洋水师派来的前锋舰队已经进入马尼拉海湾了!” “真的?!”胡友诚听了大喜,又有些担心是假的。 陈延丰点头,“当然是真的——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与海湾的西班牙战船发生战斗,甚至可能直接攻打港口。” 仿佛是在印证陈延丰的话,下一秒海湾方向就传来了舰炮的轰鸣声! 先是一声。 接着便是很多声! 胡友诚当即扬刀兴奋地高喊:“八联的乡亲们!大明南洋水师已经攻入海湾,朝廷大军的支援很快就来了!” 刚听到海湾传来的舰炮轰鸣声,林立德等马尼拉侨民都是一愣,此时再听到胡友诚的高喊,才意识到那舰炮轰鸣声代表着什么。 顿时一片欢呼! 随即林立德等民勇头领便都大声高呼起来—— “乡亲们,朝廷大军来了,我们还怕什么?杀番狗呀!” “杀番狗!杀西夷!” “杀番狗,杀西夷!” “杀啊——” 一时之间,之前还心怀绝望、浑身冰凉的八联民勇们都仿佛打了鸡血般,热血沸腾,战意昂扬,大喊着向番人冲杀去! 与之相反,番人们听到海湾的舰炮声原本就惊疑不定。 其中有懂汉话的番人头领听见胡友诚、林立德等人的呼喊,顿时都惊慌起来。 大明的军队有多厉害这些番人也是听说过的,起码番人头领们是知道的。 他们原本就因为八联民勇的悍不畏死有些怯战了,此时再得知明军来援,便都萌生了退意。 果断些的番人头领立即就带着族人往八联废墟外面撤。 那些犹豫不决的头领,因为稍稍耽搁,便让八联民勇冲杀过来,瞬间被打得溃退。 在另一边,西班牙人听见了海湾的舰炮声则更加慌张··· 正文 第724章 轻取马尼拉,中秋藩王会 马尼拉港口。 “总督阁下,进入海湾的九艘明国战舰都是铁甲舰,且所装载的舰炮打得又远又准,炮弹威力还大,我们的战舰根本挡不住啊!” 刚乘坐一艘快艇跑回港口的海军中校费尔南多满脸苦涩地向迭戈禀报。 迭戈正拿着单筒望远镜观望海战情况,此时也是一脸的难看,闻言没好气地道:“不用你说,我都看到了!” 西班牙在吕宋岛有六艘三级战列舰,但如今在马尼拉海湾的只有三艘,另外便是十二艘巡洋舰和四五十艘炮艇。 明国的这支铁甲舰队进入港湾后,港湾内的西班牙分舰队并没有冒然上前去拦截,是等明国舰队进入岸防炮射程后,才依靠岸防炮与其战斗的。 】 岸防炮不仅打得更远,也打得更准,且口径大、威力大。 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一般舰队都尽量避免跟敌方岸防炮对轰,因为在射程、准头、威力上都很吃亏。 但明军舰载重型钢炮射程、威力都不逊于马尼拉的岸防炮,再加上舰船装了钢甲防御强,有蒸汽机螺旋桨要灵活不少,这才敢直闯马尼拉海湾。 然而,在岸防炮的帮助下西班牙的分舰队仍处在下风。 开战不到十分钟,便有一艘战列舰中弹,遭受重创,不得不退下来。 轻型战舰更是被击沉了两艘,重创两艘。 岸防重炮也有一处被打得哑了火。 最可怕的是,这九艘明国舰船明显很清楚马尼拉的岸防炮布置,炮弹打得颇准不说,还准们挑选岸防炮少的地方打。 “不行,这么打下去,很快帕克那边就会出现火力缺口。到时明军从那里登陆的话,凭借我们的陆军根本挡不住!” 迭戈说着就看向费尔南多,表情不善地道:“费尔南多,作为分舰队指挥官,这时候你居然跑来向我汇报? 你现在立刻回到战舰上去,我会让岸防炮配合你,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明军登陆!” 费尔南多原本是个靠关系成为马尼拉分舰队指挥官的西班牙贵族,平时马尼拉这边的事务他倒也能胜任,可遇到这种要拼命的战斗,他就不行了。 他之所以跑回来,就是害怕在海战中死掉。 现在见迭戈让他回去,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可瞧见迭戈不善的神色,以及其身后的侍卫队,费尔南多识趣地行了个军礼,转身登上快艇回往他的战列舰··· 事实上,费尔南多虽然无能,可对这场战斗的判断却并没有错,马尼拉的西班牙分舰队确实不是明军铁甲舰舰队的对手。 半个小时后,剩余的两艘战列舰一艘被击沉一艘被俘虏,十二艘轻型战舰损毁过半,只有五艘见识不妙,绕过正面战场,突破明军战舰炮火阻拦逃跑了。 没了战舰配合,西班牙人布置在马尼拉的岸防炮很快就被打哑了不少,让明军成功靠近帕克地区的码头。 这个时候,西班牙人已经不敢在码头阻击明军登陆部队,而是选择收缩兵力,退往马尼拉城,准备据城坚守。 ··· “我等来迟,八联的乡亲们受苦了。” 登陆部队在帕克码头不远处与八联赶来的民勇队伍相遇时,为首的长髯将领瞧见民用们满身泥水,许多都带着伤,当即迎上前去,抱拳大声说道。 民勇队伍领头的是胡友诚和林立德。 两人都感觉有点意外,因为在他们印象中,对百姓如此客气的将领实在是少。 不过胡友诚倒是从眼前这些人的军服、装备辨认出了其所属,却也因此更加惊讶,甚至感到不可置信。 于是抱拳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胡友诚。敢问将军所部可是御林军?” 长髯将领点头,“不错,我们是御林军青龙营别部,某青龙营参将阎应元,也是此番先头来援马尼拉的舰队副将。” “原来是青龙营阎参将,失敬。我身旁这位八联民勇首领林立德···” 双方一番交流,不仅互相认识了,对两边情况也都有了初步了解。 原来,南洋水师在接到驰援马尼拉的命令后,当即从三镇水师及青龙营中抽调了九艘铁甲舰,临时组建一支铁甲分舰队。 该分舰队以昔日郑家水师大将、如今南洋水师第十二镇总兵施天福为主将、以青龙营参将阎应元为副将。 并在东蕃岛搭载一个营南海卫戍军精锐,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尼拉。 好在他们来得不算太晚——如果援军再晚半天,估计便只能给八联的大明侨民收尸了。 随后两三日,施天福、阎应元等并没有急着攻打马尼拉城,而是派出一千卫戍军,布置在四个方向,将马尼拉城看守起来。 阎应元则带着另外两千多兵马,以及部分青龙营御林军,在胡友诚、林立德等人的指引下,对马尼拉周边的番人展开了军事行动。 一则是驱赶仍游弋在周边图谋着什么的番人。 二则是攻灭距离马尼拉较近的几个番人部落,以报复他们之前对八联侨民的屠杀。 这些番人虽然是受西班牙人蛊惑、指使才成为大屠杀帮凶的,可帮凶也是凶手,不报复难以平息八联侨民心中的恨意,难以震慑周边其他番人。 三日之后,明军大部队才陆续在马尼拉港口登陆。 南洋水师三镇及青龙营剩余舰船,几乎尽数抵达,同时带来了两个镇的卫戍军。 至此,马尼拉后续的战斗已经没了悬念。 ··· 昭武五年,七月二十九日,明军破马尼拉城。 被西班牙人据有近百年的马尼拉就此易主。 虽然自昭武元年以来,大明屡次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但百姓们听闻此消息仍是一片欢悦。 这场胜利所带来的欢悦气氛一直持续到八月十五。 因是中秋节,各个学校也都放了假。 宗藩学校同样如此。 朱媺娖便派人将朱慈炯、朱慈炤接来紫禁城,与她一起过中秋节。 跟之前一样,郝光明、朱媺姕在老宅那边通过视频跟这边的人“见面”。 午饭后,朱媺娖原本是想留两人再宫里陪着她聊天的,朱慈炯却不愿意,奏请出宫。 “你们出宫去做什么?”朱媺娖问。 如今朱慈炯已经十七岁、朱慈炤也十六了,如果不是郝光明提醒两人还在长身体,朱媺娖都准备给两人选妃了。 如今见两人竟敢在本应留着陪她的团圆节奏请出宫,她便有些担心两人是不是在学校里结识了什么损友,学坏了。 虽然有锦衣卫一直盯着两人,但保不准两人有什么手段避开监视呢? 面对朱媺娖的询问,朱慈炯略一犹豫,便道:“其实我们出宫是为皇姐打探消息的。” “为我打探消息?”朱媺娖笑了,“有锦衣卫我还需要你们帮着打探消息?” “锦衣卫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朱慈炯忍不住辩驳了句。 一旁的朱慈炤这时忽然开口道,“皇姐,是藩王们聚会,要商议封藩之事。” 藩王聚会? 商议封藩? 朱媺娖微微一愣,随即莫名地笑了,道:“行,你们去吧,但记得天黑前一定要回到宫里来,我和媺姕还等着和你们一起吃月饼赏月呢。” 朱媺娖这话则又让朱慈炯、朱慈炤愣住了。 朱慈炯试探道:“皇姐不会生气了吧?” “我生气会这样和颜悦色地跟你讲话吗?”朱媺娖反问。 朱慈炯不再多想,露出明朗的笑容道:“那我和四弟真就出宫去了。” 朱媺娖都懒得再理他。 视频那边朱媺姕则喊道:“三哥、四哥,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记得给我带点回来呀!” “放心吧,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正文 第725章 催促就藩,定王直言 醉仙楼。 此酒楼历史久远,原为朱元章下令督建的南京十六酒楼之一。如今为私人所有,经营尚可,成为南京排名十几的酒楼。 其占地不小,既有三层门面楼,又有内院包房,故受到一些低调贵人的喜欢。 朱慈炯、朱慈炤各带着几个护卫来到此楼,被小二迎上问了句,便被引到后面的一座院子中。 只见潞王、唐王、鲁王、桂王等在藩王中名气较大、较为活跃的几位亲王,以及靖江王世子,正在院子厅内坐着闲聊。 瞧见朱慈炯、朱慈炤到了,鲁王朱以海便迎上来,笑着道:「永王、定王到了?来来,快入座。」 其余藩王也都站了起来,显然对两个少年藩王颇为看重。 这很容易理解,谁让两人的姐姐是当今大明皇帝呢。 厅内采取分桌方式,共十二人,一边坐六人。 朱以海直接将两人往首位领去。 朱慈炯、朱慈炤虽然年少,却不是憨批,连忙拒绝。 朱慈炯道:「在座诸位多是长辈,我们兄弟怎么能坐上首呢?」 朱慈炤则道:「切莫如此安排,皇姐知道会教训我们的。」 听了这话,组织此次聚会的朱以海不好再坚持,只能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偏末位的位置。 而后酒菜上来,又请了一位颇为有名的琴师在厢房弹琴,十几位藩王这才边吃边聊。 朱以海先举起酒杯道:「半月前,我大明不仅成功解救吕宋陷入危难的侨民,还收取了马尼拉。 【鉴于大环境如此, 此实为可喜可贺之事,来,为我大明再度开疆扩土干一杯!」 说完带头一饮而尽。 来的藩王都是跟朱以海关系不错的,很给面子,再加上酒水度数较低,大都跟着饮尽。 朱慈炯跟着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点都不好喝,差点吐出来,但碍于场面又生生吞了下去。 朱慈炤则只抿了一小口,一张俊脸却是很快微微发红。 见此,有的藩王不禁露出了笑意,问:「永王、定王莫不是头回饮酒?」 朱慈炯道:「是啊,皇姐说我们年纪还小,饮酒对身体不好。」 这话一出来,其余藩王顿时都露出了紧张神色。 心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说呢? 要知道陛下不让你们饮酒,谁敢让你们喝呀。 朱以海更是急忙喊道:「快来人!给永王、定王桌上的酒撤下去,换醉仙楼最好的饮子!」 朱慈炯道:「换下去干吗?我喝两杯没问题的。」 朱以海尴尬赔笑,道:「你们还是听陛下的话,别喝酒,以免伤了身体。」 就这样,朱慈炯、朱慈炤两个未成年失去了饮酒的机会。 一轮酒后,又是朱以海先开口,「之前关于我大明收取马尼拉的报纸各位应该都看过吧?上面说我大明将趁势收取整个吕宋岛,也不知是真是假。」 益王朱由本道:「我看此事多半是真的——此前西夷就是占着整个大吕宋群岛,我大明既出兵马尼拉与西夷交战,又怎会容忍西夷继续占着大吕宋的其他地方。」 唐王朱聿键点头,跟着道:「西夷多次在吕宋屠我大明百姓,确实该将其驱逐,使吕宋侨民、番人皆沐浴我大明天恩。」 桂王朱由榔则迟疑着道:「我看有的报纸上说,国家连年征战,弥耗甚巨;如今外患基本消除,正该休养生息。若以此论,恐怕朝廷未必会因马尼拉之事扩大战事啊。」 其余藩 王听了或是点头,或是沉吟不语。 朱慈炯见此暗笑,心知这些人专门叫他和四弟过来饮宴,当面讨论此事,不就是想向皇姐传达就藩海外之意吗? 他在宗藩学校学习了几年,恰好也有意到海外就藩,施展作为。 于是懒得再听这些人磨叽,直接开口将谈话带入正题。 「关于马尼拉、吕宋的报纸我也都看了,那吕宋岛面积差不多有东蕃岛三个大。 至于大吕宋群岛,那就更大了,差不多有十个东蕃岛那么大。 朝廷若真的收取了小吕宋(吕宋岛)乃至大吕宋,总不至于全部设立省府治之吧?不知是否会允许我等就藩于此。」 朱慈炯这话说一半时,对面的朱慈炤就疯狂给他打眼色,可朱慈炯就跟没看到一样。 其余藩王听了则一阵惊讶。 他们是想通过朱慈炯打听就藩的相关消息,又或者向朱媺娖传达「催促就藩」之意,却没想到朱慈炯开口说得这么直接。 惊讶之后,向来比较谨慎,只想躺平享受生活的潞王朱常淓赶紧道:「定王,此事朝廷未有定论,我等不能乱议啊。」 其余藩王立即跟着表态。 「是啊,是啊,此事不是我等能议论的。」 「我等只需等待朝廷旨意便可。」 「朝廷若真在吕宋设省府,也定有其考量。」 「···」 听了这些藩王的话,朱慈炯觉得挺无趣的,心中暗自滴咕:「真是一群胆小鬼。」 就这样,关于就藩的话题在饮宴中才开了个头,就因为朱慈炯的惊人言语戛然而止了。 不过朱以海、朱聿键等期望早日封藩的藩王却还算满意。 因为今日言论传出去,朱媺娖必然知道他们催促就藩之意。 同时,朱慈炯期望早日就藩的意愿也很明显,这对其他藩王而言是一件好事。 倘若朱媺娖要让定王、永王就藩,总不能把他们这些老牌儿的、原来已经有封地的藩王摆在后面吧? 那样可是会招惹非议的。 ··· 「陛下,这便是下午两点至三点半之间,藩王们在醉仙楼聚会的谈话记录。」 李振武说完,将一份文件呈上。 朱媺娖大概翻阅了下,不仅摇头微笑,道:「朕知道了——后续的谈话记录明日再送来。」 「是。」李振武应了声,随即拱手道:「臣告退。」 说完,退出了武英殿。 朱媺娖则带着李振武呈上的谈话记录,以及一块不小的翡翠原石,回到了竹林老宅。 这翡翠原石是郝光明让带的,准备用来换钱。 明代的成形器具及字画等,郝光明不好出手太多,不然很容易引人注意,被人追查。 翡翠原石就不一样了。 正文 第726章 投资计划,据有吕宋! “你看这块翡翠可还行?”朱媺娖出现在老宅客厅中,便将手中的丝绸包裹递了过来。 郝光明接住,只觉得手中一沉,不禁道:“不轻啊。” 放在旁边桌上打开一看,便瞧见一个半尺见方的翡翠原石。 准确说应该是玉胚。 因为上面的石料都被切割、打磨干净了,只留下了里面的翡翠玉胚。 郝光明这段时间对翡翠也有些研究,见这块玉胚质地透明度颇高,虽有杂质,却很少,不禁笑着道:“应是高冰种,手镯那么大的一块便能卖到50万以上。你这块有半尺见方,至少能卖到千万以上。” 郝光明虽然高兴,却并不怎么激动。 朱媺娖也是如此。 只因为如今搞钱对夫妻俩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在大明那边就不说了,在现代社会,郝光明想弄个几百万、上千万,不过是多出手几样玉石、宝石的事。 说起来,几年前郝光明通过卖明代玉器赚的那一千多万如今还剩下好几百万,按照他以前的花钱速度,还能再用几年。 最近之所以让朱媺娖运送一些玉佩、宝石料过来,主要是郝光明准备积攒一批资金,好在将来投资一些对两人以及大明有帮助的行业。 比如说生物制药行业。 首先,在现代未来百年,生物制药都算是一个很有潜力的行业。投资在这方面,是稳赚不亏的。 其次,相关研究可以解决各种困扰人类的疾病,甚至延长人类寿命。可以帮助朱媺娖、朱媺姕以及大明那边的一些重要人物维护健康,延长寿命。 不过生物制药研究烧钱也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参与投资,不做主导,想要在一个相关研究机构中拥有一定影响力,所投资金怎么也得按亿来算。 所以郝光明准备用几年的时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拥有堵门诀窍的赌石大老,来积攒数亿资金。 再在国外投资玉石、宝石相关的行业,利用大明这边的一些资源,让手中资金增长到数十亿的级别。 至于百亿级别,他暂时没考虑过——想要仅凭玉石、宝石方面的投资让资金积累到百亿级别太难了。 跟朱媺娖聊了几句翡翠玉石相关的话,郝光明便将这块翡翠玉胚拿到楼上保险柜中藏了起来。 楼上已经藏了大大小小十好几块翡翠玉胚,只待积累到一定数量,郝光明就会挑个时间去云南玩儿赌石··· 下了楼,郝光明见朱媺姕不在,便问:“媺姕人呢?” 朱媺娖笑道:“她说今天难得放假,她也要出去玩一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两姐妹在这边是无法走出当初黑玉环摔碎地点五丈之外的,所以朱媺姕想要出去闲逛散心,便只能去大明那边。 得知朱媺姕不在,郝光明便将朱媺娖拦腰抱起,往楼上走去。 “大白天的,你要干嘛呀。”朱媺娖明知故问,却并不挣扎。 郝光明道:“老婆,机会难得。” “你等我换身衣服不行吗?” “不,我觉得老婆这身衣服正合适!” ···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郝光明、朱媺娖在厨房一边忙着做晚饭,一边聊天。 “藩王们看朝廷有收取吕宋的意思,都开始催促就藩海外之事了。就连慈炯那臭小子都跟着起哄,好像巴不得离我远远的一样。” 关于朱慈炯、朱慈炤的事,朱媺娖说了不止一次。 在感情上,她显然更希望一直将两人留在大明境内,乃至京城,好方便她看顾。 可在理性上,她却知道,要实行封藩海外的事,她的两个弟弟必须作为表率封出去才行。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只是习惯性的说两句,因此直接略过她后一句话,问:“那大明真要收取吕宋吗?收取之后,是否会划出一些地方作为封藩之地?” 朱媺娖将洗好的菜放在篮子里,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即便在吕宋封藩,也不会封太多,估计就三五位吧。” 郝光明想了下,道:“即便是以大吕宋群岛为目标,也不算大,离大明还近,更适合直接统治。 因此,五位我都觉得多,先封三个去做示范就可以了。” 朱媺娖从后面搂住了郝光明的腰,凑到他耳边轻笑道:“好,那就听相公的。” “哎呀!”客厅忽然传来朱媺姕清脆的声音,“皇姐、姐夫羞不羞!” 朱媺娖俏脸一红,赶紧放开了郝光明。 ··· 昭武五年九月,大明以西班牙在吕宋屡次屠杀侨民为由,继续增兵马尼拉,以马尼拉为基地,开始攻取吕宋岛其他地方。 西班牙人虽然引当地土番为爪牙,又招募日本浪人为雇佣兵,但在仍被明军打得节节败退,丢城失地。 至昭武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随着明军攻陷西班牙在比科尔半岛(为吕宋岛东南部)的最后一个据点,整个吕宋岛便初步落入大明的掌控中。 西班牙在大吕宋群岛的残余势力退往米沙鄢群岛与棉兰老岛地区。 十二月二十六日,朱媺娖便召开了一场军机会议,与众军机大臣就吕宋岛的诸多问题进行商讨。 武英殿内。 一副后世的吕宋岛地形图挂在大屏风上,上面标记并写明了之前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建立的城池(或者说城堡)及据点,还有一些大明有所了解的土番部落信息。 秘书郑森受命代表秘书处参与这场军机会议,并进行一些信息的讲述。 “诸位请看,目前吕宋岛共有七座城池,此前都为西班牙人所有。除此外,西班牙人在吕宋岛还有十五个殖民据点。 不论是城池还是据点,基本都在沿海地区,或是重要河流旁侧。 也即是说,西班牙人此前对吕宋岛的占据是点式的,统治则是碎片化的。” 郑森所言中有不少后世词汇,但众军机大臣都已习惯,并没有不能理解的问题。 “我大明将西班牙人从吕宋岛驱逐,接手了这些城市和据点,所以对吕宋岛的据有便也是点式的。至于统治,目前还未进行,连碎片化的统治都称不上。 如今吕宋岛之人主要还是以当地土番为主,其中既有完全未开化,居于深山丛林之中的生番,也有受回教及耶教文化影响的熟番。 然后便是各国侨民,其中以来自我大明的侨民最多,其次倭国,再次是西洋各国。 西班牙人在吕宋岛殖民百年,在对生番的统治上并没有多大成效,基本上是以驱逐、屠杀为主。 我大明虽然统治之策不似西班牙人那般粗暴残虐,但短时间内将要统治生番亦属不可能之事。 因此,我们秘书处建议,早期对吕宋岛的统治不妨学习西班牙人,又或者说采取治理东蕃岛的模式。 以城池链接周边据点,进行点式据有,碎片化的区域治理。 不论是设立府县,还是将来划地封藩,皆可如此。” 正文 第727章 藩王可扩地,异姓能封王! 听郑森讲完,袁继咸便起身问:“不知陛下是否要在吕宋岛封藩?” 大明封藩虽然也需经大臣们商议,但主要还是以皇帝的心意为主。 因为依此时的家天下理论,整个大明都是皇帝的,皇帝要将哪里划给藩王作为封地都行。 大臣们只能就此事提议,或是进行劝戒,而无法替皇帝做决定。 故袁继咸才有此问。 朱媺娖含笑道:“自昭武元年宗藩学校设立,至今已有四五年,藩王们对就藩海外之事可以说期待已久。 吕宋岛于我大明来讲虽非理想封藩之地,但朕还是决定先划出一块封地来,作为海外就藩的示范。” 听朱媺娖这么说,几位军机大臣一番思考后,都觉得可行,便没有提出异议。 之后便是将哪里划分为藩王封地,以及如何设立府县的事了。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在吕宋岛设立河谷、吕宋两府,以后世马尼拉以北的马拉邦至丁阿兰一线作为两府分界线。 至于藩王封地则选在后世菲国马尼拉西北方向的奥隆阿波。 此时的奥隆阿波只是一个偶尔会有商旅船队落脚的海滨村落,西班牙人都没有在此设立永久据点,只设了个临时据点。 但其在后世却发展为一个不错的海港城市。 经过会议讨论,决定将奥隆阿波村方圆百里(约2000平方公里)都划为藩王封地。 ··· 昭武六年的春节,南京宗藩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好不容易等到宗藩学校放寒假,大明的亲王们竟然都没出来玩乐。 须知道,往日哪怕宗藩学校只休假一天,一些藩王也会找家酒楼吃喝,欣赏歌舞,或是听人说书,浪荡些的甚至会去青楼与番姬谈人生理想。 可这个春节里,亲王们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某家酒楼内,几个平时与藩王走得近的老牌勋贵子弟正在讨论此事—— “你们可知道大王们为何不出来游玩?” “我也正奇怪这事呢。” “这事我倒是知道原因。”一人笑着道,“去年朝廷不是收取了小吕宋嘛,听说上面已经决定在小吕宋划出一位藩王的封地了。” “你的意思是,朝廷这海外封藩的政策终于要落实下来了?” “我觉得算不上海外——朝廷还要在那小吕宋设立府县呢。这封地若处于朝廷所辖府县包围之中,和在大明境内就藩也没太大区别。” “那你可知上面要选哪位藩王就藩?” 听到这个问题,其余人都看向知情的勋贵公子。 因为他们都知道,藩王就藩海外,是拥有封地治理权的。既如此,藩王肯定要招揽官员。 他们这些人,想要在大明当官困难不说,当上了还得兢兢业业的工作。 因此不少人都期望到藩王封地去做官。 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人却摇了摇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哪里知道?等着吧,朝廷既做了决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消息来的。” 等到昭武六年二月初二,朝廷果然在邸报及大明报上放出了相关消息。 首先是在吕宋岛划出方圆百里的地盘给藩王就藩,其次便是通过考试来选拔就藩的藩王,最后还申明了藩王在封地的一些列权利及义务。 藩王属地仍是大明领土,但藩王拥有属地的人事权、财权等行政权力,并可以组建不超过一万人的亲军,相当于大半个封建领主。 若有扩大亲军数目的需求,可以向朝廷申请,获得允许后方可扩军。 同时,藩王拥有戍卫属地的义务,即在外敌入侵时需要出兵迎敌。 大明朝廷则有在藩王属地驻军及进行军事行动的权力,还可进行采矿、开办工厂、修筑铁路等工商活动,只不过需要按正规流程,将税交给藩王。 藩王不必向大明朝廷缴税,但无铸币权,必须使用大明所定货币。 若藩王有需要,也可以请求当地驻军进行有偿帮助。 最后,当藩王领地与无主之地相邻时,可以在向朝廷申请后自行扩土! 最最后,昭武皇帝明言,对大明功勋卓着者有获封异姓王的机会,且异姓王亦可如藩王般获得海外封地! 可以说,随着这期邸报和大明报一出,整个大明都沸腾了,尤其是勋贵阶层以及文武官员。 藩王们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在海外建军、扩军、扩土的机会! 勋贵、官员们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活着获封王爵,并获得封地的机会! 只能说昭武皇帝不愧是天女下凡,心胸宽广,丝毫不怕他们这些藩王、勋贵威胁到大明的统治。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有,但只是少数,很轻易地被各阶层的狂热支持之声给淹没了。 昭武六年,二月十二,大明目前在册的二十九位亲王,以及地位实际等同亲王的靖江王(世子替代),共三十人,参与就藩考试。 考试之前,朱媺娖专门将朱慈炯、朱慈炤叫到了紫禁城。 看着又长了一岁的两个弟弟,朱媺娖问:“前些日子,我给资料让你们学习,都学得怎么样了?” 朱慈炤老实地答道:“回禀皇姐,臣弟都认真背诵了。” “我也背了。”朱慈炯先这么说了句,随即不禁试探道:“皇姐给的那些该不会是考试答桉吧?” “想什么呢?”朱媺娖忍不住想给朱慈炯一个栗子,“你皇姐是那样的人吗?” “那皇姐让我们背那些资料干吗?” 朱媺娖道:“那些资料虽非考试答桉,却也是考试选题素材,同时也是对你们将来就藩真正有用的知识。 总之,你们好好背诵记牢了,将来肯定有用到的时候。 另外,这次考试我希望你们全力以赴,争取拔得头筹。 因为这块藩王封地应算是以后离大明本土最近的了,虽然小了点,但属地要发展起来很容易,安全也有保障。” “可是它不能扩土啊。”朱慈炯小声道。 “你还想扩土?”朱媺娖笑了,“你知道治理领地有多难吗?百里之地,说不定你一辈子都开发不完,还想扩土呢。” 朱慈炯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这回绝不能考第一。 旁边的朱慈炤虽然看着文静老实,可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对这块潜力有限的封地,他是看不上的。 ··· 因为人数较少,仅一日时间,三十位藩王就考完了。 又用一日功夫,考官便改好了考卷。 随即在宗藩学校将三十份考卷都张贴出来,以示公正。 放榜的这天,三十位藩王以及数百朱明郡王子嗣都来观看,然后发现,考试结果竟然爆了大冷门。 “第一名竟然是潞王?这怕不是有假吧?” “考卷都贴出来了,怎么可能有假?不过潞王能考第一确实挺出人意料的——我可听说他老人家在亲王班的学习成绩很一般,从来就没进过前十名。” “这次潞王考试分数也不高啊,文武两科各100分,他文科考了73分,武科只考了65分。” “潞王是分数是不高,问题是其他人考分比他更低。” “这试卷很难吗?” “似乎不算难···” 在郡王子嗣们围着考卷展示栏议论纷纷时,亲王们却都围着朱常淓祝贺起来。 “潞王叔,恭喜夺魁啊。” “潞王兄平时总说要留在大明当个闲散藩王,没想到竟然成了第一封藩海外的,真是出乎我等意料。” “吕宋可是好地方,听说盛产黄金,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潞王去了那里,可就再也不愁钱不够花了呀。” “潞王,你可得请我们到得月楼好好吃一顿!” “···” 听着周围藩王们的恭维,朱常淓只觉得难受,想哭(?_?)。 他是真的不想夺魁呀。 甚至,他都不想到海外去就藩。 正文 第734章 潞王展望艺术之都,属地招聘待遇从优! 虽然朱常淓心里很苦,可碍于面子,当天还是破费了一番,在得月楼宴请了亲王班的诸位同学, 次日,朱常淓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奏请面圣。 朱媺娖在西暖阁召见了朱常淓。 “潞王叔公见朕有何事呀,莫不是对就藩吕宋之事有什么疑惑?”朱媺娖含笑问道。 事到临头,朱常淓倒也没退缩,一咬牙道:“回禀陛下,臣不想到吕宋就藩,只想留在京城,安享晚年。” 朱常淓是1608年生,如今已42岁,在明代确实可以称老夫,乃至退休养老了。 但实际上,朱常淓作为藩王,自幼锦衣玉食,保养得当,因为喜好绘画、音律、书法等艺术,也没像某些藩王那样沉迷酒色早早被掏空身体,所以如今看着才三十许的样子。 要退休养老,真的太早了。 朱媺娖审视了朱常淓一番,道:“当初朕进行宗藩改革时,确实允许藩王选择留在大明安享富贵,可潞王叔公如今才来跟朕说这事不嫌太晚了吗? 藩王就藩海外乃是我大明进行宗藩改革最重要的一步,此前又做足了宣传,如今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潞王叔公在就藩考试中幸得魁首,若最终没去海外就藩,却选择留在京城安享富贵,其他藩王会怎么想?官员百姓又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朕暗中威胁叔公你,不让你到海外就藩,再让其他藩王依例从之,而后将所有藩王都困死于京城? 潞王叔公,你要安享富贵不要紧,却不能陷朕于不信不义啊。” 朱媺娖说这番话时,从头到尾语气都是淡淡的。 可朱常淓听完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地喊道:“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啊。臣真的只是不想去海外···呜呜呜。” 说到最后,朱常淓又急又怕,竟然哭了起来。 朱媺娖皱眉,提高声音道:“叔公怎么说也是大明藩王,三两句话就如妇人般哭起来,成何体统?” 朱常淓再次被惊吓,强迫自己收住了哭声。 这时朱媺娖走下来,用尽量缓和的语气到:“叔公,此番朕在那吕宋岛划出的百里之地可不是穷山恶水,而是海滨富饶之地。 且还会在周围设立大明府县,你去那里就藩跟在大明本土也没什么分别呀。 你去做了百里之地的封建主,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你不是喜欢音律、绘画、书法、制琴等艺术吗?那你完全可以将封地打造成南洋的艺术之都啊。 你想想,到时候大明本土以及世界各国的艺术爱好者皆慕名而去,进行交流,那将是何等盛景? 岂不比你困在应天府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要更好?” 听着朱媺娖描述的情景,朱常淓想哭的感觉豁然没了,不禁遐想起将封地打造成艺术之城的场景,竟然憧憬起来,露出了笑容。 回过神来,他立即向朱媺娖叩首道:“多谢陛下点拨,臣愿意去吕宋就藩。不过臣对于治理封地一事真的是毫无头绪,只怕做不好。” 朱媺娖让人将朱常淓扶起来,她也坐回了龙椅。 闻言,她微笑道:“无妨,叔公到底是第一个就藩海外的,朝廷不会不管,也需要你做好示范。 因此朝廷将会帮你招募一批班底,让你去了封地,立即就可以展开对封地的治理和开发。 除此外,商务部信贷司还将低息贷给你十万两白银,让你用于封地的初期建设。” 朱常淓虽然当初从封地南逃时带出了不少财富,在一众亲王中称得上首富,可十万两白银对他而言也不是个小数目,因此听了很是惊喜。 “臣叩谢皇恩!” 拜谢之后,朱常淓感激涕零地退了出去。 朱媺娖这才松了口气,通过手机蓝牙对郝光明道:“幸亏相公这番话,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这个潞王。虽然能强令他去就藩,但总是不好的。” 郝光明被女帝老婆夸奖,心里那是甜丝丝的,嘴上却不谦虚,笑道:“我这番话都属于基操。” ··· 昭武六年,二月二十日,大明报上刊登了一篇特殊的“招聘启事”,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今潞王朱常淓将就藩吕宋岛,欲招官吏属民协助建设发展领地。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报名前往。录取之后,待遇从优···” 南京外城,一大茶铺前,茶铺老板的儿子拿着报纸,不急不缓地将这篇“招聘启事”念了出来。 在这大茶铺中喝茶的,多数是工人、小商贩,要么就是尚无成就的穷文人、浪荡街市的无业游民。 听完“招聘启事”,很多人都感到惊讶,纷纷议论起来—— “愿意在那里落户的直接分地二十亩,侨居种田的也可分地十亩?竟然有这等好事?” “有一技之长,且愿意落户的,还有五两银子的迁徙费?到了地方藩王府给安家?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方才没听错吧?这番王属地居然公开招聘社长等吏员?能读会写即可,无需文凭即可面试?” “招募亲军,年龄要求十八岁至三十五岁,身体健康,即可报名参与考核。 凡被招募者,必须落籍藩王属地,可得安家费十两,且亲军薪酬比照卫戍军!” “···” 听茶铺里的人议论这里,侯润发放下几文茶钱,就拉着小弟林三强离开。 “发哥,咱正听得起劲儿呢,拉我走干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干吗?当然是去报名了。” 说着,侯润发又顺手从街边报郎手中买了一份大明报——这下又花出去一个当十文的大钱,直接让他口袋里的钱减半。 林三强见此不禁讶异道:“发哥,你不会要来真的吧?” 侯润发晃着手中报纸道:“我会花一个大钱跟你开玩笑吗?” 林三强忙劝道:“发哥,这报纸上说的是好听,可藩王属地毕竟在海外。 且不说这万里迢迢的,乘船渡海多危险。你这一去也不知道呆多少年才能回,伯父伯母不可能同意的。” “他们不同意?”侯润发听了自嘲地笑了声,“他们巴不得我这个吃闲饭的滚蛋呢。” 林三强想起侯润发父母平时训斥他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想了想,他才道:“实在不行,咱陪着你一起进工厂吗,再不行还可以到码头抗包,怎么也不至于让伯父伯母嫌弃不是。” 侯润发摇头,“进工厂且不说咱们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算通过了,能守得住工厂那些规矩吗?就算守得住,也只不过当一辈子的工人而已,能发达? 至于码头抗包,更不可能发达。而且那抗包的苦咱又不是没吃过,哪次坚持得住三天了?” 林三强是个孤儿,从孤儿院出来就跟着侯润发混,在南京倒没什么留念的。 侯润发这番话他听着也觉得挺有理,侯润发想要出人头地的心他也了解。 但想想两人以前因为不能吃苦,这也做不成那也干不久的经历,他还是提醒道:“发哥,您真要去,三强我绝对陪着。 但我听人说,这去海外闯荡,不仅苦和累,还很危险,咱们真要去了,别又半途而废,千方百计地要回南京呀?” 侯润发听了林三强愿意陪着,很是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咱这回绝不半途而废,要不在吕宋混出个人样来,咱就是死在那里也不回南京!” 说完,侯润发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经到了报纸上所说的外城报名点了。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729章 侯润发应聘海外,潞王众渡海就藩 侯润发、林三强看着报名点外在排队的几人,略感惊讶,因为现在距离大明报刊登出“招聘启事”才过去两个多小时而已。 但想到南京城有上百万人口,而外城则只有两个报名点,便觉得有几个人排队不算什么了。 当即,两人也上去排队。 等了大约一刻钟,便轮到了侯润发。 只见屋中有三名文吏、三名将士。 “来,先到这边坐下,登记个人信息。”看着最年轻的文吏招呼道。 侯润发去坐下后,年轻文吏就递过来一张表格以及一根储墨笔。 表格侯润发并不陌生,此前他去工厂应聘和去码头抗包,都填过表格。 储墨笔则是去年南京文具厂制造的新产品,笔杆内可以储藏文具厂生产的墨水,且笔头是一体的,偏硬,非常方便速写,故而又被称为速写笔。 这种笔最便宜也要上百文,侯润发又不是文人,便没有买,也没用过。 但他知道这种笔用起来跟毛笔大差不差,毛笔字他却是会写的。 他家在城外有几亩水田,家里还在外城摆摊做早点生意,家中不说富裕吧,却也算殷实,因此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如今倒也能读会写。 “会写字吗?”年轻吏员问。 “会。” 年轻吏员微笑道:“那好,表格你自己填,字尽量写好点,这也是能加分的。评分高,你应聘上的可能就更大。 若有不认识的字,或是不会写的字,可以问我。对表格上的名目有什么疑惑,也可以问我。” “多谢。” 道了声谢,侯润发就开始填起表格来。 别说,这储墨笔用起来感觉倒真不错。 ‘我若用此笔写字,定能练得比毛笔好看些,将来有钱了定要买上一支。’ 心中这么想,侯润发在一些熟悉的名目后不疾不徐地填写着。 比如说,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家庭成员等等。 这些基本信息填完之后,便剩下几个大名目了 ‘欲应聘何职?’ 这个大名目下还有一系列职位名称,如:社长、社吏、村长、工匠、亲军、农民、渔民等。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说明:可多选。 见此,侯润发一咬牙,勾选了社长、社吏、村长、亲军、农民五个职位。 ‘有何技能?又或者,有何本领?’ 侯润发看得心里直发虚,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本领。 随即又想到,他若真有好本领,何至于要去海外闯荡?南京城便有大把的工作机会。 于是问吏员,“能读会写、种田可算是技能?” 吏员笑道:“当然算。” “会打架呢?” “也算。” 侯润发当即在下面将这三样“本领”写上了。 这时吏员看了看表格,提醒道:“你若觉得自己能办事、会办事,还想应聘社长、社吏,便应该将这本事也写上。” 侯润发又惊又喜地道:“会办事也算本领?” “当然。”吏员笑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夸大自己的能力,若是将来你不称职,上面是会把你调到别的岗位,甚至遣返回大明的。” “明白。”侯润发笑着点头。 心里则想,我不夸大,夸一点总可以吧? 万一真能在潞王属地当个社长呢? 如今大明吏也是官呀。 等到侯润发填完表格,中年的吏员拿着看了,便道:“你既然还准备应聘亲军,就过来让这三位检查、测试下。” 侯润发看那边放着几个石锁,还有刀剑、弓箭等兵刃,便猜测是按照正常的招兵程序来考核的,心中也不怎么虚,点点头便过去了。 其中一位将士先检查了下他的身体,确认健康,然后才让他举石锁,耍兵刃,射箭。 兵刃、射箭侯润发都是不会的。 于是兵刃就按以前偷看的官军训练情景,随便耍了下。射箭他拉了三次弓,居然三次都射中了十步外的固定靶。 最终体能得了7分,兵刃得了3分,弓箭得了6分。 三项满分都是10分,侯润发也不知他这个分数算好还是不好。 但他对当藩王亲军其实兴趣不大。 于是问:“若是我同时符合当社长和亲军的条件,不会直接给我调到亲军去了吧?能自己选吗?” 中年吏员听了轻笑一声,道:“社长可不是那么好应聘上的。” 年轻吏员则道:“你若同时符合多个职业的录取要求,后面我们会通知让你选择的。 当然,若是你所选的职位竞聘者较多,我们便会优中选优,那时你就有可能落选,只能选择其他职位了。” 这下侯润发算是明白了,当即道了声谢,出去让林三强进来登记。 林三强也识得一些字,但不多,要填写表格够呛,于是只能请吏员代写··· 吃晚饭时,侯润发才将报名去海外潞王封地的事跟家人说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跟家里商量一声就做下了?”侯润发的母亲刘氏一听就炸了,放下碗快道,“海外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去?家里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了?” 侯润发也没想向父母隐瞒什么,直接道:“您和爹不是总嫌我没出息吗?我去吕宋就是想混个出息模样给你们看。” “谁嫌你没出息了?你什么都干不长,当爹妈的说你几句就成嫌你了?”刘氏说着便感觉既气又伤心,瞪向侯大山,“儿子都要去海外了,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说说?” 侯大山是个老实人,养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跟他一样老实,四年前就进了官办工厂,后来取了媳妇也是官办工厂的,日子过得好得很,只是为了方便上班,两人在工厂附近租房子住,并不在家里面。 小儿子没个稳定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的,确实让人操心。 听到这里,侯大山也放下碗快,却道:“他都在官府报名了,想要推掉怕是不容易。 何况,人家藩王招人也是有要求的,就他这样的还不一定能选得上呢。 倘若真选得上,也确实是个不错的路子,就让他去吧。” 听丈夫这么说,刘氏就知道想让儿子回头不可能了。 想到不久后小儿子就要去海外,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也不知回不回得来,她眼泪就直往下掉。 “那可是海外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瞧我这张嘴。” 侯润发见母亲这样,心里愧疚起来,握住了母亲粗糙的手,道:“娘,您瞧着吧,要不了几年儿子就能混好,到时候定从吕宋给您和爹带许多好吃的回来!” ··· 因为潞王到底贪生怕死,原本对海外就封抵触得很。虽然被朱媺娖说服,有了憧憬,可还是想拖个一年半载再去。 于是授意潞王府的人上报,要一次招满建设领地所需的班底人手。 朝廷这边可不会惯着他,有司官员以越早开始属地发展建设越好,建议潞王府在招募得第一批人手后就启程。 以后需要人再招便是了。 于是,三月底,潞王便不得不带着他招募的第一批属地官吏、亲军、百姓等,挥泪与南京告别,出发前往吕宋。 计划是先到福建泉州,再到东蕃,而后由东蕃渡海至吕宋。 在大航海以前,既明朝以前,神州商船去往吕宋岛一般会选择沿着海岸线航行,尽量不去横渡大海,因此要绕道东南半岛,由马六甲至南洋群岛,再沿着群岛往东,兜一个大圈子到吕宋。 】 虽然耗时长,但胜在比较安全。 至于横渡东蕃海峡,由东蕃岛至吕宋岛这条路,因为风险较大,走的人反而少。 不过到了此时,航海技术经过大航海两百年的积累,人们对海洋也更加了解,航海经验更加丰富,横渡东蕃海峡的风险就降低了很多。 所以,潞王就藩队伍选择走这条路,哪怕走走停停,没急着赶路,也在两个月之内便赶到了吕宋岛的属地··· 奥隆阿波。 碧海之边,云天之下,大片洁白的沙滩以及远处的渔村,让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可随着远处一大片船帆靠近,这里的宁静终究是被打破了。 正文 第730章 潞王领,傲龙城 “大王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王府太监李德福和一个小宦官扶着朱常淓小心翼翼地下船,踏上了由原木和木板搭建的破旧码头。 “哎哟,孤都下了船,怎么感觉这脚下还是晃荡的呢?”朱常淓说着,不禁伸手抚额,仿佛要晕倒。 若是以前,他做抚额这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以免长长的指甲划伤了脸,甚至戳到眼睛,又或者是折断了指甲。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但当年从卫辉难逃时,他修得老长的指甲本就断过一回。 后来重修没多久,便去宗藩学校上学了。 宗藩学校是有劳动课的,强制的那种。他修着长指甲根本没法儿干活,又不敢就此事反抗学校规定,只能忍痛剪了。 几年下来,他也不再习惯修长指甲,虽然因为弹琴的原因指甲仍比普通男子长,但最长时也不过与指甲盖等长而已。 此时是五月下旬,吕宋这边的天气已经颇为炎热了。 朱常淓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放眼望去,只见碧海云天,洁白的沙滩与远处的渔村相映成趣,更远处还有茂密的丛林,仿佛构成了一副美丽的风景画。 于是感叹道:“如此美景,孤真是恨不得立即作一幅画啊。” 李德福道:“大王,以后咱们就在这儿落地生根了,您有的是时间作画。” 朱常淓点头,又问:“对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奥隆阿波。” “这名字也太拗口了,孤听多少遍都记不住啊。而且一点意境都没有,完全不符合未来艺术之都的气质。”朱常淓皱起眉头来,略一沉吟又道:“这里既是孤的属地,孤能改地名吧?” 以前在卫辉时还好,王府的人只要不太过分,少有官员去为难。 但自从天下亲王被集中于南京后,这些王府的人做事便都小心起来。 至于那些不小心的,经常犯错的,都已经被开革出王府了。 李德福便是个谨慎的性子。 听了朱常淓的话,他便道:“奴婢去问问长史。” 潞王府现在有左、右两位长史,是朝廷给出几个备选官员后,由朱常淓从中挑选的。 左长史名叫叶蓓斋,右长史名叫徐林森。 因右长史已经先一步带人上岸,去到渔村那边了,只有左长史在后面船上,更近些。 李德福便向叶蓓斋询问。 叶蓓斋三四十岁的样子,相貌俊逸,气质儒雅。 在朝廷推荐的几位备选官员中过往政绩只能算一般,却因精通棋画二道,且书法、琴艺也不错,还会吹箫,因而被朱常淓看中,选为左长史。 不过,能得到朝廷的推荐,叶蓓斋业务能力至少是靠谱的。 听了李德福的询问,他一笑道:“除了‘潞王领’这个朝廷定的整个属地称呼不能改,领地内其他地名大王都可以更改,只需后面出一份奏章向朝廷报备即可。” 说起来,当初对于如何给海外藩王属地命名,朱媺娖跟大臣们也是有过一番讨论的。 最初有人提议直接彷照周朝分封诸侯,称之为某国。却因此称呼和大明之外其他国家称呼相类,容易混淆,而被否决。 有人提议称之为府,如潞王府,结果同样被多数人反对。 争论了一番,最终朱媺娖还是听从了郝光明的提议,称之为某某领,如潞王领。 朱常淓听了李德福的传话,高兴地道:“此地原名奥隆阿波,孤也不好改得差别他太大,便改为‘傲龙’好了。 东海傲来国的傲,龙王的龙,以后建了城,便称之为傲龙城。寓意此城坚固堂皇,可傲视海中龙王。你们觉得如何呀?” 左右甭管心里怎么想,立即都奉承起来。 “秒啊!” “大王这名字取得可太绝了,让人一听便心生向往。” “如今大明民间都将这海外封地称为大明的国中之国,既如此,此地也可以称为傲龙国,日后定然能建设成如东海傲来国那般人间仙境呀!” “···” 听了身边宦官、护卫们的话,朱常淓只觉得这天气也没那么热了,太阳似乎也没那么晒。 再想到以后傲龙方圆百里都由他说了算,竟然也生出了雄心壮志。 于是手一挥,大声道:“走,都随孤巡视领地去!” “遵命!” ··· 侯润发和林三强是最后一批下船的。 之前在船上距离太远,他也看不清楚。 到了岸上,他才发现这个渔村比预想的还要小,估摸着就几十户人家。 “侯村长,别看着了,看到那块地没有?那就是指给你们扎营的地方。快带着你们村的人去平整、扎营,别等天黑了没地方睡。”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过来对侯润发吩咐道。 此人名叫胡坚屹,是侯润发上面的社长。 至于侯润发,当初却是应聘上了社吏、村长、亲军、农民四个职位,但最终他选择当村长。 社吏本也在他考虑之中,但出于“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想法,他还是选择当村长。 说是村长,其实他手下只有几十个应聘上农民的南京乡亲。 侯润发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但在大明,他这个年纪,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威望,想当上村长极难。 但在潞王领就没这个问题,因为他手下的农民年纪最大的也才三十岁,年纪小的甚至只有十八岁。 这些人大多比较老实,在南京外城街面上混过好几年的侯润发还是能镇得住的。 在船上的一两个月,侯润发跟手下村民们同吃同住,已经混熟了。 此时吆喝一嗓子,就带着几十人去干起活儿来。 虽说刚下了船,众人体力都不怎么好,但他们要平整的地方也不是丛林,而是一片荒地。 且上面发下来的工具都是品质很不错的铁器,干起来轻松得很··· 赶在天黑前,侯润发终于是带着他们村子你的几十号人扎好了营地,有了睡觉的地方。 若是扎不好,晚上还要乘小船划水回到大海船上睡,麻烦得很。 至于晚饭,已经在太阳下山时吃过了。是村里的厨子去社里领了粮食、干菜等,回到营地边自己做的。 在侯润发等属民因一天的劳累沉沉睡去时,潞王的大帐中却还亮着好几盏玻璃油灯。 却是右长史徐林森带着手下几个官吏正在向朱常淓汇报今日所探查的周边情况。 正文 第731章 他要做潞王领的魏征还是张太岳? “殿下,据今日所查,这渔村有民七十三户。其中我大明侨民三十七户,倭国侨民十九户,混血番民十七户。 男女老少共计有口三百七十人,其中青壮男丁一百五十五,青壮妇女一百零三。 另东北去十余里有一熟番部落,臣等不敢深入探访,只能从渔村打听其情报,据说大约有男丁百人左右。 往东南去十余里亦有一熟番部落,同样有百多名男丁。 据村老所讲,往正东去二三十里,有一生番部落,丁壮未知。” 徐林森三十许,身材较为高大,留着短须,言谈之间神色严肃,颇具威严。 朱常淓听他讲完愣了愣,不禁道:“孤的领地才原来才这么点百姓?” 徐林森纠正道:“殿下,今日我们只了解了方圆十数里的情况,其他地方还未探查,不易做定论。 另外那熟番、生番皆未归附,生番甚至可能成为潞王领之敌,还算不得潞王领百姓。” 这时坐于一旁的叶蓓斋捋须微笑道:“这封地本属于蛮荒,朝廷封藩于此不就是要让殿下开辟领土、教化番民的嘛,如今这情况倒也在我等意料之中。 换源app】 另外,此番便有一千多青壮随殿下来此垦荒,今后还会有更多大明百姓移民至此,他们才是潞王领的人口根基。” 刚才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当土番村长的朱常淓听了这话立马醒悟过来,脸色也好看了,笑道:“叶先生说得对,说得对呀。” 朱常淓正高兴着呢,徐林森却是浇了盆冷水。 他道:“潞王领若是不能尽快发展起来,让王府与百姓皆有所收入,不仅后续从大明招募移民会变得困难,便是今日随我们来此的百姓,都有可能会离开。 因此,希望明日起殿下能够以身作则,鼓励众人开展建设,垦荒种田,伐木打渔。” “什么?”朱常淓满脸惊讶,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都来了封地,本王竟然还要干活儿?!” 徐林森见朱常淓如此心态,眉头一皱,就要说什么。 旁边叶蓓斋抢先道:“殿下,右长史的意思是请您做个样子,鼓励下民众即可,并非是真让您去垦荒。 此处乃湿热之地,多蛇虫鼠蚁,您若是真想参与到垦荒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就没法儿向朝廷交代了呀。” 叶蓓斋这话听着像是在跟朱常淓解释,实际却是在劝告徐林森别太较劲儿,要以朱常淓安全为重。 徐林森皱着眉头,终究是没就此事多说。 随即他却道:“属下听闻殿下将此渔村改名傲龙城,可是真的?” “没错。”朱常淓此时有点反感徐林森了,冷着脸道:“莫非有什么问题?” 徐林森道:“殿下请想我大明诸城,有几个带龙字的?殿下虽就藩海外偏僻之地,但未来潞王领能发展成何等模样谁也不好说。 为殿下及潞王一脉安危计,还请改了这傲龙城之名。” 朱常淓不笨,又贪生怕死,一听这话就醒悟过来,他这傲龙城之名有点犯忌讳,就算是在海外,那也是不保险的。 于是一下子就慌了神,忙问:“这傲龙城的名字没传出去吧?朝中总不会有人因此小事弹劾孤吧?” 叶蓓斋见朱常淓瞬间吓成这样,有点哭笑不得,道:“殿下别慌,若怕傲龙之名犯忌讳,改过来就行了。” “那改什么名字比较合理呢?”朱常淓自己不敢乱取名字了,怕再犯忌讳。 叶蓓斋道:“属下观这渔村之外碧波荡漾,却无甚大的风浪,实为美景,不如就取原名首尾谐音,改为‘傲波’,殿下以为如何?” “傲波?傲波城?”朱常淓品味了一番,随即笑道:“此名别有一番意境,甚妙啊。” 一旁的徐林森却不喜欢做这些奉承上位之事,拱手道:“殿下,若无别的事,属下便告退了。” 朱常淓虽然不喜欢徐林森,倒也没失礼,起身道:“徐先生也累了一天,下去后当早些休息。” “属下明白。” 一旁的叶蓓斋看着徐林森掀开帐帘离去,念及徐林森今日言行,心里不禁直犯滴咕:这徐林森不知是要做潞王领的魏征,还是要学那专权的张太岳呢? 次日。 潞王在叶蓓斋、徐林森的帮助下,召集跟随过来的官员,开了个会。 潞王府如今的组织架构也根据朝廷的建议进行了改革。 主要分为四司,分别是长史司、承奉司、仪卫司、亲军司。 长史司设左右长史各一名,下辖政事堂、财务厅、法务厅、警务厅、教育厅、交通厅、工商厅。 政事堂则又下辖承务科、吏科、户科、农林科、渔牧科、监察科,作为长史司核心,受左右长史直管。 各厅设厅正、厅副各一名,执事数名;各科设主事一名,执事两名;各厅、科皆有吏员若干。 承奉司实际属于后勤部门,及潞王私属服务部门,主要由王府太监和宫女及以前的管事负责。 仪卫司下辖仪驾队、护卫队。 仪驾队负责潞王出行的仪仗及相关礼仪工作。护卫队目前有百人左右,负责潞王及其家人的安全保卫工作。 亲军司设指挥使一名,指挥同知数名,统领潞王领所有亲军。 不过前番潞王在大明只招收到八百亲军,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朝廷帮忙号召过来的退伍边军、卫戍军,否则人可能更少。 所以目前只参照大明新军编制,组建了四个不满编的哨。 就以上潞王领中枢构架,这次会议便只有左右长史及各厅厅正、承奉司司正周德禄(太监)、亲军指挥使杨秀十来人参与会议。 潞王在宗藩学校虽说成绩不怎么样,但也是上过相关课程的,昨晚又跟两位长史商量过。 此时坐在帐内,扫了眼十几名属下,确有心生壮志之感,于是开口问:“关于潞王领今后如何发展,诸位都有什么想法?尽管道来。” 徐林森站出来道:“殿下,当前首要之事为垦荒种田——此地虽然湿热,却是种植水稻的沃土,一年可种收三次。 眼下虽然已经到六月,但若是我们动作快些,至少也可种收两次,如此便减少对大明本土运粮的依赖。 其次是为官吏军民建造房屋——此既是当初潞王府之承诺,又关乎着军心、民心的稳定,决不可轻慢。 再次是查清领地内熟番、生番情况,熟番尽量收服教化,使其成为领地百姓。 生番能收则收,不能收便令其臣服;其若不服,便发兵讨之,至少也要将其驱逐出境,以免成为领地祸患。 最后则是遣专人探访领地内珍惜树木,计划才采伐,以尽快令领地有所收益。 同时还可遣人探查领地矿脉——属下听闻吕宋多金、宝石,若领地内能探得金银矿,或出产宝石,潞王领之发展便容易多了。” 正文 第732章 南洋种田竟然这么赚?! 听了徐林森这番话,朱常淓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有点讨人厌,但确实有才能。 一番话,几乎让其他人无话可讲了。 不过叶蓓斋也不是吃干饭的,见徐林森之后无人再进言,他便出列道:“殿下,建设码头乃是比建设房屋更为紧要之事。 将码头建好了,便可以更快捷地从海船上搬运物资,有助于其他方面的建设。 另外,我等新到吕宋,军民皆需注意防疫。若为疫病所趁,我们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有覆灭于此的可能。 故臣以为,各项建设工作虽急,但我等安排任务时却不可急。待军民初步适应了吕宋的气候,再加快各方面建设也不迟。” 朱常淓当初在大明南逃时,也见识过疫病的可怕,再加上怕死,听完叶蓓斋的话,他立即点头道:“徐先生说得对,当以防疫为第一要务!” 徐林森看了叶蓓斋一眼,心想:此人思虑周全,倒也不只是会夸谈奉承。 随即便拱手道:“属下亦觉左长史言之有理,殿下当令随行郎中备好药物,再令各村社及时汇报患病情况,将防疫之事严格落实下去。” “对对对,”朱常淓忙不迭点头,“这事便交给···” 在七个月的垦荒生活中,林三强咬紧了牙齿以身作则,处事也比较公正,到如今算是真正赢得了村民们的拥戴。 “村长来了?” “如今咱们一人种了八亩地,劳作半年便没那般坏的收获。”林三强继续在小声算着,“若是一人种满十亩,干下一年,这余上的稻米能卖少多钱?下百元!也即是下百两银子!” “你说福建这边的人怎么没这么少跑东蕃、南洋来呢,感情就算在那边种田,都能富起来,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咱们带来的水稻种子还是超级稻传了两八代的子稻,种的也是才垦荒出的生地,一亩就能种得八一百斤。若是在熟田外种超级稻,亩产怕是是要超四百斤?!” “他大子算数是坏,还相信村长的算术?何况咱们之后收的稻子就在粮仓外放着,能没假?” “他是是是傻?潞王府是要赚钱的?何况我们要将稻米运回小明去,得走一两个月的海路,那船一翻可就什么都有了,能按一银元一石的价格收购,从不算是错了。” 说是食堂,其实不是个小点的草棚。 “村长今天看着心情是错呀。” 那说明什么,说明过去咱们苦干七个月,一年至多能余上一千两百斤稻米! 拉了一张凳子坐上前,我笑着道:“能是低兴吗?今天咱们加把劲儿,就能把最前一块水稻给收割完了。 “可是是,要是是村长算那么一通,你都是知道。” 林三强不是从这时结束养成用牙刷、牙粉刷牙的习惯。 况且,就朱常那寒冷天气,在屋外吃饭还是如在棚子外凉慢。 坏在潞王领那边生产出了海盐,盐价虽有小明这么便宜,但每日用一点来刷牙我还是用得起的。 就算踏踏实实、出死力气的干,一个月顶少就赚个七两右左,一年也就赚个七七十两而已。 “早知道那么赚,你就把亲戚们都叫过来了。” 吕宋淓醒悟过来,应道:“行,这此事就麻烦叶先生了。” 洗刷完,林三强看着毛掉一半的牙刷,心想回头再去镇子下该在杂货店买一支了。 “···” 朱常淓下意识想将这事交给徐林森办,因为徐林森就给人一种能办事的感觉。 小明本就没牙刷、牙粉,只是过此后少是富贵人家所用,特别百姓刷牙就用柳枝清水。 咱们若半年种得两千四百斤稻米,这小概不是十四石。也不是说,那头半年,咱们每人就能靠种田赚得十四个银元!” 穿了一件麻布坎肩、一条窄松的小裤衩,露着胸膛,林三强便与徐林森到村外的食堂吃饭。 “村长有算错,咱一年确实能余上两千四百斤稻米!” 还没来到食堂的几个村民见到林三强都笑着打招呼。 十四个银元,实际等于以后的十四两银子。 “···” “你觉得他不能小胆点,超级稻这都是天子从仙界带上来的仙种,据说在小明这边都能亩产近千斤。朱常那边土地那么肥沃,要是熟田,如果能亩产下千斤!” 瞧这收成,咱们每人至多能分得两千斤稻子,而且是用交税。 咱一年能吃少多粮食?就算敞开肚皮,一天吃它个八斤,一年也就吃一百少斤。但咱是八月来的,实际只吃半年的粮食,也从不八百少斤。 此时,村民们一个个瞪小眼,张着嘴,说话都跟梦呓似的—— 种地一年落袋下百两银子?! 何况小伙儿别忘了,就朱常那天气,等收割完,咱们还能再赶着种一茬呢。 来朱常我带了两支牙刷,其中一支刚来潞王领是久就用好了,牙粉也用完。 要知道,我们虽然都来自南京,但家庭都很贫苦,林三强家庭在那些人中算是最坏的了,没一大部分甚至是和徐林森一样的孤儿。 我如今变得比以后白瘦,却更没精气神了,人也成熟许少,并有没因为村民的拥戴而自傲,对待我人反而愈发的和气。 “必须得叫——等那次没了钱,咱就送信回去叫人!” “···” “确实,你听村长提过,就那价格还是朝廷这边给定的呢,是然潞王府说是定会将价格压得更高。” 一转眼过去七个少月。 当然,我是我,如我那村外绝小少数村民还是舍是得,都用柳枝清水来刷牙——就那还是王府医官弱制规定的,否则小部分村民可能都懒得漱口。 随前,潞王领的中枢官员们又就各方面具体事务,向吕宋淓做了汇报与商讨··· “村长有算错吧?咱种田半年就能余上两八千斤稻米?” 像我们那种人,从不都是在码头卖苦力。 “天爷啊,在朱常种田竟然那么赚钱?” 听到那外,食堂(草棚)中的几十个村民也都兴奋得议论起来—— 时间来到昭武八年,十月初四。 林三强则继续小声说道:“此后潞王府都跟咱们说坏了,一银元一石的价钱收购咱们种得的稻米。 虽然知道在那边种田能发,可真听到一年能赚下百两银子,村民们还是感觉是可置信,回过神来则一个个狂喜。 说着,计算着,林三强自己都激动起来,瞧见食堂外的村民越来越少,我便忍是住起身站到了凳子下,兴奋得满脸红光。 也不是说,年底咱们能再收一千七百稻米,并且都能余上来!” “村长早。” 早下,鸡叫八遍,天刚擦亮,林三强就拽着同屋的徐林森一块起来了,刷牙洗脸。 叶蓓斋却在此时开口道:“左长史需督领建设之事,那防疫之事便由属上负责吧。” 过去七个月,林三强与上属七十七个村民时间、精力小少花费在垦荒、伐木下面了,木屋到现在都只盖了十几间,尚未实现一人一屋的目标,根本就有工夫修建少坏的食堂。 可现在,我们在朱常种地一年,竟然能赚下百两,是在南京码头抗包的八倍! 何况随着南京人口越来越少,码头抗包的活儿也是是伱想干少多就没少多的。所以异常情况上,码头抗包一个月也就能赚两八两而已。 但咱们那两千斤超级子稻怎么也能打出一千七百斤米吧? “之后在船下,小伙儿也都跟着咱一块学习了算术。现在咱就算一算,咱干那半年能余上少多稻米——两千四百斤啊,乡亲们,两千四百斤!” “你记得咱在南京时,稻米是一两半银子一石吧?怎么潞王府收咱的那么便宜?” 那简直要让人疯呀! 于是又引起村民一阵冷烈的议论。 昭武七年,南京建了个日用品厂,专门生产各种与百姓生活用品,其中就没牙刷、牙粉,并将价格降高到特殊百姓也愿意买的层次。 “听说南洋其我地方的稻米一石只需几钱银子,是过我们这稻米有咱种的超级子稻坏吃。” 第二更。 晚安~ 【作者君数学体育老师教的,如果文中有数据计算错误,说下我改。】 (本章完) 正文 第733章 大生产之打谷机与风谷机 听侯润发算了这一通账,知道每年种田能赚上百两银子,村民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吃过早饭,便一起唱着南京的乡间小曲,去收割稻子。 原本这剩余的稻子按往日效率得一天半才能收完,但今天村民们干劲儿十足,竟然真像侯润发所号召的那样,赶在天黑前收完了。 次日,侯润发带着人去社里借耕牛准备给稻谷脱粒。 大明原本家庭生产多是用摔桶(打谷桶)脱粒,需要待稻谷在田地中暴晒后,成束拿起在特制的木桶边摔打。 这种摔桶手工脱粒的效率很低,唯一优点就是简便,妇人、少年都可以使用。 至于说后世的脚踏式打谷机却是要等到十八世纪才被发明。 那么大明原本是如何进行大规模高效率稻谷脱粒的呢? 靠畜力、人力。 一般都是将稻谷运回村中打谷场堆放,然后铺满一整个打谷场,用牛拉着石磙多次碾压,以达到脱粒的目的。 然后由几个人清理走稻草,再利用天然风力扬谷,或是利用风谷机扬谷——这种方法,一天就能将大量稻谷脱粒。 说起来,风谷机虽然在明代便出现,还被记载在《天工开物》中,但实际应用并不广泛,农村大多还是借助自然风力人工扬谷··· 侯润发垦荒这个村子被取名为五里墩,寓意其距离傲波城有五里地,村落建在一个大土墩上。 他上面的社则被称为河岔社,因为其坐落再一条小河分岔处。 河岔社下面管着五个村,在加上其本身也是个村,实际下辖六个村,但实际人口只有三百多个青壮。 侯润发来了后,直接找社长胡坚屹,表明要借牛打谷。 社里的几头牛则是从王府借的——说是借,其实既不需要给抵押物,也不需要先给钱粮,只需记在账上,等稻谷收获了再给一定数量的粮食作为借牛费用就行。 当然,若是你把牛用坏了,甚至杀了吃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社里的牛本就是要借给各村用的,之前侯润发他们犁田需要牛时,很容易就借到了。 他以为这次借牛打谷也不难。 谁知胡坚屹却道:“侯村长,你来晚了呀,社里的五头牛都已经被借走了。” “什么?”侯润发一听就急了,“那我们五里墩怎么办?我们还赶着打完稻谷就种第二茬呢!” 胡坚屹笑道:“你别急,牛虽然没有了,但我这里却有王府送来的打谷机,说是朝廷那边今年才研制出来的。 王府第二批人过来时,顺带着就采购了一批,咱们河岔社一下子就发给了五台,还给赔了五台风谷机。 这样,你把这社里的打谷机、风谷机都抬去用,说不定比他们用牛的村子搞得更快呢。” “什么打谷机?”侯润发可不傻,听了这话更急,也懒得顾忌对方身份,直呼其名道:“胡坚屹,别看我年轻就以为我好湖弄——这打谷机要真的好用,还轮得着我们五里墩?” 胡坚屹也不恼,而是苦口婆心地道:“我骗你干吗?这打谷机是朝廷研制的,怎么可能不好用? 他们不用,那是他们没见识,缺乏使用新机器的勇气。 你老侯见识不比他们多?在南京朝廷研制的机器你也听说过不少吧?哪样不好用了?” 侯润发紧皱着眉头思量。 这牛已经被借走了,他再闹也没用,倒不如试试朝廷研制的打谷机。 不过这个亏他也不能白吃。 于是道:“让我们五里墩试用这个打谷机可以,但后面种第二茬水稻需要再犁田,你这当社长的可得将牛先收回来,先借给我们五里墩用。” 胡坚屹沉吟了下,道:“行,我保证一碗水端平,绝不亏着你们五里墩。” 没得到准话,侯润发不满意,道:“别说什么端平不端平,你就说我们五里墩下轮该不该第一个用牛!” 胡坚屹被逼无奈,只能道:“该,该,成了吧?” 他是真的无奈。 这社长放在大明好歹算一大吏了,放在这潞王领更算是九品官,可因为如今上下一心大搞生产,王府对各种不良作风都盯得贼紧,逮住一个就严惩,办事出错也会受到训斥,弄得他这社长当得是小心翼翼,半点威风也无。 好在这头半年各村就能大丰收,他本人种了田有收获且不说,上面还可能有奖赏下发。 而且等到后面移民越来越多,他这种头一批过来的官吏,治下成绩不错的,多半要被提拔但当乡镇官员。 那时他可就真的算当官了。 却说侯润发带着人来河岔社将十台木制机构为主的机器搬了回去,被村民们好一通埋怨。 “村长湖涂啊,这打谷机要是好用,其他村能不用?” “用牛拉石磙打,那是稳当的,现在用这劳什子打谷机,谁知道行不行啊。” “咱们还得学习怎么用,这要是用不好,弄坏了,不得赔?” “村长您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这回怎么就让那胡坚屹给忽悠了呢?” “···” 侯润发原本心里就不爽,听村民们都在抱怨,心里就更不爽了。 当即大声道:“你们抱怨这些有用吗?牛已经被借走了,社里就只有打谷机,不拿过来难道我们要用摔桶打谷? 另外,这玩意儿我了解了,没你们想的那么难用,简单得很。” 说完,他就让林三强和另外一个小伙子开始踩踏踏板,他这拿起一大束稻谷开始演示打谷。 连试了好几束,发现没什么问题,他便道:“瞧见没有?用的时候只要小心点,注意节奏,这打谷机配着风谷机不比牛拉石磙人扬稻谷省力?” 说着,侯润发又招呼人去用风谷机处理打谷机脱下来的稻谷。 其他村民围观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挺容易,当即就有机灵的人开始用其他打谷机脱起自家的稻谷来。 如今村里实行的事半联产制——田是每个人都分好的,但种田却是大伙合力按需要一家家的来。 并且事先明言,只前半年是半联产,等到半年后就开始各自干各自的。 至于说为什么头半年要半联产,也是王府强制的。 王府给的理由是:头半年垦荒困难大且多,需要大伙儿合力共渡难关。 虽然有些村民认为自己干活快、效率高,不满其他人干活慢甚至摸鱼,但考虑到这半联产只有半年,且摸鱼的也不敢太明显,便认了下来。 毕竟大伙儿一起干确实稳当许多,很多困难都变得不那么难了。 却说五里墩的村民们憋着劲儿用打谷机、风谷机这一套处理稻谷,几日之后,发现竟然真的要比牛拉石磙人工扬那一套快一些。 关键是这个过程中,他们要比以前轻松了些。 再等到侯润发将两套机器送回社里,成为几个村里第一个借到水牛的,村民们先前对他的埋怨顿时消失无踪,反而让他在村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南京。 紫禁城。 “打谷机推广得如何?”高坐在龙椅上一身朱袍的朱媺娖问。 下方是户部左侍郎何腾蛟——户部虽然交出了财政大权,但如今却还管着户籍、土地以及农林渔牧等方面的大事,而农业生产目前便是由何腾蛟负责的。 今年春上,朱媺娖在竹林老宅那边上网看到了打谷机这种机器,不禁对郝光明埋怨了一通——这明明是大明很容易制造出来的农业生产机械,郝光明之前偏偏没想到。 之后,密造局就在朱媺娖的命令下,很快研究出脚踏式、水力驱动、蒸汽机驱动三种类型的打谷机。 其中脚踏式效率最低,但胜在使用起来简易方便,有两三口成丁的家庭就能使用。 水力打谷机要大些,效率也高一些,但使用起来稍难,也危险些,适合有数百亩至数千亩田产的中小地主使用。 至于蒸汽打谷机那就厉害了,效率相当高,使用起来讲究也多,每台需要的人工也不少,适合工业化打谷。 因此只有田产上万亩的大地主以及官府机构会采用。 虽然如今大明从海外进口粮食已成规矩,但每年国内的粮食生产仍是极重要的大事。 所以,这三个类型的打谷机一研制出来,朱媺娖便下令让户部进行推广。 正文 第734章 清丈结束,大明田亩! 何腾蛟道:“目前脚踏式打谷机推广得最顺利,已遍及我大明各省府。 水力打谷机在南方推广得还算可以,但在北方使用的百姓并不多。 一则因为北方缺少合适驱动机器的水流,二则能用得起水力打谷机的家中多半有牛,觉得用畜力打谷也是一样。 至于蒸汽打谷机,百姓接受度倒是比水力打谷机更高,但南京机器局制造的蒸汽打谷机数量有限,如今是供不应求。”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 何腾蛟所说的这些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脚踏式打谷机本就是经过后世历史考验的产物,百姓肯定更容易接受。 水力驱动的打谷机确实容易为畜力所替代,而蒸汽打谷机供不应求也在朝廷计划之中。 目前机器局制造的蒸汽机都供不应求,概不外售,更别说蒸汽打谷机了。 事实上,蒸汽打谷机只生产了十台,每台都配备了专人看守,目前都在应天府范围内进行试点使用,并没有卖给谁。 稍稍思考,朱媺娖便道:“既如此,就不必再去推广水力打谷机和蒸汽打谷机了,全力推广脚踏式打谷机吧。” “是。” 等何腾蛟退下后,朱媺娖思考着,或许该将南京机器局、成都机器局都分割一下,按照应用方向组建不同的机器制造局了。 如军用机器制造局、工业机器制造局、农机制造局,等等。 “陛下,马阁老求见。”一个宦官入殿禀告。 朱媺娖回过神来,道:“让他进来吧。” 马士英就在殿外,很快进来,揖礼之后,道:“陛下,截至今年九月底,我大明二十四省清丈田亩及摊丁入亩工作都已经完成,这是各省田亩税收总览。” 说完,马士英呈上一本颇厚的奏章,由连翘接过,放到了御桉上。 朱媺娖翻着看了看,只见上面主要写明了各省清丈前后向朝廷缴纳税赋的田亩数,以及中间的差额。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份奏章上的数字仍让朱媺娖看得触目惊心。 “将朕前些日子让准备的大明历年田亩汇总记录拿过来。” 朱媺娖也知道今年秋天清丈田亩工作就能全部完成,因此老早让秘书处整理大明历代相关文献,汇编成一部《大明历年田亩汇总》,以供她参考。 在一旁办公的刘淑英闻言,立即从旁边的书架上找出一本厚厚的大册子,拿了过来。 朱媺娖先让马士英退下,这才翻着慢慢看。 说起来,大明开国在历朝历代里面算是相对顺利的。 从1351年,大元治理黄河及变钞引发红巾军大起义算起,到1368年朱元章于应天府登基称帝建元洪武为止,不过十七年。 且在当年,明军便北上,一鼓作气攻破了元大都。 即便算上取山陕甘肃等地,以及四川云南,也不过用了二十几年,相较于其他朝代更替,所经历的天下大乱时间真不算长。 所以,大明继承自大元的家底也不算薄。 官方明文记载,在洪武十四年,便有近六千万人口——当时可还有个云南没有攻取呢。 至于耕地面积,大概是360万顷。 之后,大明从洪武时期开始,朝廷及民间都开始了大规模的垦荒辟田。 到了历史上的大明中期,大概在弘治年间,仅朝廷行政系统(户部)在册的土地便有400多万顷。 而当时卫所制尚在,大明军屯体系下实际仍有许多田地,不归户部管辖,其面积大概与户部所辖相当。《明孝宗实录》上的一个数字也证实了这一点,那就是835万余顷(这个数字存争议,因为军屯体系下的田地就是个迷)。 然而,当时其实已经存在着大量隐田,并且户部掌握的鱼鳞册也多因过时、混乱而不实,实际上的民间田亩肯定要多出很多的。 果然,等到万历朝,张居正进行全国性大规模清丈田亩之后,户部所辖耕地数字直接激增到700万顷! 若再加上400多万顷的军屯田地,那边是一千一百多万顷! 在万历三十一年,出现了历史上大明田亩的最高数字——1161万余顷! 需要注意的是,张居正改革并不彻底,且人亡政息,清丈田亩说是全国性的,实际仍有许多地方未实施,诸如皇室、藩王、勋贵之类的特权阶层也避开了清丈。 所以,当时大明的实际耕地面积肯定要更多。 万历之后,天启、崇祯加在一起的这二十几年间,南方还好,也就贵州遭受了奢安之乱,可北方却是天灾人祸不断。 待到朱媺娖登基称帝时,北方许多土地都被抛荒,百姓或死或逃,十不存一。 这种情况下,藩王、勋贵、地主都活不下去,跟着逃往南方,自然是没多少趁机兼并土地的。 所以,经过朱媺娖发动的这一次清丈田亩,北方如河南、山东、山西、山西、北直隶、甘肃六省,虽然也通过清丈多出了一些土地,但并不夸张。 可南方的几个省份看起来就很过分了。 其中以浙江通过清丈增加的田亩最夸张。 在明初,洪武二十六年记载的浙江田亩多达5100多万亩,建文时期缩减到4700多万亩。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疑惑,刚不是说明初垦荒增加耕地面积吗?怎么建文时期耕地面积反而减少了? 这是因为,所谓耕地指的是种植粮食的田地。 洪武时期重农抑商,以生产粮食为主,即便是浙江号称“七山一水两分田”,可如果官府要让在山地上种粮食,那山地自然也就算是耕地。 随着承平日久,人们在填饱肚子之余开始其他方面的物质追求,在加上官府管制变得松弛,乃至政策更改,耕地改种经济作物,或是直接种树,这耕地面积自然就减少了。 事实上,在后世大夏国浙江的耕地面积在2019年仅为2000万亩左右——不是开辟耕地的能力不如明初,而是不需那么多耕地了。 不过,朱媺娖不需要跟后世大夏国对比,只需跟万历朝对比即可。 至于天启朝、崇祯朝,数据都是照抄万历朝的,根本没有对比的意义。 万历朝清丈之前户部典籍记录的浙江耕地面积为3900多万亩,清丈之后则是4300多万亩,也即是清查出了400多万亩隐田! 此番清丈队伍,先是汇总浙江各府县鱼鳞册,计算耕地总数,发现浙江耕地直降到了3700多万亩! 最后经过清丈,实际耕地面积为4100万亩,再次清查除了400万亩的隐田! 如果算上因改种桑树等经济作物成为林地的200多万亩天地,说明在万历十年之后,浙江土地兼并及隐田固态萌发,仅用了六十年左右再次变没了600万亩耕地。 气愤之余,朱媺娖又不禁深思其中原因。 觉得和崇祯年间浙江的几次大天灾,以及朝廷征收三饷等苛捐杂税太重脱不开关系。 在天灾及沉重的税赋下,不知多少百姓被逼得卖田地,自然就给了地主阶级兼并及隐匿田地的机会。 说起来,浙江清丈查出的隐田面积只是相对浙江的总耕地面积来讲较夸张而已。 真正清查出隐田多的还是南直隶、湖南两省。 就这,还是南直隶分出了江北,湖广被分为湖北、湖南的缘故,不然在湖广和原来的南直隶清查出的隐田只会更多··· 浏览一番后,朱媺娖翻到了后面,终于是瞧见了如今大明的耕地总数——1350万余顷! 即13.5亿亩! 看到这个数字,朱媺娖不禁柳眉微蹙。 正文 第735章 大明田赋之谜,改革势在必行! 这个数字比朱媺娖预料的要少一些。 表面上看,她如今所统治的大明相比万历时期只是增加了云中、宁绥、南海三个省以及甘肃下辖的青海地区,且都是没多少耕地的。 可实际上,各省清丈清查出了不少隐田——浙江这等耕地本就不多的省份都查出了400万亩,其他省份可想而知。 除此外,朱媺娖还知道后世大夏除去雪域、西域,领土面积还没大明此时大(主要是增加了吕宋岛),但耕地面积却达到了19亿亩。 并且这还是一些地方退耕还林,或是大规模种植经济作物的结果。如果大夏全力种植粮食,耕地面积肯定更大。 因此在她心里,大明此时耕地面积不说赶上后世大夏吧,经过清丈应是能使耕地增加至15亿亩的。 如今没达到她的心理预期,绝非清丈出了问题。 清丈队伍是朝廷专门培养出来,下派到各省的,同时有都察院和锦衣卫南镇抚司明里暗里盯着,若有问题,绝对瞒不住她。 再考虑到之前大明毕竟经历了一二十年的战乱,天灾也是连绵,使得人口比万历时减少了上千万,甚至可能是两三千万。 人口不如万历时多,一些不太好的田地自然就没人去耕种了,成了荒地。 大约这才是耕地数目没达到她心理预期的主要原因。 最后,朱媺娖就这13.5亿亩地的税收做了大概预估。 随着清丈田亩与摊丁入亩的进行,朝廷对耕地税政也进行了改革。为了避免地方官利用耕地税率压榨百姓或者谋私,种粮食的耕地统一定为十税一。 对于粮食出产率低,乃至遭受了天灾的地方,朝廷会另行补贴。 当然,朝廷具体征税时,实际是根据各省的耕地亩数预估其粮食产量,要求其总共征收多少粮食或税银(一条鞭法彻底贯彻落实需要时间,偏远地区缺乏银钱,还允许以实物纳税)。 各省对下辖各府县分配征税任务也是如此模式,具体过程还是比较讲究的。 考虑到超级稻、超级小麦子代,以及番薯、玉米土豆等新作物的推广,便以每亩田地均产2石粮食计算,大明朝廷一年两税大概能征得5.4亿石粮食。 明朝的稻谷出米率大概时0.65至0.75,小麦出面率大概为0.7至0.8。 米面综合一下,按0.75算好了,那就是朝廷一年可得米面大约4亿石。 米面均按市价每石1.5两银子折算,那便是6亿两! 朱媺娖并没有因为这个数据多高兴,因为她知道,各省田地具体情况是复杂的,不可能像她这么简单的估算。 首先超级稻、超级小麦、藩属、玉米、土豆等增产和高产的作物,这几年朝廷虽然一直在推广,但距离全国普及仍差不少,得好几年后才可能实现。 所以,大明如今田地的实际均产可能低于每亩2石——至于如江南上好水田那样种原生稻都能亩产三四石的终究是少数。 其次,就全国而言夏收所得其实要少于秋收,故夏税所得亦少于秋税,夏税加秋税也不能简单地乘以二。 再加上一些地方发生天灾,田地颗粒无收不说,还需要朝廷投入钱粮救灾、补贴。 最后,藩属、玉米、高粱等作物,是没水稻、小麦那么值钱的。 所以,朝廷一年通过耕地所得税入都未必有6亿两白银的一半。 可即便是田赋税入真有3亿两,朱媺娖做梦都要笑醒了。 事实上,除去粮食运输的损耗,以及朝廷手中粮食价格实际低于市价不少(实际按一两一石算),全国耕地的实际税入还要再减少个三分之一左右。 然后地方官府还要截留部分,真正上交朝廷中枢的可能只有七成左右。 这么一算,朝廷通过耕地实际所得税银也就1.5亿两左右。 估算到这里,朱媺娖就想到了此前大明的最高税入,是在万历六年,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初见成效之后。 她翻看资料,发现这一年大明的田赋税入为2080万两,加上其他方面的税入,当年的总财政收入为2650万两。 只算田赋的话,如今大明每年所征得的是万历六年的7倍有余! 随即朱媺娖脑海中便浮现两个问题: 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 首先,大明如今废除了卫所制,将当初军屯体系下的400多万亩田地都划给户部管辖了。再次,朝廷清查出了不少隐田。 也即是说,万历六年的田赋是在700多万顷的耕地基础上所得的。而她刚才所算得的数据则是在1350万顷耕地基础上所得。 这就至少该翻两倍。 其次,如今朝廷所定的田赋正税十税一,是高于万历时期的——当时大明各省平均下来大概是三十税一多点(0.038)。 当然,实际还有许多苛捐杂税,百姓每年需要交纳的各种钱粮是超过如今的(一条鞭法设想的内容是挺好,但其实好多内容都没落实下去,连清雍正那次都没能完全落实,所以大多数地方苛捐杂税、徭役等都还存在)。 而昭武朝就是十税一,没有其他苛捐杂税,连徭役都废除了,官府做工程需要雇人。 这等于是将其他苛捐杂税、徭役等都并入了正税一起征收,且落实得很好。 再加上粮食增产,吏治清明,官府积极应对天灾,工商业大发展,赚钱机会增多,百姓生活实际比万历年间要好上一大截。 问题是,万历时朝廷所得税入主要是正税,其他苛捐杂税不是地方用了,就是在无形中消耗了,或是根本就没有转化为银钱显示在账面上。 所以,这里就让昭武时期的田赋税入比万历时期又高出个两三倍。 再次,万历年间银子比如今值钱。 当年米面市价大概是0.8两银子一石,如今却是1.5两。即便将如今的米面市价按照1两一石计算,大明银子实际价值也是降低了五分之一的。 最后,朱媺娖刚才的计算漏掉了非常关键的一点——皇室、藩王、勋贵、士绅等的免税特权! 藩王就不说了,如今大明藩王在本土的田地都被没收为官田了。 但皇室、勋贵加士绅群体的免税特权仍旧覆盖了相当多的土地。 前面的几个原因,使得昭武朝税收应是万历朝的五六倍。再算上免税特权这个大原因,增至七倍多是可以理解的。 之后就来到了第二个问题:如今朝廷每年田赋真收到了1.5亿两吗? 朱媺娖看了去年的税收,朝廷田赋税入实际只有8000千万两(清乾隆时期最高为七千多万两)。 】 相交于万历六年的2000万两是增加了四倍左右,可相较于她方才所估算的1.5两却少了近一半! 即便除去今年部分地方才完成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的工作,再除去南海、宁绥、云中及青海地区增加的那些田地,缺口也不该多达7000万两。 由此可见,这免税特权每年至少令大明少了几千万两的田赋税入! 想了想,朱媺娖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五千万两”几个字。 盯着这几个字,她不禁喃喃道:“看来必须得进行田赋政策的下一步改革了。” 后世清朝将这一步改革称为“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但朱媺娖觉得,她若进行相关改革,大约不能如此称呼。 因为清朝的皇室、勋贵群体是不需要当差纳粮的,而她则准备让皇室、勋贵跟士绅一起当差纳粮! 这时,一旁的连翘轻声提醒道:“陛下,快要五点半了,可需要让膳房准备晚饭?” “嗯,让膳房准备吧。”朱媺娖说完,随便点了几个菜。 然后她坐在龙椅上就不禁想起了郝光明,心道:也不知相公在云南那边是否顺利。 正文 第736章 女帝视频见夫友,赌石心态需放平 尚膳局那边早有准备,得了口谕,很快就将朱媺娖点的几道菜做好,赶在五点半之前送到了武英殿。 等跟来的试菜宫女试了菜,朱媺娖便带着食盒回到竹林老宅这边。 朱媺姕五点半放学,要回到这边却还需要一些时间。 朱媺娖心里挂念着郝光明,便换了身现代家居服,先给郝光明发去了语音邀请。 倘若郝光明离开了当初黑玉环破碎的五丈之外,她在大明那边是没办法通过手机联系上的。但若她来到这边,便可以向这里人一样,即便相隔万里,也能联系上郝光明。 语音很快接通。 那边声音略有点噪杂。 “老婆,我正在吃晚饭呢,你们吃了吗?”郝光明颇为开心地问。 朱媺娖道:“还没吃呢,准备等媺姕回来一起吃。” 这时旁边出现一个男的声音,“是弟妹吗?老六你当我是兄弟不?弟妹跟你这么久,都没让我见一下。” 郝光明道:“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性格有点怪,不喜欢见生人。” “我曾天宝跟你啥关系?能算是生人吗?再说了,弟妹这性格就得锻炼,你让她多出来跟朋友们聚一聚,别跟你一样整天宅在家里,保证过段时间就活泼开朗了。” 原来旁边的人就是跟郝光明一起到云南赌石的曾天宝。 朱媺娖感觉这样总藏着不见人,确实有点让郝光明没面子,而曾天宝又是郝光明这几年交流最多的朋友。 她于是道:“旁边的是曾天宝吧?你们要是方便,我可以视频的。” 说着,她开始往楼上走去,担心在一楼碰到刚回来的朱媺姕。 郝光明也有点心动——这么好的一个老婆,要是连好朋友都不给见,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于是道:“那我可就开视频了。” “开吧。” 云南,瑞丽。 当地某家颇有名气的餐馆包间中,郝光明看了坐到旁边来的曾天宝,略一犹豫,还是将语音转换成了视频。 只见一个容貌绝丽,却穿着家居服,扎着古装发髻、带着古装配饰的女子出现手机屏幕上,明明在微笑着,可却给人一种威严感。 曾天宝在网络上、现实中也是见识过许多美女的,此时还是看得一呆。 随即就夸张的惊呼道:“我的天呐,怪不得老六你总藏着弟妹不让见人呢,原来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 被郝光明的朋友如此夸赞,朱媺娖觉得很开心,俏脸上笑容又浓郁了几分,便更美了。 这边曾天宝很懂礼貌,没死盯着看,而是笑着道:“我说弟妹,你这啥造型啊?搞古装cosplay呢?” 朱媺娖顺势道:“对呀,之前在拍一个古装小视频,还没卸妆呢。” “小视频发哪儿呢?说一下,三哥去给你点个赞。” 朱媺娖笑道:“没发哪儿,自己拍着玩儿的。” “这样啊。”曾天宝不再强求,拍着郝光明的肩膀道:“你跟弟妹好好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哈。” 说完,坐到另一边去,边给郝光明使眼色,边干饭。 郝光明则边吃饭边跟朱媺娖聊。 大明的事儿肯定不能聊,那只能聊他这边的事。 “这边有个德隆夜市,晚上赌石的人非常多,我跟老三吃过晚饭,就准备过去看看。” “那你要注意安全。”朱媺娖下意识地叮嘱。 郝光明一笑,“放心,这边安全得很。” “皇姐。” 朱媺娖这边隐约传来朱媺姕的喊声,郝光明便道:“媺姕回来了吧?咱们回头再聊?” “嗯,好。” 曾天宝看郝光明收了手机,笑着问:“老六,还不老实交代,跟人家好了几年了?准备啥时候结婚?三哥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方面郝光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他道:“认识是有好几年了,不过她这人性格怪,观念也怪,没准备跟我正式结婚。” “不婚主义者啊?”曾天宝吃了一惊,随即问:“她多大年纪了?” “22吧。” “22?!”曾天宝一下瞪大了眼睛,“你小子今年32了吧?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呀!” 郝光明笑呵呵的,不说话。 曾天宝却又眉头一皱,道:“老六,我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她这又年轻又不想跟你结婚的,该不会是图你的钱吧? 你想想,等过几年,你卖家传古董的那千把万花没了,她也不到三十岁呢。凭她这条件,完全可以再找个有钱人嫁了。 我觉得,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想办法让她跟你结婚。 再不济,你俩也得生几个孩子——现在不结婚也能生孩子,让她多生几个,用孩子把她拴牢!” 曾天宝的话确实不中听,但也确实是为郝光明着想。 所以郝光明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道:“她肯定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比我有钱多了。” “啥?弟妹比你还有钱?!”曾天宝再次惊了。 随即开始左右上下地仔细打量郝光明。 给郝光明看得心里发毛,问:“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小子有啥突出的优点,怎么就能被这么个年轻富有的大美女看上。” “我优点多着呢。” 两人拌了两句嘴,曾天宝才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弟妹叫啥名呢。” “朱美楚。” 姐妹俩在这边的化名,郝光明早就跟朱媺娖商量好了,一个叫朱美楚,一个叫朱美姿。 “朱美楚···好名字。”曾天宝道,随即话语一转,“老六,按你所说,弟妹比你有钱,那你更应该早点让她怀上。拴牢她,也许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吃软饭?” “吃软饭怎么了?这年头能吃软饭也是一种本事···” 曾天宝边吃边给郝光明灌输各种吃软饭的好处,以及拴牢老婆的手段。却不知,这软饭郝光明早就吃上了。 直到两人吃完晚饭,去往德隆夜市,曾天宝的注意力才转移。 “我们大夏有四大赌石市场,首选佛山平洲,其次便是云南的瑞丽、德宏以及腾冲了。 这瑞丽的德隆夜市在云南算是第一赌石市场了,白天人还不算多,晚上绝对人山人海。 你看,天都没黑透呢,这市场里的人已经这么多了。” “说得跟你很熟悉这地方似的,你不是才来过三次吗?” “来过三次还不够熟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德隆夜市。 只见里面的陈设跟高大上完全不沾边——好一点的摊位在水泥台子上,摊主坐在后面;大多数摊子就直接摆在地上,客人挑选料子要蹲下。 曾天宝边走便传授他储备的赌石知识以及不多的经验。 “瞧见没有,这些翡翠原石主要分为明料、半明料、全堵料。 明料是开好了的翡翠玉石,那些翡翠手镯等珠宝的边角料也算。 半明料就是在石皮上开了窗,让你可以看到里面料子一小部分的。 全堵料就是没开窗,表面基本看不出里面料子品质的。 一般来说,咱们新手来赌石,最好不要买全堵料,风险太大。也不要买太贵的半明料,风险同样大,买稍微便宜点的半明料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赌石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好心态,因为什么都可能发生。心态不好,是会心脏病突发的。” 曾天宝正说着呢,就见郝光明停在了一个摊位前,盯着一块大石头看。 他见这石头不仅石皮完整,个头还大,赶紧道:“老六,你该不会是要买这块吧?我刚不是说了吗,别买全堵料,风险太大。 就算买,你也不能买这么大的呀!这要赔了,可不是个小数目!” 第二更。 感谢【蓝__梓】的100起点币打赏! 晚安~ 正文 第737章 乱花钱,补贴策 虽说全堵料,并非块头越大价格就一定越高,但在同样表征下,块头大的却一定价格更高。 郝光明盯着的这块至少有半尺见方,曾天宝以他的经验估摸,怎么也要十万块左右。 摊主听了曾天宝的话却不开心了,忙道:“朋友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堵料块头越大,可能开出的玉料就越多,如果是好料,那可就一下发大财了呀。 而且你看我这块堵料很好的呀,你瞧着石皮,你再用手电照一照···” 摊主显然看出两人赌石经验都不多,其中一个更是头一回,很卖力地推销起那一大块堵料来。 】 郝光明虽然看过一些赌石资料,进行了一定的知识储备,可想要运用到实际中却不容易。 他看上这块堵料,纯粹就是因为其够大,能将之前朱媺娖带过来的一大块冰种翡翠包裹在其中。 所以,听摊主讲得差不多了,他就问:“多少钱?” 摊主用手指比了个二。 曾天宝当即炸了,道:“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摊主瞪眼,“朋友,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这你要是开出好料来,不比抢钱更快?” 郝光明虽然看中这块堵料,却也不愿意挨宰,笑道:“一口价,十二万,你要卖我就拿走,不卖我就去看别家的了。 我用来赌石的钱有限,这市场里那么多摊位,看了别家的基本就不会回头来你这里了。” 摊主仿佛犹豫了下,道:“行吧,十二万就十二万。” 说完开单,并拿出了刷卡机。 等郝光明买下这一大块堵料,背在包里离开,曾天宝就忍不住说道起来。 “老六,你说十二万那老板答应的那么痛快,说明什么?这块堵料肯定不值十二万啊。说不定就几万块的东西。” 郝光明笑着道:“想这么多干吗?你之前不是教我,赌石要有一个好心态吗?” “好心态不等于乱花钱呀。”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啥?再说了,这花的也不是我的钱,是我老婆的。” “啥?” 曾天宝一下子蒙了,然后就羡慕嫉妒恨呀。 怎么他就没个白富美老婆,给钱让他来痛快赌石呢? 之后,郝光明继续买全堵料,而且大多都是挑个头大的买。自己背不动了,就分给曾天宝背。 可怜曾天宝原本也是来赌石的,最后竟然沦为郝光明的背包人。 眼看两人背包都要装满了,曾天宝就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开一部分吧?这背着也太累了。” 郝光明摇头,“不开,我这都是准备带回去自己练习开堵料的。” “啊?”曾天宝一愣,随即露出一副服了的表情,“行吧,老婆有钱你任性,随你。” 郝光明却没有再逛下去的意思了,道:“今晚我们逛到这里吧,明天再来。” 次日,郝光明先找专门的玉石保送公司,将买的堵料都邮回义阳市寄存,等到晚上在跟曾天宝接着去赌石市场逛。 连着三天,郝光明花了一两百万,买了好几十块堵料,这才算结束。 当然,这也是他没买半明料的缘故——半明料是可以看出里面料子好坏的,即便块头不大,价钱多数时候也比全堵料高。 ··· 郝光明回到家,发现朱媺娖不在,就给她发去视频邀请。 很快视频接通。 通过固定在朱媺娖胸口的摄像头,郝光明可以看到,朱媺娖正在武英殿中与军机大臣们开会。 “若是将皇室、勋贵、士绅免税特权都取消,恐怕会引起朝野巨大动荡,还请陛下三思!”袁继咸从位子上起身拱手,面带忧急地说道。 显然,这是一场讨论田赋改革的重要会议。 此前进行清丈田亩和摊丁入亩时,朱媺娖并没有向大臣们透露后面要取消免税特权的想法。 如今将这想法一提出来,首先就遭到了的袁继咸等保守派的反对。 果然,在袁继咸之后,朱大典、黄道周,也相继起身,请朱媺娖三思而后行。 好在朱媺娖也不是全无准备——她事先是跟李岩、马士英通过气的,两人都表示支持此事。 只见马士英起身看着袁继咸等人,道:“清丈结束之后,按照如今我大明所有田亩数,田赋税入理应达到1.5亿两,可昭武五年的田赋税入仅八千万两。 那七千万两哪儿去了?还不是因为免税特权没能收上来? 首辅这般阻拦此事,莫不是担心自己家中也要交纳田赋,从而少了许多银钱?” 听到这话,袁继咸气得直发抖,道:“马士英,你说事就说事,为何侮辱老夫? 老夫家中才多少田产,如何会担心多交税赋了?此事涉及天下勋贵、士绅,一旦实施,会引起多大动荡,你难道想不到吗?!” 马士英冷笑一声,“说到底就是勋贵、士绅们不想缴税呗。可如今陛下将藩王之田地都收为国有不说,便是皇室田地、商铺、工厂也都要照章纳税。 那些勋贵、士绅却不愿缴纳税赋,难道说他们的身份地位比皇室还要尊贵?比陛下还要大?” 马士英这一番话有点狠,一下子让袁继咸等人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说,朱媺娖进行田赋改革的决心是真的大,直接从皇室开始动刀,没人敢不服。 过了大概十几秒,黄道周才道:“陛下,我大明之所以给予身具爵位、官位、功名者一定的免税特权,乃至为了激励官绅军民忠君报国,做有为之人,行利国之事。 若是取消了这特权,怕是会大大打击官绅军民为朝廷做事的积极性呀。 便如那些为我大明杀敌立功的将士,血洒疆场,难道其死后朝廷都不能免掉其家中税赋吗?” 黄道周深知朱媺娖很重视军队,因此最后直接将牺牲的将士拿出来说事。 却不知,他这一番话,恰好让会议进入朱媺娖预定的节奏里。 只见李岩起身道:“黄阁老所言确有一定道理,但如今免税之勋贵、士绅人数众多,导致免税之事混乱不堪,朝廷已经无法管理,其中利用免税特权偷税漏税者不知有多少,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财政损失。 若要令我大明税政清明,唯有取消免税特权一条路可走。 如此,不妨在取消免税特权之后,给予皇室、勋贵、官绅等一定补贴。 至于牺牲将士,家中可以免税,但此免税特权须有年限,如十年。并且还给予一定银钱补贴。 以此策作为补充,我想应该可以令勋贵、官绅等特权者心中怨言大大减少了吧?” 听了李岩这番话,袁继咸、朱大典、黄道周等人都沉思起来。 此前似乎是持中立态度的叶廷桂、路振飞却是都点头,并起身表示赞同。 “陛下,臣以为若结合李督理的补贴之策,取消免税特权之事便可行。” “臣亦觉得此二策相结合甚妙。” 听到两人的夸赞之语,李岩一张脸却不禁有点发烧。 因为这补贴之策并非是他所想,而是朱媺娖提出来的,只不过是借他之口告知众军机大臣罢了。 当然,他也怀疑,朱媺娖这个策略其实是从帝君那里听来的··· “有了补贴之策,免税特权确实可以取消。”朱媺娖这是开口了,要一锤定音,“诸卿下去后不妨好好思考一番,看如何以补贴替代各类免税特权较为合适。好了,今次会议便到这里吧。” 说完,朱媺娖先起身去往后殿。 以前开完会,她先起身去后殿只是做个样子,好让大臣们离开。 这回她却是真的要去后殿,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郝光明··· 正文 第738章 东北局势,围殴公主? 这次郝光明去云南,前后加起来有四五天。 可以说,自从朱媺娖与郝光明相遇,从未分开这么久过。而这次短暂的分离,也让她明白,心中对郝光明多么的喜欢和依赖。 并非是需要郝光明帮她做什么,纯粹就是习惯了每天回到竹林老宅,都能见到郝光明,以及依偎在郝光明怀中的感觉。 如果非要说跟郝光明在一起能让她得到什么好处的话,大概就是让她精气神恢复得更快了。 但主要还是心灵上的依赖。 小别胜新婚,趁着朱媺姕不在,夫妻俩自然是尽情亲热一番,以解相思之苦··· 下午五点,两人又是在厨房边准备饭菜边讨论大明那边的事。 “这次取消免税特权的改革还是先在部分地区试行,然后再推广全国吧?” “那当然。”朱媺娖笑道:“一下子在全国落实,出乱子的地方肯定比较多,朝廷很难顾得过来。 另外,落实新政总需要用一些能臣干吏去办,大明如今官吏虽多,却也没有在全国同时落实一项阻碍较大的政策的能力。 最后,查实大明现有特权阶级的各种特权,再进而确定补贴的详细方案也是需要时间的。 先在部分地区试行,积累了经验,再推广到其他地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我们也不会像之前清丈田亩样搞得那么慢。我准备先在南、北直隶以及四川、重庆四省实行,一年之后若情况可以,便直接推广向全国。” 郝光明处理着一条鲈鱼,点头道:“这样做也行,不过这两年你可不好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了。” 朱媺娖在水池旁清洗这香菜和小葱,笑道:“这两年本就计划以梳理内政、发展生产为主,至于对外,估计就是东北和吕宋会有战事。” “东北那边大明还没跟沙俄的人碰上?”如今郝光明对大明的事务关注得也没那么详细了,所以一些具体的事并不了解。 “还没呢。”朱媺娖道,“当初清虏撤离辽东时,对当地破坏太厉害,而且很多剃了头的汉人及小部分女真人来不及跟清庭大部队撤离,就遁入了山林中,结寨抗拒我们的统治。 所以过去三四年,辽西、辽东实际都以种田练兵、平靖地方匪患、发展生产建设为主。 因为有意以清虏磨砺将士,至今曾英都没有攻破赫图阿拉,在南边也是止步于鸭绿江,没去管朝鲜的事。 另外,在辽西、辽东以北,还活跃着几个与清虏关系不错的蒙古部落。 整体来讲,辽东省的范围目前都局限在黑龙江以西南,主要是在松花江流域,哪里会遇到沙俄的人?”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郝光明不禁想起现在的大明疆域图,发现辽东省还真是依旧局限在辽长城以内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清国。 于是问:“这几年大明没怎么给清虏压力,他们又把朝鲜占了一小半,应该回了不少血吧?” 朱媺娖道:“确实是回了不少血——据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清虏在咸镜道、平安道的统治都基本稳固了。 原本清虏是要进一步侵吞江原道的,但因为我们一直在卖淘汰的火器给朝鲜,以及朝鲜主战派得势,如今跟清虏在江原道以及黄海道打得有来有往。” 郝光明听了一笑,“看来朝鲜的局势正在按我们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变化呀。” 两人设想的并不复杂。 让朝鲜有一定抵抗清虏的实力,但又无法完全抵抗。等到之后,找个借口断了火器的供应,已经被朝鲜挑起火气的清虏多半会南下灭掉朝鲜。 到那时,大明就可以出手,自然而然的消灭清虏,将朝鲜半岛收入囊中。 朱媺娖却不像郝光明这么乐观。 她柳眉微蹙了下,道:“根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情报,我觉得清虏可能也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他们对付朝鲜时多半还留有余力。 现在局势虽然不错,但只怕将来清虏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行动。” 郝光明道:“别担心,他们就算再怎么谋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翻不了天。” “我这不是担心收不了朝鲜嘛。” 都说政治是肮脏的,朱媺娖这位女帝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行的是王霸之道,可对朝鲜这个大明的小老弟,她到底还是想留着面子将其吞了。 郝光明却并不在乎这些。 他道:“就算驱清虏灭朝鲜之计不成,大不了将来再让锦衣卫搞点阴谋诡计,比如说让朝鲜国王搞一些反明的活动,然后暴露出来,你不照样有理由收了它。 再要不行,还可以让朝鲜百姓站起来,推翻朝鲜世家、官绅、地主这些统治阶级的暴政嘛。” “也是。”朱媺娖点头,“总能找到办法的。” 郝光明又道:“我倒是觉得,在北面你们得限制下沙俄了——如今清虏估计没精力管那边,别拖得太久,让沙俄那群吃人的强盗把那边的原住民都给霍霍没了。 那边的一些少数民族,可是将来大明探索、发展北方的好帮手。” “相公说得对。”朱媺娖点头,“明年我就让辽西、辽东那边出兵,解决掉北面的几个亲近清虏的蒙古部落,将大明的实控疆域扩展到黑龙江中上游去。” 】 郝光明又提醒道:“也不用太急,解决了北面的蒙古部落后,再用一两年时间让将士们适应那边的严寒再行动也是可以的···” 等到六点,一桌颇为丰盛的饭菜做好了。 可朱媺姕却还没回来。 “怎么回事,平时这个时间她已经回来了呀?”朱媺娖皱眉。 “兴许是学校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次郝光明的安慰没起作用,朱媺娖道:“不行,我得去那边发电报问问。” 说完,朱媺娖带了一个包裹就通过西屋去往大明那边——这些包裹都是郝光明准备的,都是大明所需要的东西。 朱媺娖刚现身后殿她的专属休息室,便瞧见刘淑英、连翘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参见陛下!”两人还不忘行礼。 朱媺娖直接摆手,问:“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刘淑英道:“刚才成都费大总管发来电报,说公主殿下放学后在校外被人围殴。” “什么?!” 正文 第739章 路见不平,公主救美 朱媺娖自问这几年养气功夫练得不错,可一听刘淑英的话还是又急又怒。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大明竟然有人敢围殴公主。 即便知道朱媺姕如今是以普通官员子女身份在上学,她还是怒气难消。 “媺姕怎么样了?”她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淑英道:“围殴之人被公主殿下身边的暗卫轻松解决了,殿下平安无事。 问题是,其中几个官员的子女都被暗卫打伤,恰好有一队巡警路过,便将殿下及她身边的四名暗卫逮捕了。 当时其他暗卫本欲出面阻拦巡警,但被殿下给阻止,之后殿下就被带去了华阳县巡警局。” 朱媺娖听了眉头紧皱,问:“媺姕现在还在华阳县巡警局?” “费大总管电报上说她已经去处理此事了,微臣觉得,此时殿下应该已经离开华阳县巡警局了。” “将费珍娥发来的电报给朕看看。” “是。” 待看完费珍娥的电报,朱媺娖发现跟刘淑英所说的大差不差,然后她便是一阵沉默。 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发现对事情了解的太少,还无法做出判断。 就在她准备让人发电报去成都询问时,另一边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道:“媺姕回来了。” 回来了? 朱媺娖心头一松,随即交代了刘淑英两句,就回到竹林老宅这边。 回来后,只见朱媺姕好好的站在那里,女式单髻都没有一丝散乱,衣衫也完好无损,她便基本放心下来。 随即羊作生气道:“怎么回事?上个学还能跟人在校外打起来了?” 朱媺娖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妹妹是很了解的,虽然如今知道的信息不多,但她敢说,对方在校外围殴朱媺姕肯定是有缘故的。 按照大明的年龄计算方法,朱媺姕周岁十二、虚岁十三了,再加上饮食均衡营养好,还记经常锻炼,已然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虽然瞧见朱媺娖生气,她却并不害怕,振振有词道:“皇姐,这事可错不在我,是那几个混账仗势欺人,被梅兰菊竹教训后还不服,才带人在校外围堵我们的。” 朱媺娖认为朱媺姕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于是神色稍缓,道:“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点。” “遵命~” 朱媺姕无奈中略带顽皮的应了声,便讲起这件事的起因来··· 却说朱媺姕是昭武五年开春入学华阳二小三年二班的,当年秋季便升学进入华阳第一初级中学(简称华阳一中),如今已是华阳一中二年级学生了。 在华阳一中学制三年,如今在校学生年纪最小的仅十岁,年纪大则有十七八岁,多数学生年龄在十三四岁间。 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情窦初开了,古代孩子又比较早熟,甚至有十三四岁成亲的。 因此,初中虽然也是分男女两部教学,却无法隔绝学生在校外认识、交往。 此时大明风气虽然已经较为开放,但相较于后世仍比较保守,故大多数女学生是不愿跟不熟的男学生交朋友的。 可男生就不同了,尤其是官宦、士绅、富商、地主这些富贵人家的少年,总有些心怀邪念的,将同校的女学生作为猎物。 三日前,朱媺姕跟梅兰菊竹说说笑笑地出了校门。 虽然已经是秋季,朱媺姕却手拿一把折扇,时而打开扇两下,时而合上,很有种潇洒贵公子的味道。 她道:“廖淑兰不是说这边有条巷子离蜀王府那边更近嘛,今天我们就走近路。看,前面不就是廖淑兰么,正好让她带路。” 说完,她便不给梅兰菊竹四人反应的机会,径直快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廖淑兰。 “淑兰,”朱媺姕先用折扇拍了下廖淑兰肩膀,喊了声,待廖淑兰转身之际,朱媺姕却从另一边转到廖淑兰的正面,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着风道:“本公子在这边呢。” 这是朱媺姕上中学后的爱好,自称本公子,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公子,以及调侃一些她认为有趣的女同学。 比如说眼前这个廖淑兰。 只是成都普通市民出身,原来在华阳五小上学,却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华阳一中,并且在一中女部一直名列前茅。 只见她也梳着女式单髻,身上的白色儒衫已经洗得有点泛黄了。 手中提着的书包布料很一般,上面却绣了一丛颇有灵气的兰花草。 身高大约不到一米五,跟已经一米六出头的朱媺姕在一起显得有点娇小。 “啊,白公子。” 廖淑英再回头,瞧见朱媺姕,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清秀的俏脸微红。 朱媺姕笑道:“这就被吓到了?你这胆量得练呀,不然将来想做女官可不容易。” 朱媺娖跟廖淑英同学一年多,已经算是朋友,曾听廖淑英说过,将来想要做一名女官,辅左天子治理大明。 廖淑英哼道:“白公子这般作怪,我当然被吓到了。” 说完,越过朱媺姕往前走。 朱媺娖跟上道:“别走这么快,你不说这里有条巷子可以更快到蜀王府那边吗,带我们走一走。” “那你们走快点,我还要回家做晚饭呢。” “本公子走路可不慢。”朱媺姕说着,一只手探到后面,示意梅兰菊竹四人走快点。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一条小巷前。 刚进去,前面就传来一个少女惊慌的叫声。 “你们想干吗?别乱来,我会告诉老师的。”明明说的是威胁话语,可声音却是颤抖的,语气中充满了柔弱,根本产生不了威胁效果。 “同学,我是来向你表白的呀,连这个你都要告诉老师吗?”一个公鸭嗓少年声紧接着传了出来。 朱媺姕看得一愣,道:“什么鬼?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同学?” 上中学后,在校外搭讪女同学的男生她见过不少,甚至她都被搭讪过,可这样带几个人将女同学堵在巷子里调戏的她确是头回见。 在她意识里,成都的治安那是极好的,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等事。 这不是在打皇姐和她坤庆公主的脸吗? 这时廖淑兰也惊呼道:“哎呀,那个女同学好像是三班的罗新柔!” 朱媺姕原本就准备出手的,听此再不犹豫,立即大喝道:“教导主任来了!” 中小学里面,教导主任是专门管校风校纪的,有些学生在学校就调皮捣蛋,对教导主任有心理阴影,听到就想跑。 这几个堵着女同学“表白”的男生显然也是如此,听到朱媺姕的喊声,下意识就往另一边跑去。 但跑了不到十步,领头的一个男生就反应过来了——学校教导主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偏僻小巷? 于是忙止步往回看。 正好瞧见朱媺姕在对着这边无声大笑。 这男生顿时怒了。 冲左右大喝道:“都他娘的别跑了!龟儿子的,这臭娘们吓唬我们呢!” 正文 第740章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几个男生发现被吓唬到了,都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往回走。 “你看住罗新柔,其余人跟我去教训这几个臭娘们!”领头男生让一个同伴留下,带着剩余三人大步向朱媺娖这边走来。 他看到朱媺姕后面还有梅兰竹菊四个,比他们还多两个人,但并不认为几个少女能构成什么威胁。 预想中,不等他们走过去,这几个少女就该吓得逃跑了。 然而,不等他们靠近朱媺姕,明竹就从后面快步走出,随即加速向他们冲来。 这让几个男生瞬间蒙了。 这妹子反应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不待他们想更多,明竹就冲了进来,一拳直接将领头的男生打成一只小龙虾。 接着另一个男生被明竹一个矮身肘击,也打成了小龙虾。 另外两个男生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逃跑,却被明竹一个扫地腿,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罗新柔的那个男生此时才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明竹要追。 朱媺姕却喊道:“那个就算了,别再浪费时间,本公子赶着回去呢。” 说话间,朱媺姕来到倒地的几个男生旁边,只听四个人痛呼不断。 “我的肚子。” “我的屁股。” “我的脸呀。” “疼~” 朱媺姕笑了,踢了踢领头的男生,问:“敢不敢报上姓名呀?” 领头男生扯着嗓子道:“有什么不敢的?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允恭是也!” 朱媺姕道:“你看着倒也有几分胆气,为何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同学?” 王允恭仰着脖子道:“你哪只眼看见我调戏她了?我在向她表白!” 朱媺姕冷哼,给了王允恭大腿一脚,道:“当本公子傻呀,有你这么表白的吗?” “臭娘们,还踢我,敢留下姓名吗?” 朱媺姕记着回家吃饭,便道:“记住,本公子女部二年一班白月魁。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女同学,不然下次非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得你!” 说完,便和廖淑兰几人带着罗新柔一起离开了小巷。 罗新柔也是华阳一中女部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朱媺姕虽然不熟,却也认识。 同样,朱媺姕在女部也是名列前茅,再加上比较特立独行,罗新柔也认识她。 出了巷子,罗新柔便向朱媺姕鞠了一躬,道:“多谢白公子刚才搭救,不然新柔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朱媺姕这么问了句,随即好奇道,“这个王允恭你认识吗?要不要明天将这事告诉老师?” 罗新柔道:“在校外见过几面,虽然认识,并不熟。至于告诉老师···还是不要了吧,今日只是小事,而且发生在校外。 还有,王允恭的父亲是成都府巡警局局副,不好得罪的···哎呀,今日他被你打了,回头找你麻烦该怎么办?” 罗新柔说着就着急起来。 朱媺姕笑道:“放心,我家长辈也是官员,不怕他家找麻烦。” 聊了几句,随后朱媺姕将罗新柔、廖淑兰都送到其家附近,这才回往蜀王府。 一个调戏女同学未成的坏学生而已,朱媺姕并不放在心上,转头就给忘了。 哪知今日下午放学后,她跟廖淑兰、罗新柔再次走那条小巷时,竟然被王允恭带了十几个人给堵了。 除了上次的四个同伴外,王允恭带的另外八人都是大人,看样子多半是城里的地痞、街混子。 他们分为两部分,恰好将朱媺姕一行七人堵在巷子里。 王允恭又是气势汹汹地走来,站在二十几步外,冷笑着道:“白月魁,知道你有个朋友挺能打,所以我这次也叫了几个帮手来,你不介意吧?” 朱媺姕打开折扇,笑道:“你都不介意再被打一次,我介意什么?” 见朱媺姕被堵了还这么嚣张,王允恭怒了。 “臭娘们,还敢嚣张?没看见我带了多少人吗?小心一会儿打肿你的脸!” 朱媺姕恰好看到外面有其他暗卫“经过”,便提高声音道:“虽然我们只有七个人,但收拾你们这群弱鸡还不是小菜一碟。” 巷子外面“经过”的暗卫原本想要出手的,但听见朱媺姕这句话特别加重了“七个人”、“弱鸡”两个词,便知道朱媺姕不希望他们出手。 不过朱媺姕这句话却也把跟王允恭过来的地痞们激怒了。 为首一个脸上有颗大黑痣的汉子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今日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们几个。” 黑痣大汉原本只想来吓唬下这几个女学生的——毕竟打女学生容易被追责不说,也不光彩。 可现在他是真被朱媺姕气到了,决定怎么着也要将这几个女学生吓哭。 于是,他带头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捏拳头,将拳头捏的咔咔直响,还露出了狞笑。 几个小弟也在他的示意下,两边一起向朱媺姕七人走去。 王允恭等五个男生因为对那日挨揍的经历记忆犹新,此时便没准备出手,只等着看好戏。 谁知,黑痣大汉还没靠近到朱媺娖十步内,明竹就再次出手了。 她直朝黑痣大汉跑去,到了近处直接一个大甩腿,一脚就给黑痣大汉踢得倒向一侧墙壁。 另一边明菊也动手了。 她笑着向四个地痞走去,待走近了后,忽然掏出一条皮鞭,对着四人就是一顿猛抽。 啪啪啪啪! 四个地痞懵了下,就痛呼着想要用胳膊挡鞭子,靠近明菊。 哪知明菊的鞭稍就跟长了眼睛一样,专门往他们的手腕、脖子、脸等露在外面的地方抽。 连挨几鞭子,四人就疼得直后退。 再瞧见那边黑痣大汉和几个同伙都已经被明竹放倒了,四人再也坚持不住,转身就想跑。 明菊却是将鞭子往下狠抽,几下就将几人都抽倒了。 王允恭等五个男生直接看呆了,根本没想到明竹、明菊这么厉害,连八个大汉都能轻松解决。 回过神来,五人就向巷子外跑去。 朱媺娖大声道:“王允恭,忘了我上次怎么说的吗?这次要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得你!” 公主有令,明菊、明竹当然要遵从了,当即追着王允恭五人打。 几人虽然离巷子口很近,很快跑了出来,可还是被明竹、明菊追上,踹倒在地狠揍。 朱媺姕也出来赏了王允恭两脚,并且是照着脸上去的——她可记得王允恭说过要将她的脸打肿呢。 朱媺姕两脚下去,王允恭的左右脸果然红肿起来,还很对称。 谁知就在这时一队巡警经过。 王允恭就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疯狂大喊道:“救命啊!有歹人当街殴打巡警局局长之子!” 那队巡警原本就注意到了这边有学生在打架,要过来制止的,听见这话,立即全员加速冲了过来。 到了后,巡警立即将朱媺姕一行女学生围了起来。 领头的小队长则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允恭,仔细辨认一番,随即大惊失色道:“哎呀,真是王局副家的二公子啊,您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王允恭这时是真的恨朱媺姕——他挨打是其次,关键是在大街上被女子殴打,这脸简直丢没了。 他指着朱媺姕道:“还不是这几个歹人、毒妇,仗着学了几手功夫,将我等堵在巷子中殴打,说要揍得我爹妈都不认得我。 可怜我这张俊美的脸,都被这毒妇打肿了,回去可怎么面对父母呀,呜呜呜···” 说着,王允恭就捶着水泥地嚎啕大哭起来,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741章 威胁私了?局正狂奔! 见王允恭恶人先告状,朱媺姕赶紧道:“巡警叔叔,别听他瞎说。是他叫了几个地痞无赖,把我们堵在巷子里,幸亏我同学会功夫,才没遭到他们的毒手。” 巡警叔叔? 巡警小队长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挺有意思的,女学生看着也挺有灵气。 可再怎么样,他还是得公事公办。 他道:“巷子里还有流氓地痞?你们三个,进去看看,有的话都给抓了。” 后面一句话却是吩咐手下的。 另三个巡警到巷子里一看,便有人回来道:“队长,里面没人。” 没人? 朱媺姕一听这话懵了。 随即看向跟在身边的梅兰菊竹,还有廖淑兰、罗新柔,这才勐然醒悟——梅兰菊竹以保护她为第一要务,就没留人看着那些地痞。 于是道:“巡警叔叔,真的有地痞,足足八个,肯定是趁着我们在巷子外说话的功夫从另一边跑了。” 王允恭这时则趁机道:“瞧见没有,这毒妇撒谎呢。哎哟,我的脸~” 却是说话牵动脸上肌肉,又狠疼了一下。 巡警小队长审视了王允恭、朱媺姕一眼,道:“行了,你们俩也别在这大街上争了,都给我去巡警局吧。” 说完,就要让人带着这些打架的学生走。 这时巷子里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八个一看就像是地痞的汉子,满脸恐慌地从里面跑出来。 瞧见外面的巡警,这些地痞不仅没慌,反而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 为首的黑痣大汉急喊道:“警爷,救命呀,有人要杀我们!” 朱媺姕则喊道:“巡警叔叔,就是他们,欺负我们的地痞!” 巡警小队长拿出了警用短棍,对一众地痞喝道:“都给我蹲下!” 他们平时对付的就是地痞,此时可不会客气。 几个地痞往巷子里看了眼,见那人没追来,便都听话蹲下了。 但黑痣大汉仍不忘提醒道:“警爷,真有人要杀我们呀,还拿着刀呢。” 如今成都也算承平日久,因此城内对武器管制也日益严格。 像菜刀、匕首之类的短刀还没什么,可若是长刀,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携带的,即便是砍柴的柴刀,也不能超过一定长度。 在大街上,巡警若是碰到带短刀的闲汉,绝对会带回去询问。 所以听了黑痣大汉这话,巡警小队长立即重视起来,当即派两个巡警到巷子里面查看——这条巷子并非直的,而是拐了一道弯,必须走进去才能到另一边。 很快,两个巡警回来,摇头道:“队长,没看到可疑人物。” 黑痣大汉忙道:“警爷,真有个拿短刀的,将刀耍得那叫一个熘呀,看着可吓人了。” 巡警小队长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通跟我回巡警局!都别想半路逃跑哈,那没罪也有罪了。” 说完,五名巡警就带着一大班子人往巡警局去。 这时,路人中有暗卫要出来阻拦。 朱媺姕见了忙喊道:“去巡警局好啊,正好把这事查清楚,看谁才是违法乱纪的坏人!” 朱媺娖故技重施,故意将“查清楚”三个字加重,暗示暗卫别插手,她要让巡警局给她和小姐妹们一个公道。 就这样,朱媺娖一行人也都被带去了华阳县巡警局。 按理讲,这种打架的事巡警所就能处理——成都如今也有大几十万人口呢,每天打架的事不知有多少。若都到县巡警局解决,肯定日日人满为患。 但这队巡警本就隶属于县巡警局,且涉及打架事件的又是华阳一中的学生,其中更有府巡警局局副家的公子,事情比较复杂,巡警所肯定是不好处理的。 这不,巡警小队长将事情上报后,也没再管了。 却说朱媺姕等人被关到一个房间没多大会儿,就有一个中年巡警过来将她们带到旁边房间录口供。 主要是问明身份信息,以及事情的经过。 问完就离开了。 而在县巡警局的一间办公室中,今日值班的局副李倧成正在跟几个手下商量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瞧见中年巡警进来,立即道:“老王,可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为首的那个白月魁是成都卫戍军一千总的女儿,四个姓明的都是成都卫戍军一把总的义女。 罗新柔则是一位华阳县大吏之女。廖淑兰父母一个是小商贩,一个是工人,家世最普通。” “这样啊。”李倧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思考起来。 旁边的县巡察大队长张元眼珠子转了转,道:“局副,根据我们的审问看,王允恭他们也就是吓唬下那几个女学生,根本没动手。 可他们被两个姓明的女学生狠揍了一顿却是真的,尤其是王允恭,脸都被打肿了。 这事儿,我瞧着责任还是在那群女学生——本来女娃娃就该在家读女戒、学刺绣,如今得陛下允准来学校读书,不好好学习,却打架闹事,就该好好教训她们一顿,好遏制这种不良风气。” 李倧成听了眼睛一亮,笑着点头道:“说得对,这等女学生若不惩治,长大了就是泼妇,谁娶谁倒霉。 不过,她们到底也是军属,不易惩罚过重···你觉得应该关几天?” 张元听了心中暗骂:这都要问我一个大队长?一点担当没有,活该你是个局副。 但他脸上却仍笑呵呵地,道:“女学生嘛,又只是打架斗殴,最好别关,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可以让她们签署一份认错书,再给受害人赔礼道歉,让她们家属领回去记好了。” “说的也是。”李倧成再次点头,“不过关键还是得让受害人满意——受害人的打不能白挨,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 两人当着其他几个级别更低的巡警官吏的面商量此事,从始至终都没提王允恭是府巡查局局副公子一事。 但在处理纠纷的过程中,却都心照不宣地偏向王允恭。 王允恭对这一处置却并不满意。 来到巡警局,他就像是来到了自己家,此时虽然也被关在一个房间中,却有茗茶和干果,还有椅子坐,简直不要太舒服。 是巡查大队长张元亲自过来交代的——李倧成其实也想来,但作为局副,他不好做得太露骨,只能将这结好府局副家公子的机会让给张元。 听张元将处置方案说了,王允恭一下子站起来,提着公鸭嗓子道:“什么?赔礼道歉就完了?你也不瞧瞧她们把我打成什么样! 还说要打得我爹妈都认不得我!当街打的!这事传出去让我王允恭还怎么做人,让我爹的脸面往哪儿搁?!” 张元无奈地问:“那王公子想怎样?王公子大约不知道吧,那白月魁可是卫戍军千总千金,姓明的四个丫头也是把总义女,都属于军属,我们可不好做得太过。” 王允恭原本确实对白月魁家庭背景有点忌惮,此时听张元透了底,却一下子放心下来。 他嗤笑道:“那姓白的娘们牛气哄哄的,我当她爹多大官呢,原来只是区区卫戍军千总? 若是边防军的千总我还怕她两分,可卫戍军千总能管到巡警头上来? 你们今天给她爹面子,委屈了本公子,说不出去就不怕丢了整个成都巡警的面子吗?!” 张元听了这话,觉得有一定道理,于是道:“那王公子你说嘛,到底要怎样处置你才满意?” 王允恭道:“那姓白的当街往我脸上踢了两脚,我要她当街给我赔礼道歉,再让我打她两巴掌。哦,对了,还得赔偿我们一千两的医药费,这事才能了!” “这···”张元表现得很是为难,劝解道:“王公子,真要这么做了,怕是这女学生的家长会闹到你们家去呀,到时候怕是很难看,说不定会影响你父亲的仕途呀。” 王允恭倒不是一点脑子没有,何况成都也算半个天子脚下,有些事确实得注意点影响。 】 可心中这口恶气要不发泄出来,他怕是得憋屈死。 想了想,他故作大度地道:“好,那本公子就让一步,不打她耳巴子了。 但她必须写一封道歉信,当着我们华阳一中全校师生的面念出来,并给我鞠躬道歉! 另外,她必须赔偿我们两千两银子的医药费,一丝一毫都不能少!” 听这话,张元心想,你这不比打人家两耳巴子更恶毒?一个女孩子家,当着全校师生给你鞠躬道歉,名声岂不全毁了? 不过,他觉得可是试试让姓白的女生接受。 于是,他便板着一张脸来到了关押朱媺姕等人的房间。 “白月魁、明菊、明竹!”张元先点了三个打人者的名字,“经我们华阳县巡警局查明,王允恭等人从头到尾,都未对你们动手脚,反倒是你们三个,将他们十几人殴打至伤,又当街侮辱! 按照我们大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你们本应该被关押三日,赔偿受害人医药费等,以作处罚。 但念你们是在校女学生,经我们巡警局与受害人沟通后,允许你们私下解决此事。 受害人那边要求,你们三人回去自己向学校认错,并写一封道歉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一遍,并向其赔礼道歉,再赔偿两千两医药费,此事便算了了。” 说完,张元便递过去一张写着“和解协约”的纸,道:“你们若是同意,便在这上面签字按手印,回去告知父母、学校,完成协约要求就可以了。” 房间里,朱媺姕瞪大了眼睛,几乎听呆了。 回过神来,她便愤怒地道:“我说巡警叔叔,你们没搞错吧?是王允恭带着地痞想要殴打我们,我们是自卫才将他们打伤的,怎么现在全成了我们的错?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张元一拍房间窗户前的桌子,喝道:“还在胡搅蛮缠?!你说是他们要殴打你们,何人能证明?!你们身上可有一处受伤?!” 朱媺姕气傻了都,心道:感情我们太厉害了也是错? 张元又威胁道:“你们别不知好歹——女娃娃家,若在我们巡警局关押三日,出去名声可就坏了! 另外,那受害者说不得还会气恼,上法院告你们一个故意伤害罪。 依今日之事,他一告就准,到时候能判你们坐一年半载的牢房!那时你们可就真的完了!” “吓唬谁呢?”朱媺姕是谁啊,根本不吃张元吓唬人这一套,同时她终于觉察出巡警局在偏向王允恭,于是道:“我看你们因为王允恭的爹是府局副,才故意偏向他的吧?你们这叫徇私枉法!” 张元被朱媺姕说破了心思,不禁恼羞成怒,又决心吓唬朱媺姕一下,好让她乖乖接受巡警局的处置。 于是再拍桌子,道:“你这个女娃娃,真当我们巡警局好说话是吧?开门,我要让她知道侮辱诽谤巡警的下场!” 说话间,张元已拿了根短棍在手,并拿了一块破布将其包裹起来。 虽说如今巡警几乎没了刑讯权利,但无伤刑讯的手段却有不少,这棍棒裹着衣服打人,正是其中一项。 然而,他这般准备时,却没注意到,明家四姐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说老王,你开个锁怎么这么慢?” 就在张元催促时,另一边,华阳县巡警局局正欧阳谷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走了来到了局里。 见了局副李倧成他就问:“今日你们是不是抓了华阳一中几个当街打架的学生?” 李倧成笑道:“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局正,您放心好了,此事我们已经处置妥当,保证府局那边没话说。” 欧阳谷皱眉道:“处置妥当?你们已经把人放了?” “放人?还没有。张大队长正在劝那几个女学生给王公子赔礼道歉呢。” “什么?!”欧阳谷一听几乎气得要跳起来,“你说张元再劝女学生给王允恭道歉?!” “是呀。”李倧成虽然不解欧阳谷的反应,但还是解释道:“为首的那个姓白的女学生有点倔,不过张大队长的手段您是了解的,有他出手,保证吓得那几个女学生乖乖···” 李倧成话没说完,因为欧阳谷已经向临时关押的院子狂奔而去。 “什么情况?”李倧成一时满头雾水,但他到底不笨,很快想到了什么,“我的天,该不会那个姓白的家里有比王府局副还要大的官吧?” 想到这儿,他也匆忙向临时关押的大院跑去。 这边,在张元的催促下,老王终于是将门锁打开了。 张元用裹着衣服的短棍拍着手掌,狞笑着往里走,“女娃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你们可有的苦头吃。” 说着,他就要踏入朱媺姕所在的房间。 谁知不待他抬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来。 张元一看,不禁讶异道:“局正,您怎么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欧阳谷一脚给踹飞了! “你个龟儿子滴,想死莫拉着老子!” 正文 第742章 大队长完了,王允恭傻了【谢“超神星矢”万赏】 欧阳谷完全处于暴怒状态,张元刚爬起来,又让他一脚给踹趴下。 张元整个人都是懵的。 回过神来,一边躲避欧阳谷的踢踹,一边喊道:“局正,为何打我呀?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欧阳谷根本不回答,就一劲儿地追,踢踹。 唯有如此,才能将他心中的惊恐、愤怒发泄出来。 幸亏欧阳谷已经年近五十岁,身体已经发福、虚胖,而张元则正当壮年,真跑起来欧阳谷追上的次数不多,不然张元今天怕是要被当场踹死。 即便如此,张元这个巡察大队长也被追得满院跑。 朱媺姕看到这一幕,便知她的身份多半是被人通报给欧阳谷了。 她不想在这里看两个人表演,于是喊道:“那个谁?局正是吧?来给我们评评理,看这事儿到底是谁的错。” 这一声喊让欧阳谷停了下来。 随即小跑到房门前,陪着笑道:“白姑娘,事情本局正都已经了解了,是那王允恭居心不良,带着地痞围堵你们,意图不轨,结果反被几位教训了一顿。” 听了这话,朱媺姕毫不意外,似笑非笑地问:“那局正以为这事该怎么处置呢?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不能!”欧阳谷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道:“我这就去将他带来给白姑娘赔礼道歉,如何?” 朱媺姕道:“你先把人带过来再说吧。” “好咧。” 欧阳谷应了声,示意张元跟着他出去。 张元这时候也通过欧阳谷的言行态度意识到“白月魁”家庭背景不简单,于是出了临时关押的院子,就满脸紧张地问:“局正,这姓白的···” “住嘴!”欧阳谷先喝断了张元的话,随即前后左右望了望,才低声道:“对白姑娘称呼要尊敬些!” 张元更紧张害怕了,擦了把额头的细汗,问:“局正,她到底什么身份呀?” 什么身份? 欧阳谷想起了十几分钟前的事。 他今日轮休,当时正在家中喝茶、看报,结果几名锦衣卫和一位女官就闯进了家中。 那女官直接亮出了内务处费大总管的腰牌。 谁都知道,自坤庆公主替代天子坐镇成都,以费珍娥辅左之,费珍娥实际就成为了成都权势最大的人,更别提费珍娥据说还是早前跟天子一起从京城杀出来的究极元从。 像欧阳谷这样的县局正,以前想见费珍娥一面,都得在大街上碰运气,正常渠道是见不到的。 所以,瞧见女官、锦衣卫带来费大总管的腰牌,他就知道定是有与他有关的大事发生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女官一开口,还是差点把他吓晕过去。 说是坤庆公主化名白月魁在华阳一中上学,今日放学后被一无良学生带着地痞围堵,公主将这些人教训后,反被华阳县巡警给带走了。 让他速速去处理一下。 虽然按正常逻辑,这件事很好处理,他手下巡警说不定已经将公主给放了。 可欧阳谷还是怕出现什么万一,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巡警局。 万万没想到,那被公主揍了的无良学生竟然是府局副家公子。而李倧成、张元为了讨好府局副,竟然在处理此事时明显偏袒王允恭。 张元更是为了逼迫公主认供,要动用私刑! 想到这里,欧阳谷只觉得这次恐怕他也得完蛋,于是又踹了张元一脚,低喝道:“她是你我还有王承礼都绝对招惹不起的人!趁着还有功夫,赶紧想想怎么交代遗嘱吧!” 听见这话,张元真被吓到了,同时又不愿相信,白月魁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竟让事情变得这么严重。 他不甘心地问:“这白姑娘就算背景再大,也不至于此吧?” 欧阳谷冷哼一声,根本不接话。 见欧阳谷连白月魁的背景都不愿意透露,或者说不敢透露,张元这才有些信了他的话,也更加惧怕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拉住了欧阳谷的手道:“局正,我真的不知道那白姑娘有大背景呀,您一定要救救我!” “你个龟儿子还有脸让我救?”欧阳谷嫌弃地将张元甩开,“老子被你害得自身都难保了!” 说完加速离开。 来到关押王允恭的地方,见王允恭正在喝茶吃花生,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个畜崽子害得他们! 于是他黑着脸进去,道:“王允恭,你和白月魁等人的事我都了解了。光天化日下,你竟然敢带着地痞围堵、欺负女学生,意图不轨,简直胆大包天。 现在,你立即去向人家赔礼道歉,请求人家的原谅!” 王允恭被说得一脸懵逼,道:“你谁呀?” 欧阳谷怒道:“老子华阳县巡警局局正欧阳谷!” 王允恭扔了手中的花生壳,轻笑道:“切,我当多大官呢,区区县局正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耍官威。 知道我爹谁吗?府局副王承礼。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别说不认识。” 说到最后,王允恭下巴都抬了起来,就等着看欧阳谷被吓一跳,惊慌地给他陪你认错了。 谁知欧阳谷仍黑着脸,没有半点慌张。 “我知道你是府局副家的公子,可错就是错,难道你还想本局正因你的身份徇私枉法不成?!” “你!”王允恭又惊又怒,没想到竟然碰到个不识趣的,随即不禁威胁道:“这位局正,你想清楚了,今日只是件小事,你真的要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上司吗?!” 欧阳谷此刻仿佛化身成戏剧中的包青天,道:“事无大小,是非分明,我清楚得很!” 见欧阳谷油盐不进,王允恭索性也耍起了赖皮,道:“本公子今日就不去给那姓白的道歉,看你能拿我怎样!” 欧阳谷也懒得继续跟王允恭啰嗦,冲外面喝道:“来人,将这小子带上跟我走!” 巡警局的巡警早就看王允恭不爽了,闻言立马有两个人进来将王允恭提熘起来,跟上欧阳谷。 “你们干吗?放我下来!” “小心本公子告你们滥用私刑,逼迫百姓!” 一路上王允恭仿佛小鸡仔似的挣扎、叫喊。 然而无用,他最终还是被带到了朱媺姕所在的院子。 半路上,仍跪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张元也被欧阳谷叫上了。 朱媺姕却已经等得不耐烦——她还要赶着回去跟皇姐一起吃饭呢。 于是,见了欧阳谷等人她便直接道:“这王允恭勾结校外地痞,欺负女同学,你们依照治安管理条例处置便是。 另外,让他写一封道歉信,回头在全校师生面前念一遍,给我们赔礼道歉。 最后,我们姐妹几个这次虽未受到伤害,却受到了惊吓,甚至名声可能都因此事受损,让他赔个两千两作为补偿吧。 好了,我要回家吃饭了,我姐等着我呢。” 说完,朱媺姕就带着小姐妹们往外走。 欧阳谷虽然还有很多事想询问、请教,却根本不敢阻拦。 朱媺姕都说了,她姐等着她呢。 她姐是谁? 天子呀! 他欧阳谷脸再大,也不敢让天子等。 王允恭这时才从朱媺姕那番话中回过神来,但关注点却有点奇特。 只听他不停叫嚷道:“姓白的,你讹人啊,凭什么让我陪你们两千两?你汗毛都没掉一根···” 朱媺姕根本不搭理他。 但在将要离开院门的时候,朱媺姕却又停住脚步,回头道:“对了局正,你们巡警局作风很有问题,我建议你好好整顿一下,毕竟华阳县的治安还得靠你们来维护,百姓也需要你们主持公道,是不是?” 欧阳谷连忙应道:“是是,白姑娘说得对,我立马整顿。” 朱媺姕这才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着凉风,带着几个小姐妹离开。 王允恭见此,终于意识到,这“白月魁”背景多半是比他家还大得多。 想到可能会因此坑了老爹,他人都傻了··· 正文 第743章 女帝思虑,御使登门 却说廖淑兰、罗新柔跟着朱媺姕从巡警局出来,回想起之前巡警局的事,也都意识到朱媺姕的背景不简单。 但这两位都是聪明姑娘,并没有询问。 朱媺姕急着走,便让梅兰菊竹送两人回去,她则由其他暗卫护送回蜀王府。 费珍娥知道朱媺娖在等着朱媺姕,见到朱媺姕后也没多说什么,便让她回竹林老宅这边了。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朱媺姕讲完,朱媺娖不禁柳眉微蹙,道:“媺姕,今日之事虽然不甚危险,但你今后还是要尽量避免,知道吗?” “哦。”朱媺姕貌似乖巧地应了声。 郝光明则笑道:“有什么事可以饭后再说,先让她去洗手吃晚饭吧。” 朱媺娖也没再批评朱媺姕的意思,便摆手道:“去洗手吧。” 朱媺姕立马高兴起来,去洗了手,与郝光明、朱媺娖一起围坐在桌前吃晚饭,边吃边补充今日“历险”的细节··· 九点多时。 朱媺娖与郝光明一起坐在床上。 “从今日媺姕的经历看,这成都的巡警局怕是徇私枉法之事没少干。 成都的巡警都如此,大明其他地方的巡警如何可想而知。 如此看来,我之前想着这两年好好整理下内政是正确的。” 听了这话,郝光明道:“我们这边有人说过,吏治其实就像是一面放在外面的镜子,不论它开始多么干净,可隔一段时间就要积累一层灰尘。 想要保持镜子的洁净,保证它可以清晰照人,就需要时不时地擦拭。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朱媺姕点头——郝光明所说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即便在这个世界,科技发展到如此程度,国家治理方法也变得更为复杂、科学,可官吏腐败依旧是每个国家都需要去面对的问题。 大明以前的君臣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创立了京察制度。 可惜后来京察成为了党争的工具。 她登基后,借用后世的一些经验,对都察院以及御使体系进行改革,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使得前几年的大明官场、吏治颇为清明。 但几年下来,一些官吏、百姓又熟悉了新的监察制度,又开始利用新规则中一些漏洞,或者干脆人为制造一些漏洞,徇私枉法,贪污谋利。 还真就如郝光明所说,必须隔几年就更新下监察制度,为其打个补丁,再清除一批官吏中的蠹虫才行。 ··· 却说成都这边。 成都府局副王承礼到下面的县里去办事了,次日才回到成都城。 一到家就被颇为貌美的继室李氏给缠住了。 “老爷,你可要给允恭做主呀。” “允恭怎么了?”王承礼问。 他三十多岁丧偶,之后娶了十六岁的李氏为妻,才得到第二个儿子。再加上二儿子平时还算聪明,便宠爱得很。 至于李氏,因为只生了王允恭一个孩子,就更宠孩子了。 李氏道:“允恭昨日放学后,在校外被一个女学生把脸给打肿了。结果那华阳县局正欧阳谷,竟然偏袒那女学生! 让允恭给那女学生写道歉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出来,公开给女学生赔礼道歉,还要我们家赔偿白银两千两!” 王承礼一听就怒了,“简直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晃晃地欺负人吗?!” “可不是。” “允恭怎么样?没破相吧?” “没呢,就是昨日脸肿了,今天已经消了不少。”李氏道,“但是老爷,那女学生和欧阳谷这么做,可不止是欺负允恭,也是看不起您呀。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您在成都怕是半点面子也无,甚至成为笑话呀。” “允恭今日没去学校吧?” “没呢,估计是觉得委屈,连屋都不愿出了。” “我去看看他。” 来到偏院,王承礼发现儿子正在睡大觉,脸上红肿基本消了。 见儿子确实没事,王承礼便放下心,寻思起这件事来,这才觉得不对劲。 欧阳谷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不说徇私枉法吧,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得罪上司。 况且若真李氏所说,那错便在那女学生,欧阳谷这般处置就成了徇私枉法加得罪上司。 除非事情并非李氏所讲的那样,又或者那女学生家里背景很大,比他都大得多! 念及此处,王承礼赶紧将儿子叫醒。 王允恭醒了先是发懵,待瞧见王承礼,便起来一把抱住了王承礼胳膊,哭道:“爹,我错了,呜呜呜···” 这还是王承礼头回见王允恭主动认错,于是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你和那女学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意识到“白月魁”背景很大,自己坑了爹的王允恭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即将前因后果都一一说了。 王承礼听完,眉头直皱成一个疙瘩,“你是说,原本那张元都偏向你了,是欧阳谷突然跑来翻了桉,偏向了那白月魁,并且对那个白月魁执礼甚恭,乃至言听计从?” “嗯嗯。”王允恭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这时一旁李氏也听出事情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但仍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道:“老爷,就算那姓白的家里背景更大,欧阳谷也不该如此偏袒她来欺负我们家允恭呀!” “你懂个屁!”王承礼烦躁地呵斥一句,“允恭带着人去围堵女学生,哪怕没动手,那就错了。 人家若没有证据还好,可如今那八个地痞都落在了欧阳谷手上,就是人证。 另外,那姓白的家中背景必然比我们家大得多,否则不至于让欧阳谷如此处置此事。” 想到这里,王承礼便在家中待不住了。 “你们在家中呆着,暂时哪里都别去,我去打听下那姓白的女生到底什么背景。” 出了家门,王承礼略一思考,决定直接去找欧阳谷。 他估计这事只有欧阳谷清楚内情。 来到华阳县巡警局,却见欧阳谷正在局内校场上逮着巡察、巡捕两个大队训讲。 “我知道,你们巡察、巡捕因为与百姓接触较多,平日里暗戳戳地拿了不少好处,甚至有徇私枉法的。 具体是哪些人,我不想当场点名,希望会后你能够主动交代情况,这样还能减轻些处罚。 要是等我或者督察部门的人查了出来,那就别怪我秉公执法、不讲情面! 而且,从即日起,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有徇私之举,更不得枉法,一经发现,必定严惩不贷!” 欧阳谷这一番话说得极其严厉,让校场上不少巡警、官吏变了脸色。 王承礼听此则紧皱眉头,暗想欧阳谷这般做是否和昨日之事有关。 等欧阳谷让手下巡警们散去,他便要去找欧阳谷询问。 谁知不等他说上话,两名年轻的御使和几个都察院的黑衣吏员就闯了进来。 为首的御使出示了相关文书后,便扫视在场众人,冷冰冰地问:“华阳县巡警局局副李倧成、巡察大队长张元可在?” 欧阳谷训话的时候,李倧成、张元都在,而且是脸色最难看的那两个。 现在一听见御使的问话,两人直接脸都白了,甚至站不住。 欧阳谷则一指两人,道:“这两位便是李倧成、张元,不知御使寻他们有何事?” 御使道:“有人向成都府政监局实证举告此二人徇私枉法、贪污受贿,我二人特来将他们带去审问。” 说完,让黑衣吏员去确认李倧成、张元身份,确认无误,便将两人半拖着带走了。 王承礼这时脸也白了。 他可是知道昨日之事张元是偏向他儿子的,今日张元和李倧成一起被御使带走调查,怕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见另一边欧阳谷要走,他忙跑去抓住欧阳谷的手臂,道:“欧阳兄,救我!” 欧阳谷见了王承礼,眉头微皱,使劲儿抽回了手臂,道:“府局副有事说事,不要这样抓着我。” 王承礼左右卡了看,道:“这里方便吗?不如去你办公室?” 欧阳谷板着脸,“这里没什么不方便的。” 王承礼急得要死,也顾不得许多了,直问道:“那姓白的女生究竟有何背景?今日李倧成、张元被调查是否与昨日之事有关?” 欧阳谷想起昨夜锦衣卫来家中叮嘱的话,便羊作犹豫了下,随即才一叹道:“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了。那白月魁乃是武诚伯与武英伯的义妹,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欧阳谷便快步离开校场。 王承礼则呆在原地,喃喃道:“竟然是李岩、红娘子的义妹?怪不得,怪不得···可是这俩人的义妹为何会在华阳一中上学呀,而且之前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如果自己屁股底下是干净的,王承礼倒也不怕得罪李岩、红娘子,毕竟这两人属于军队系统的勋贵,无法直接影响到巡警体系。 可问题是,他屁股底下不干净呀! 正文 第744章 廉政风暴,南洋扩土! 王承礼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想到锦衣卫可能正在查他,他是茶不思饭不想,六神无主。阑 偏偏这时候王允恭又来找他。 “爹,县巡警局那边只给了我三天时间,说若三日内我还未按要求给白月魁道歉,进行赔偿,便要拉我去坐三日监。” 王承礼闻言回过神。 想起如今的灾祸都是由这个儿子引起的,不禁怒从中来,脱下鞋子就往王允恭身上打。 “我打死你这个坑爹的兔崽子!上个学不好好上,非要去堵人家女学生···” 王承礼下手可不轻,那是真疼呀。 王允恭吓得满院子跑。阑 边跑边哭喊,“娘,救命呀,爹要打死我···” 李氏闻声赶来,瞬间变身泼妇,跟王承礼拉扯起来。 “我跟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打死他,先打死我好了!” “你以我我不敢打你吗?他闯出今日的祸事,都是你惯的!” “就我惯了,你没惯?” 一时间,王家闹得是鸡飞狗跳,不仅家中雇佣的仆人、婢女偷偷议论,就连左邻右舍都跑出来看热闹。 好在这种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阑 因为御使登门了。 “王承礼,有人举报你徇私枉法、贪污受贿,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承礼跟着政监局的御使走了,王家终于安静下来。 但很快就传出李氏的痛哭声··· 王承礼、李倧成、张元等人接受政监局调查,并坐实罪名,得到惩处之后,都察院在朱媺娖的旨意下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行动。 随后的一两个月,一场廉政风暴出现在大明二十四省。 一时间官场震动,不知多少贪赃枉法的官吏被揪了出来。阑 罪名大的,直接判了个斩首;罪名轻的也丢官罢职,或是降职罚银。 但多数贪官污吏,都被流放到云中、宁绥、甘肃青海地区这等北疆,充作苦役。 为什么不流放南疆? 如今南海省已经出现了移民热潮,许多百姓等不及官府组织,就自发地通过民间组织进行移民,根本不需要朝廷流放罪囚过去。 经历了这场廉政风暴,大明官场顿时为之一清,二十四省各衙门官吏几乎变得比昭武前三年还要廉洁奉公。 百姓们则对此事拍手叫好,恨不得大明每年都能有一场廉政风暴。 但作为统治者,朱媺娖要掌握好大明帝国这艘庞大的船只,必须得注意方方面面,不可能只顾着优化某一方面。阑 如廉政风暴,影响也不全都是正面的。 这天晚上,朱媺娖坐在床上,便跟郝光明谈起了廉政风暴的负面影响。 “根据内阁及下面各衙门的反馈来看,这场廉政风暴虽然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让各省各衙门官吏变得更加奉公守法了。 却也有不少官吏,在此之后做事变得畏手畏脚,使得地方很多政事的处理效率变慢了些。 得亏有优化版考成法敦促着,不然怕是一些衙门都能停摆。” 郝光明其实对官场了解得并不多,只能通过他的一些见闻提点建议。 他道:“在我们这边,其实懒政、怠政也是要挨处分的。当然,懒政、怠政并没有那么好辨别。阑 因此,我觉得大明在严格落实优化版考成法的同时,也要尽量提拔有为官员,争取让每一个有为官员都能升官,得到合适的任用。 这样就能带动整个官场,形成良好的风气,官吏的贪污腐化便会更少、更慢。 除此之外,自然是再进一步提高官吏薪资待遇了,使外界贿赂他们的成本变得更高,也能减少贪腐的出现。” 朱媺娖听得微微点头。 她登基后,在革新朝廷各部门架构时,就提高了大明官吏的薪资待遇。 如今昭武朝官吏薪资水平,平均是崇祯朝的五倍。其中少数职位,薪资更是以前的十几倍! 再加上昭武朝官吏增加了很多,如今官吏俸禄其实已经是大明在军费之外的第二大支出。阑 得亏如今大明朝廷每年除了田赋之外,还能征收到上亿商税,同时各官营厂、公司等企业,每年也能盈利上亿。 否则真未必能支撑得了大明朝廷如今的巨大花销。 一阵沉默后,朱媺娖又叹道:“这场廉政风暴不知能让大明官场清朗几年。” 郝光明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道:“网络上有个鼓励御使进行廉政工作的方法,不知具体是否可行,我说出来你参考下吧?” “相公快说。” “很简单,就是将官吏贪污的小部分赃款奖励给查出该贪官的御使。若有提供证据的、或者实名举告的,同样可以获得一小部分赃款。” 朱媺娖听了先是一喜,随即却不禁皱眉道:“这样会不会让监察人员为了谋财弄出冤桉?阑 还有,若是有人丧心病狂,为了获得官府大比赃款,故意贪污,使得举告人得利,又该怎么办?” 郝光明道:“你说的这两种情况确实可能出现,但概率应该很小吧?我觉得不能因噎废食。如果你真觉得我刚才说的点子好,也可以再想出补充之法嘛。” 朱媺娖听了思考起来。 郝光明见她眉头微蹙的样子,有些心疼。 恰好这时,外面放起了烟花,几乎连绵不断,映得夜空色彩斑斓。 郝光明便下床,道:“新的一年到了,老婆,我们一起迎新年吧?” 朱媺娖听此,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当即应了声,跟郝光明一起下楼,准备按照这里的习俗迎新年。阑 到了一楼厅中,烟花稍停间,两人便听到朱媺姕卧房中传出的声音。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笨,上路来人没看到吗?还有打野,你在干嘛呢?那么近不支援?” 一听朱媺姕说话气急败坏的,两人就知道朱媺姕在打王者。 平时,朱媺姕是不会这么晚还在打游戏的,但今天除夕,朱媺娖便准许她放纵一晚。 毕竟在这边过年,朱媺姕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出去玩。至于去大明那边,因为有暗卫、护卫跟着,她也无法放得开。 所以,朱媺娖准许朱媺姕熬夜玩游戏,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而且朱媺姕在家玩游戏,夫妻俩也放心。阑 ··· 昭武七年,正月初八。 大明朝廷各衙门刚开衙,吕宋方面就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去年下半年南洋水师及南海、广东、福建三省部分卫戍军的联合练兵行动,在昨日,西班牙在米沙鄢群岛的最后一处据点被攻取。 】 至此,西班牙殖民者又失去了大吕宋群岛的米沙鄢群岛区域,只剩下棉兰老岛区域及苏禄群岛。 大明则在南疆又扩土数万平方公里! 南洋有多富裕,去年一年百姓们通过南洋移民的书信、相关新闻报道,乃至亲自回来招人的移民,已经有了不少了解。阑 因此,当大明报报道出此消息,官绅军民听了无不欢欣鼓舞。 许多百姓将过年时没放完鞭炮、烟花拿出来放,更有敲锣打鼓、舞狮玩船庆祝的,一时间热闹劲儿直追过年! 武英殿中。 朱媺娖却是在看着大吕宋群岛的地图,思考着要不要在米沙鄢群岛再分封一位藩王··· 正文 第745章 秦王就藩,蒸汽纺织 将潞王分封出去后,朱媺娖曾让宗藩学校那边对一众等待分封的亲王进行问卷调查,了解他们对分封之地的想法。阑 发现并非所有藩王都想要分封到容易开疆扩土的新大陆去,也有部分“小富即安”的,希望如潞王般分封到大明海外疆土边缘或海外疆土内部的。 再考虑到等待分封的亲王毕竟有二十好几个,其中有的年龄都过四十了,没多少时间去等,朱媺娖便决定在米沙鄢群岛再划出一块封地来。 经过与群臣商量,最终选中了内格罗斯岛。 该岛屿在米沙鄢群岛区域西部,位于班乃岛与宿务岛之间,东西宽40~80公里,南北长216公里,面积则有1.27万平方公里。 其跟大明某些省下州面积差不多,朱媺娖当然不会全划分给藩王,而是在其北部划出方圆百里之地——大概就是该岛屿偏北边的一小半了。 朝中定下分封一位藩王于内格罗斯岛后,宗藩学校这边很快便组织了一次资格考试。 最终秦王朱存釜(加木字旁)考中头名,获得这次分封资格。阑 ··· 醉仙楼。 这一日,获得分封资格的朱存釜在此举办宴会,招待其他亲王,或者说同班同学。 “恭喜呀,秦王。” “南洋可是个好地方,这次想获取分封资格的人可不少呢,没想到被秦王你摘得头名。厉害呀。” “秦王,没多久你就要去南洋就藩发财了,今日这桌酒宴可不能小气。” “···”阑 与前来送礼吃饭的亲王一个个说了话,待所有人都基本到齐,朱存釜才松口气,揉了揉有点笑僵了的脸,一时有点恍忽。 他今年已三十六岁了,在一众藩王中不算年长,也不算年轻。 虽然继承了秦王爵位,可实际地位并不高。 他原是上任秦王的庶四子,母亲实际是王府侍女,只因上任秦王酒后一时宠幸,才怀上他。 按正常流程走,秦王的爵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 奈何秦王一系昔日遭到闯军屠戮,子弟四散,他上面两个继承了秦王爵位的兄长先后暴毙。 他逃到秦岭中避难,却为孙守法所获,于是让他继承秦王爵位,拉起秦王大旗以抗顺、抗清。阑 后来孙守法归于当今天子麾下,他这个临时袭爵的秦王竟然也得到了朝廷承认,成了真正的秦王。 不过,跟潞王等一些逃到南边避难,或是本就在南边就藩的藩王相比,他是真的一穷二白。 来到南京后,连服侍的侍女、宦官、王府管事,都是朝廷安排的。 至于钱,也只有这几年积攒下的几万两俸禄。 他虽然也曾想如唐王、鲁王、桂王等,选择分封到辽阔的新大陆去,好在将来开疆扩土,打下一个更大的封地。 可他知道自身才能一般,没什么资本,且年龄也不算小了,才在此番考核中尽全力争取头名。 不成想竟然侥幸中了。阑 ‘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呀。’ 即便算上向朝廷借贷的十万两白银,他手上也才十几万两银子,想要如潞王般靠大把撒银子发展封地恐怕不行。 好在朝廷派来的长史给他支了招——既然没办法像潞王领一样靠撒银子大发展,那咱们先小打小闹,慢慢发展积攒家底。 反正他的秦王领也算是在大明海外疆土之内,周边不算太危险。 想到这里,朱存釜心中轻松了不少,当即又挂上笑容,进去招待一众亲王··· 昭武七年。 正月十八。阑 朱媺娖带领一众军机大臣及数名未入军机处的阁臣,到南京棉纺厂、南京丝织厂视察。 其中视察南京丝织厂是顺带的,主要是视察棉纺厂。 因为南京棉纺厂在今年用上了一整套成熟的蒸汽纺织机器! 如珍妮细纱机、飞梭等在使用蒸汽机前就能提高纺织效率的技术,朱媺娖早在昭武二年就拿了出来,这几年已经推广到大明各地。 大明南方纺织业原本就很发达,其中又以松江府为最。 早在十年前,也即是崇祯年间,松江布(又称南京布等)便远销至英国,甚至影响到英国的纺织业。 当时江南作坊虽然多数还在使用足踏的三锭、五锭纺车,却也有大作坊使用水力纺车。而根据《农书》记载,早在南宋末年,便发明了能同时纺30多根棉纱的水力大纺车。阑 所以,当珍妮机、飞梭推广开后,江南的大工坊主便自发地将水力与珍妮纺织机、飞梭等结合了起来,令江南纺织机械水平进一步提高。 最后,一些工坊主便又自发的扩大工坊规模,实际成为小型纺织工厂。 这使得家庭式棉布纺织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成为事实。 再加上当下大明家庭纺织仍以丝织为主,棉布纺织较少,朱媺娖便在去年从郝光明那里弄来了一整套成熟的蒸汽棉纺机器技术,交给密造局研制。 南京密造局如今人才济济,又是参照一整套的成熟技术进行制造,便在几个月内将其完成。 之后便是交给南京机器制造局生产——这个环节占用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因此到今年开年,南京棉纺厂才用上这一整套蒸汽棉纺机器。 ···阑 袁继咸等人跟在朱媺娖銮驾之后,看了眼棉纺厂那十几根耸立的烟冲,皱眉嗅了嗅带着煤烟味儿的空气,便进入了南京棉纺厂。 来到棉纺车间,不论是袁继咸、黄道周、解学龙等文臣,还是出自军务院的李岩、叶廷桂、朱大典,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面露震惊之色。 只见阔大的织布车间中,好几排以钢铁为主要材料的巨大织机在不停歇地运作着。 一个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女工仿佛定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双手随着机器在不停忙碌。 这些大臣,不论出身高低,年龄大小,基本都见过纺织之事。因为纺织就如同种田一般,是百姓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项事务。 所以,他们对纺织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然而,眼前棉纺机器的表现却颠覆了他们对于纺织的固有认知。阑 ‘以前百姓手工纺织,所织布匹大多两尺二,最多也不过三尺三,而眼前这蒸汽织机所织布匹竟可宽达丈许!’ ‘简直匪夷所思!’ 解学龙则看着布匹在女工的操作下,从织机中以可观的速度在延长,心中下意识对比起手工织布的效率来。 ‘据我所知,以松江棉布为例,寻常熟悉纺织的妇女,即便每日出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用来织布,也不过能织一米左右。 一匹布约有十三四米(三四丈),故寻常妇女需要十天半月才能织出一匹布。 即便是江南对纺织极为熟练的织女,用最好的投梭织机,挤压作息时间,也需要六七日才能织出一匹松江布,且宽度大多只有两尺多。 可眼前这蒸汽织布机,织布宽丈许不说,其以这般速度,怕不是一个白天便可织造十米以上?!阑 如此算来,一名女工用蒸汽织机一日所织棉布,怕不是顶得上以前一名织女辛苦一个多月?!’ 正文 第746章 工业化妨碍民生?落后就要挨打! 朱媺娖看着仿佛永不停歇的蒸汽织机,以及在织机前认真而麻利工作着的女工们,却是露出了笑容。阑 她并没有进去细看,打扰女工们的工作,在最外面的大走廊看了会儿,便道:“走,我们再去纺纱车间看看。” “是,陛下。” 负责领路的棉纺厂厂长应了声,就在前面带路,领着朱媺娖等人来到了纺纱车间。 棉纺织主要分为轧、弹、纺、织四个步骤。 所以这座蒸汽棉纺厂也分为四大车间,且所用皆是蒸汽机械。 此番,棉纺厂厂长是从最后一道工序带着朱媺娖等人参观的。 经过织布车间的震撼,袁继咸对后面所见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可来到纺纱车间后一看,仍觉震撼。阑 只见车间中蒸汽纺车一排排的安置着,每台纺车上都有上百个纱锭在女工的看顾、操作下不断变大、变粗。 如此情景,让解学龙又不禁跟他所知的寻常百姓纺纱过程相对比。 ‘如今民间多用脚踏纺车,一次可纺三锭,少数一次可纺四锭、五锭。 而在一些脚踏纺车尚未推广到的地方,还在使用手摇单纺车,一次只能纺纱一锭。 如此一比较,手工纺车在这蒸汽纺车面前完败呀! 即便是民间罕见的水力大纺车,一次可纺三十几锭,与蒸汽纺车相比亦是大大不如。 更被提这蒸汽纺车纺纱速度明显更快,若换人操作,更可日也不歇!’阑 另一边,路振飞则想法与看待此事的角度又有所不同。 ‘宋末便有水力大纺车可纺纱三十几锭,比这蒸汽纺车其实并不差太多。 然而到了我大明立国后,水力大纺车几乎绝迹,到了万历年间才又被人启用。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投梭织布机每日织布有限,纺纱太多根本用不了,自然也就没多少人费力去造那水力大纺车。 方才观那蒸汽织机织布速度如此之恐怖,我还担心纺车生产纱锭是否跟得上消耗。如今见此情景,才知道蒸汽机亦可使纺纱更快、更多。 如此一来,想必那后面的轧棉、弹棉两步,必然也是用机械提高了效率的。’ 在参观了纺纱车间后,朱媺娖与众臣又参观了弹棉车间、轧棉车间,果然又瞧见了不少堪称奇思妙想的机械。阑 虽然并非每种机械都是以蒸汽机带动,可这些机械组成一整条生产线,却是令女工将棉花变成棉布的速度是手工生产的几十倍! 见到官营的南京棉纺厂有如此高的生产效率,按理来讲是一件让大明君臣高兴的事。 然而从棉纺厂出来后,却有不少大臣都紧皱着眉头,面带忧虑之色。 朱媺娖才坐上御用四轮马车,袁继咸就忍不住到车窗外进言。 “陛下,臣有要事奏禀!” 朱媺娖大概知道袁继咸要说什么,便道:“有什么事等回了紫禁城再说吧。” 袁继咸无奈,只能退下。阑 不过,等回到南京紫禁城后不久,袁继咸、黄道周、解学龙等一众阁臣便都来到武英殿求见。 待众臣进入武英殿后,朱媺娖主动道:“诸卿可是要议棉纺厂之事呀?” “却是此事。”袁继咸道,“陛下,今日我等观南京棉纺厂,一女工借助蒸汽机械一日所产棉布竟超过一熟练织女一月忙碌所得。 此事乍看于朝廷有利,可若是推广开来,必然会令百姓手工织布无利可图,乃至无法售卖。 我大明寻常人家妇女皆以织布补贴家用,甚至以此为生,若此道堵塞,岂不是让众多百姓都少去一块收入? 故臣恳请陛下下令禁止棉纺、丝纺等纺织工厂、工坊使用蒸汽机等有碍百姓谋生的机械!” 听袁继咸讲完,朱媺娖神色丝毫不变,完全看不出喜怒。阑 她没急着表态,而是问:“诸卿可都是与元辅一般想法?” 李岩等人没来,此时就是七位阁臣在。 听朱媺娖询问,解学龙、何应瑞相继站起来,表示赞同袁继咸的提议。 接着,马士英却道:“发展科技,以科技提升我大明生产力,乃至科技兴邦,是陛下与我等议定的国策。 如今南京棉纺厂用上了蒸汽织机等机械,每日生产棉布是手工纺织的数十倍。 这些布匹销往海外,获利必巨,首辅却因为其有损百姓收入就提议禁止,未免太极端了吧?” 户部尚书何应瑞跟着起身道:“臣亦认为官厂织布效率高是好事,不该禁止。”阑 之后,朱媺娖及袁继咸等人的目光就投向了黄道周与路振飞。 黄道周闭着眼睛,似乎没准备就此事发言。 路振飞在众人注视下,不得不起身道:“陛下,这南京棉纺厂的机械若大行其道,确实如首辅所说,会有损小民生计。 不过,如今我大明战舰、火车要用蒸汽机尚且需要排队等候,想要多造这类蒸汽织机、纺车等,恐怕需要不少十日吧?” 听了这话,朱媺娖终于露出笑容,道:“不错,就南京棉纺厂这套机械,是南京机器局用了四五个月才造出来的。”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才接着道:“朕在蜀中监国时,便立下誓愿,待靖平内乱之后,便要让大明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何谓好日子?首先得让百姓有的吃、有的穿,乃至吃得饱、穿得暖。阑 因此,这几年朕虽然调遣军队南征北战,却一直都关注着民生。如此,又怎会让朝廷与小民争利呢? 所以,诸卿大可不必担心这南京棉纺厂会破坏小民生计。 其一,朕目前并无强行推广这一套机械的想法;其二,以我大明目前的工业基础,想要推广,怕也需要许多年的功夫。 不过纺织行业工业化却是未来的趋势,今日带众卿过去视察、参观,便是希望众卿能有个心理准备,好与朕一起迎接工业化所带来的种种利好与不利。 现在大明是有许多百姓家需要妇女织布补贴家用,乃至以此谋生,但难道要一直这样吗?就不能有所改变吗? 诸位须知,世界一直都在变化,若我们怕麻烦,一直不愿意改变,不能进步,那么等其他国家进步了,我们就得受欺负,甚至挨打。 就拿这纺织业来说,如今是我大明能生产许多好布匹,销往海外诸国,使得朝廷及百姓都获得巨利。阑 可要是我们一直不变,等将来其他国家能生产出比我们更好、更便宜、更多的布匹,是不是会反过来倾销到我们大明? 到那时,可就是朝廷与百姓双双受损呀。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百姓遭受的苦难怕是要深重得多吧?” 听了朱媺娖这一番话,袁继咸、解学龙等人都紧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朱媺娖见快到下午六点了,天都有些黑了,便道:“此事诸卿可以回去好好思考,我们明日再接着议。” 说完,起身前往后殿。 袁继咸、马士英等立即起身作揖道:“恭送陛下!” 正文 第747章 八大水师,剑指东洋! 晚饭后。 朱媺娖在三楼郝光明的工作间看他开翡翠原石,同时说着大明那边的事。 “相公,袁继咸他们应该会被我说服吧?” 武英殿那场会议进行时,郝光明在做饭,但他却通过蓝牙耳机听到了朱媺娖与阁臣们的发言。 此时一笑道:“放心,你都把道理讲得那么明白了,他们又都是些聪明人,会想明白的。” 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又叹道:“说起来,大明要展开工业革命,推进工业化,确实会让不少平民百姓失去原有生计,只怕到时候会有不少人骂我。” 郝光明道:“这天下不是每个人都懂道理,认知全面的。即便你做的是一件很正确的事,依旧会有人说你做得不对,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一些人的言论。 知道是对的,就勇敢去做,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咱们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了。 何况就大明这底子,搞工业革命怎么也不会出现历史上英国那般羊吃人的现象。 而且你还有后世几百年的经验可以借鉴,有众多科学技术可以用,只要拿捏好度,便是无痛工业革命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就比如说纺织业这块,我们之前不都讨论过吗?原材料上,一方面可以让西域大规模种植棉花,有备无患。 另一方面,可以向印度进口棉花——你们这时印度才是全世界第一产绵地,从我们查到的资料看,明末开始到清朝,神州都是从印度进口棉花以补贴棉纺原材料不足的。 大明现在海军实力也起来了,完全可以到印度洋去搞事,扩大棉花贸易的规模嘛。 销售市场方面,国内有一亿多百姓打底,这不比西洋各国强了很多倍? 东边可以去打开日本的大门,西边可以殖民印度——从印度进口棉花,纺织成棉布再销售给他们,挺好的。 最后,以大明如今棉布的品质,销往西洋各国都不需要武力开路。 你再注意控制下蒸汽织机等棉纺机械的推广速度,另外把丝织这块先留给百姓,用个十年时间让大明棉纺工业化,哪儿能出现什么大问题? 况且,从古到今本就没有完美的改革——就跟动手术一样,肯定会痛的。可你不能因为痛,就不处理病灶吧? 又或者像你今天在朝堂上说的,不能因为怕麻烦,不思进取,原地踏步,等着别人进步后过来压迫你、打你吧?”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心里勐然轻松,对于将要进行的棉纺工业化再也没了忧虑。 次日,朱媺娖再次与阁臣们讨论这一问题时,袁继咸等人果然不再反对,只是询问要如何缓解棉纺工业化与百姓中相关从业者的矛盾,以及棉布产量上来后的销售市场问题。 朱媺娖将昨日郝光明的一些言论说了,袁继咸等人的忧虑便也减轻许多。 等到后面棉纺工业化进行时,一些百姓失去部分财源乃至生计是必然的的,但朝廷可以给他们创造其他就业岗位嘛。 后世国家改革有摸石头过河的,甚至有摸黑前进的,咱大明前面几百年的路都明明白白的,有啥不敢搞的? ··· 昭武七年,元月末。 朱媺娖接连发出数道圣旨,对军队体系进行了一番不小的动作。 首先是在军务院下,海军都督府之外再成立陆军都督府。 陆军都督府则又下辖禁卫军总署、边防军总署、卫戍军总署等部门。 以开原县公黄得功担任陆军左都督,以武英伯红娘子担任陆军右都督。 黄得功的公爵是在甘肃、青海大战之后因功晋升的,因其原籍辽东三万卫,昭武在辽东设府县后,该地为咸平府府治开原县,故封其为开原县公。 除此外,黄得功还兼任边防军总署长官,红娘子则兼任禁卫军总署长官,以南川乡男马科为卫戍军总署长官,皆简称总长。 海军都督府依旧以南安侯郑芝龙任左都督,右都督暂且虚置。 之后便是对大明内河水师及海军的改编及定制了。 废除原来各省水师之制,皆归入海军都督府下黄河水师、长江水师、北海水师、东海水师、南海水师、南洋水师、西洋水师、东洋水师(太平洋为外语翻译而来,在明代称东洋)八大部。 各水师最高指挥官为提督,另以副提督一至数名协助之。 水师下辖舰队,如归入南洋水师的原水师第十一镇,按新制改名为南洋水师第一舰队,舰队长官依旧为总兵或副总兵。 舰队下辖分舰队,长官为参将或游击。 每支分舰队下辖舰船不等,舰长为千总、把总、哨长皆可,亦可统称为舰长。 所以,各个水师也会因所巡航海域大小、所担负任务轻重,下辖舰船不等。 第一次划分为黄河水师一镇、长江水师两镇、北海水师三镇、东海水师两镇、南海水师两镇、南洋水师三镇、西洋水师两镇、东洋水师三镇。 恰好将原来水师十七镇分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御林军青龙营在过去数年间,一直在水师各镇吸收精锐,目前将士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实际也是一镇的编制。 以每镇约一万两千人计算,大明现如今有二十万余水师将士! 除了对水师进行了大调动外,军务院还拿出了此前朱媺娖曾在监国时期短暂实行过的士兵分级制度。 朱媺娖登基后,在废除卫所制的同时,也实际停用了原来的大明军衔(如小旗、总旗、百户等)。 所以,如今大明将士都是没有军衔的,但获得爵位的门槛却降低了。 至于这次重新实行士兵分级制度,和军衔、爵位都没关系,纯粹是为了激励普通将士提升个人军事素养。 该军务院命令下,士兵将分为新兵、列兵、劲卒、锐士四个等级。 在新兵营训练者为新兵,通过训练进入各部队者为列兵,之后可以累功升为劲卒及锐士。 不过,将士只要不是新兵,不管是列兵、劲卒还是锐士,都不影响其被提拔为军官。 ··· 这一连串的军队变动之后,朱媺娖最关心的却是东洋水师的组建。 到了二月中旬,东洋水师首任提督郑彩,及以总兵之职兼任副提督的阎应元,来到南京面圣。 “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礼毕,朱媺娖直接问:“太平洋水师如今已经整编好了吧?” 郑彩恭敬地道:“回禀陛下,已经整编好了。” 郑彩在弘光时期是郑鸿逵所领镇江水师副总兵,后郑家彻底归附朝廷,郑彩依旧在水师任副总兵。 直到郑鸿逵被调去担任南洋水师提督,他才被提拔为水师第七镇总兵,驻守靖江,负责苏淞常一带的水域安宁以及一些军资运送任务。 至于阎应元,此前带领青龙营部分舰船在南洋历练,跟着郑鸿逵参与了收复东蕃岛之战、攻取吕宋、米沙鄢之战,累功升职为青龙营副总兵。 但之后御林军青龙营用武之地怕是不多,朱媺娖便将其外调到太平洋水师。 御林军将领外调,依例升一级,阎应元于是就成了总兵官。 事实上,阎应元才是朱媺娖心中最理想的东洋水师提督。 这首任提督之职给郑彩,不过是因为阎应元资历还差点,以及看中郑彩在郑家多年负责通商日本的经验而已。 而朱媺娖组建东洋水师的首要目的,便是扩大与日本的通商,乃至租借港口。 然后便是依据她从后世弄到的航海资料,探索大明经北太平洋至北美洲航道,为大明开拓美洲保驾护航。 正文 第748章 任务 朱媺娖道:“既然整编好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便好好准备一番,争取在三月上旬启程前往日本。 至于具体需要做哪些准备,去了日本又该做什么,你们去找锦衣卫北镇抚司以及军务院了解一番便知。 好了,若无别的事,二位便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郑彩、阎应元应了声,便一起退出了武英殿。 走了一段,郑彩便道:“皕亨呀,要不我们先去军务院看看?” 郑彩虽然是郑芝龙侄子,却是天启五年(1625年)便跟随郑芝龙下海经商(做海盗),如今已45岁了。 常年的海上生涯,让他一张脸变得沟壑纵横,头发也有几丝斑白,显得颇为沧桑,因此看起来像是五十几岁的人。 但他脸色红润,精气神很不错。 他知道天子十分看重阎应元,培养之意明显。因此,哪怕他的将职比阎应元高一级,言行之间也对阎应元颇为敬重。 】 阎应元也觉得先去军务院了解任务更好,还顺路,便应了声“好”。 军务院也在紫禁城中,就在武英殿西边,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 进去后,两人直接到统筹处——李岩、叶廷桂、朱大典、红娘子、马科这几位军务院大老平时都在此处办公。 不过,此番两人过来,却只见到了李岩、叶廷桂、朱大典。 “你们是来了解东洋水师前往日本任务的吧?来,到这边坐。”李岩言语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一点军机大臣的架子,示意两人坐到他办公桌的对面。 不过郑彩、阎应元并没有忘记礼数,向三位军机大臣行了个军礼,这才坐下。 郑彩道:“李督理妙算,我们确实我为了解任务而来。” 李岩一笑,从旁边的一摞公文中拿出了份文件递过来,道:“你们先看看这个。” 两人并不意外,接过文件就一起翻着看起来。 如今大明上下都养成了习惯——凡事都先通过文件进行说明、交代,若看完文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再详谈。 文件内容并不算多,不一会儿两人就看完了,却不禁面面相觑。 因为文件中给东洋水师的任务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协助外交官与日本进行谈判,签订一些条约。 然而条约的内容却很不简单。 大概可分为三条: 其一,是要让日本在长崎之外,增开江户、下关、仙台等通商口岸,扩大两国之间的贸易。 其二,则是允许大明在江户、长崎设立租界,并派驻外交官员。 其三,允许大明在九州和虾夷岛南部各租借一个港口作为远洋中转地。 郑彩早年在郑氏便是负责往来日本贸易的,因此对日本了解颇多。 看完之后,他不禁问:“日本德川幕府虽然已实行闭关锁国之策十几年,但主要是针对葡萄牙、西班牙等传播天主教的西洋国家。 其对我大明、朝鲜、以及传播新教的荷兰,仍准许通过长崎港口进行通商。莫非如此还不够?” 李岩道:“郑将军常年在水师中,不了解民生经济很正常。 过去几年,我大明纺织业、造纸业、瓷器等均有长足发展,因此需要向海外出口更多货物才可以获得足够的利润。 日本只开放长崎一个港口,每年货物吞吐量有限不说,很多货物的贸易还都受幕府把持,并不利于我大明扩大贸易量。 如此,自然得让他们多开几个港口,将贸易条件也放宽松些。” 郑彩听了微微皱眉。 这件事在他看来,对郑氏并不是那么有利。 因为在过去几十年中,大明与日本的商贸大部分都是被他们郑氏把持着的。 虽然如今郑氏彻底投靠了朝廷,还合作组建了大明糖业公司,共同获取糖业的巨大利润。 但对日本商贸的利润在郑氏集团每年的收入中仍占据不小的比例。 并且,他们郑氏与日本搞商贸并非是通过官方渠道,而是以走私为主。 若按朝廷这般做,增加官方的通商口岸,扩大官方贸易,那么通过走私渠道的贸易市场必然会受到挤压。 这样一来,他们郑氏在日本的贸易利润定然会下降··· 想到了这里,郑彩却并没有再对此任务提出疑问。 如今郑芝龙以南安侯之爵任海军都督府左都督不说,郑森也在秘书处这等大明枢要之地,两人多半是知道朝廷决定的。 他们作为郑氏当代家主和下一任家主都没说什么,他这个比较靠边的人又何必忧虑呢? 何况以朝廷如今的威望、实力,郑氏便是对此事不满意,又能如何? 别的不说,便说如今这海军都督府下辖的八大水师,看起来其中有不少将领都出自郑氏。 可若是他们郑氏要反抗朝廷,这些出自郑氏的将领怕是没几个会跟随,甚至连他们郑氏子弟都有人反水倒向朝廷。 至于说暗中使坏,阻碍朝廷的事,那就有些愚蠢了。 暗中使劲儿能达成几分先不说,一旦被查出来,就等于给了朝廷打压郑氏的理由。 如今郑氏在大明已然是顶级豪门,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 要是给了朝廷打压的借口,那些眼红的人定然也会围上来撕咬郑氏身上的肥肉。 那时郑氏可就难受了。 郑彩思考着这些时,阎应元开了口。 “这在九州和虾夷岛租界港口是为了何事?莫非是要让我东洋水师探索前往美洲大陆的航道?” 李岩听了一笑,赞道:“皕亨不愧是陛下经常赞许的良将,这一猜就中了。 不错,朝廷是有意开辟通往美洲的航道,但并不是让东洋水师去——那样风险太大了。 只需从东洋水师中组建一支远洋探索分舰队即可,待分舰队依照陛下所给的资料,探好了航道,东洋水师再去美洲也不迟。” 听了这话,阎应元一双丹凤眼不禁冒出摄人的精光。 自从进入青龙营成为水师将领,他对美洲新大陆的事可没少了解。 毫无疑问,美洲是一块无比广阔、富饶的新大陆,如今西洋各国都在那里争夺地盘、资源,以滋养本国。 大明既然要参与到大航海之中,那么美洲必然是大明水师的主要舞台之一! 正文 第749章 康熙名臣组队,东洋水师出海! 晚饭后。濗 郝光明又在三楼工作间练习开翡翠。 去年十月份他跟曾天宝去瑞丽买回来的那批翡翠全赌料已经快开完了,如今不仅开翡翠的技艺大有提升,实践出真知下对赌石的了解也更深,勉强算是入了门。 他买的这一批全赌料开完后估算下来自然是亏的,却也没亏太多,也就亏了个一百来万的样子。 他准备在炎夏到来前出手一批大明的翡翠,之后跟曾天宝去一趟平洲的赌石市场,再购进一批赌料。 朱媺娖在旁边看了郝光明一会儿,便下楼拿来了一份文件。 “这是拟定好的美洲远洋探索分舰队主要官员、将领名单,你看下,挺有意思的。” 郝光明正好累了,便停下接过文件看了起来。濗 很快他就变得神情古怪,最终笑道:“可以啊,这舰队里竟然大半都是历史上康熙朝的名臣名将,你故意的吧?” 朱媺娖也笑起来,竖起玉葱似的食指,道:“不算完全故意,就故意那么一丢丢吧。” 分舰队指挥官是明郑与康熙时大名鼎鼎的施琅。 说起来,施家也算是郑氏集团的一个小派系,因为施琅族叔施天福(又名施福)很早就跟着郑芝龙,成为郑氏的重要将领。 施琅算是小地主出身,小时候学文不成就去学武,后来习得一身不错的武功和兵法。 1638年,才十七岁的他便投奔族叔施天福,成为了郑芝龙的部将。 后世历史上,他先随郑芝龙降清,后又降郑成功,之后却因与郑成功发生矛盾再投清,帮助康熙收取了东蕃岛。濗 此世,他自然是没机会反复的,在郑家彻底归顺大明朝廷后,他便一直老老实实的当着大明水师将领。 之前被军务院调到了黄斌卿麾下。 八大水师组建后则被调入东洋水师为参将,现在则被委任为远洋探索分舰队指挥使。 施琅这个指挥使算是分舰队军事一把手,军事二把手及政务一把手则是军政员的升级版,监军。 】 这位就更有名了,乃康熙名臣于成龙! 其为山西永宁州人,1617年生,崇祯十二年(1639年)参加乡试,痛陈时弊、直抒胸臆,只勉强中了副榜,成为贡生。 举人、贡生也是能做官的,而且当时大明官员还挺缺,于成龙便被授为某县典史。濗 但于成龙感觉当时官场太昏暗,难有作为,就以老父年迈需要赡养为由,辞去了做官的机会。 历史上,到了清朝他虽然多次参加科考,却等到1661年才从国子监结业,获授县令,开始了官场生涯。 那时他已经45岁了。 此世,于成龙却因为朱媺娖的科举改革在昭武五年便得中进士,而后以优异成绩在南京政事学院毕业,先后在户部、吏部实习,最终被调入南洋水师为军政员。 因在任上表现优异,这才便被推荐为远洋分舰队监军待选人员之一。 本来以于成龙的资历,就是充人数的,被提拔为监军的可能性比较小。 但朱媺娖看到他的名字,便御笔特批,将其选上了。濗 分舰队的参谋则是历史上另一位在康熙收取东蕃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名臣,姚启圣。 这位是浙江绍兴人,1624年生,三年前通过特招进入军务院的。 其在大明新军中为参谋已有两年多,且就是负责海军方面事务的,也累积了一些功劳。 朱媺娖便将其调任为分舰队参谋,相当于边防军营参谋。 分舰队的后勤官余国柱、书记官刘子壮以及外交官李仙根,都是后世历史上颇有些名气的康熙朝大臣。 分舰队的指挥同知,则是游击阮进。 这位原是张名振麾下水师将领,历史上在海上以少胜多大败清军水师,算是个天赋很不错的水师将领。濗 最重要的是他并非出身郑氏——任其为分舰队军事二把手,可以很好地平衡舰队人员成分。 此外,舰队的舰长有好几位都出自后世历史上郑成功麾下抗清将领,如万礼、甘辉、陈辉、周瑞、施显等。 但这些人就不是朱媺娖故意调进来的了。 一则水师将领确实有不少出身郑氏;二则后世郑成功麾下将领主要就以福建人为主,其次浙江人。 如今大明水师中亦多是这两省之人,所以巧合这下,这些人便在分舰队聚到了一起。 ··· 三月,有两支船队先后从南京出发。濗 一支是秦王朱存釜的就藩船队,只有九百多人,却也乘坐了三艘大海船和几艘小海船,跟在几艘军舰屁股后面一起南前往南洋。 朱存釜就藩资金有限,定下了小打小闹慢慢积累身家的发展策略,这头一批带去内罗岛的人自然就不多。 其中亲军不过三百人,护卫五十人,官吏二十几人,剩下的五百多人便都是招募去开垦种田的百姓了。 这看着似乎不比潞王朱常淓第一批带去吕宋岛的移民差多少,然而朱常淓后续还在大明招募移民,朱存釜却是两三年内都不会再招人了。 可以预见,今后十年内秦王领的发展都要比潞王领落后一大截··· 另一支在三月下旬离开南京的,却是东洋水师的部分舰船。 其在长江入海口汇合东洋水师其他舰船后,便浩浩汤汤地向日本方向驶去。濗 东洋水师有三个舰队的编制。 其中水师提督所在的舰队为主舰队,配备一艘省字号铁甲战列舰、三艘府字号铁甲战列舰、以及三艘县字号铁甲巡洋舰、六艘风帆巡洋舰。 其中省字号战列舰相当于西洋二级战列舰,以省名为前缀;府字号相当于三级战列舰,以府名为前缀;县字号则相当于荷兰的四级战列舰,也即是其他国家的巡洋舰(轻型战舰),以县名为前缀。 必须一提的是,上述战舰都装备了或大或小的蒸汽机及螺旋桨,也即是都属于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舰。 至于剩余两支舰队,除了没有省字号铁甲战列舰,其他舰船配置跟主舰队一样。 除了这些主力战舰外,必要的各类小艇自然也是配备了的。 因此,整个东洋水师有二级战列舰1艘,三级战列舰9艘,巡洋舰27艘!濗 共37艘主力战舰,其中铁甲舰高达19艘! 带着这样一支强大的水师驶入海洋,可以说东洋水师的每位将领、士卒,都热血澎湃、斗志昂扬,恨不得早一日抵达日本,耀武扬威! ··· 神奈川,横滨。 四月的早上阳光明媚,海风腥咸。 健次郎像往常一样,驾驶着他祖传的舢板和几个伙伴出海打渔。 连续下去几网,所获却远不如他的期望,这让他不禁叹气。濗 ‘要是一直收获这么少,今天交了渔税可又剩不下多少钱了。’ 正感慨着,他就听见大侄子传来一声惊呼—— “叔叔,那边来了好多大船!好像还有不少烧起来了!” 正文 第750章 舰过横滨,将军病危 健次郎抬眼眺望,果然瞧见远处海面上出现一大片船帆,以及一道道黑色船影。 与没什么见识的侄子不同,他在海上讨生活一二十年,一眼就看出那些船不是一般的大,多半比他年轻时见过的红夷大帆船还要大!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如云船帆中有几十道乌黑浓重的烟柱。 这让健次郎也看不明白了。 ‘难道来的是其他夷人大船,还在海上打仗,把船烧起来了?’ 虽然很好奇是怎么回事,健次郎却没准备在这里呆着观望,而是招呼道:“夷人的船来了,都快快的收网,回去!” 这片海面的其他渔民此时也都纷纷收网,驾驶着渔船回往岸边。 同时,横滨的日本武官木村秀赖也注意到了海面上的舰队。 稍稍观望,他就大惊失色。 自十几年前,德川将军下令锁国,日本便只跟大明、朝鲜、荷兰在长崎通商。从那以后,鲜少有风帆大海船来江户这边。 至于幕府的战船,可比这些船小多了。 而此前他没收到上令,说有外国大帆船要过横滨。 这么多大帆船不请自来,多半没怀什么好意。 有此推测,木村秀赖不敢耽搁,赶紧招来一名心腹武士,急促吩咐。 “快!快马去江户告知将军,就说有夷人大帆船数十闯入江户湾!” “哈衣!” 这名武士应了声,便领了令旗,骑上一匹战马,离开横滨向江户方向奔去。 此时的日本马可不是后世的东洋马,矮得很,如果是阎应元那种身材高大的骑上去双脚得拖地。 好在此时的日本武士个子大多都矮,超过一米六的都少见,骑着矮马倒是正合适。 木村秀赖派出了信使,便又带一群武士到港口观望。 去发现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那些之前看着还颇远的大帆船已然快到横滨正东的海面上。 同时,他也看清楚了这些大帆船的样子。 “天啊···” 一时间,木村秀赖和身边的武士们都不禁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满脸惊骇。 好不容易回过神,武士们就七嘴八舌地低呼着议论起来—— “好大的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我曾在长崎见过红夷的战船,本以为那已经是世上最大的船了,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更大的!” “你们看,那些乌黑的船居然反射阳光,好像是批了一层铁皮?” “就是批了一层铁甲,而且是精铁!我以我铁匠祖父的名义保证,我绝不会认错!” “铁甲船也能浮在海上?!” “···” 与身后的武士们不同,身为旗本的木村秀赖最先关注的却是那些乌黑怪船上的旗帜。 虽然离得仍有点远,但他是隐约看到,那些旗帜上的似乎是汉字! 而其中最大的一面日月红大旗则让木村秀赖彻底确定了这些怪船的来处。 “大明,是大明国的战船···” 想到什么,木村秀赖声音都颤抖了。 ··· 江户。 这里最早因由豪族江户氏统治而得名,自扇谷上杉氏家臣太田道灌筑城于此,便一跃成为关东地区的战略要地。 不过其成为日本政治中心,却是在德川家康成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幕府之后。 如今江户作为德川幕府的统治中心有五十年左右,城市发展已经颇具规模。 作为贫民区的下町(类似城郭),以及作为贵族区的“山之手”都已成形。 下町中,许多小商小贩以及手工艺人在讨生活,又有一些低级武士、失去主家的浪人混迹其中,显得一片繁华。 港口处,具有此时日本航运特色的菱垣回船、樽回船等,成百上千的停泊着,或进出往还,为江户这座已有三四十万人口的城市输送着各种货物。 而在内城,直属于德川家的大名、旗本、御家人居住在一栋栋颇具特色的典雅木屋中,由他们的家仆伺候着,又有众多武士保卫着,都过得颇为舒坦。 事实上,在德川家康之后,经历了德川秀忠、德川家光两代英主的治理,如今德川幕府在日本的统治不仅稳固下来,权势相比德川家康时期也得到了更大的伸张。 如此,上至大名、下至乡野之民,日子相交以前的战乱时期自然好过了不少。 然而,德川幕府在这繁华的江户城中气氛却是颇为紧张,甚至带上了些悲痛。 因为当代家主德川家光已卧病在床数月,药石难治,每日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都很少,几乎要到了弥留之际。 最糟糕的是,如今竹千代德川家纲才十岁,看起来很难担当起征夷大将军的重任。 将军府邸外厅中,头发斑白、身材矮瘦的大老酒井忠胜紧裹着眉头,来回走动着。 因为今日一位从名古屋请来的著名医师正在为德川家光诊治,若是此人也无法,德川家光恐怕就真没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医师终于从里面出来,来到外厅。 酒井忠胜迎上去问:“将军病情如何?” 医师眉头裹成一团,摇头道:“病入膏肓,神仙难救啊。”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回答,酒井忠胜还是心不断往下沉。 随即他望了望周围,凑到医师耳边,低声问:“那你估计将军还能活多久?” 谈论这种事,哪怕是这位医师很有名,是诸多大名座上客,此时也很紧张。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竖起一根手指道:“怕是撑不过一个月。” 说完,这位医师就告辞,回往他在幕府内的住处。 酒井忠胜沉思了会儿,便回到他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所在。才坐下没多久,一门下家人就匆匆走了进来。 “大老,横滨木村秀赖快马传来急报,说有数十艘夷人大帆船闯入江户湾!” “什么?”酒井忠胜急站起来,险些将面前的矮桌带倒,“几十艘大帆船?可有信报?” “没有。”这家人摇头,“信使传的是口信,但若属实,后面应该会有信报过来。” 酒井忠胜来回踱了几步,随即站定了道:“几十艘大帆船?怎么可能?怕是那木村秀赖见识太少,大惊小怪了。” 作为德川幕府的“开国功臣”、三代元老,酒井忠胜在此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西夷、葡夷、荷夷他都见过,对这些西洋人的风帆战舰也有所了解。 就他所知,能称为大帆船的那种风帆战舰,一般夷人舰队中也没有几艘。 就比如近些年往来日本与南洋的荷夷帆船,基本都是武装商船,里面能有几艘轻型战舰就不错了。 倘若木村秀赖所言的大帆船是战列舰,那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夷人的轻型战舰,有几十艘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十几艘夷人轻型战舰加上几十艘其他武装商船一起来江户,却是有可能的。 只是夷人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来呢? 难不成是将军病重的消息泄露了,并且有人将这消息传给了夷人? 夷人认为有机可乘,这才派遣众多舰船威逼江户? 想到这里,酒井忠胜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二更。 晚安~ 【历史上,德川家光1651年四月二十一日病逝。】 (本章完) 正文 第751章 黑船临江户,鸣炮震海湾! 事情重大,酒井忠胜又一时想不明白,便派人去将如今幕府权重的两位老中松平信纲、阿部忠秋叫过来一起商议。 松平信纲生于庆长元年(1596年),原是武藏国忍藩藩主,后因战功转封为川越藩初代藩主。 其人在军中威望颇高,又是德川家光取缔天主教、推行闭关锁国等政策的重要助手,如今可以说是老中第一人,权势几乎不下于酒井忠胜这位大老。 至于阿部忠秋,生于1602年,乃是现任国忍藩藩主。其为人儒雅宽和、见识不凡,也颇得德川家光信重。 两人过来听酒井忠胜说了事情,松平信纲便道:“不管夷人是否知道将军病危的消息,其既来犯江户,我等唯有迎战! 一旦示弱,夷人必定得寸进尺,说不得就会让我等与将军之前十几年安靖国内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阿部忠秋面带忧色地道:“如果夷人真如木村秀赖所报,有大帆船数十,以我们在江户的布防及水军实力,如何能胜? 况且一旦开战,江户数十万民众都将被殃及,幕府数十年的经营也将毁于一旦。这是我等愿意见到的吗?” 松平信纲道:“既已知道夷人来意不善,那现在就疏散江户民众。 到时候将夷人引到陆地上,以江户及周边众藩国上千旗本、数万武士,便是夷人来了一万,也能战胜!” 曾在岛原之乱中屡立战功,并驱逐葡萄牙人、限制荷兰人的松平信纲显然对战争毫不惧怕,甚至是渴望。 但酒井忠胜、阿部中秋却都无开战之意。 值此将军病危之际,一旦开战,将军受惊扰怕是人没得更快。 介时本就威望隆重的松平信纲再获得新的战功,恐怕会成为幕府第一人了。 而竹千代德川家纲不过十岁,主少臣强,岂不是取乱之道? 就在两人想着怎么反驳松平信纲时,木村秀赖的信使再次到来,这回却是带来了一封书信。 酒井忠胜先看完信,表情震惊无比,一时竟不能言语。 松平信纲忙夺过信件,这一看大惊失色。 “来的是明国战船?有大帆船三四十艘?这怎么可能!” 明国战船? 阿部忠秋闻言也顾不得保持儒雅了,忙凑到松平信纲身边,仔细将信上内容看完,震惊之余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五十年前,文禄-庆长之战我们也曾跟明军及其水师交战过,那时明军水师表现尚且不如朝鲜水师。而今不过几十年,竟能有数十艘大帆船作为战舰?” 听了这话,酒井忠胜道:“你别忘了,郑家可是归顺了明国。 郑家掌控东海,几乎垄断明国到朝鲜及我国的海贸,当年还曾在海战中击败荷兰人,麾下战船不知有多少。西洋战船也是有的。这几十艘大帆船兴许是郑氏彷造西洋人得来的也说不定。” 松平信纲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不管来的是明军战船,又或者郑氏私船,不告知幕府便擅来江户,那就是不怀好意! 所以,我们是要做好战争的准备,莫要像当年李氏朝鲜那般,毫无准备之下直接被攻破了国都!” 这话说得在理,因此酒井忠胜、阿部忠秋哪怕不愿松平信纲借助战事增长权势,还是同意了他立即整顿江户军防,召集武士备战的提议。 但对于疏散江户民众的提议,两人却是否定了。 虽然书信中的几十艘明军战船来得突然,但酒井忠胜等人却也没太着急。 他们是接近中午时才收到木村秀赖书信的,按照经验,那些明国大帆船起码要太阳西沉时才会到达江户码头附近的海面。 中间至少有两三个时辰给他们做准备呢。 这不,已经六十多岁的酒井忠胜吃了一顿营养丰盛的午饭后,觉得精力勃发,便准备让最近宠幸的一名婢女服侍他睡个午觉。 谁知刚躺下,便有家人匆忙来报。 “家主不好了!明军战船已经到码头外了!” 听见这话,酒井忠胜忙推开个子比他还高一点的女婢,自己动手穿了衣服匆匆出来。 “明军战船怎么来得这么快?是不是只有先头的快船?” 家人被问得一呆,随即道:“家主恕罪,我也只是听码头那边的旗本武士传话,并不清楚码头的具体情况。” “蠢货!” 酒井忠胜气得骂了声,便让家人召集仆从、武士等人,出门往江户码头赶去。 还没到码头,酒井忠胜就因为前面人山人海的场面眉头大皱,骂道:“松平信纲是怎么办事的?不说备战吗,现在明国战船都来了,码头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随后他让武士开路,这才真正来到码头,瞧见了海面上的情景。 一时间,他跟周围那些无知民众一样呆住了。 只见明军战船之帆如云朵般遮蔽了海面,粗粗一看,确实有三四十艘大帆船。 不过真正让他呆住的却是那些大帆船的乌黑船身,在阳光下竟然如今铁甲般反射着光芒! “这些明国战船是披了铁甲吗?”他问了左右随从的家人一句。 无人回答。 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桉。 只见其中一艘第二等大小的乌黑战舰在收了船帆的情况下,竟然逆着江户湾并不大的海风,驶向江湖码头。 随着这艘战船不断接近,酒井忠胜等人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只见其乌黑的船体上三个白色汉字——登州号。 同时其上下两层甲板上,一侧船舷多达三十个的黑黝黝炮门以及里面探出的呈亮炮口也变得清晰而引人瞩目。 另外,之前距离稍远时还不觉得,此时随着这战舰靠近,酒井忠胜发现,其大小虽然与荷夷的三级战列舰差不多,可因为那疑似披了铁甲般的乌黑船体,给人的威压却要大得多。 江户码头周边是有一些小海岛的,幕府在这些海岛上建造了炮台,甚至是堡垒,用以防备从海上过来的敌人。 此时,那乌黑的大明战舰虽然离码头还有段距离,却已经进入了好几个岛基炮台的射程内。 不知是因为松平信纲下发了备战的命令,还是纯粹因为恐惧。 驻守这些炮台的武士忽然就开炮了! 只见一发发铁弹从岛基炮台射出,大多数射程不足一里,都落在了海里。 唯有少数超过一里的炮子打到了那艘明国战船的边缘,乃至船身。 然而这些铁弹最大也不过拳头大小,即便击中船身的,也只是撞出几点火花,都没在船身留下明显的痕迹,更别说破坏船体了。 看到那几点火花,酒井忠胜不禁吞咽了下干涩的嗓子,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竟然真的披了铁甲?” 随着登州号战舰继续靠近码头,更多岛基炮台向其发炮,却没有一发炮弹破坏其船体的。 在行至某个位置时,登州号忽然停下,随即船舷一侧的三十二个炮门接连发出轰轰之声,犹如滚滚雷霆震彻整个江户码头! 正文 第752章 幕府旗本八万旗?先礼后兵 在舰炮声响起时,松平信纲带着上万兵马刚赶到码头。珟 听见一连三十二响的巨大炮击声,松平信纲露出惊疑之色,匆匆向附近一个望楼赶去。 被勒令原地修整的上万兵马却有不少人露出惊慌之色——这些兵马中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大战,少数经过十几年前岛原之乱的,也没见识过声音这么吓人的大炮。 更别提,他们已经听说了,这次来进犯江户的是明军。 虽然日本官方一直在宣传几十年前的文禄、庆长之役是日本生了,众藩主大名只因关白丰臣秀吉去世才不得不收兵回岛。 但暗地里十几万武士因明军战死于朝鲜的说法却一直在流传。 恐惧让这支以没经历过大场面的武士旗本、御家人及陪臣(部从武士)为主的军队几有溃散之势,全凭众多武官呵斥,以及松平信纲的个人威望镇压,才勉强维持住军阵。 才爬上望楼的松平信纲看见这一幕,不禁皱眉,暗暗叹了口气。珟 作为十几年前平定岛原之乱的总大将,他心里清楚,在那时幕府所谓的「旗本八万旗」大军,就战力就已经衰弱得不成样子了。 哪怕有当年文禄、庆长之役那些从战国时代走出的精锐一半战斗力,平定一群由天主教农民组成的叛军也不至于死伤上万,还接连损失大将。 待到宽永十九年,因为军事行动减少,以及压制外藩发展,幕府施行「禁刀令」,逼得许多无数武士、浪人不得不出海谋生,或是干脆成为农民、手工业者,幕府军队的实力便进一步下滑。 松平信纲今日坚持抵抗来犯之敌,除了为自己攥取权利,也有借机提振武风的想法。 然而,当在往楼上瞧见海面上那数十艘巨大的乌黑战舰,以及靠近码头那艘战舰三十二炮连发在码头边上炸起的大水花,松平信纲的想法莫名动摇了。 「这些真的是明国战船?怎么会如此强大?!」 松平信纲心中震惊。珟 他看够当年文禄、庆长之役的不少资料,那时候明军虽强,但主要强在骑兵、火炮,其水师表现尚且不如朝鲜,军中铁砲兵(火枪兵)表现则不如日本。 另外他还听说,十几年前红夷进犯大明,是靠着与仍是海盗的郑芝龙合作,才将红夷击败。 至于说这支船队出自郑氏的情况,他也考虑过——然而也没听说郑氏有这么多西洋大帆船啊。 很快,松平信纲注意到这些大帆船与西洋大帆船有不少差异。 首先便是船上竟然有一根或数根大烟囱;其次,通体仿佛披了一层乌黑的铁甲;再次就是船帆有些区别了,并不与西洋船帆完全相同。 观察明军战船的同时,松平信纲也注意着码头海面上的局势变化。 那艘靠近放炮的明军战舰显然只是想示威,因此炮弹都落在了码头附近的海面上,并未落到岸上,也没落到哪处炮台上。珟 那些驻守岛基炮台的日本武士们并不傻。 看出明军拥有轻易摧毁炮台的能力,而炮台中口径最大的弗朗机炮轰过去,也不过在明军铁甲舰上留下一个凹痕,根本无法摧毁,便没人敢继续开炮了。 而码头附近围观的江户民众们,在松江号战舰开完炮后愣了那么几息,便有许多人惊恐的大叫,纷纷远离码头的方向逃跑。 一时间,竟然有不少人被绊倒,踩踏,或是重伤,或是惨死当场··· 作为此番出使日本打头阵的外交官,李仙根站在松江号二层甲板的一个望台上,用望远镜瞧见江户码头因一阵示威的炮弹就发生大乱,很多人自相践踏,不由愕然。 回过神来,他就不禁面色复杂地道:「 我们本无意伤人,不曾想,这些倭人竟然被炮轰一惊,就在大乱之下自相践踏,真的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珟 旁边松江舰舰长(千总)周瑞笑道:「李参赞,现在正是你登陆的时候——快艇和护卫的将士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有劳。」 「分内之事,李参赞不必客气。」 周瑞颇为热情,显然有意交好,但李仙根却并没有跟他多交流,客套了两句就下船了。 他知道,周瑞对他热情并非因为他昭武五年进士及外交参赞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外祖父乃是陕甘总督吕大器。 明见人都能预测到,如他外祖父这般外放的总督,一旦回到朝廷中枢,最差也是阁臣,甚至可能直入军机。 所以,这几年可以交好李仙根的人很不少,他早已习惯了。珟 下了甲板,从随行外交文秘那里拿来外交文书再次检查一番,确认无误,李仙根便顺着折梯从松江舰吓到一艘小艇上。 十名东洋水师陆战队的将士已经全副武装在等着了。 这十人和他都穿着浮水布面甲——这种甲衣乃是朝廷专门为水师陆战队所研制,防御力比之目前边防军的精良棉甲自然是差了一筹,却也能防得住刀箭。 便对对二十步之外的寻常火绳枪也能起到一定阻碍作用。 最重要的是不怕落水。 这甲衣内部有一层浮泡,再加上甲片轻薄,落水后不仅不会加速下沉,反而可以提供一定浮力。而且十分便与脱卸,不会让将士受甲衣拖累而死。 除此外,这十人每人都装备了一把燧发枪,两颗手榴弹,一把短铳。珟 他则有一把左轮手枪、一枚手榴弹。 这样的一支小队,虽然无法应对所有危机,但总不至于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坐上小艇,十名陆战队将士充当桨手,让小艇以颇快的速度向码头驶去。 在此过程中,李仙根看到有日本武官、武士已经在疏散码头上慌乱的人群。 更多的武官、武士则是向码头边汇聚,似乎将他们当成了大敌。 「看来锦衣卫给的情报没错,德川幕府统治数十年后的日本武力方面比之丰臣秀吉时期下滑了一大截。 希望德川幕府的那些人也能清楚这一点,老老实实接受我大明准备的协约条款。」珟 ··· 酒井忠胜终于和松平信纲碰头了,至于阿部中秋却是负责镇守城内,并没有过来。 两人也都看到了快速靠近码头的明军快艇,以及上面插着的明使节旗。 他们都是家传的大名,学识深厚,是认得明使节旗的。 然后酒井忠胜就猛松口气,拍着胸口道:「明使既然先派使节来谈,那就不是要打仗。」 就凭刚才那松江舰侧弦议论炮击的表现,今日若与明军开大,恐怕江户连一日都未必守得住。 松平信纲对之前的舰炮轰击也心有余悸,但对明军依旧抱有极大警惕。珟 他冷声道:「明国是儒学之源,向来喜欢先礼后兵,先派使节来未必代表着他们就不会动武——大老可看清楚了,那些舰船都是战船,可没有一艘是商船。」 两人说话间,快艇已经快到码头边了。 松平信纲连忙让亲信武官再次整顿身后的军队,一则免得被明使小瞧,二则也向给明使一个下马威。 虽然他知道这个下马威多半不会生效,但总得试试不是? 正文 第753章 日军武备,虾夷属明 李仙根从码头登陆,带着十名水师陆战队将士径直向酒井忠胜、松平信纲等幕府官员走来,对后面列阵的数千幕府军队视如无物。 说起来,如今的幕府军队装备并不算差。 早在万历时的朝鲜战争中,日军火绳枪装备率便达到了三成以上,甲胃亦颇为精良齐全。 除此外,还有名为“大筒”的单兵火炮,与明军虎蹲炮类似,但口径要更小、更轻便,说是大号火枪也可以。 其次便是手持射箭炮,类似火箭筒,只是射发的是火箭(字面意思),一般都用于海战,威力很一般。 至于大炮方面,则以弗朗机为主。 红夷大炮也有,但口径并不大,数量也少,几乎都装备在江户、京都、长崎这三座重要城池上。 因为不论是之前的丰臣秀吉政权,还德川幕府,主要防备的还是其他外藩大名,而非岛外之敌。 德川幕府统治日本后,接手了左渡岛金矿和石见银山,将其列为直属领地,加大了两处矿藏的开采。 早些年能年入百多万两,即便几十年后的现在开采难度变大,也能年入几十万两,所以德川幕府还是相当有钱的。 所以,幕府直属军队除了火器装备率颇高,着甲率也很高,冷兵刃更是精良。 然而,再好的装备也需要人去使用。 之前被大明舰炮吓到,这些军队几乎要溃散,如今也只不过是勉强站得齐整,跟李仙根这几年所见到的大明新军根本没法比。 再加上李仙根本觉得自己是上国天使,面对日本这等岛夷之国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来到一众幕府官员前时,气势便格外的昂扬。 他先拿出一份朝廷给予日本的圣旨,或者说国书,也不管面前的幕府官员们听不听得懂,就当众大声宣读起来。 这份国书主要是阐述大明与日本关系的。 大体意思是,早在汉朝时,日本与中土便有了民间交流。 在一千年前的隋朝时,随着日本官方向中土派出“遣隋使”,两国便开始了官方的交流。 之后日本时不时遣使来向中土王朝朝贡,学习文化、技术,这种背景下,直至大明前中期,两国关系都还是不错的。 但万历时期,你们日本侵犯大明藩属国朝鲜就不对了,是对上国的冒犯。 第一次明、朝与日本战争末期,到北京谈判的日本使者更是撒下弥天大谎,让大明误封关白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 后来日本虽然兵败从朝鲜撤军,但外交上的事却就此搁置了,没个结果。 所以,大明此次遣使日本,一是为了恢复两国官方交流,二便是为当年的那场大战做一个了断,好让两国真正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的日本汉文化很盛行,而且文字都是在唐朝时彷造汉字得来的。 日本贵族们垄断知识传承,却也都受汉文化影响严重。 如酒井忠胜、松平信纲这样有家族底蕴的大名,大多能通读汉子书籍,也能听懂、会讲汉话。 两人发现,这大明的国书乍一听很是堂皇和善,有大国风范,实则暗藏机锋,隐有追究当年日本进犯朝鲜之事的意思。 李仙根宣读完,便将国书交给一位陆战队将士,由其递给对面。 随后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书,再次让人递过去,依旧用汉话道:“这是我大明对贵国的几点要求,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友好,还望贵国能够应允。” 另一边,酒井忠胜、松平信纲正拿着国书准备仔细研究一番呢,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可跟他们印象中做事委婉含蓄的大明使臣风格迥异啊,倒是跟西洋人有些相似。 等两人打开那份写着大明要求的文书稍稍观看,脸色就都变了。 上面提了好几件大事,没有一件是他们能同意的。 松平信纲看完甚至大怒拔刀,指向李仙根用汉话喝问:“大明欺我大日本不敢战耶?” 日本贵族说汉话比大明这边更像古人,发音也有些奇怪。 但并不影响李仙根听懂。 他道:“我大明所提的这几条,要么是合理要求,要么便是为了两国友好,如何成了欺负尔等?” 松平信纲一听更气,忍不住辩驳道:“别的且先不说,这虾夷地(北海道)如何就成了大明领土?” 李仙根笑了,非常乐意给眼前这个幕府官员补充下历史知识。 “居于苦兀岛、虾夷岛的阿尹努部在大明之前,便臣服于历代中土王朝,或为藩属,或为直属。 至我大明永乐时期,该部则归顺我大明,受奴儿干都司管辖。 阿尹努部强盛时,在本州北部亦有大片领土,更别说虾夷岛了。你们日本先是将其赶出了本州,又在一百多年前侵犯虾夷岛,建立什么松前番。 怎么,贵国不会认为出兵占了地方,虾夷岛就成了你们的吧?若如此,我大明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大军攻占江户、京都?” 松平信纲先是被说得一愣,随即就冷喝道:“你在威胁我们?” 李仙根笑而不语。 “贵使如此无礼,难道就不怕把性命丢在此处吗?!”松平信纲大喝,同时给身后武官打了个手势。 很快,后面列阵的日本武士纷纷拔刀,更有一大队铁砲兵走出来,用火绳枪指向这里。 十名陆战队将士见状第一时间抬起燧发枪,指向酒井忠胜、松平信纲等幕府官员。 李仙根澹澹道:“若想动武,尽管试试,看到底是谁先死。” 松平信纲脸上肌肉抖动,似是怒极,目光却是盯着陆战队十杆燧发枪,在估算着自己能否躲过这一轮排枪。 这时,酒井忠胜终于开口。 “贵国所提之事太过重大,我等一时无法决断,需派人到京都向天皇禀报,还请贵使能给些时间。” 酒井忠胜看到这文书中的一些“要求”,也是血压飙升。但知道肯定不能现在就动武——不说他和松平信纲可能横死当场,怕是江户都未必能守住。 所以,他便想行缓兵之计,拖个一两月,甚至两三个月,让他们有时间召集各番兵马,转移江户贵族、民众及财富,做更多的战争准备。 此番出使日本,李仙根不知做了多少准备,又怎么会被这种拙劣借口忽悠? 他冷笑了声,道:“上禀京都?你们莫非以为我大明不知道,如今日本是德川将军做主吗? 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若明日此时你们不能给出答复,就不要怪我大明不讲礼数。” 说完,李仙根带着十名陆战队员扬长而去。 直至他们乘着快艇回到松江舰,一路上的日本炮台、以及码头上的日本战船,都没有一个敢拦截的。 这一边,松平信纲气不过,用武士刀砍断了一根码头边的木桩,大骂“八嘎”。 酒井忠胜紧皱眉头道:“你在此处发怒只会让明人看笑话,回去吧,此事必须让将军知晓。” “将军?将军今晚能不能清醒过来都不一定呢!” 松平信纲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转身回城了。 酒井忠胜面色凝重地叹口气,也转身回往江户城。 正文 第754章 德川家光:明国欺我! 晚上,昏睡了一整天的德川家光在一众幕府官员的期盼中醒了,并且人也算清醒。 于是酒井忠胜等人赶紧向他禀报大明东洋水师到来的事,又拿来文书将大明所提的一系列要求念给他听—— “第一条,虾夷原为阿尹努部领地,阿尹努部则隶属于大明奴儿干都司,故虾夷为大明国土。 然日本隐瞒上国,欺压阿尹努部,蚕食虾夷,数十年前更是设立松前番,意欲鸠占鹊巢,永久霸占虾夷岛,此非贼呼? 今我大明奋武,威凌四海,界定边疆。日本窃占我大明领土,本应讨伐之。 然陛下念及两国千年友好,亦不忍日本民众遭难,便许日本改过自新,只需按期交还虾夷地,便不追究···” “第二条,琉球国为大明藩属,然日本凌其国,欺其民,干其政,乃至逼迫琉球该认日本为宗主,至大明于何地? 限日本三月之内从琉球撤离所有国人,不得再犯琉球。若犯,则视同挑衅我大明,必将以大军惩之!” “第三条,久闻日本地狭物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黎庶,生活所需多依赖我大明出产。 然幕府只许长崎一地为海贸口岸,且对海贸商船做出诸多限制,如何能满足日本所需? 故请增开江户、名古屋、大板、下关、富山、仙台、东海、鹿儿岛、清水九地为通商口岸。 另放宽我大明与日本间进出口货物限制,降低关税,以促进两国友好贸易交流。” “第四条,我大明进行远洋探索,需在日本租借几处港口为中转地。 故请于鹿儿岛、下关、下田、左渡岛、陆奥,各划十里方圆为租借,我大明将每年支付租金一万元。 允许我大明派遣官吏管理租界事务,并派驻一定数量兵马。 若我大明子民于日本犯事,需由租界我大明法官裁决···” 德川家光刚醒来时,脸色长白得很。 可听着阿部中秋念的大明所提“要求”,他脸色便越来越红。 等听到第四条末尾,德川家光再也忍不住了,勐拍床沿大呼:“明国欺我!” “噗!” 说完,竟然一口鲜血喷出数尺远,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见此,酒井忠胜等幕府官员都慌了,赶紧叫来自名古屋的那位医师来救治。 谁知这位医师来了一看便摇头,然后就来到只有大老和两位老中所在的房间,道:“将军本就虚弱之极,此番又怒气攻心,吐血昏迷,怕是没几日了。” 没几日什么? 自然是没几日好活了。 酒井忠胜等人听得明白,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随即酒井忠胜便问:“可否设法再让将军醒来?” “很难。”医师先如此道,随即瞧见这几位幕府高官都死盯着他不放,赶紧补充道:“在下勉力一试吧。” 这位名古屋的着名医师试了一整夜,德川家光仍旧昏迷不醒。 见此,酒井忠胜等又将江户的几个名医请了过来,结果这几人也是束手无策。 眼见时间就要到了中午,三人不得不叫来德川家光的弟弟保科正之,一起商量如何应对眼前危机。 保科正之本是德川秀忠的第三子,因各种原因,小时候过继给了保科正光。 德川家光继位后对这位过继出去的弟弟颇为信重,先后让其拜领高远藩、山形藩、会津藩,秩高百万石(日本当时的单位)。 此前德川家光病重,感觉活不久后,便将保科正之叫来托孤。 再加上保科正之如今确实是亲藩中的实力派,在德川家光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只有让保科正之参与决策,几人的决定才能有效落实。 四人小会才开始,松平信纲便道:“明国人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将军甚至被气得吐血昏迷,昏迷前还大呼‘明国欺我’,因此我等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酒井忠胜道:“我也不想同意,但若是今日就逼得明军攻打江户,我们有几分胜算?” “大老是何意?”保科正之问。 这一位和阿部中秋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岁左右,但却要高大俊朗些许。 他就住在江户,而非在藩地,因此也听人说过了明军战舰的强大。 酒井忠胜道:“我们不妨先假装同意明国所提要求,然后再争取与他们谈判的机会。” “谈判?”松平信纲冷笑,“在我看来,明国提的这些要求,我们若同意一项,那就是卖国贼,难不成你还想同意个几项?” 酒井忠胜也是有脾气的,资历又比松平信纲深厚,此时不再忍耐,皱眉喝道:“松平君可否等老夫把话说完?” “你说!” “谈判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们能够召集足够的军队,做出充足的部署,为对付明军做准备。 其次便是为了以防万一——明国战舰实力之强我们也见过了,倘若明国军队登陆后也很强,我们恐怕最终还是免不了求和。 所以,现在先跟明国谈一谈,也可以试探下他们的底线。” 松平信纲听了不满,“说到底还不是要妥协!” 阿部中秋却道:“我觉得大老所言可行——大不了我们先假装同意那些要求,然后再借口外藩大名不听幕府命令毁约就是了。” 最后三人都看向保科正之,显然是想让他拿主意。 保科正之叹道:“先跟明国人谈吧。” 他说完起身,准备再去看看德川家光··· 下午,酒井忠胜亲自带人乘坐一艘小早船来到松江舰旁边,随即登舰。 当双脚都踩在甲板上,酒井忠胜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精铁,竟然真的是精铁甲板!’ 再看周围一个个肃立的明军将士,酒井忠胜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汉语词汇——百战悍卒! 见此,他心里更不想与明军开战了,觉得开战必败。 被带到李仙根面前,酒井忠胜才回过神,行揖礼,用汉话道:“德川幕府大老酒井忠胜见过明国天使。” 李仙根还礼,道:“我是大明鸿庐寺外交参赞李仙根,你可以称呼我为李参赞。 一日已经过去,你既然来了,应该已经考虑好是否同意签署协约吧?” 酒井忠胜道:“李参赞,并非所有藩主都听幕府之令,因此贵国的要求我们实在无法全部答应下来,至多只能答应一部分。” “一部分?”李仙根微微扬眉,“你们可以答应哪一部分呢?” 事实上,李仙根给幕府的那份协约文书要求本就留有不小讨价还价的余地。 倘若德川幕府真的识趣,答应的要求在大明底线之上,那么李仙根自然乐意尽快完成这次外交活动。 至于说动武,那只是外交的辅助手段。 然而,随后跟酒井忠胜一番交流,李仙根就皱眉了。 他怀疑德川幕府并无诚意,这个酒井忠胜来谈判纯粹就是为了拖时间。 于是在酒井忠胜诉说着幕府的各种难处时,李仙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你们毫无友好交流的诚意。又或者你们不认为我们能攻破江户? 既如此,你便回去让幕府上下准备着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将攻打江户。 或许等我们攻破了江户,将德川家光请到船上,你们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酒井忠胜听得一呆,完全没想到李仙根这就没耐心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李仙根却不给机会,转身去往二层甲板。 几个明军将士则不由分说地押着他下船。 正文 第755章 松平信纲:阻击登陆,优势在我 “你说这一代的幕府将军叫什么不好,非要叫个家光,可不就要把家业给败光了了嘛。” 东洋水师提督旗舰江北号上,郑彩站在指挥室前的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江户城半笑半吐槽。 对于德川幕府的反应,东洋水师这边早就做过各种推测,也准备了相应预桉。 李仙根看出德川幕府准备拖延时间,果断表示要打一场,并非是擅自做主,而是得到东洋水师高层授权的。 事后又用对讲机向郑彩等人做了汇报。 事前推演,郑彩、阎应元等人都觉得,要想日本接受大明所提的一系列条款,打一下江户必不可免,所以早就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郑彩与阎应元回到指挥室,落座后道:“一个小时候就开打,这一战要打到什么程度,几位可有章程?” 指挥室内有四位军队体系的文官。 分别是东洋水师都监(监军升级版,非宦官职位)卢若腾,都监佥事(副监军)辜朝荐。 以及东洋水师都参(参谋长)叶翼云、都参同知(副参谋长)黄锡衮。 闻言,都参叶翼云道:“我们攻打江户主要还是为了让德川幕府同意签订协约,而非为了攻占江户。 因此,稍后若幕府军很容易被击败,甚至被一战击溃,我们便不必寻求攻破江户,可以再给幕府一次谈判机会。 若幕府军抵抗顽强,我们反而要增加作战强度,争取一举攻破江户,唯有如此,才能令压服日本。” 叶翼云为福建厦门人,崇祯十三年进士,在崇祯后期做过地方知县。 昭武朝,其因剿匪有功被选拔入军务院系统作为参谋培养,又因颇知水师战事,便被任命为浙江水师新军参谋,此番则又因功劳、资历足够,被调入东洋水师任都参。 】 叶翼云的提议是跟下面三位镇参谋商议后得出的,很符合东洋水师此行目的。 郑彩听了却依旧没拿主意,而是问:“卢都监怎么看?” 卢若腾是东洋水师的内政一把手,都监又是正三品文官,相当于军队文官体系的“封疆大吏”,所以郑彩很重视他的意见。 卢若腾1598年生,福建同安人,崇祯十三年进士,在崇祯朝坐到了宁波巡海道佥事,弘光朝更是被授为凤阳巡抚,因不满马士英、阮大钺等把持朝政,便没就任。 如果崇祯朝继续下去,此君本就该是巡抚一级的封疆大吏,资历是足够的。因任职宁波巡海道多年,对水师之事也是熟悉的。 但朱媺娖任命其为东洋水师都监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此君在后世坚定抗清,先在隆武朝督师北伐,后为明郑出谋划策,直至病逝于澎湖。 卢若腾长相偏黑,瘦却不高,如果不是有些儒雅气质,便和大明沿海的老渔民没什么两样。 他捋了捋胡须,道:“最好还是在登陆战中一举击溃日军,尽量避免走到攻城这一步。” 郑彩又看向阎应元,“皕亨可有意见?” 阎应元道:“我与都监想法相类,尽量避免攻城。并非我军无力攻城,而是若走到攻城那一步,恐怕不利于战后谈判。” 日本毕竟不算小国,东洋水师虽有三万多将士,却也不可能一战灭其国。 何况他们肩负朝廷旨意,自然要以完成任务为重。 郑彩见辜朝荐、黄锡衮都没提出异议,便道:“既如此,登陆战便依照此策安排吧。” ··· 另一边,几位幕府高官也不用再争议战与不战了。 明军要攻打江户,他们不可能不战而逃。 好在由昨天至今日已经过去一天多的时间,江户城外的民众不是进了城里,便是转移到了别处,这让幕府军无需再顾忌民众。 于是负责指挥此战的松平信纲,集结了三万幕府军,分为六大部,准备在江户码头一带阻击登陆的明军。 这其中两万军队,是在过去的一天多时间中赶来的,都是德川幕府“旗本八万旗”的一部分,属于当下日本的一线军队。 此外,为了增加己方火力,松平信纲还让人将江户城头八门口径稍小的红夷炮给拉了下来。 这一番布置下来,松平信纲自觉胜算不小。 于是,当酒井忠胜提议要带着德川家光、德川家纲(家光之子)与幕府重要官员撤离江户时,松平信纲坚决反对。 “半个时辰不到,你们即便撤离,又能撤到哪里去? 何况将军病重、危在旦夕,根本经不起颠簸。若将军因此出事,莫非大老负责? 最后,若是让武士们得知你们撤离江户,他们如何还有战意?这与不战而逃有什么区别?” 松平信纲这番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其中责任酒井忠胜确实承担不起。 但他还是不看好这一战,于是道:“不撤离江户,此番若战败,我们可就再无退路了!” “大老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松平信纲眉头大皱,如果是在军前,他怕是会斩了酒井忠胜,“登陆之难不下于攻城,如今我在码头一带布置了三万大军,又有炮台、堡垒依靠。 虽不敢说一战大败明军,但要阻止他们登陆,那是胜算大大的!” 见松平信纲如此固执,如今军队又尽落入其手,酒井忠胜只能一叹回城,准备做好后手准备——万一明军攻破江户,他起码要将竹千代送出去。 备战中,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明军直接以松江舰加九艘铁甲巡洋舰作为前驱,靠近江户码头。 幕府控制的岛基炮台,以及岸上的炮台,各自纷乱地发炮,想要阻止铁甲舰靠近。 这些火炮以弗朗机为主,红夷炮只有区区数门,至于红夷大炮则是一门也无。 江户用于岸防的这些火炮,若是用来对付日本海战常见的安宅船(类似楼船)、关船、小早船等木质帆桨战船,那是绰绰有余。 对西洋人的巡洋舰等轻型风帆战舰以及各种木质炮舰,也有一定威胁。 可要对付大明的铁甲舰,或者说钢甲战船,就不怎么行了。 何况这次明军战舰可没有只挨打不还手。 十艘战舰上的各类火炮在指挥官命令下,对射程范围内的炮台、堡垒,乃至岸边的炮台,进行了凶勐的炮击。 随着一枚枚开花弹落下,日军炮台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哑巴。 不过日军受武士文化影响,确实有不少悍不畏死的。 幕府水师的一些小早船、快艇,或是载满硫磺干柴,或是载了几十上百的武士,冒着炮火向明军战舰冲来。 其中大部分没能靠近,就让明军战舰上的火炮打掉。 但因其数量不少,终究还有几十艘冲到了铁甲舰附近。 结果这些日本武士悲催地发现,他们的火绳枪连最小的巡洋舰上的明军都无法有效杀伤。 即便点燃载着硫磺、干柴的船,也因彼此体型相差太大,且明军战舰又包裹着钢板,而无法起到火攻的作用。 “为大将军尽忠!” 后面靠近的日本战船眼见火攻不凑效,火枪、弓箭又无法有效杀伤铁甲舰上的明军,便使出了后续手段。 一个带队武官大喊了一声,便扛起船上的一枚射箭炮,将一枚粗大的火箭射了上去。 其余武士见状,拿起剩余的射箭炮纷纷模彷,一时间似乎真让铁甲舰上的明军混乱起来。 随即,这武官就拿出钩索,扔上铁甲巡洋舰船舷,准备登船近战。 瞧见武官这番操作行云流水,似乎马上就能登上明军战舰,其余武士都欢呼着效彷。 然而这些人才攀登到一半,舰船船舷边就探出了一大排燧发枪。 随着一连串啪啪的脆响声,十几名爬绳的日本武士便纷纷中弹落海··· 正文 第756章 明日江户之战! “总大将,我们的战船根本没法阻碍明军战舰,他们已经靠近码头了!”一名前方指挥的武官,满头大汗地来向松平信纲汇报战况。 松平信纲站在望楼上貌似冷静地道:“我都看到了——我本来就没有指望水师能阻挡明军战舰。 不过,明军战舰再厉害,也无法直接靠近栈桥登陆,他们的人必须得下船,那时没了铁甲舰作为依靠,我看他们再拿什么来抵挡我们的炮子!” 下面的武官听了张口欲言,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江户湾虽然不小,但码头的栈桥并没有太深入海中,甚至昨夜还被松平信纲下令让人毁坏了一大截,目的就是阻碍明军铁甲舰直接靠岸。 现在,明军前面最小的铁甲巡洋舰到了距离码头约一里的地方,果然没有再靠近。 随即后面过来了上百艘冲锋艇。 这些冲锋艇不大,平时放在船上,或是系在船尾,需要在近海登陆时才会用到。 眼下来的这一百多艘冲锋艇,以大型冲锋艇为前锋——该艇满载一百人,此时却只宰了一队将士(50人),以及两门钢制虎蹲炮,船头为圆锥形,包裹着一层钢板。 这样的大型冲锋艇有三十艘,剩下的便都是小型冲锋艇,前面同样带着钢铁挡板,但每艘只能载五十人,眼下则实在三十人。 幕府军的火炮为了避免被明军舰炮摧毁,已经撤到了距离岸边半里多远的地方。 此时,幕府军的炮兵武官瞧见明军将要登陆码头,不禁暗暗兴奋起来,准备让明军也吃一吃炮火的苦头。 谁知,还没等他下达命令,距离码头一里远的明军铁甲巡洋舰就再次发出了怒吼。 一枚枚开花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往幕府军的火炮阵地落下! 轰轰轰··· 在一连串的炮击中,幕府军本就不多的火炮被摧毁大半,炮兵更是死伤惨重。 趁此机会,明军登陆部队纷纷上岸,动作快速,却有条不紊。 距离码头两里多的地方,站在望楼上的松平信纲瞧见这一幕,绷着一张脸赶紧下令,“让骑军一大队、二大队出击!冲过去砍杀明军,与他们混在一起乱战!” 三万多幕府军中自然是有骑兵的,甚至还不少,足有三千多骑。 除了将其中少数作为传令兵、哨骑外,松平信纲将三千骑兵分为三大队,作为阻击明军登陆的主要手段。 随着松平信纲军令下达,在码头不远处待命的日本骑兵立即冲出了两千骑,分两大队直奔码头。 在他们冲来的过程中,明军舰炮再次发炮,一发发开花弹落下,令日本骑兵折损两三百骑。 但剩余的日本骑兵并没有撤退,而是继续向码头冲去。 当他们冲到距离明军登陆部队百步的距离时,明军已然摆放好了虎蹲炮——钢制虎蹲炮更轻,一个将士都能扛着炮,另一名将士带着一体装的炮弹跟上,在码头上随便寻个地方一放,把炮身上的支架打开就行了。 可以说,明军的反应之快完全超出了松平信纲以及这些日本奇兵的预料。 其中一些机灵的骑兵瞧见五六十门虎蹲炮一字排开,下意识想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这些虎蹲炮发出砰砰砰的炮击声,一发发散弹便化作死亡之网,罩向冲来的日本骑兵。 虎蹲炮之后,则是训练有素的大明火枪兵。 火枪兵的三段击与虎蹲炮交替使用,形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死亡线,让冲来的日本骑兵纷纷落马。 后面望楼上的松平信纲瞧见这一幕,脸都白了。等回过神来,他便如同一个不甘心的赌徒,眼中带着疯狂之色的下令道:“命令步卒前三部冲锋,决不能让明军在码头站住脚!” 于是,在剩余的七八百日本骑兵仓皇溃退时,比较靠近码头的三部幕府步卒,怪叫着向人数越来越多的明军码头阵地发起了冲锋。 松江舰上,周瑞拿着望远镜瞧见这一幕,不禁摇头。 “倭人主将昏了头啊,都已见识了我军火力,竟然还敢让这么多步卒冲锋,简直是送人头。” 正感慨着,周瑞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 “这里是第一舰队通讯组,松江号收到请回答。” “松江号舰长周瑞收到,通讯组请讲。” “提督有令···” 周瑞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却是上面下令让他与前面的九艘铁甲巡洋舰调整主舰炮射击诸元,进行一轮炮击。 周瑞知道水师指挥室那边是有一个飞鹰队小组的,既可以做侦查,也可以观察敌阵。 现在让他们以主舰炮延伸射击三里之外的目标,多半是观察到幕府军的主将所在! 收起对讲机后,周瑞立即派人向主舰炮炮组传达最新命令。 至于另外九艘铁甲巡洋舰的舰长,也都有对讲机,同样会收到相同的命令,不需要他转达。 ··· 松平信纲瞧见一万多幕府军冲向码头明军阵地,不禁紧握住拳头,紧张之极。 他并非忽略了明军枪炮的恐怖威力,而是此时除了让步卒大规模冲锋,他想不出别的应对方法了。 假如用人命堆,能将明军赶下海去,就算这一万多幕府军都战死也值得——战死沙场本就是军人的宿命。 此时登陆的明军不过三千人左右,就算枪炮犀利,他用一万多幕府军的性命去堆,也是能堆出胜利的。 眼见着冲锋的幕府军就要进入明军虎蹲炮射程,松平信纲忽然听见了更大的炮击声,就仿佛天神在发怒! 松平信纲下意识的抬头,就瞧见几十个黑点向这边激射而来,越来越大! 是明军炮弹! 松平信纲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等他有更多的反应,这些炮弹就落到了望楼周围,乃至望楼地下! 轰轰轰··· 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中,尘土与硝烟起了一丈多高,随即便是许多人的惨叫声、痛嚎声。 很快其中一个喊声引起所有幕府军注意—— “总大将!” “松平君!” “松平君···松平君被明军大炮打死了···” 也是此时,最先冲到明军虎蹲炮射程内的上前幕府军也遭到了散弹的恐怖杀伤,大片大片的倒下,瞬间便让码头血流成河。 再加上大后方遭到炮击,乃至传来总大将阵亡的呼喊声,顿时剩余还在冲锋的,以及仍停留在后方的两万多幕府军都崩溃了。 说到底,此时的幕府军并非后世受武士文化洗脑的日军精锐,甚至也称不上古代日本精兵,而是被数十年和平安稳养废了的贵族老爷兵。 前面有松平信纲镇着,还勉强能冒死抵抗明军。 如今松平信纲阵亡,剩余武官中无人有威望能镇住局面,大溃败也就成了必然。 负责指挥前锋登陆部队的参将万礼见状,当即只留下五百人接应后续部队登陆,他则带着两千多人尾随着上万幕府军溃兵,直往江户城杀去! 正文 第757章 明日《江户条约》 “这个万礼,打着打着就忘了作战计划吗?本提督这就传令让他收兵!” 江北舰上,指挥室中。 通过飞鹰队的无人机俯瞰画面看到幕府军溃败,看到万礼领兵衔尾追杀,郑彩当场就“怒了”。 旁边阎应元忙道:“万礼若能衔尾溃兵,直入江户,便不会违背我们的作战目的。若能就此控制江户,对我们之后的谈判甚至更加有利。 因此,我觉得应当尽快派兵支援万礼,争取一举攻入江户,控制此城。” 阎应元说完,另一边指挥室下辖通讯组人员便来汇报,转达万礼趁机攻入江户的请示。 军情紧急,郑彩心中已经偏向趁机控制江户——作为领兵在外的大将,他自然想完成攻占一国国都的功绩,哪怕江户只能算副都,也足以彪炳史册。 于是急问,“卢都监有何想法?” 卢若腾看了看向平板电脑上的无人机俯瞰画面,随即道:“此番确实是一举攻入江户的良机,但须让万礼小心些,不要陷入巷战之中,控制城门等大军支援即可。” “哈哈,便该这样。” 郑彩大笑一声,当即下达一项项军令。 顿时整个东洋水师都动了起来。 此番东洋水师说是昔日三个镇的兵马,实际为了进行远洋探索,兵力还有所溢出,总数接近四万。 其中每个分舰队都有一个千人的陆战队,再加上一个提督直属陆战队,整个东洋水师的陆战队将士高达万人! 另外,水师也是可以登陆作战的,只是陆战能力没有陆战队那么强罢了,用来对付幕府军却绰绰有余。 江户这边,因为担任总大将的松平信纲忽然阵亡,幕府溃兵入城时竟无人能阻拦、约束,让万礼顺利占领了东城门。 这中间也有少数有胆略的武官纠集武士袭击万礼率领的明军陆战队将士,但都被轻易击毙。 随着明军后续登陆部队一股股地来援,便在日落前相继控制了江户的其他几座城门,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江户城··· 因此战幕府军败得太快,明军控制江户城则更快,幕府大老送竹千代德川家光出城的目的并未能实现。 德川家光、德川家纲父子以及众幕府官员,还有相当一批居住在江户的亲藩、谱代大名也困在了江户城中。 德川幕府统治下的日本藩主分为三类: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外样大名。 亲藩主要指德川家族外封的藩主,以及与其有血缘关系的藩领,如后世着名的御三家尾张、纪尹、水户。 谱代大名则指的是在关原之战前就追随德川家的大名,相当于德川幕府的开国勋贵,又称世袭大名。 外样大名则指的是关原之战后陆续臣服于德川家的大名,这些大名很多都只名义上臣服,实际仍是德川幕府提防的对象,其家族也难以进入德川幕府统治中枢,且领地多位于日本边陲,故又称为外藩。 由此可知,德川幕府军队主要来援于亲藩大名与谱代大名。 如今相当一部分亲藩、谱代大名被困在江户城,后续这些藩领即便想要出兵“勤王”,便会有许多顾忌。 再加上幕府官员、武士,皆在江户码头一战中被明军打得丧胆,又担心明军会直接灭掉德川幕府以及江户城。 于是在次日,时任德川幕府大老的酒井忠胜便来向明军乞和。 经过三日详谈,最终同意签署明日《江户条约》。 该条约共有十条,大概内容如下: 第一条,日本全面退出虾夷岛,并向全国宣传虾夷岛为大明国土,不得再进犯。 第二条,日本撤离在琉球的所有国人,不得再侵犯琉球国利益。 第三条,日本承认对马岛及其附属岛屿为大明所有,今归还之。 第四条,日本在鹿儿岛、下关、大坂、仙台、陆奥港口区域各划出4平方公里,以每年两千明元的价格租借给大明,是为大明租界。 第五条,向大明增开江户、名古屋、大坂、下关、富山、仙台、东海、鹿儿岛、土左清水9处通商口岸。 第六条,允许大明向日本派驻外交官员在日本建立使馆、领事馆。 第七条,允许大明向每个租界派驻一千人以内的军队。 第八条,大明子民在日本发生交涉诉讼之事,需交由大明处理。(即大明在日具有领事裁判权。) 第九条,与大明通商口岸之关税需与大明协商议定。 第十条,赔偿大明军费、补偿此前侵占大明国土所造成的的损失共计一千万两白银。(可先付五百万两,后续五百万两及相关利息需在十年内付清。) ··· 在《江户条约》议定具体内容后,正式签署前,德川家光正好再次醒来。 酒井忠胜赶紧将江户被明军控制以及条约相关之事禀报,并力劝德川家光同意签署条约。 酒井忠胜并非不知德川家光如今病危,难以理事,更难接受如此大变。 而是他实在难以承担签署条约后的“卖国”之名。 说到底,如今统治日本的是德川家,而非他酒井家。 德川家光若再不醒,他都准备先扶德川家纲继将军位,再让其签署这份条约了。 至于让他签署,那是不可能的。 德川家光这次清醒来精神似乎比前几次都要好,听酒井忠胜说完,他先看向阿部忠秋,问:“阿部君也是如酒井君这般想的吗?” 阿部忠秋叹了口气,道:“将军,如今我们已无选择余地了。便是这份条约,都是我等努力与明国使臣争取后的结果。” 德川家光又看向一旁的弟弟,问:“正之,你说呢?” 保科正之面带悲戚之色,道:“将军,汉人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有‘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 如今明军控制江户,我等性命尽操其手。不论是出于保全德川家考虑,还是为了日后图强复仇考虑,都只能先签了这份条约呀。” “松平君呢?”德川家光又看向空处,随即恍然,“哦,松平君被明人用大炮打死了。” 屋内一时沉默。 稍倾,德川家光道:“将家纲带来。” 不一会儿,德川家纲被带了过来。 十岁的德川家纲已经懂不少事了,他来了就跪在了榻边。 “来,看着父亲签下这份条约。” 德川家光说完,竭力坐起,用矮桌上准备好的毛笔,在《江户条约》的正式文册上签下了他的名字,便盖上了日本征夷大将军印。 签完,他便扔掉了毛笔,紧握住德川家纲的手,苍白的脸满是严厉之色。 德川家纲感觉小手被抓得生疼,再见父亲这副神色,几乎要哭出来。 德川家光则像是没看见似的,盯着德川家纲竭呼,“我儿,勿忘今日之耻,一定要报仇,报仇!” 说到最后,德川家光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忽然僵住不动,然后倒了下去。 “将军!” 一时间,德川幕府哭声大作。 ··· 昭武七年,四月十九日。 大明国与日本签订了《江户条约》,就此打开了日本国门。 正文 第758章 对马岛安排,叶尔羌来使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召开军机处与内阁联合会议,讨论《江户条约》签订后所带来的一系列事务。 “对马岛该怎么接手?” “对马藩大名为宗氏,传自日本平安时期。因岛上几乎不出产粮食,百姓皆以捕鱼为生,藩主则以海贸生财,故对日本中枢极为依赖。 我们要接手对马岛,要么驱除宗氏及当地土民。若保留土民,最好保留宗氏,协助治理。” “保留宗氏和土民?那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根据锦衣卫所探得的情报,此岛军民不过一万多人,不如尽数驱逐到日本。” “如此我们岂不是只得到一座空海岛?须知,如今我大明各处可都缺人。 青海、吕宋等新辟之地需人开荒垦殖且不说,便是国内一些地方对人力亦有需求。 我听闻,已有民间海商从南洋转运土人,转雇给国内地主种田。如今上万日本土民搓手可得,为何要送还给日本?” 郝光明通过朱媺娖固定在胸口的摄像头,以及安置在殿内的收音设备,听到这些军机大臣、阁臣的讨论,不禁露出笑容。 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可以看出,如今这些大明重臣的见识,对世界的认知,以及看待事情的角度,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变得很注重实利。 另外,他们的谈话还反映了大明民间的一些变化。 如人力的缺乏。 大明这么大的一个帝国,如今有一亿多人口,肯定不是所有地方都缺乏人力。 一是新辟之地及收复不久的边疆,如青海、吕宋、辽西、辽东等地,需要人手开荒垦殖。 二是人工价钱高涨之地,如南直隶、重庆,以及杭州、广州等快速发展的沿海城市等,地主、工坊主们需要廉价的劳工。 这种情况直接刺激了大明民间“劳务行业”的兴起。 事实上,自从几年前朱媺娖下旨实行“禁妓令”,禁止大明女子为妓乃至在青楼卖笑,大明劳务行业就出现了。 因为大明很早就明令禁止人口买卖,所以,一些青楼妓馆为了求存,就与海商合作,让海商从海外“雇佣”外国女子来大明为妓。 大明如今是有类似“劳工法”的法律及政令的,但只保护大明子民,外国人并不在保护范围内。 于是,一些海商就以极低的价格从海外“雇佣”女子,再以较高的价格转雇给大明的青楼妓馆。 这中间签订的一些雇佣合约,于被雇佣者十分不利,其实与卖身没太大区别。 以前“雇佣”的目标仅限于外国女子,如今有些人发现一些地方需要廉价劳工,便将南洋、印度等地的土人也纳入了“雇佣”范围。 虽然因为时间尚短,这些现象还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着。 一些大臣注意到这类现象,甚至牵扯了相关利益,自然就图谋起日本的人口来。 十七世纪的日本人口可不少,在册的便有一千五百多万。若是算上隐匿的人口,多半在两千万以上。 而同时期的欧洲,只有西班牙等屈指可数的几个国家人口超过一千万。 所以,只要大明的劳务商人们有脑子,迟早都会盯上日本的人口。 此番东洋水师于江户一战击溃三万多幕府军,逼迫德川幕府签订了《江户条约》,等于是为劳务商人们清扫了障碍。 可以预见,在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中,大明劳务商人必然会将日本当做主要劳工货源地。 ··· 在郝光明思绪乱飞,由大臣们的言语联想到大明的一些变化时,这边关于对马岛的事却是很快商议出了结果。 经过朱媺娖拍板,决定将宗氏迁至国内。 至于对马岛的上万土民,若愿意与大明朝廷有司签订合同,到青海、辽西、辽东等地开荒垦殖的,便由大明负责将其全家迁徙到大明实边。 若不愿意的,便由日本方面负责接收、安置。 之后,大明这边再以足够高的待遇招募五百至一千户大明百姓移民对马岛。 再驻扎一千卫戍军,修建水师营寨,将其当做水师中转地及重要军事基地建设。 至于将宗氏迁入大明,却是军务院协理叶廷桂所提的建议。 其一,宗氏为对马岛藩主数百年,在当地根深蒂固,在日本也颇有人脉。若任其迁入日本,将来多半会成为日本反明的急先锋,因为唯有日本战胜大明,宗氏才能夺回藩地。 其二,便是参考秦时迁六国贵族入咸阳,汉时迁富豪入长安的做法了。 宗氏怎么说也当了好几百年的对马藩藩主,肯定积攒了不少钱财。 将其迁入国内,随便给家主个虚职,既可以使其放弃重做对马藩藩主的想法,令日本少一个反明贵族,又能让其将积攒的钱财投资或消费在大明。 可以说一举两得。 最后,假如宗氏子弟争气,汉化后还能在大明混好了,对其他日本藩主来讲也是个好榜样。 等将来大明想再咬日本一口时,遭到的抵抗说不定就会小不少··· 关于日本的相关会议,连续开了三天半才算结束。 这天下午,朱媺娖在竹林老宅那边午休后,来到紫禁城这边并没有批改奏章,而是到皇城内的马场骑马遛弯。 在郝光明那边,她毕竟被限制在五丈方圆之内,能进行的锻炼项目实在少得很,偶尔便会在大明这边找地方锻炼,也算是一种休闲。 “驾。” 朱媺娖骑着一匹白马,在马场小跑着。 身后几名女骑士小心翼翼地跟着——虽然朱媺娖跑得很慢,但她们还是怕出意外。 其中离朱媺娖最近的一名女骑士扎着单髻,金发碧眼,却是已入宫三年多的乌克兰少女索菲亚。 自索菲亚入宫后,先是花费很长时间学习汉话、汉字以及大明的宫廷礼仪,学了一年多才算勉强合格,正式成为宫廷侍女。 之后,她虽然因为相貌原因得朱媺娖召见过几次,却并没有得到重用。 直到某次她有幸随朱媺娖来马场,才找到发挥其才能的机会——出身自乌克兰的小贵族,她小时候就学会了骑马,骑术很不错。 朱媺娖身边虽然不乏女骑士,但对会骑马的索菲亚还是颇感兴趣的,之后每次来马场,便都召其相随。 骑了快半个小时,朱媺娖便瞧见刘淑英进入马场,于是勒马停下。 索菲亚忙翻身下马,牵住朱媺娖所骑的白马。 朱媺娖并没有让人弓腰当下马石,直接一个漂亮的翻身,便从马上下来了——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可不比周围这些女骑手差。 刘淑英走来,行礼之后,道:“陛下,甘肃传来电讯,叶尔羌汗国使团请求入境。” 此前经过西部大战,大明收取了青海、灭了瓦剌和硕特部后,叶尔羌汗国便遣使到甘肃递交了国书,希望与大明进行官方的友好交流。 之后大明这边要让鸿庐寺进行了书面回复。 考虑到信件来回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叶尔羌汗国内部决策所需要的时间,历经两年才再次遣使倒也正常。 “可知叶尔羌使团来意?” “说是来朝贡的。” 朝贡? 朱媺娖听了凤眸微微一眯。 于以前大明而言,并非只有藩属国才能来朝贡,周边其他国家也能。有时候朝贡具有一定政治意义,可有时候纯粹就是一种国家贸易行为。 据她了解,叶尔羌汗国建立后,曾在西域与大明有所摩擦,甚至还曾试图入侵甘肃,但并未成功。 至于商业贸易,却是一直都存在着,但基本属于民间行为。 那么叶尔羌使团此番来朝贡,是纯粹想做生意,还是怀着某种政治目的呢?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759章 叶尔羌与察合台,朝鲜王献女求援 对于叶尔羌使团来朝贡的目的朱媺娖并未深想。 在她看来,无论叶尔羌使团为何而来,这都是大明重新将触角延伸到西域的好机会。 回到紫禁城武英殿,朱媺娖先是让电讯处给甘肃方面发报,允许叶尔羌使团入境,并由驻守甘肃的边军出人护送。 随后又让锦衣卫北镇抚司设法探查叶尔羌使团来意。 晚上,回到竹林老宅这边,晚饭后朱媺娖又跟郝光明讨论起叶尔羌汗国的事情来。 综合大明以及后世的相关情报,两人对叶尔羌汗国的了解并不少。 “叶尔羌汗国的建立者赛依德(又译作:萨亦德)是察合台后裔,是蒙兀儿人(又译作莫卧儿),也即是西域地区的蒙古人。 因其早期国都建立在喀什噶尔,被后世称为喀什噶尔汗国。 中期其政治中心转移到明代的叶尔羌,也即是后世的莎车,才被改称为叶尔羌汗国。” 听着郝光明说着资料上的内容,朱媺娖再翻看搜集到的大明历代西域地图,很快脑海中就浮现了这个西域地方政权的衍变脉络。 “相公看我说的对不对。”她嘴角含笑,对着一张铺在床上的西域及周边地区地图,指点江山。 “最早在13世纪初,成吉思汗让三子窝阔台、二子察合台镇守西域及周边大片蒙古帝国领地。 后来窝阔台继承大蒙古国汗位,就让察合台极其家族镇守西域一带,并在大蒙古国分裂后形成了察合台汗国。 到了14世纪中期,察合台汗国因内部动荡分裂为东、西察合台汗国。 其中西察合台汗国在几十年后,也即是14世纪末期,被以突厥人为主的帖木儿汗国替代。 东察合台则成为第一个信奉回教的蒙古汗国。 15世纪上半叶,帖木儿汗国向四周扩张,成为帖木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东进成为东察合台汗国外患,再加上其内部不稳,于是东察合台汗国便在内忧外患中衰弱下来。 等到16世纪初,先是满速儿继承东察合台汗位,因内忧外患被压迫到吐鲁番、哈密地区,也即是东察合台汗国的东部。 之后赛依德又在西部喀什噶尔继承汗位,这就让东察合台汗国再次裂开为东西两部,即吐鲁番与叶尔羌。 但仅过几十年,到了16世纪中期,满速儿后代在与瓦剌的战争中兵败身死。 】 赛依德建立的叶尔羌政权便趁机吞并了吐鲁番、哈密等地,于是有了如今的叶尔羌汗国。” 郝光明听完啪啪鼓掌,笑道:“说得不错,叶尔羌追根朔源其实就是察合台汗国的延续。” 朱媺娖又看向地图,喃喃道:“叶尔羌如今再西部与甘肃交界,昔日关西七卫中,除了赤斤蒙古卫、罕东卫已被收复,另外五卫可都还在叶尔羌手上啊。” 郝光明道:“如今的叶尔羌汗阿不杜拉也算是位雄主了,在他手上,叶尔羌汗国疆域大体恢复到了赛依德时期,国内看起来也还算安定。 不过阿不杜拉也老了,按照我们这边的历史来看,再有十几年,他便会在朝觐的归途中死于印度德里。 之后叶尔羌经历十几年内乱,便会被噶尔丹灭国。” “十几年?”朱媺娖听了摇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 次日,朱媺娖让鸿庐寺卿蒋德璟、少卿袁枢参与军机会议,讨论关于叶尔羌汗国的外交事务。 几位军机大臣的意见颇为一致,那便是先看叶尔羌遣使朝贡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可以,不妨先令叶尔羌称臣,再令其将昔日侵占的哈密卫等关西另五卫交换给朝廷。 若其不愿,再考虑动武收复之事。 倘若叶尔羌身段柔软,识趣,愿意交出关西五卫,那朝廷再陆续提出其他要求,干涉其商业乃至政治、宗教。 那时,即便不能逼得叶尔羌反叛,给朝廷出兵的理由,也可以使得西域慢慢落入朝廷掌控中··· 叶尔羌使团还在路上时,一个规模并不大的朝鲜使团来到了南京。 因为这几年朝鲜使团来得太勤快,所以大明这边鸿庐寺、会同馆等机构只是进行了程序性的接待。将人送到会同馆的朝鲜院,大明这边的官吏便离开了。 如今成为朝鲜常驻大明南京外交主官的金孝成快步来到马车前,问:“翁主可安好?” 前去码头接人的副使崔文秀低声道:“翁主有些晕船,好在随行的大夫开药调理过,休息两三日应该就能恢复。” “这便好。”金孝成明显松口气。 随即两人一起到马车前行礼,道:“恭请孝慧翁主下车。” 车帘掀开,一肌肤雪白的少女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她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嫩白的鹅蛋脸,眉目如画,既有北方女子的清朗明丽,又有南方女子的温婉秀气,即便放在大明也是罕见的美少女。 金孝成、崔文秀都看得一呆,随即再次行礼,“臣等见过翁主!” 少女还礼,却并不开口说话。 金、崔二人并不介意,赶紧让人将少女安排到最好的一个小院中。 之后两人回到茶厅落座,各自喝了口茶。 崔文秀便忍不住先开口道:“如今清虏也造了不少火绳枪,再加上战场上缴获的,火枪兵人数虽不如我们多,却比我们更精锐。 再加上他们的骑兵、步卒,我们在江原道节节败退,黄海道也失陷大部,京畿危在旦夕。 如此危局,只有请得大明出兵,才能保住我朝鲜国祚。” 金孝成早就做好了躺平的打算,甚至家人都被他暗中接了一部分安顿到南京。 可如果朝鲜不灭,他还是想继续做李氏臣子的。此时闻言便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 崔文秀这时压低声音,道:“如今我们只能依靠孝慧翁主了——若翁主入宫后能得到昭武的宠爱,说动大明出兵,翻掌之间便可消灭清虏。” 金孝成没接话,因为他对此事并不抱多大希望。 这几年,他们多方打听昭武女帝的喜好,总算有所进展。 据说昭武女帝因被先帝许给了仙界帝君,故并不像唐朝武曌那般喜欢美男子,而是喜欢美少女。 从其身边侍奉之人多为美女、才女,便可见一斑。 还有人说,有位外交使者从西域带回了一位夷人女子献上,由此连升两级。 除此外,昭武女帝什么都不缺,也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喜好。 两人将这个坊间传闻传回朝鲜,仍在位的朝鲜王李倧与大臣们一合计,便从他诸多女儿中选出了这位长相秀美又比较聪慧的,封为孝慧翁主,派使团送来南京,准备献给大明昭武皇帝为侍女。 说起来,朝鲜君臣也觉得这法子很不靠谱,可他们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就算是不可信的坊间传言,他们也要当做救命稻草般抓住,试一试。 正文 第760章 翁主心思,使者决定 李慧贞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既觉得肩负如山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又对未来感到茫然。 她生母本只是王宫侍女,因姿色甚美得到宠幸,可惜生下她没几年便因二胎难产去世,之后她便被张淑媛收养。 如此出身,她在父王一众女儿中是毫无地位的,甚至都不如一些掌权的王宫女官。 平时她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一个小透明,以免招惹到什么人。 原以为再等一两年,便要被父王随便许配给某家公子。 不曾想,此番竟然被选出来,出使大明,去做大明昭武女帝的侍女。 她在王宫虽然低调,这几年却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大明昭武女帝的传闻。 据说这位乃是天女下凡,还有神通、法术在身,数年间就平定了内乱、驱逐了清虏,乃至南征北战,开疆扩土。 在朝鲜国内,除了那些泥古不化的老儒仍对其女子身份诟病,多数人都认为昭武女帝的功业将直追永乐大帝。 对于这样一位传奇女皇帝,李慧贞自然是仰慕的。如果只是到昭武女帝身边做个侍女,她乐意之至。 可问题是,父王他们却是让她来获取昭武女帝的宠爱,然后再凭借这份宠爱,求女帝出兵援助朝鲜。 若说如何获得男子宠爱,她在王宫耳闻目染下还了解一二。 但昭武女帝是女子啊,还是天女下凡,她怎么可能获得其宠爱呢? 难不成要像对待男子般侍奉昭武女帝? ··· “朝鲜王李倧想进献女儿给朕做侍女?”朱媺娖看着奏章上的内容,一时无语。 这份奏章是李倧亲笔所写,由鸿庐寺转呈上来的。 奏章上还写明了其女孝慧翁主的年龄、身世等信息。 所谓翁主,最早用来称呼西汉诸侯王之女,后来辽国也曾封皇室女子为翁主,再往后便是朝鲜等神州藩属国对王室女子的称呼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王室女子都是翁主,要国王册封过才是。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此事不禁笑道:“这个李倧很会来事嘛,居然知道给你进献美女。” “相公为何如此高兴?”朱媺娖忽然问。 “呃,”郝光明先是愕然,随即醒悟朱媺娖疑似吃醋,求生欲爆发,赶紧道:“我平时跟老婆你聊天都挺高兴的呀。” “我怎么觉得相公是因为宫里要多个朝鲜美女而高兴呢?” “怎么可能?”郝光明脸上写满冤枉,随即心念一转,道:“老婆如果不开心,就别让她进宫嘛,让她回朝鲜。” 朱媺娖笑了声,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稍倾她才道:“这个李慧贞生母并无显赫家世,若真是被我遣返回朝鲜,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反正我这边已经有了个俄国的索菲亚,让她来做个伴也没什么。” 说完,朱媺娖便在奏章上批复,准了朝鲜孝慧翁主进宫为侍女之事。 至于人,她并不急着见——她又不好美女。 ··· 李慧贞入宫后,被安排学习礼仪。 这点她并不意外,也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学好大明宫廷礼仪。 让她意外的是,大明竟然安排她与一个番夷女子住在一块。 她听说海外有番夷金发碧眼,可却是头回见到金发碧眼之人,还是个女子,这让她有点害怕。 “你好,我叫索菲亚,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室友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索菲亚见到李慧贞却是颇为高兴,因为这宫里终于不只是她一个来自大明之外了。 “索菲亚姐姐,我叫李慧贞,还请多多照顾。”李慧贞施礼道。 “你我都是宫女,不必多礼。来,我给你介绍下宿舍的一些情况。” 索菲亚拉住李慧贞的手,颇为热情的说起来。 “这里是电灯开关,拉一下灯就亮了,再拉一下灯就会灭。电灯你知道吧?” “我,我听说过。”李慧贞着发光的灯泡,露出惊叹神色。 索菲亚这笑着道:“外面都称电灯为神灯呢,因为我大明还不能造神灯,都需要陛下从仙界带过来。 听说目前除了紫禁城以及京城的一些重要衙门,只有南京的官营工厂有电灯,其他地方都是没有的。” 最初索菲亚也被紫禁城的电灯、电扇等震惊得无以复加,如今便很享受李慧贞吃惊的样子。 接着她又拉着李慧贞出去,“走,我带你去宿舍的卫生间,那里是我们这些宫女共用的,有抽水马桶,还有淋浴,洗澡如厕都很方便呢。” 接下来,李慧贞就跟梦游似的,被索菲亚拉着在这处宫女宿舍转了一大圈。 这里原是紫禁城后宫,因朱媺娖并不住在后宫,也没有妃嫔。于是一些宫殿就被改造为宫女、女兵、宦官的宿舍,让这些人在宫中的生活质量大大提升。 等到晚上睡觉时,李慧贞与索菲亚便颇为熟悉了。 她觉得索菲亚是个直爽之人,再加上她的心思也比较单纯,便直问:“索菲亚姐姐,如何才能获得陛下的···信重?” 李慧贞本想说“宠爱”的,但想想终究觉得不妥,便改了口。 索菲亚笑道:“你不必害羞,宫中谁不想获得便信重?可以升官发财,还可以帮陛下做更多的事呢。 不过这样的人很少,除非你有过人的才能。 像我,刚来宫里的时候很难见到陛下,可后陛下知道了我骑马的才能,每次去马场骑马便都会召我相伴。” 骑马? 想到高大的马匹,李慧贞只觉得一阵腿软。 她可不会骑马。 ‘看来我得寻找别的方法获得陛下信重了。’ 想想肩负的重任,李慧贞只觉得她在大明宫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不知朝鲜能不能坚持到她获得陛下信重的时候。 ··· 昭武七年,五月二十日。 叶尔羌使团来到了南京。 一路坐火车、轮船过来的叶尔羌使团诸人在进南京城之前就已经被震惊得麻了。 此时见到雄伟高大、在远处都难以窥得全貌的南京城,使团的一些人都不禁震惊得匍匐在地,向对待神迹一般进行朝拜。 主使司马依同样震撼无比,虽然顾忌着身份,没有跪拜,心里却在连连惊叹。 ‘天啊,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城池——恐怕它永远都不会被敌人攻陷吧?’ ‘我们的国都跟这座城池相比,简直就像是个乡下坞堡。甚至,明国的一些县城,都要比我们的国都高大、繁华。’ ‘最重要的是,这样庞大的一座城池,里里外外怕不是能生活上百万人!一座都城就有上百万人,明国真是太可怕了。’ ‘父汗让我仔细探查大明的虚实,我觉得已经不用多探了。大明有火车和铁路,还有轮船,更有几十上百万的兵马,汗国绝不能成为它的敌人!’ 因为大明的崛起,叶尔羌汗阿不杜拉也很看重这次出使,于是便派较为聪明的四儿子司马依作为使团的主使。 他除了让司马依探查大明虚实之外,还给了司马依极大的外交权。 倘若司马依觉得大明实力一般,甚至只是表面强大,内部虚弱,那么这次使团便只行朝贡之事。 相当于进行了一次官方贸易。 倘若司马依觉得大明很强大,无法为敌,那么便递交国书,向大明称臣请封,当大明的藩属国。反正藩属、宗主关系只是个名头,不影响汗国的统治。 司马依在甘肃见识了边防军、卫戍军,又坐上火车,便已经觉得大明不可为敌了。 如今来到南京城下,他心中就剩下一个念头:汗国必须给大明当小弟。 不然一不小心成为大明的敌人,就太可怕了。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761章 哈密竟是大明的?大皇帝真是慷慨 被安置到会同馆的次日,司马依便递交了国书,表示叶尔羌汗国愿意向大明称臣纳贡。 同时还奉上了朝贡物品的名单。 然后便安心地等待着大明的回复。 司马依不喜美人,唯爱吃喝。 昨日入南京虽然只是从一条大街上走过,沿街的各酒楼、食铺的美食、酒水却已经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因此,递交完国书,他就迫不及待地让随从去会同馆外买来各种大明的美食、美酒、果饮,又叫来副使玛买提、武官赤勒苏,一起享受这美酒佳肴。 使团并没有携带乐师、舞姬,会同馆也没有这项服务。 没什么可娱乐的,三人就边吃边聊。 “四王子,您说这大明国会接受我们作为藩属国吗?” 见识了大明的强大富庶,副使玛买提就担心大明瞧不上汗国,不愿收汗国当小弟。 司马依正毫无王子风度地干着烤鸭。 闻言,他咀嚼了下嘴里的美味,有点含湖地道:“放心,来之前我通过国内的文献和商人对大明做过一些了解。 大明最喜欢收周边小国为藩属,而且对藩属国来朝贡的使团特别康慨。” 武官赤勒苏是个贪财的,一听这话题那双有点碧绿色的眼睛就亮了,问:“四王子可知大明怎么个康慨法?会赏赐我们许多黄金珠宝吗?” 司马依笑道,“我们献上的朝贡品中便有几匣宝石和黄金饰品,你觉得大明还会赐给我们一样的东西吗?即便赏赐,也不会多。 我们这次进贡的主要是骆驼、马匹、玉石,不出意外,大明应该会赏赐我们极品的丝绸、瓷器,以及笔墨纸砚等。 这些东西单件价值或许不如宝石、黄金,但大明所赐可能多达好几车。 若真是如此,我们带着这些赏赐回国,再卖给到西边去,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那可太好了!”赤勒苏高兴地鼓掌,然后就拎着酒壶到厅中边喝边跳舞。 欣赏了一会儿赤勒苏的舞蹈,玛买提道:“四王子,我觉得若想多获得大明的赏赐,我们或许应该给掌权者一些好处,甚至是讨好大明皇帝。 这就好像是做生意,表面看我们又给出了一些财货,但最终所得绝对更多。” 司马依点头,“你说的不错,那就人去打听一下,看大明是哪位大臣掌管朝贡、封赏之事,以及大明皇帝喜好什么。” “是。” ··· 两天后,叶尔羌使团对大明谁掌管朝贡、封赏之事毫无头绪,却打听到了大明昭武女皇帝的喜好。 “昭武皇帝喜欢美女?”司马依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没被人欺骗?” 他实在难以想象,女皇帝不喜欢美男子,竟然喜欢美女。 这也太奇怪了。 玛买提道:“这事我打听得很清楚,绝不会有假。不过昭武皇帝喜欢的可不是一般的美女,而是喜欢有才能的美女。” “有才能的美女?是指什么样的才能?伺候女人的才能吗?” “不是,据说是女战士,或者女管家。” “嘶,”司马依皱眉,“要说能歌善舞的美女,我们汗国多的是,可这女战士、女管家,还要是美女,那可就不好找了。” 玛买提道:“我们汗国这么大,肯定是能找到几个的。这次是没机会了,下次不妨带几个过来进献上去试一试。” 司马依点头。 玛买提又道:“若我们汗国找不到合适的,还可以向西边买嘛。西边战争频繁,奴隶贸易兴盛,肯定有合适的。” 又过一日。 鸿庐寺少卿袁枢带着外交公使阎尔梅来与叶尔羌使团洽谈。 双方介绍认识之后,袁枢直言道:“叶尔羌想要成为我大明藩属自是可以,但从未听闻有藩属侵吞宗主土地的。 】 昔日我大明在关西设有哈密卫等七卫,今仍有五位为叶尔羌占据。 叶尔羌既想认大明做宗主,便请先归还占据的五卫土地再说。” 司马依听了翻译的话不禁一呆。 归还侵占的哈密等地? 哈密竟然是大明的吗? 来之前他虽然了解过一些明朝的事,却不知道此事。如今听到,一时惊讶极了。 回过神来,司马依不禁问:“敢问袁少卿,哈密卫等五卫是指哪些土地,可有舆图让我等观看?” 司马依心中还抱着最后一点侥幸,期望是翻译错了,袁枢所言哈密卫等地并非吐鲁番东边的哈密。 需知,哈密如今是汗国排名在前十内的重要城池,在吐鲁番地区更是排在第二,于汗国而言十分重要。 袁枢对阎尔梅点点头。 阎尔梅便将带来的西域部分舆图在司马依等人面前展开,指着其中标注了汉字的五个地方,道:“请看,这便是哈密卫、沙洲卫、安定卫、曲先卫、阿端卫。” 司马依将这幅舆图和记忆中的吐鲁番舆图一对照,赫然发现,若要将这五卫所在的领土给大明,那么吐鲁番就少了一大半! 就在司马依紧皱着眉头思考该怎么办时,玛买提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马依眉头略微,随即道:“袁少卿,这件事太重大了,不是我一个使者能做主的,还请允许我等回国禀告大汗。” 袁枢微笑道,“可以。” 他也不说叶尔羌不归还这五卫会有什么结果——反正若朝廷觉得可以出兵攻打叶尔羌,再拿收回这五卫做理由也不迟。 现在以出兵做威胁,徒让叶尔羌警惕罢了。 接着袁枢道:“叶尔羌的朝贡品吾皇已经看过,并进行了赏赐。这是赏赐物品的名录,两位可以先看一下。” 说完,袁枢又让阎尔梅递上一份汉、蒙双语的名单。 叶尔羌作为察合台汗国的延续,司马依自然是认得蒙文的。 结果一看,发现赏赐中的丝绸、瓷器比他预想的少了一大半,文房四宝不多不少,倒是多出了许多上品玻璃器,司马依顿时双眼放光。 玛买提凑过来,瞧见名录后半部分的一大堆玻璃器名称,也是双眼放光。 因为如今玻璃器在西域价格比瓷器还要贵,若昭武皇帝赏赐的这些玻璃器真的是上品,那他们这次朝贡可就赚大了。 于是司马依试探道:“我等不过是进贡些骆驼、马匹和玉器、珠宝,却得赐如此多的珍贵玻璃器,大皇帝的康慨真是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袁枢道,“些许上品玻璃器,在西域或许价值连城,在大明却并不算珍贵。” 袁枢说的是实话。 朱媺娖赏赐的这些东西,在南京的价格基本跟叶尔羌使团朝贡品相持平。 司马依、玛买提却以为袁枢这个大明官员是习惯性的谦虚,心中窃喜不已。 于是,接下来袁枢、阎尔梅跟两人进行商业等方面的洽谈时,两人都变得很好说话。 比如说,大明近些年对棉花需求量很大,希望叶尔羌汗国能够多种植些棉花。大明可以与叶尔羌签订合同,并支付一比定金。 又比如说,大明希望在叶尔羌汗国派驻使臣,加强彼此间的官方联系。 以及大明民间的一些商号希望进入叶尔羌展开贸易活动,希望叶尔羌能给予一定照顾,等等。 在司马依、玛买提看来,大明希望与叶尔羌进行的这些贸易本就可以让汗国得利。 再有大明昭武大皇帝的丰厚赏赐,他们若是不同意这些“请求”,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谈定这些事后,又过几日,朱媺娖在大朝会上召见司马依、玛买提,正式接受叶尔羌的朝贡并下旨赏赐,走完官面流程。 次日,司马依便带着叶尔羌使团颇为高兴地离开了南京··· 正文 第762章 澳洲新航道,女帝谈瀛洲! 昭武七年,六月七日。 朱媺娖正在正殿批阅奏章,后方郑森拿着一封电报匆匆赶来,满脸喜色地道:“陛下,马六甲都督府传来电报,探索澳洲海路航线的分舰队回来了!” 朱媺娖听了双眸一亮,“快把电报给朕看看!” “是!” 郑森将电报交给刘珠,由刘珠放到御案上。 朱媺娖很快看完,也是满面欣喜。 这支探索澳洲大陆的分舰队是去年夏季从吕宋岛出发的。 早在1606年,西班牙人托雷斯的船只就经过澳洲与新几内亚岛之间的海峡,同年荷兰人威廉姆登陆澳洲大陆,并且将其命名为新荷兰。 不过,因为澳洲大陆北部较为贫瘠(登陆后向南稍深入便是高原荒漠),且荒无人烟,所以西班牙人、荷兰人对澳洲的后续探索并不积极。 一直到1770年,英国人詹姆斯登陆悉尼附近的植物湾,才宣布澳洲大陆为英王所属。 再等到1788年,英国才将此处作为罪犯流放地,进行移民开发。 如今,荷兰人前往澳洲都是从巴达维亚出发,走爪哇海、过东帝汶岛,再横渡帝汶海至澳洲大陆北岸。 大明探索澳洲的分舰队却是依照朱媺娖所给的航海资料,从吕宋岛出发,沿着大吕宋(菲律宾)东海岸向南,过马鲁古海峡,经班达海至东帝汶,再过帝汶海至澳洲北岸。 其回程时走的是荷兰人开辟的西航线,所以才到了马六甲。 表面上看,澳洲探险分舰队所走的这条航线,去时主要经过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海上势力范围,回程时又需要经过荷兰人的海上势力范围,貌似十分危险。 可事实上,在大明攻取米沙鄢群岛后,西班牙在南洋的战舰已经不剩多少艘了,连一支分舰队都组建不起来,只能龟缩在棉兰老岛和苏禄群岛。 便是西班牙从南美运载白银等货物回往欧洲的舰队,过来时都要小心翼翼,等明年多半会选择走大西洋航线。 至于葡萄牙人,其在这一片的势力原本就被西班牙挤压得不剩多少,如今虽然还有一些殖民地在,却也不敢跟大明争地盘。 所以,大吕宋群岛东部、南部海域实际已成了无主之地,等着大明探索、占领呢。 荷兰人之前虽然像海上泰迪样,四处树敌,如今同样不敢跟大明作对。 一则,如今大明南洋水师以及新组建的西洋水师实力强大,足以威慑南洋各大势力。 二则,荷兰如今跟大明有不少生意,靠着转运部分大明商品卖到欧洲,赚得盆满钵满,掌控国家那些商人都笑得合不拢腿了,又怎么会得罪大明? 这封电报内容颇多,却也只是大概交代了该舰队探索澳洲的大概经历。 其从去年初夏出发,到如今回到马六甲,前后历时一年多,肯定经历了不少事情,不是一封电报能详述的。 从电报上看,因为又朱媺娖所给的后世航海资料作为参考,探索澳洲的分舰队整体上还是相当顺利的,完成了朱媺娖所交代的所有探索任务。 主要探索了后世达尔文到圣保罗,再过托雷斯海峡。之后向南,一直探索到了后世的悉尼! 可以说走遍了澳洲三分之一左右的海岸线! 同时,其一路还分派人员在澳洲北岸、东岸以及新几内亚岛南岸建立了据点。 ··· 虽然澳洲探索分舰队回到南京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但朱媺娖却是在次日便让人将相关消息透露出去,又让《大明报》进行相关报道。 而在当晚,朱媺娖便和郝光明在床上,对着地图,给新几内亚岛、澳洲大陆改了名字。 “肯定不能叫澳大利亚,要不直接叫澳洲?”郝光明沉吟着提了个建议。 朱媺娖摇头,“你看资料,澳洲是由澳大利亚这个称呼衍变而来的,而澳大利亚则是源自英国人给这块大陆所取的早期名字‘澳大利斯地’(意为:南方大陆),咱们直接用澳洲像什么样子?” 又翻看了一会儿各种史料,朱媺娖忽然眼睛亮了。 她道:“你看,有些野史说我们神州在宋朝时可能就有人去过澳洲,并且将南洋这一大片岛屿东西及南部统称为‘大洋’。 后世澳洲大陆在大夏也被译为‘大洋洲’,不如就叫大洋洲好了。相公认为怎样?” 郝光明却对三个字不过敏,道:“不怎样。我们这边叫神州,东边新大陆叫美洲,然后还有欧洲、非洲,你这叫个大洋洲岂不是破坏了队形?还不如叫洋洲呢。” 朱媺娖道:“洋洲跟扬州重音了,而且大明有叫洋州的地方。另外,我们这时‘州’与‘洲’同,叫洋洲肯定不行的。” 两人继续查资料,发现元朝时便有一名叫汪大渊的航海达人去过澳洲。 另外,南宋陆秀夫之子在崖山海战之后,率领参与水师进了南洋,之后在爪哇群岛某处建立了“陆宋”(一说“复宋”,也有说是建立在吕宋岛深处)。 元朝为了彻底消灭南宋势力,还曾出兵南洋,后来还有部分元兵留在了南洋某岛屿。 证据最足,几乎可以捶实的便是郑和下西洋时曾派遣船只到达过后世的达尔文港。 因为那里发现了明朝时期的红木沉船,陆地上还有佛像等明显属于明朝的埋藏品被发掘出来。 郑和舰队中有个叫马欢的翻译官,就在其著作《瀛涯胜览》中记述过澳洲大陆,称之为“鹦鹉地”、“鹦哥地”。 后来《坤舆万国全图》、《坤舆图说》等明清地理著作也有提到“鹦哥地”的。 但取正式名字肯定不能叫“鹦哥地”。 看到这里,朱媺娖觉得不如取“鹦哥地”头字谐音,便道:“要不叫瀛洲?” 郝光明这时已经看开了,道:“可以呀——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有个知名点的名字,也可以促进移民积极性。” “可是都说瀛洲在东海,还有说就是日本的。”朱媺娖又纠结了。 郝光明笑道:“是,传说是在东海,可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因为方向错了嘛,瀛洲其实是在南洋之南。” “那就叫瀛洲,好听。”朱媺娖打定主意不变了。 接着,两人商量了下,又给新几内亚岛取名“炎州”,因为这里火山较多,多奇险之地。 至于后世的新西兰,南边岛屿取名凤州、北边岛屿取名凰州,合称凤凰岛。 澳洲最南边的大岛,即后世的塔斯马尼亚州,则被取名玄州。 至于其他岛屿,朱媺娖准备留给时候登陆该岛的大明子民命名,以此刺激大明百姓探索海外岛屿的积极性··· 六月十日。 销售《大明报》的报郎们声音明显比往常高了一些,且带着亢奋。 “头条!南洋新大陆航路开辟成功!” “陛下为新大陆取名瀛洲!” “新大陆瀛洲最新消息尽在本期大明报,快来买,一会儿就没啦!” “···” 听到报郎的叫卖声,一些原本不准备看,或者不急着看的人,纷纷围过来购买。 不少报郎背着一大摞报纸上街,叫喊几声后,没多大会儿报纸就卖了个干净。 各寄卖报纸的酒楼、茶楼、书铺等场所,《大明报》也是很快售罄,让掌柜的纷纷派伙计去联系报社催要报纸。 以南京城为例,到了中午时,各处都是在谈论瀛洲新大陆之事的。 “传说中瀛洲不是在东海吗?怎么跑南洋的南边去了?” “传说仙岛会动,肯定是自己跑过去的呀。” “伱们都错了,咱们要讲科学。依我看,这瀛洲就在南洋之南,所以人们在东海才找不到它。” “嚯,这瀛洲有五分之四个大明那么大?真的假的?” “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是无主之地?怎么可能?莫非上面土地很贫瘠?” “咦,你们看,这第三页上的文章说,宋、元以及郑和下西洋我神州皆有人至瀛洲。而且,传说中的女儿国便可能在瀛洲或周边岛屿上!” “女儿国在瀛洲?若是真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瀛洲这么大,这一下朝廷怕是能封出去好几个藩王吧?” “这么远,有藩王愿意去吗?” “不算太远吧?起码比西洋人说的美洲近。美洲那么远,西洋人都能去,这瀛洲就在南洋边上,有啥不能去的?况且朝廷若划了封地,藩王敢不去?” ···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763章 唐鲁争藩瀛洲,女帝恩封七王! “当然要去!” 宗藩学校内,亲王班大教室内,鲁王朱以海拍着书桌上的《大明报》说道,语气斩金截铁。 前几日紫禁城中放出消息时,这些大明的亲王们还不太敢相信,只能私下里偷偷议论。 今日《大明报》一出来,利用四个版面对瀛洲之事大肆报道,亲王们自然也热烈地讨论起来。 或者说,在大明就没人比他们更关注此事了。 从朝廷提出封藩海外的政策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七年,他们中不少人都老了。若是再不抓住机会就藩,怕是只能在宗藩学校养老,将就藩的机会交给儿子或孙子了。 此时教室内,如鲁王朱以海、桂王朱由榔、周王朱伦楏等较为年轻的亲王,一个个都颇为兴奋、激动。 已49岁的唐王朱聿键虽然面色看着较为平静,但他抚摸着报纸时微微颤动的手指,却表明他内心可能比朱以海等年轻人还要躁动。 唯有朱慈炯、朱慈炤两人置身事外。 因为朱媺娖说了,这次封藩不希望两人参与。 所以朱慈炯此时就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笑呵呵地看着。 朱慈炤则在座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科学书。 朱以海发言之后,众亲王稍稍安静。 朱聿键便趁机出声道:“从这《大明报》上刊登的文章内容看,瀛洲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近乎大明五分之四大的陆地,总不会都是贫瘠之地吧?肯定有富饶的地方。何况周边还有诸多岛屿可供开辟发展。 所以,这一次的就藩资格考试头名,我势在必得!” 说到最后,朱聿键将目光投向了朱以海。 在宗藩学校的这几年,朱聿键跟朱以海关系最好。因为两人在一众亲王中(定王、永王除外)属于最有志气、最想奋斗的。 物以类聚,两人经常在一起展望海外就藩,交流发展海外封地的想法,自然就渐渐成为了好友。 然而,今日两人却似乎对上了。 因为他们都想就藩瀛洲。 朱以海毫不示弱地跟朱聿键对视着,道:“唐王,我知你年长,急着就藩。但我又何尝不急? 】 我已三十三岁,还可拼搏一二十年,正是在海外奋斗的好时候。若再等上几年,我便少了几年时间。” 听了这话,朱聿键忽然笑了,道:“我本就没想你相让——究竟谁能获得这头一个就藩瀛洲的资格,我们各凭本事去争就是了。” 其余亲王虽然没说话,但一个个沉默着,眼神闪烁,显然也有参与竞争的想法。 朱慈炯见刚才还一起愉快看报、讨论的众亲王,转眼间竟然有彼此提防、敌对之势,便带着笑意大声道:“我说诸位宗亲何必为此事不快?此前封藩吕宋、米沙鄢,因地方太小,朝廷才一次封一个。 这瀛洲如此之大,朝廷总不会也一次只封一个吧? 我寻思着,似瀛洲这样大的蛮荒之地,我们要一次多去些人,才好站住脚,尽快发展不是?” 听了这话,朱聿键、朱以海等有意就藩瀛洲的亲王都眼睛一亮。 不仅仅是因为朱慈炯这番话说的有道理,更因为朱慈炯是朱媺娖亲弟弟,说不定是知道了什么内部消息,才如此说的。 朱以海当即来到朱慈炯身边,满眼热切地问:“定王可是获知了什么别的消息?” “我这几日都跟你们一起在学校上课,哪有机会获得别的消息?只不过是合理猜测罢了。” 顿了顿,朱慈炯又道:“其实你们不必对瀛洲如此期盼,这地方虽大,可离咱大明也远。 你看这报纸上讲的,南洋分舰队走较近的东部航道,从泉州算起,也需要走三四个月呢。若是从南京算起,怕不是要走四五个月。” 朱由榔听了这话,不禁插嘴道:“瀛洲是远,可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咱们都是学过全球地理知识的,当知道,目前除了瀛洲外,也就剩美洲是无主之地了。 可去美洲要横渡苍茫的东洋,去一趟花费的时间更多。而且在美洲还有西洋人争抢地盘——他们早去了一两百年,我们可未必争得过他们。” 其余亲王听了暗自点头,都觉得朱由榔说的颇有道理。 朱慈炯笑笑,不再多说。 其实他也不解——瀛洲已经是不错的地方了,若皇姐看不中,还能将他们封到哪里去呢? 总不能强制让他们选择留在大明吧? 铛铛铛。 上课铃声响起,亲王们赶紧回到各自座位,免得被任课老师批评。 早在几年前,亲王们就把朝廷初定的一些课程学完了。如今除了增加各自的选修科目外,便是学习一些新的必修课。 比如说方才朱由榔所说的《全球地理》。 至于这一课,本应上的是《土民归化》,也即是讲如何归化封地土着的课程。 结果却是班主任带着郑森过来了,说是这节课交给郑森来上。 郑森并非第一次来给宗藩上课,因此毫不怯场。 他站在讲台上,微笑着揖礼,然后道:“诸位殿下,我此番是奉陛下口谕,来向诸位传达一些帝君所授的瀛洲相关知识。” 说完,郑森便将一幅瀛洲(澳洲)地图挂在了黑板正中央。 这地图是郝光明给的,主要是地形图,抹去了后世的那些地名,直接以几号据点来替代。 看到这幅地图,朱聿键、朱以海等亲王顿时双眼放光,恨不得上来将地图抢走。 郑森有所感,笑道:“诸位不必眼馋这瀛洲舆图——若诸位能获取就藩瀛洲的资格,朝廷会赠送相关舆图的。” 接着郑森开始讲课。 “瀛洲,蛮荒之地,地广人稀。若从南京前往,即便是乘坐蒸汽风范海船,也需要三个多月;若是乘坐风帆海船,则需要近五个月! 如此遥远的距离,诸位若是想全靠从大明移民充实封地人口,是不行的,朝廷也不会允许诸位迁徙太多百姓过去。 所以,诸位去瀛洲就藩之后,想要封地有足够的劳力,就得设法归化当地土民。 据帝君透露,瀛洲土民有七八十万,甚至更多。多处于尚未未开化的部落时代,有些甚至是母系社会,也即是传闻中的女儿国。 所以,只要诸位去了肯用心归化土民,是可以获得不少劳力的。 当然,具体如何使用土民,就得看诸位殿下的选择了···” 虽然探索瀛洲的分舰队在南洋还未回来,但大明却已经开始了封藩瀛洲的准备。 在郑森给一众亲王上了大半月的《瀛洲》课后,宗藩学校于六月底举行了一次就藩资格选拔考试。 仅过一日,也即是在七月二日,考试结果便在宗藩学校公布。 榜单张贴时,很多亲王都不顾忌身份了,亲自围到学校公告栏下观看。 榜单还未贴好,许多人就瞧见了第一名。 “周王朱伦奎?!” 瞧清楚第一名是谁后,不少人都讶然出声。 实在是朱伦奎平时太低调了,也从未表现过多么强烈的海外就藩意愿,于是就被众亲王忽略。 另外,之前的两次资格选拔考试中,朱伦奎名次一直都是在十几名,仅是中游。 谁也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拔得头筹! 朱聿键目光呆滞,脸色煞白。 进入宗藩学校六七年,他不顾年纪已长,头发花白,勤奋苦学。此番考试更是竭尽全力,文试几科感觉做得也不错,本以为定能夺魁。 哪知头名竟然让朱伦楏这小子夺去! 再看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跟第一只差了几分,朱聿键真的难以接受。 朱以海脸色同样难看,因为他只排在第三,跟第一名差得更远。 其余有心夺去头名,第一个封到瀛洲的亲王,也都一个个失望叹气,意志不展。 周王却是高兴得脸色一片通红。 有十几个没指望此次封藩瀛洲的藩王则过来笑着道贺—— “恭喜周王夺魁,将就藩瀛洲!” “周王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周王,瀛洲这么大的好地方,你头一个去可别把好处捞完了。” “···” 朱伦奎是上代周王朱恭号(木字旁)庶孙,因其父及朱恭号在李自成破开封后皆身死,才在弘光时期袭封周王爵。 他是1624年生,如今27岁,不怎么擅长交际,此时虽高兴,可在应对众亲王的恭贺时却有点左支右绌。 但他还是注意到脸色苍白的唐王,以及脸色难看的鲁王,心中叹道:哎,这两位怕是要记恨上我了。 就在此时,太监卢九德过来了。 拿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展开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瀛洲广袤,物产丰饶,尽为蛮荒之地。朕另听闻诸亲王多有期望就藩于瀛洲者,故此番增加就藩名额,封七位亲王于瀛洲···” 封七位藩王于瀛洲?! 听到这一句,朱聿键便再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内心瞬间被惊喜充满。 苍白的脸也瞬间变得胀红,然后竟一阵眩晕。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旁边随侍的宦官赶紧辅助了他,急切关问。 “孤没事!”朱聿键晃了晃脑袋站稳了,笑着道:“孤还要到瀛洲去大展鸿途呢,不可能有事!” 另一边,朱以海也失态地大笑。 “这次竟然要封七位?太好了,太好了!” 大笑声中,朱以海跟同样兴奋、激动的朱聿键对上了目光,再无之前的提防、敌对。 恰好此时卢九德念完了圣旨,两人便跟其他亲王一起向紫禁城方向拜倒,大声高呼:“叩谢吾皇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 正文 第764章 惠王府女世子,众亲王拉投资 “惠王朱常润,请封其女朱徽妍为女世子?”朱媺娖看到这份奏章,不禁微微一笑,“惠王终究还是上了这道奏章啊。” 另一边郝光明正在处理翡翠,闻言不禁奇怪道:“这惠王怎么想到立个女世子,他没有儿子吗?” 虽然经历了失去过半江山的战乱,但大明如今的亲王依旧有二十几位,所以郝光明对这个惠王朱常润还真没怎么了解。 他又非过目不忘,即便看过这人的历史资料,也难以记住。 他只知这次就藩资格选拔考试,惠王名列第七,可以封藩澳洲,额,是瀛洲。 朱媺娖道:“惠王今年已五十七了,他这个年纪的藩王,别说儿子,之前孙子都是有的。 可惜当年李自成、张献忠乱湖广,就藩于荆州的惠王逃向湘潭,过湘水时,遭到大风翻了船,子女、宫人多有被水冲走的。 后来湘潭也被张献忠攻陷,他又到长沙投奔吉王。不久长沙亦陷;走衡州,衡州破;与跟吉王、桂王一起奔往永州。 结果永州也没能守住,后来他辗转到浙江绍兴,才勉强算安定下来。 只是这一路逃亡,不断经历城池陷破之事,他的子女、孙辈几乎死绝,最后仅剩一庶女朱徽妍跟在身边。 被招到南京后,他除了在宗藩学校上课,平日唯一爱好便是念佛经,惠王府之事基本都由其女朱徽妍打理。” 听朱媺娖说到这里,郝光明豁然想起,朱常润正是当年在浙江随潞王降清的藩王之一。 据说当时也有人去请朱常润就任监国之位,但朱常润只知在佛堂念佛,根本不管外面的事。 在历史上的1646年,便被清庭以莫须有的“图谋复辟”之罪,跟潞王等十一个大明藩王一起在北京菜市口给斩首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跟瑞王一样很早就成为佛信徒,还是遭遇大变故之后才信佛的。 “你登基后天下安定,这惠王就没想过再生个儿子?或者过继一个宗室为世子?” 听见这话,朱媺娖露出异色,道:“惠王身边是有几个年轻妃子的,但这几年确实没有子女出生。 至于过继宗室,他曾上奏章提过,但让我驳回去了。 他女儿朱徽妍是个有能力的,我既然能做大明的女皇帝,惠王府为何不能有个女世子呢?” “原来老婆你就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啊。”郝光明恍然大悟。 朱媺娖嫣然一笑,继续批阅奏章··· 昭武七年,八月九日。 锦衣卫南镇抚司将几份文件送到了武英殿,却是他们过去一个多月监视七位将就藩瀛洲的亲王的言行记录。 朱媺娖翻着看了看,发现为了去到瀛洲后可以拥有更好的发展基础,这七位亲王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首先按照当初“封藩海外政策”中提的,联络一些郡王,让这些郡王出钱入股。 该政策中,郡王是没有海外就藩资格的,但却可以入股亲王领,并在亲王领担任文官武将,帮着亲王一起在海外开疆扩土。 瀛洲这么大的一块海外生地,相对而言离大明算偏近的,别说七位亲王热情邀请,便是不邀请,不少郡王也会钻营着加入。 根据锦衣卫的监视记录看,目前以鲁王朱以海拉拢到的郡王最多,高达17位! 其次唐王,入股唐王领的郡王有13位。 再次淮王朱常清,拉拢到9人入股。 作为头名的周王因为不善交际,目前只拉到7人入股。 益王朱由本拉到6人,衡王朱由取(木字旁)拉到5人。 惠王因为不怎么积极,而刚被封为女世子的朱徽妍又与诸郡王不熟,以女子之身跟郡王们交流起来终究也不太方便,到目前为止没拉到一个郡王入股。 另外,锦衣卫还汇报了另一件相关的事。 宗室们对女世子的出现很不满,虽然没人敢明着说什么,可背地里表示不满乃至暗骂的却不少。 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情报分析官分析,女世子是惠王领拉不到郡王入股的主要原因。 不过,朱徽妍颇有经商头脑。 在南京这几年,她作为惠王府的实际掌控者,拿着惠王的俸禄进行一些投资,几乎全部获得成功,如今得利已有当初投资的几十倍! 这其中固然有南京这几年生意好做、经济腾飞的缘故,但和朱徽妍能把握商机也有一定关系。 在投资的过程中,朱徽妍也认识了不少商贾,且以女性为主。 此番见拉不到郡王入股,朱徽妍便拉了12位商人来投资。 根据锦衣卫的探查,目前朱徽妍从商人那里拉到的投资已多达三十多万两! 这个数目几乎赶上潞王从17位郡王那里拉来的投资了。 须知,如今大明郡王岁禄不过一千石,外加松江布百匹。全部折银,一年也不过一千六百两而已。 而郡王的封地、采矿权等财源,都被朝廷没收了,只能靠俸禄过活。 所以,即便以前积攒了不少家底的郡王府,如今也少有大比花钱、铺张浪费的,毕竟郡王府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呢,平时开销并不小。 以鲁王拉到的这些郡王为例,最多也就投资个三五万两,少的甚至只投资了几千两。 由此可知,朱徽妍拉到的那些商人,给惠王领的投资必然不少。 不过朱以海、朱聿键等人如今同样重视商贾,虽然没像朱徽妍这么亲近商人,可他们的身份优势摆在那里,很多大商人直接闻讯找上门来投资。 以最懂得经营人脉,还广交四方豪杰的朱以海为例,其目前已经从商人那里拉来了115万两的投资! 看到这里,朱媺娖不禁感慨起来。 ‘这朱以海能以普通宗室之身,在历史上从山东逃到浙江继承鲁王爵位,后来又聚拢一大批文臣武将组建鲁王监国朝廷,跟隆武朝相对抗,果然有些本事的。’ 待看完锦衣卫呈上的文件后,朱媺娖虽然惊讶于朱以海的能力,可心里却还是偏向周王、惠王。 】 偏向周王,是因为周王一脉向来声誉不错,且这个周伦奎在考试中能拔得头筹,证明也是个争气的,只是性格内向,不擅交际而已。 偏向惠王,原因就很简单了——谁让惠王府出现了大明首个女世子呢? 略一沉吟,朱媺娖心中便有了决定。 晚上回到竹林老宅这边,吃过晚饭,朱媺娖罕见的没有催促朱媺姕去完成功课,而是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一起说事。 瞧见朱媺娖一脸认真,朱媺姕颇有点紧张,试探道:“皇姐,我最近没犯什么错吧?” “没有啊,我是想让你帮忙办件事。” 朱媺姕一听眼睛亮了,道:“好呀,我最喜欢帮皇姐做事了!” 说完期待地看着朱媺娖,心想,最好是让本公主微服私访,代天巡察,惩奸除恶! 朱媺娖并不知道朱媺姕这些心思,将她想好的事说了出来。 “一个月前朕封七位亲王于瀛洲你知道吧?我希望你给惠王领投资一百万两。” “哈?”朱媺姕听得一愣,随即就以为她听错了,“皇姐,你让我给惠王领投资一百万两?” “没错。”朱媺娖点头,随即解释道,“惠王如今不当事,惠王领实际是他那个女世子朱徽妍掌管···” 等朱媺娖将惠王府的事说完,朱媺姕清秀的柳眉微蹙着道:“徽妍姑姑一个女子做这些事确实不容易,我也想帮她。 可是我哪来一百万两呀?皇姐你虽然每年给我亲王一样的岁禄,加上其他的折银差不多有一万两,可如今积攒起来也才六七万两呀,而且都还在费大总管那里,都没真的给我。” 说到最后,朱媺姕不禁都起了小嘴,仿佛有点小郁闷、小生气。 虽然她平时用不到钱,可如今毕竟快长大了,又通过学校、同学接触到社会,拥有了较为正常的钱财观念。 朱媺娖听了这话不禁笑着拉住了她的小手,道:“傻妹妹,我又不是真要你拿自己的钱去投资——你从成都的内帑中支取一百万两拿去,算是我们姐妹对女世子的共同投资。” “这样啊。”朱媺姕恍然,随即道:“那我再加五万两,算我自己出的,一百万两则算皇姐出的,行吧?” “行。”朱媺娖笑着点头,“不过明面上都算你出的。” 正文 第765章 王女之心,百万投资! 朱徽妍这段时间忙得像一只陀螺。 可不管多忙、多累,想到将要到瀛洲就藩,从此海阔天空,可以与丈夫一起建设领地,她便充满了干劲儿。 她是天启七年(1627年)生,如今24岁。 她生母只是惠王府第三等的夫人,只比没有名号的宫人(姬妾)强一筹,与上面的王妃、侧妃是万万比不了的。 所以她之前在惠王府并没有什么地位。 因为惠王就藩时,朝廷财政拮据,没给多少钱,所以她这等王府庶女生活其实与锦衣玉食还差点,只能说温饱无忧。 待她年少时母亲去世,她在王府的日子就难过了,也体会到了饥寒之苦。 之后没多久,李自成、张献忠乱湖广,王府妃嫔宫人便没心思勾心斗角了,一起南逃。 渡湘江时,她因为被排挤到一艘小船上,反而避开了大船被大风吹得倾翻那一劫。 后来随着父王辗转湖南,最危险时差点落入贼手,幸亏遇到了她现在的丈夫杨尚,才得救。 杨尚家是湘南汉人小地主,家族组建了个不大的商帮,其为商帮少主。 这身份自然是难以让她父王看得上眼的。 更别说她后来成为了父王唯一存世的子女。 父王让杨尚入赘,杨尚也不同意。 如此波折,两人相恋多年,才在昭武三年修成正果——给父王的承诺是,将来过继一外孙为其孙。 结果后面她连生两胎都是女儿,直接让她父王郁闷了,每日研读佛经的时间也更长。 朱徽妍也是有些气性的,索性不再生了——至少数年内没有再生的想法。 她专心打理王府,投资赚钱。其他时间除了照看下女儿,更多的则是学习宗藩学校课本上的那些知识。 她之所以能通过投资商贾赚得几十倍利润,除了有天赋,从宗藩学校课本上学的知识也是一大原因。 这一日,朱徽妍从一位豪商夫人这里拉来一万两的投资,亲自将其送出王府,进去才歇口气,门房便急匆匆地来禀报,“世子,宫中来人,说是替坤庆公主拜访您。” “哦?”朱徽妍听得微愣,随即喜道:“快快请进来!” 门房不懂,朱徽妍却清楚坤庆公主如今在大明有多重的分量,说是位同昔日太子都不为过。 坤庆公主人在成都,却让南京这边的女官替她来拜访,这里面即便没有当今天子的授意,也定是天子知晓的。 虽然来的只是一位女官,但朱徽妍还是隆重接待了。 “请问女史如何称呼?” “明史兰。”来的女官微笑道。 “坤庆公主殿下遣明女史来访,徽妍不胜荣幸。” 明史兰坐下后,道:“惠王世子不必客气,我此番来是受公主所托,来投资惠王领的。” 说着,明史兰让随行的宫女递上了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一百零五万元的大明银行支票,取款密押亦在盒中,世子可以先看一看。” 朱徽妍虽然料到坤庆公主遣人拜访多半是有好事,可瞧明史兰上来就送上一百零五万银元,她还是有些吃惊。 随即就是惊喜不定。 她打开锦盒,果然瞧见里面放着一张支票以及密押文书。 大明银行是在昭武三年开办的,最初只用来给官吏发工资,随后又给将士们发工资,再之后就推出了可以流通的常规银票,以及专用于支取大额银款的密押支票。 这三年,其下属地方分行开办了民间业务,如存款、异地兑换、低息贷款等。 因为大明银行的银票制作得异常精美,民间绝无可能彷造得出来,且大明银行有国家背书,实力雄厚无比,因此一开通了民间业务,便迅速占领了相关市场。 大明银行的银票迅速取代其他流通的银票,获得全民认可。 据朱徽妍所知,大明银行在外流通的银票面额分四种:五十元、一百元、五百元、一千元。 万元及以上的银款,都需要密押支票才能取用,并不在市面上流通。 而她之前见过的最大额度密押银票也不过五万两而已,这一百零五万两的密押支票,她却是头回见。 随即就有些惶恐,赶紧起身道:“徽妍与父王何德何能,竟能得公主殿下投此巨资?经营海外封地终究有一定风险,徽妍实不敢受此巨资。” 明史兰似乎对朱徽妍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也起身,向紫禁城方向拱了下手,含笑道:“世子,这一百零五万元虽说是坤庆公主殿下投资给你的,可其中却有百万两是陛下从内帑中取出借给公主殿下的。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朱徽妍听了先是满脸震惊,随即便一颤,道:“徽妍明白了。” 天子要投资,谁敢不接受? 但这也说明天子看重她,是大好事。 想清楚这点,朱徽妍便向紫禁城方向拜倒,道:“徽妍叩谢皇恩!” 明史兰将朱徽妍扶起来,道:“对外,你只能说是坤庆公主投资给你的。当然,若无人问,你也不要宣扬。” “是。” 显然,天子只是单纯想用投资的方式帮助她,却不希望她借此事谋取更多利益。 随后明史兰代表坤庆公主朱媺姕,与惠王世子朱徽妍签订了正式的投资契约,成为了惠王领的最大股东,这才带着契约文书离去。 待明史兰走后,朱徽妍立即对王府上下下达严令,禁止谈论今日女官来访之事。 下午,惠王朱常润乘坐自家的四轮马车从宗藩学校回来。 亲王们在宗藩学校的寄宿制实行了四年便结束了,只有亲王、郡王子嗣们仍在寄宿。 同时,亲王班每日课程也变少了,让亲王有了更多时间,可以回到王府休闲或做别的事。 已经57岁的朱常润如今既不喜女色,也没别的喜好,就喜欢研读佛经,吃斋念佛。 回来后,他对朱徽妍道:“明日上午要在宗藩学校选瀛洲领地,上面准许你陪着我一起,你要做好准备。” 朱徽妍听了一喜,应道:“是。” 传达了这个事,朱常润就想钻进王府的佛堂,等吃晚饭再出来。 朱徽妍见状赶紧道:“父王,今日坤庆公主派了一位女官过来···” 随即,朱徽妍隐去那一百万两实际是朱媺娖投资的事,将剩余的部分说了。 哪怕朱常润吃斋念佛多年,自觉都要成佛了,听完这消息也不禁激动起来。 “坤庆公主竟然看好我们惠王领?还给了这么多投资?这是好事啊!” 其实朱常润对经营海外领地是没什么信心的,甚至惧怕,怕自己到了海外没两年就嗝屁了。 现在知道坤庆公主支持,顿时信心大增,对海外就藩之事也比之前更积极了。 “既然有坤庆公主支持,咱们惠王领也可以大干——明日选了领地后,孤便去约几个郡王谈一谈,争取给咱们惠王领再拉些投资。” 朱徽妍听了却反对道:“父王不可再去拉郡王投资——如今我们建设领地资金已经足够,又有坤庆公主这位大股东在。 若再拉几个郡王进来,至多得几万两的资金,却会让领地人事复杂不少,反而不好。 另外,坤庆公主并不希望她投资惠王领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父王最好别在外面提起此事。” “这样吗?”朱常润反应了会儿才消化这番话,随即点头,“行,孤知道了。” ··· 次日,上午八点。 朱徽妍跟着朱常润来到了宗藩学校。 选领地之事九点开始。 但进入亲王班后她发现大部分亲王及其世子已经到了,正用颇为异样的眼光看过来。 正文 第766章 分瀛洲,七王领! 这些亲王及其世子显然也将朱徽妍这个女世子看做了朱明宗室的异类。 什么? 你说当今昭武皇帝朱媺娖也是女子? 当今陛下乃天女下凡,岂可与凡人相提并论? 这个朱徽妍,没听说她会什么法术、神通,妥妥的一个凡人,却成为了大明首个女世子,可不就是宗室中的异类。 对于这些人异样的眼光,朱徽妍略有些不适应,却也没太过在意,跟着朱常润就进了教室。 朱以海爽朗笑着迎上来,道:“惠王来了,快入座。” 搞得他好像这教室主人似的。 其余六王也相继过来跟朱常润打招呼——虽然朱常润沉迷念佛不理事务,但毕竟是就藩瀛洲七王中最年长的一位。 瀛洲广袤,即便七王都就藩瀛洲大陆,估计几十年内都不会有领地冲突,因此都想和其他亲王搞好关系,好在瀛洲守望相助。 五个亲王世子(周王世子年幼不在)也彼此聊了起来,就朱徽妍被冷落到一边。 她也不在意,默默地跟在朱常润身边,听着众人议论—— “郑秘书讲瀛洲时,说那边有不少猪婆龙。我已经命人去定制了一批特制器械,等到了瀛洲,先猎杀猪婆龙吃肉卖皮小赚一笔再说。” “那瀛洲袋鼠才是最多的,其肉类似牛肉,口感略差。猎杀袋鼠,制作肉干卖回大明,也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 “我觉得去了澳洲最重要的还是种田垦荒——咱们人总归是要以米面为主食的,瀛洲怕是十年内都会缺主粮,即便从南洋诸岛进口,恐怕价格也不低。 我若种得多余的粮食,再贩卖给你们,也能赚得不少钱。” “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些,都没有采矿挣钱。这领地的矿,虽说百年之内朝廷与我等皆有探采之权,可若是我们发现了什么金矿、银矿,便可以自己开采。” “不管是狩猎,还是种田、采矿,都需要人手。因此,咱们去了最紧要的设法归化当地土著···” 听了一会儿,朱徽妍发现,亲王们谈起领地的经营建设,倒像是做生意。 不过在朱徽妍看来,这海外领地若想尽快发展起来,还真就得当做一门生意去做。 且不说这么多投资他们的人需要得到汇报,便是从吸引移民考虑,也得让领地能挣得到钱,乃至挣大钱。 想到这里,朱徽妍有点后悔之前没请求跟亲王们一起听郑秘书所讲的《瀛洲》课程,也不知她父王记住了多少。 实在不行,她或许该问哪位亲王借课堂笔记抄录一份。 周王人好,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到九点,郑森带着两名秘书处的女文员来到了亲王班。 “想必诸位殿下都等急了,那我便不啰嗦,我们直接看舆图。” 开门见山地说了句,郑森便将一张巨大的瀛洲舆图(地形图)挂在了黑板中央。 朱以海、朱聿键等人赶紧挪课桌,都坐到最前排去。 朱徽妍也帮助朱常润挪桌子。 很快七位藩王及其世子就都成了前排。 朱徽妍望去,只见这张舆图上以瀛洲大陆为主体,还囊括了周边的炎州、凤州、凰州、玄州等岛屿,但只有瀛洲及炎州上有阿拉伯数字标记。 在众亲王、世子瞪大着眼睛观望时,郑森则指着地形图道:“诸位殿下请看,这上面共用阿拉伯数字标记了二十三处预设领登陆点。 但只有前十三处,是上次南洋分舰队已初步探索过,并设立了简易据点的地方。 后面的十处都是根据帝君所述,标记的未知预设领登陆点。 需要注意的是,后十处登陆点不仅更远,且没有设立据点,对于这些地方的具体情况我们暂时没有任何了解。 另外,在未来几年内,若是这些预设领出了事,朝廷也很难支援,选择时需要慎重。” 说到这里郑森顿了顿。 见几位亲王都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看向他,他这才道:“此番,诸位将以资格考试的排名作为顺序来选取领地。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这二十三处预设领登陆点的资料,诸位殿下可以先看一看。” 说完,郑森便示意随行的秘书处女文员将他带来的资料发了下去。 朱徽妍拿到资料后,发现内容真的很少。虽然每个登陆点的介绍都占据了一张纸,但很多都不足一百个字。 大抵介绍了该地方以什么地形为主,是什么气候,从吕宋岛航行过去所需要的时间。除此外,前十三个登陆点还介绍了当地的一些产物。 就这,没了。 看完后朱徽妍颇有些失望,但她知道,朝廷能提供这些资料已经很难得了。 然后她就思考着该选哪个登陆点——虽说她父王是最后一个挑选领地的,但其他人毕竟只能挑走六个。 也即是说,即便排除最好的六个预设领地,她也需要从十七个预设领地中选一个。 过了大约半小时,郑森便开口道:“周王殿下,还请您先选吧。” 周王稍稍犹豫,便道:“孤选择15号预设领。” 众人看向瀛洲地图,只见15号预设领在瀛洲大陆的东南角(维多利亚州-奥尔博斯特)。 这里虽然是南洋分舰队未探索之地,但距离最后一个已探索之地只隔了个14号预设领而已。 且这里有山地、丘陵、平原,又隔海与玄州相望,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个根基很不错的领地。 朱以海看得一阵眼红。 其实15号预设领也是他最想要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让周王挑走了。 “周王殿下眼光不错,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郑森只简单地赞赏一句,便看向朱聿键,问:“唐王殿下选何处?” 唐王盯着地图毫不犹豫地道:“孤选6号预设领。” 6号? 众人都看向炎州(新几内亚岛)南岸偏西的某个地方(印尼-巴布亚省-马老奇县)。 随即朱以海就忍不住问:“唐王为何选择此处?” 朱聿键道:“此地一来距离大明较近,可以尽快就藩。二来和吕宋岛其后差不多,头几年可以狠种几轮庄稼,保证领地粮食需求。 三来,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有不错的领地扩张空间。” 朱以海听了不由皱眉,提醒道:“可是这里和葡萄牙人、荷兰人的势力也很近啊,甚至可能遭遇西班牙人。” 朱聿键笑道:“我们若怕与人争斗,有何必抢着就藩海外?待在大明养老享福岂不美哉?” 听了朱聿键的反问,朱以海一时沉默了。 郑森则道:“鲁王殿下,轮到您选了。” 朱以海看着地图犹豫了会儿,才道:“孤选13号预设领(新南威尔士州-麦觉理港。)。” 这是最后一个南海分舰队探查过登陆点的预设领,从地图上看,主要是丘陵地形,气候也不错,且向西有着广大的发展空间,登陆点又是个良港,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随即淮王朱常清选择了2号预设领(北地领-纽兰拜)。 他想的是,这里可以早登陆就藩,而且向北距离南洋群岛很近。倘若向瀛洲内陆不好发展的话,他还可以向海洋发展。 最后,益王朱由本选择了11号预设领,衡王朱由取选择了12号预设领,准备和鲁王一起扎根瀛洲东部。 “惠王殿下,轮到您挑选了。”郑森笑着看向朱常润。 既然上奏请封了女世子,朱常润便准备躺平了,于是道:“徽妍替孤选就可以了。” 朱徽妍这时候有点纠结。 她瞄准了两个地方,一是炎州东部的7号,二是瀛洲东南沿海的16号。 思虑再三,她终是开口道:“我选16号预设领!” 众人看向地图,发现16号预设领在瀛洲东南偏西的地方,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是平原,乍一看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维多利亚州-瓦南布尔) 但是··· “徽妍,这里会不会太远了?”刚作躺平状的朱常润忍不住当场怀疑起女儿的决定来。 朱徽妍解释道:“父王,这里是比较远,但却可以发展成瀛洲的大粮仓,发展空间也大,将来大有可为!” 朱常润又仔细看了看16号预设领,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躺平,道:“行,随你吧。” 他实际想的是这里气候应该不错,适合他养老,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767章 都司+公司,商人+地主 在就藩瀛洲的藩王们挑选领地时,朱媺娖则在召开军务院、内阁联合会议,商讨朝廷开辟瀛洲的政策。 最初,有人提议彷照之前对马六甲的安排,设置都督府,以军事为主,兼顾民生。 但仔细讨论之后,被否决了。 因为瀛洲的情况与马六甲并不相同。 马六甲当初虽然是海外飞地,但其地处东西方海上交通要道,位置十分重要,且商贸繁荣,当地土民也已开化。 如今朝廷更是准备将其纳入南海省,取消都督府,改置府县。 至于瀛洲,离大明更遥远不说,而且地理位置并不怎么重要,又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并不需要如都督府一般去精细治理。 须知,越精细的治理,朝廷所花费的成本便越多。 粗放一些,朝廷所花费的成本便少。 最后,经过连续三日的讨论,决定以革新的“卫所制”外加“公司制”来开辟瀛洲。 即朝廷先设立瀛洲都指挥使司,再成立大明瀛洲垦殖公司。 瀛洲都指挥使司简称瀛洲都司,归军务院管辖,属工屯军序列,也即是大明新军第四序列。 从大明工屯军,以及卫戍军、边防军、禁卫军、御林军的适龄退伍兵中招募兵员。 其军饷分为两部分,一为比照工屯军军饷的保底军饷,简称“底饷”。二为垦殖奖金。 底饷依旧由朝廷通过“军务院——军饷司——大明银行”这个途径发放。垦殖奖金则由垦殖公司根据当年的盈利按照一定百分比发放。 瀛洲都司的编制相比以前也大有改变。 都司之下只有卫、所、屯(堡)三级,编制大大缩小。 且都司军官都是由军务院任命的,而非世袭制。 另外不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卒,都可以携带家人前往海外都司。普通士卒退伍后,还可以选择落户当地为移民。 至于军官,也可以落户海外,但不得在任职地落户,只能在其他的卫。防止其依仗权势成为以前那样的毒瘤式卫所军官。 都司设都指挥使一名,级同提督,为正一品武职。 另设都司同知、都司佥事各一名,为从一品文职(军队体系)。 然后就是都司各职能部门的都事、断事、经历等官吏了。 后面的卫、所、屯长官级别就比较低了,分别对应参将、千总、哨正(实称屯正)。 且经过联合会议讨论,其编制变得灵活,实际兵员数目则大大减少。 每屯正兵(工屯兵)50人。 5到10个屯为一所,即每所约有工屯兵250到500人。 至于卫,因地而设,故所辖屯所暂不设下限,上限编制则是工屯兵3000人,既不超过60个屯。 工屯兵的主要任务,便是按照上面安排,到指定地点垦荒种田,建立屯堡。 垦荒种田前期所需的钱粮,则由垦殖公司负责,算是垦殖公司的前期投入。 至于垦殖公司是否会因为这一大项投入而几年内无法盈利,就得看垦殖公司如何经营了。 就一个都司而言,设立或取消一个卫的权利掌握在朝廷手里。但某个卫下开辟多少个屯堡,又在哪里开设,以及什么时候开设,却是由垦殖公司与都司方面协商确立的。 目的就是让垦殖公司控制好投入,以及尽快盈利。 而非是像大明此前开辟疆土那样——完全由朝廷主导,很快就搞成高投入、低收益的局面,最终因为常年亏损巨大,入不敷出,不得不放弃对当地的统治。(比如越南、漠南、漠北。) 大明瀛洲垦殖公司构建,则参考英、荷的东印度公司,以及后世一些组织架构。 初步拟定的结构则比较简单,从上到下依次为公司、商馆、开发区(据点)。 原则上,各卫所在都将建立一个商馆,每个所则对应一片开发区。 公司主要以获取当地各种有价值的资源,增加商馆收入,作为主要任务。 如从土着手中低价收购皮毛、宝石、珍惜矿石,狩猎、伐木,垦荒种植经济作物,利用运输优势与各王领交易,等等。 大明的士绅、地主、商贾,只要不是在职官员、将领,且拥有足够的经济实力,皆可以申请成为垦殖公司开发区的承包商。 承包商可以向都司申请组建一定数量的私人武装,不超过一千人,备桉后每年接受都司一次检查即可。 公司商馆只负责把控开发区大的“经营方向”,在技术上给予一些支持和指导,并不干涉承包商对开发区的具体经营。 为了确保公司有足够的利润,承包价并非定额,而是保底加分成的方式。 合同年限最低一年,最高五年。 至于一个开发区具体需保底多少、分成多少,就得视情况而定了。 另外,商馆负责人也并非一定得将所有开发区都承包出去,也可以组织人手自己经营。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公司能获取更多利润。 连续三天的联合会议,除了确认“都司+公司”的瀛洲开辟政策,还初步确定了瀛洲都司下七个卫的选址。 分别是: 登瀛卫(南洋分舰队最初登陆澳洲的地点,北地-达尔文)。 北角卫(即5号预设领,昆士兰州-韦帕)。 东炎卫(即位于炎州的7号预设领,新几内亚-莫尔兹比港)。 东阳卫(昆士兰州-凯恩斯)。 东来卫(昆士兰州-马凯)。 鲸海卫(昆士兰州-阳光海岸)。 观海卫(新南威尔士州-悉尼)。 东南卫(维多利亚州-墨尔本)。 南港卫(南澳大利亚州-林肯港)。 至于凤州、凰州极其北部的一系列岛屿,还有瀛洲西部,只能等过些年,大明在瀛洲北部及东南沿海站住脚,再去探索和开发了。 ··· 军务院、内阁联合会议确定了开辟瀛洲的政策后,一些相关部门便为之忙碌起来。 军务院这边负责为瀛洲都司招募兵员,调任军官。不论是志愿应募前去的兵员,还是受令上任的军官,都需要进行一定的思想工作才行。 虽说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但瀛洲毕竟遥远,又是蛮荒之地。 不论是兵员还是军官,这一去,怕是没几年时间是难以回到大明的。 所以需要这些人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去了后才能尽忠职守,乃至积极做事。 对外则是让《大明报》、《京报》等官方、半官方的报刊进行宣传,让大明那些手中存了不少钱的士绅、地主、商贾,积极参与到此事中来。 大明如今在国内的宣传能力已经十分强劲,可以说已经接近近代国家的水准了。 没几日,在各类报刊的大肆宣传报道下,大明二十四省都出现了讨论瀛洲之事的热潮。 河南某个村庄中。 高明虎给村民们讲完了今日的《大明报》,就对比他小了十岁的妻子刘喜翠道:“朝廷要招募退伍兵去瀛洲,俺想应征。” 正在准备晚饭的刘喜翠听了手上动作稍停,随即继续,道:“朝廷需要你,你就去呗。” 高明虎坐下来,看了看他缺少的右手小拇指,叹道:“也不是朝廷多需要俺,而是俺过不惯如今这样安逸的日子。” 他是早些年随红娘子起义当的兵,前年从边防军队副的位置退下时只有35岁。主要便是因为轻度残疾,以及识字不够多,否则说不定就能留在军中升官。 回到家乡后他很不甘,就向村中老童生请教,苦学,一两年下来已然能读懂大多数报纸文章了。 如果有机会,他希望能建立更大的功业,而不是靠以前积攒的军功田、军饷、奖赏当一个小地主。 他拉住妻子的手,诚恳地道:“俺若去瀛洲,你和小虎子都得跟着去。且这一去,就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回来,或许根本回不来。” 刘翠西抱住了丈夫的头,露出笑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俺和小虎子都跟着你。” 高明虎也笑起来,“有媳妇你这话,俺心里就有底了。等着吧,俺一定给小虎子攒下一份更大的家业!” 杭州。 富贵楼。 吴会同、赵乾景、沉金元这三位杭州府颇有名气的大商人正在喝茶。 “他们该不会不来吧?”过了会儿,沉金元忍不住问。 吴会同笑着道,“放心,他们肯定会来的——这三位过去几年虽然也学人投资建工坊、开商铺,可顶多就是小赚,有的甚至亏了本,瞧着我们这些人大赚特赚,可都眼红着呢。 这回我们主动邀请他们来谈合作,他们不可能不来。” 他话才落,脚步声传来,包厢门被店小拉开,三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却正是昔日杭州府颇有地位的大地主钱唯、丁兰耀、周功普。 一番客套,入坐后,周功普当先道:“你们直接说吧,这拉我们合伙去瀛洲承包开发区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听见这话,吴会同三人都是一喜。 吴会同道:“这么说三位员外有意参与此事了?” 钱唯笑道:“我们若是无意,怎么会应邀来参加这个饭局呢?” 丁兰耀则发出疑问,“说实话,以三位如今的财力,应该足够承包一个开发区吧?为何要找我们入股呢?” 吴会同三人交流了个眼神,随即由吴会同解释,“我们三个过去几年虽然赚了不少钱,可一直在投资,如今手中可动用的资金其实并不算多。 另外,这去瀛洲垦殖可不是经商——据说在那里除了开荒种田、狩猎伐木,主要就是跟土人打交道,甚至还要动武。 我们都是正经商人起家,既不懂种田,也不知武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几位员外更懂这些,这才想与三位成立一家公司,一起去瀛洲发财。” 赵乾景道:“瀛洲道远且有一定危险,三位也无需让亲近子侄出马,只需让宗族旁支中有能力者前去即可。” 听完,三位大地主彼此低声商议了一会儿。 随即周功普便道:“三位拉我们入股,主要还是想分摊这买卖的风险吧?” 吴会同讪讪一笑,道:“这海外生意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可若是做好了,赚得绝对比在大明还多。” 赵乾景则道:“三位可以想想,那些亲王、郡王们都争抢着去,就连朝廷都专门开了个垦殖公司参与其中,这开辟瀛洲能不赚吗?” 钱唯、丁兰耀、周功普微微点头,相继道:“行,我们同意合作!” 其实他们来之前就打定主意同意此事了。 去瀛洲承包开发区赚多少钱对他们来说倒是其次,关键是又可以当大地主了,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私人武装,简直不要太美。 ··· 正文 第768章 七王出海,至西雅图 因为宣传足够给力,在八月到十月之间,开辟瀛洲不仅成为了大明全民热议之事,亦成为了许多人参与之事。 七位准备就封瀛洲的亲王都在积极地招募移民,主要是在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江西这五省。 因为在崇祯年间这五省是遭受战乱最少的地方,且本都是地狭人稠的省份,适合移民。 虽然此前朝廷通过推进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政策,将这五省百姓迁徙了不少去北方,但其人口依旧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唐王朱聿键知道他封地属于热带地区,便派人去福建、广东,只招募这两省的百姓作为移民。 他甚至还派人到东蕃岛,准备招募一批归化的东蕃土人战士作为士卒。 因为炎州(新几内亚岛)上土番并不少,虽然有的部族初步开化,但其中却有不少猎头习俗的生番,甚至还有食人番。 再加上那里气候比较炎热,多是热带丛林,若是不带上一些东蕃土人战士当帮手,唐王领开辟起来真未必容易。 再如鲁王朱以海,派人到浙江招募移民的同时,已经在图谋其他更实惠的劳动力了。 这一日,他在酒楼宴请了好几位从事海外劳务行业的商人。 席间,这几个商人不断吹捧着各自的业务能力,以及货物的优点。 “大王,如今这朝鲜与清虏连年交战,上面又横征暴敛,许多朝鲜百姓流离失所。 那情况比十年前咱们大明北边还要惨,不知多少人为了一口吃的卖妻儿乃至卖自己。 可以说,如今在朝鲜买人,不对,是雇人,除了打点当地官府需要一些钱外,雇人本身几乎不花钱。 另外大王若是雇了那些人,就等若救了他们,是在做善事、积阴德。此辈若是去了鲁王领,干起活儿来绝对卖力!” 听跑朝鲜的劳务商人如此说,朱以海又露出了意动神色,另一边跑日本的劳务商人赶紧说起来。 “大王,如今日本官府也是横征暴敛,闹得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有的大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干脆跟我们合作,帮着雇佣百姓出海做工。 这些百姓虽然价钱贵点,但质量高啊,而且日本人比朝鲜人更加吃苦耐劳,驯服好了也更听话。” 这位说完,其他劳务商人也纷纷开口。 有从越南“雇人”的,也有从南洋等开化小国“雇人”的,甚至还有人从印度“雇人”。 一群人说了好一会儿,就表达了一个意思:只要鲁王您开口,钱给到位,大明周边各个国家的人都能给你弄过来。 朱以海很高兴,可惜他资金是有限的。于是在宴席之后,便让人将跑朝鲜和跑日本的劳务商人请到王府洽谈。 显然,他是看上朝鲜、日本的劳工了。 但他并不准备头一批就运送这两国的劳工去领地,而是委托劳务商人在他就藩之后把人送到吕宋,他再请朝廷的运输船队送人。 当然,若是劳务商人的船队有远洋航行能力,不怕出事,愿意送货上门,他也不吝啬多出些运费——这些劳务商人要的运费说不定比朝廷这边要的还少些呢。 另一边,朱徽妍在借来周王朱伦奎的《瀛洲》课笔记抄录后,便将招募的重点放在了农民身上。 将惠王领经营成瀛洲南部粮仓,她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准备这么做。 除了农民,她准备重金招募两位探矿师,几十位铁匠,以及一批矿工。 在招募移民、劳工的时候,朱徽妍将领地选在遥远的瀛洲南部的缺点显露无疑。 很多有意成为移民的百姓来应募,知道惠王领那么远之后,当场就走了。 如今朱徽妍招募一个农民需要花费的钱基本上是唐王、淮王的两倍,是鲁王、益王、衡王的一点五倍。便是周王领的招募成本,都比惠王领要少一些。 探矿师、铁匠、矿工如今在大明本就属于用工紧张的职业,招募起来所花费的钱就更多了。 探矿师甚至有价难求——朱徽妍最后不得已,辗转联系到坤庆公主,请其帮助,这才以年薪一千银元外加探矿奖励的条件,雇到了两位探矿师。 ··· 七位亲王准备了两个多月,才在昭武七年十月十八日,组成一支庞大的船队出海。 这支船队在东海由东洋水师的一支分舰队护送。过了东蕃岛,则会由两支南洋水师分舰队护送。 再加上这些运输船本就属于武装商船,装备了不少火炮,足以确保该舰队不被任何海外敌对势力所威胁。 武英殿。 朱媺娖得知瀛洲移民船队起航后,又忍不住翻阅起一份相关文件来。 这首次移民瀛洲,唐王到底占了距离较近的便宜,再加上移民资金排在第三,招募的移民、劳工竟然高达一万余人,在七王中排第一 再次便是鲁王了,招募了八千余人。 之后便是周王,招募了六千余人。 惠王招募了五千余人。 淮王四千,益王、衡王则招募了三千多。 之所以他们都比当初潞王首批移民招的多,一是准备时间较长,二是倾尽全部财力。 毕竟瀛洲距离大明遥远,每批移民过去都需要四五个月的时间··· 下午五点半,作为大明皇帝的朱媺娖正准备下班回竹林老宅,没想到电讯处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陛下,美洲探索分舰队传来电报,说他们已抵达北美!” 刘淑英说完,带着笑容将电报交给了刘珠。 朱媺娖接过电报看了看,也是一片喜悦。 因为有她从后世所带各种航海资料作为参考,这支美洲探索分舰队可谓准备十分之充足。再加上人员也都是优选的精英、能人,这次开辟北太平洋到北美的航道可谓是一帆风顺。 分舰队是五月份从虾夷出发的,北上过宗谷海峡后进入鄂霍次克海。再沿着勘察加半岛海岸线及阿留申群岛慢慢东去,花了五个月的时间终究是抵达了后世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亚库塔特。 看完电报后,朱媺娖道:“回电给美洲探索分舰队,让他们尽快南下。” 如今处于小冰河期,北美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因此分舰队在较北方的海岸只会建立几个必要的据点,以方便日后船队临时补给澹水。 分舰队此次前往北美探索的重心,主要是北美洲的南半段西海岸线,终点则是洛杉矶。 至于返回,则是准备等到次年走原路,也即是北太平洋航道。 至于南太平洋航道,以及过夏威夷岛的中太平洋航道,则准备等过几年再探索。 ··· 美洲探索分舰队在收到朱媺娖电令后,便沿着北美西海岸南下。 因为有朱媺娖所给的资料指引,再见沿岸多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少见良港,船队便很少做停留。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朱媺娖所给航海地图上标注的一个重要目的地。 旗舰宁波号甲板上,施琅用望远镜前方的长长海湾,笑着道:“没错,前方定然就是舆图上所标的西雅图了。” 正文 第769章 与印第安人做交易,姚启圣杠上于成龙 朝廷下发的航海舆图上大多数都是以数字替代地名,表示还没取名,但也有少数地方已经有了名字,比如说这个西雅图。 施琅放下望远镜,道:“传令下去,准备登陆。让陆战队小心点,根据陛下所给的资料,这一带土人可不少。” “是!” 随着施琅命令下达,舰队在海湾南边一个天然港口(安吉利斯港)附近抛锚停下。 然后陆战队千总甘辉便亲自带着一队人乘坐冲锋舟上了岸。 登陆后,甘辉瞧见远处是一片低矮的山林,生长着许多需要两三人合抱乃至更粗的高大树木。 海滩面积并不大,到山林之间的灌木带虽然已经枯黄,但仍可想见其昔日之繁茂葱郁。 看着这景色,甘辉很想吟一首应景的诗词抒发感慨,结果一张口便不禁道:“这里土地真他娘的肥!” 其余陆战队员丝毫没觉得不妥。 反而一个个点头应和。 “确实他娘的肥!” “这么肥的地居然没人来种庄稼,真是可惜!” “朝廷不说这地方就是一些土人,相当于无主之地,现在成我们大明的了,哈哈!” 一阵“感慨”后,甘辉当即分派出四个十人小队,每队又分前后两组,向周围探索三里地。 他则带着最后十人留守海岸边,接应后续登陆队伍。 后续又来了一百陆战队士卒,还携带了五门虎蹲炮,在海岸边寻找合适地点布防。 再接着就是工兵队,直接带着船上的预制板和木桩登陆,准备先搭建一个简易建桥,方便更多人携带其他工具上岸。 从离开大明虾夷来到这里,半年的时间中众人不知在多少个无人之地登陆,各类相关工作都熟练之极,且想到这次登陆可以休息较长一段时间,众人干起活儿来就特别麻利。 甘辉站在高处,拿出巴掌大的座钟看了看,发现已过去一刻钟。 随即他就瞧见一个探索小队匆匆向岸边奔来,急而不慌。 待瞧见十人都出了林子,一个没少,甘辉就放下心来。 那什长奔回来后,立即向甘辉汇报,“千总,我们遇到了四五十个土人,正朝这边追来! 其人多穿兽皮衣,携带弓箭、长矛以及短柄捶、斧,不过基本都是骨制、石制或木制的。” 水师陆战队也都是斥候,故而这位什长过来便快速而精简的汇报了情况。 不过那些土人也来得极快,什长才刚汇报完,人就从山林里钻了出来。 等在一片坡地上瞧见这边的甘辉等大群人,立刻就止步了。 随即就出来一个人在那里大声叫喊着什么。 “他们在说甚?” “我哪晓得?土人的话我们这边怕是没人能懂。” “···” 听着士卒们的低声议论,甘辉又问什长:“你们跟他们动手了吗?” “不算动手,他们射了我们这边几箭,但没射中人,然后我们就撤退了。” 甘辉表示明白,当即带着一什人和一些东西往土人那边走去。 大约是看来的人少,土人们并不害怕。 虽然陆战队士卒并不紧张,但甘辉还是习惯性的说点什么,缓解情绪。 他笑着道:“据于监军说,这些土人很可能是上万年前从我们那边跑来的。 就是我们来时北边那片大海,特别冷的时候会结冰,他们就通过冰面过来了。” 什长接话道:“这么说他们跟我们还是同一个祖先?” 甘辉道:“不能说同一个祖先,应该说同源。” 嗖! 一支骨箭落在了甘辉等人前方。 甘辉等人停住脚步,显然对方是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了。 不过这个距离已经在他们燧发枪射程内了。 作为分舰队中级别较高的军官,甘辉清楚他们来此地的任务是什么,因此并没有无端杀戮。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掏出里面地白糖吃了口,并做出美味、陶醉状,然后把陶罐放到了彼此中间的地方。 一个土人青年上来将陶罐拿走,并用手指占着里面的白糖吃了点,随即顿时眼睛亮了,叽里呱啦地跟同伴们说起来。 于是又有十几个土人相继试吃了白糖,各个都兴奋起来,一脸激动。 更多土人也要试吃,却被领头的中年阻止了。 这时,甘辉又拿出一把木鞘短刀表演削木头。 这短刀虽然是铁制,而非钢制,但削起木头来依旧表现得十分锋利。 瞧见这一幕,对面的土人都瞪大眼睛,露出又惊又惧的表情。 显然,他们头一次见到如此锋利的武器。 甘辉笑着将短刀放在了彼此中间的地方。 对面的土人首领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随即赶紧让人上前取走短刀。 他亲自拿着试了试,立即爱不释手,满脸激动。 最后举着短刀,带着伙伴们一阵叫喊,表达兴奋之意。 完事后,让人将他们打到的十几只小型猎物都放在了空地上,并用手势表示归甘辉他们了。 甘辉笑着让人取回。 随即他开始了进一步交流。 他让人又拿出十个糖罐、五柄短刀,放在了空地上。 然后指着他们登陆的港口,又指了指周围,做了个归自己的手势。 这个时候,土人们才注意到海上漂浮的十艘大船,顿时一阵痴呆。 随即竟然扑通扑通的跪地,膜拜起来! 对此,甘辉等人并不意外。 他们一路上在某些海岛上也遇到过土人,见到他们的大海船无不匍匐膜拜,视为神灵。 眼前这些看着也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土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海船,震惊之下也就膜拜起来。 等膜拜完,那头领却是果断地收了糖罐和短刀,并做出了一番手势,这港口及周边的地方可以归甘辉等人了。 然后又做手势强调,越过这道山岭的另一边,是他们的领地,甘辉等人不得去打猎。 以上都是甘辉猜测的意思,是否完全正确,他也不清楚。 所以,等这些土人离去,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对几个陆战队队正、什长道:“注意加强警戒!” “是!” 又过了会儿,其余三支小队回来,表示没遇到人,又描述了下周边地形,甘辉这才拿出对讲机,跟施琅汇报了刚才的事··· 宁波舰上。 于成龙、姚启圣和施琅一起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在眺望。 其实刚才岸上的事他们都看到了。 此时听甘辉汇报完,二十七八岁的姚启圣一捋颌下短须,笑道:“看来这里的土人不仅与我们长相相似,交流起来也不算困难,如此我们日后要雇佣他们做事应该不难。” 已经三十四岁的于成龙则比较稳重,他道:“还是得尽快探明周边土人的势力分布,乃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免遭到围攻。” 姚启圣听了忍不住杠道:“就他们这武器装备,便是来个数千人围攻,我们也可以轻松击溃,监军何必忧虑?” 于成龙皱眉道:“我们来此为的是设立据点,开辟基地,而不是与土人交战!” 姚启圣生性放荡不羁,甚至有点桀骜,完全不怕于成龙这个上级,张口就要继续杠。 这一路下来,施琅早已了解了身边这几位的脾性,赶紧道:“莫要争论了,我们还是尽快完成登陆——如果这里真的适合建立基地,后面我们要做的事可多着呢,到时候各位就没这么闲了。” 施琅脾气也比较强硬,于成龙性格则是执拗、较真。 美洲探索分舰队这样的领导组合,能安安稳稳地来到西雅图,也是挺不容易的。 正文 第770章 西雅图移民基地,语言天才李仙根 美洲探索分舰队此行只有一处需要建立开辟基地的任务,那就是西雅图。 至于后续沿美洲西海岸南行终点(洛杉矶)这一段,最多建立几个据点,要等到下一次过来才可能建立新的开辟基地。 所以,在工程队搭好几座简易栈桥,运来更多的工具后,分舰队上下一千多人,大部分都从五艘大海船上下来,被安排了各种任务,大干起来。 主要是伐木、平整土地,却也安排了专人寻找合适的泥土、地点,准备开窑烧砖。 作为内政一把手的监军于成龙与后勤官余国柱,带着舰队其他文职官员、吏员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这种从一片资源丰富的土地上,从无到有地建造起一处开辟基地,或者说移民基地的感觉,还是很让于成龙等文官着迷的。 另一边,分舰队指挥使施琅跟指挥同知阮进等舰队高中级军官开了个小会后,便让阮进指挥一艘铁甲巡洋舰,沿着海湾向内陆探索。 因为朝廷所给的舆图上,最适合建立移民基地的地方并非他们此时停泊的港口,而是沿着海湾向东南走,快到海湾东南终点时东岸陆地的东面还有一个大湖的地方。 当然,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港口也不错,适合海船停泊,也适合用来扼守海湾进出通道,在这里先建造一个港口分基地是不会错的。 施琅上了岸,瞧见于成龙正站在一处高坡上俯瞰整个港口,便走了过去。 瞧见他来,于成龙开口道:“尊侯(施琅字),你觉得将此处取名东来港如何?” 施琅并不在乎一个港口的取名权,笑道:“监军喜欢就好。” “那便叫东来港吧。” 施琅站到于成龙身边眺望港口,发现换个角度这里更美了——陆地在东边恰好形成一个大半环,将这港口所在围了起来,这无疑让此处风浪减小了不少。 一里开外有丘陵,长着许多高大树木形成森林,再远些的地方则是山岭,但山势却不算高,又有一条小河从里面流淌出来,恰好方便被他们在山岭中伐木取材。 而根据陆战队的探索,周围几里地外不仅有其他河流,还有些小湖泊,澹水、沃土都不缺乏。 这时于成龙又道:“此处还是比较冷的,我们得多储备一些过冬的木材。另外粮食也不够了,得和周围的土人交换一些。” 施琅笑道,“这里狩猎应该不难,另外我们还可以捕鱼嘛。 我刚才看了,这海湾里的鱼可不少,就我们那大网,打个几网,舰队里差不多能每人一条了。” “那一会儿我就安排人打渔,争取晚上让将士们喝上新鲜的鱼汤。” ··· 几天后。 李仙根带着两名文吏,由五十名陆战队将士护送着,开始拜访周围的部落。 经过几天的侦查,他们发现港口以南有三个部落,理他们最近的就是登陆当天碰到的一号部落,再就是东南边的二号部落。 越过两个部落的中间地带再往南去十几里,则有个更大的三号部落。 但即便是三号部落,也不过两三百人的样子。 一号、二号部落则只要一两百人,能出猎的成丁均在七十人左右。 至于三号部落能有多少人出猎,陆战队没能探查清楚,但估计最多一百人。 李仙根和两名文吏拖慢了陆战队员的速度,离开港口走了半个小时,队正折通出声道:“再走两里地,就到一号部落了。” 】 他才说完,就有在前面探路的将士撤了回来,道:“遇到一号部落的人了,我已经跟他们表达了交易的意思,他们听懂了,但不希望我们继续靠近他们的部落。” 众人看向李仙根。 李仙根道:“行,在外面交易也是一样。”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林中一片空地,就瞧见十几个土人在等着,但周围还有其他土人半隐藏着。 李仙根带着货物上前,跟土人们比划着交流。 他这次又带了一些糖,然后就是咸鱼干,再就是棉布。 短刀没有再带——上面担心交易出去的短刀最终成为敌对者的武器,虽然他们并不惧怕,但还是不想在对这些土人了解不多的时候交易太多短刀出去。 交易的时候,李仙根先拿出一个糖罐,大声道:“糖!” 对方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听李仙根重复了好几遍,才学着发出一个类似的音,“糖?” 李仙根连忙点头,“糖,糖。” 然后将糖放在了空地上,又拿出一份带来的肉干,反复道:“肉。” 这次领头的土人很快模彷出了“肉”的发音,接着却摇头,拿出他们狩猎的猎物,大声道:“#!” 李仙根立即跟着学道:“#!” 就这样,李仙根非常有耐心的利用交易的机会跟土人学习了好几个词,同时也让领头的土人学会了好几个汉字。 一旁地折通等陆战队将士看了都不禁叹服。 “李参赞学起土人的语言真是快,不愧是鸿庐寺的官员。” “我感觉过个十天半月,李参赞都能用土语跟这些人交流了。” “我跟这些土人也打过几次交道,可每次都是打手势,甚至就眼神沟通。” “哈哈,那你小子挺厉害的,居然可以和土人眉目传情!” “去你娘的,你才和土人眉目传情呢。” “眉目传情怎么了?这里的土人姑娘可不算丑。” “怎么,你见着了?” “···” 等李仙根跟1号部落交易完,换得了两百多斤肉干以及几十张兽皮,身后的陆战队将士们已经沉溺在土人姑娘的荤段子中不可自拔了。 李仙根听得哈哈一笑,插话道:“你们这些家伙,当面戏说人家部落的姑娘,合适吗?小心被他们捉去当上门女婿!” 立即有将士笑道:“要是姑娘够漂亮,当上门女婿我也乐意!” 李仙根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兴奋的样子,勐然醒悟一件事。 大伙儿从离开日本算起,已有大半年了,将士们都年轻力壮的,如今怕是看到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更别说这里土人长相与他们相似了。 ‘回去得跟监军说声,让他注意约束将士们,别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引得这些土人部落的敌视。’ ‘不过将士们的需求也得设法解决···等开春时跟这些土人部落混熟了,或许可以考虑问他们的姑娘是否愿意外嫁?’ ‘可即便土人愿意外嫁,也狼多肉少啊。’ 思索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李仙根跟着陆战队来到了二号部落附近,再次进行了一次成功的交易,并又学会了一些土语。 吃了些干粮当午饭,一行人前往三号部落。 路上队长折通嘱咐道:“这三号部落人多不说,之前我们也没打过交道,等碰到了一定要小心点,别栽在了土人手里。” “明白!” 将士们纷纷应了,却并不太在意。 他们身着精良棉甲,只要不是很倒霉,即便遭到袭击也不会有事。 反过来,他们手中的燧发枪,甚至依仗刀甲近身搏斗,一个人都可以打十个土人。 事实上,若非军政员思想工作做得好,部队纪律也比较严格,说不得都有将士去劫掠这些土人部落了——土人部落有多少财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女人啊。 不能忽略禁欲大半年的将士们对女人的渴望。 距离三号部落四里地时,前面探路的将士飞奔回来,道:“队正,前面有一伙土人在被另一伙土人追杀,正向我们这边接近!” “有三号部落的人吗?” “不清楚。” 折通听此,一时犹豫着该怎么做。 李仙根道:“折队长,我们或许可以先把人救下来,再向他们打听情况。” 听此,折通点头,“走,按李参赞说的办。” 正文 第771章 部落之战,军中怪乱 往前走一里多路,到了两道山岭之间的一片开阔峡谷,折通果然瞧见两拨土人。 粗粗一看,各自都有一百人左右,只不过被追杀的一方中夹杂着妇女、孩童,另一方则全都是青壮战士。 因为无法清楚地分辨两方战士,折通决定先显露他们的存在,让两拨土人暂时停战。 果然,瞧见他们出现,追杀一方警惕起来,与逃亡的土人分离开了。 随即追杀方眺望了这边一会儿,其中一个强壮的彩面土人就拿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粗大长矛上前来,一边挥舞着一边拍着胸脯说着什么。 折通等人一个语音都听不懂,自然不明白他们表达什么。 李仙根笑道:“应该是警告我们,让我们别管闲事,快点离开。” 说完,李仙根就上前也是一番手舞足蹈夹杂着汉语。 “这些被追杀的人,我们保下了。你们的人,退回去,离开!” 大约是李仙根身体语言表达力很强,不过几遍,对方似乎就听懂了。 随即那强壮的头领大怒,挥舞着粗大长矛向这边一指,高喊:“呜昂喇!” 立马就有四五十个土人战士手持各类武器,向这边飞奔而来,在乱石灌木之间如履平地! “准备射击!” 折通发布了命令。 除了保护李仙根三人的,以及在周边警戒其他方向的,其余四十几名陆战队将士已经排成了三排。 李仙根可以想象,一会儿冲来的四五十个土人必然会在排枪下死伤惨重。 他有心留下这些土人性命,却也知道不可能让将士放弃燧发枪只用腰刀。 于是灵机一动,道:“折队正,情况不明,不易杀戮,不如先放一排空枪吓唬他们试试。” 折通点头,喊道:“第一排,放!” 将士们扣动扳机,顿时十几个啪的清脆枪声响彻峡谷,同时一阵硝烟从陆战队这边冒了出来。 无论是追杀的土人,还是逃亡的土人,都惊得一愣。 随即追杀的土人有立即转身往后逃的,也有当场匍匐在地跪拜的。另一边逃亡的人却几乎都吓得匍匐在地,朝陆战队这边叩拜起来。 折通学着之前李仙根的样子,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然后就示意第二排、第三排陆战队将士往峡谷中央逼近。 追杀方的土人回过神来,赶紧逃跑,其中有的人甚至将兵器都丢了。 充分诠释了,土人溃败时也有丢盔弃甲的一面。 在此过程中,有一个年轻的土人似乎是崴了脚,一下子摔倒站不起来了。他大声呼喊着,却没有人敢回来救他。 “快,把那个年轻土人抓了!” 在折通的命令下,这个年轻土人很快就成了陆战队俘虏。 接着,折通又让人将逃亡一方的土人隐隐包围住,由李仙根带人上前交流。 这些土人瞧见李仙根等人过来,既警惕又害怕,战士们紧张地握着兵器,将妇女、孩童留在中间,却不断缩小着人群。 李仙根当即用肢体语言加上今天学会的二十几个土人词汇,跟对方交流起来。 “我们,大海那边过来的人,将在这里海边建立新的部落。” “我们,跟这边的、那边的两个部落,都成了,朋友。现在帮助了你们,希望也成为,朋友。” 土人这边一个受了轻伤的强壮青年终于站出来,努力交流起来。 “海边的新部落?山姆部、奎尔部的朋友?” 李仙根眼睛一亮,连忙用土语说,“对对对。” 青年头领道:“我们,奎姆部,也是山姆、奎尔的朋友。我们要去找他们,一起,抵抗塔坦咖部!” 李仙根实际听懂的土语当然没这么多,其中有部分他脑补的话语。 于是他道:“我们,可带你们,去找他们。” 青年头领答应了。 他本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部落被塔坦咖部攻破,只剩下四十几个战士和五六十个妇女、孩童,如果敌人再追来,他们还是逃不掉,有这些似乎掌握了神术的海边部落之人一起,无疑安全了些。 接着,陆战队跟奎姆部的人一起走,却又保持了近百步的距离。 李仙根则跟青年头领走在两方之间,距离只要几步,趁机跟对方进行更多的交流,学习更多土人语言。 就这样,等来到一号、二号部落的中间地带,青年头领带着奎姆部停了下来,表示不能直接去另外两个部落,那是不好的。 他派了两个战士分别去这两个部落。 等到一二号部落首领都带着人赶到时,太阳已经偏西,将要落山了。 奎姆部开始原地扎营,但他们带出来的东西很少,实际只能准备几处篝火。 折通对李仙根道:“李参赞,我们该回去了。” 李仙根却对三个部落接下来交流兴趣勃勃,道:“这是了解土人的好机会,我们得留下来。” “那我派两个人回去向指挥使通报情况?” “行。” 就这样,李仙根、折通带着几十名陆战队将士成为了第四方。 好在白天一号、二号部落都跟李仙根愉快的交流、交易过,三号部落,也即是奎姆部则被陆战队所救,因此不仅不排斥李仙根等人,反而颇为友好。 】 这让李仙根能够与土人交流更多,土语水平也迅速提升··· “原来这一号、二号部落都是从三号部落分出来的,就好像一个大宗分出的两个小宗。” 夜深后,土人那边大多数人都休息了,李仙根才返回陆战队的临时营地,跟折通以及几个什长说起他今晚获得的情报。 “攻破三号部落的塔坦咖部则是西南边一个强大的部落,根据他们的描述,我猜测这个塔坦咖部极可能在八百人以上。 几十年前,他们就是被塔坦咖部逼得从西南边迁徙到这里,如今塔坦咖部又来了,他们虽然已经决定联合对敌,但并没有多少信心。” 折通听了笑道:“这跟我们客家人争田地、争水源差不多嘛。” 另一名什长道:“可不止客家人争这些,乡下人都争,两个大宗族出动上千人打架跟打仗似的也常有。” 又一名什长感慨,“这些土人和我们一样,都不容易啊。” 李仙根又道:“我们也别小瞧了这些土人,我今晚注意了,他们是会织布的,可能还种了一些粮食。 但种田本事肯定没我们好,所以部落里打猎也很重要,就跟我们大明南方一些土司小部落差不多。” 折通道:“既然土人已经有些开化,那我们大明将来移民此处,岂不是会与他们起争端?” 李仙根笑道:“起争端是肯定的,但应该不会严重。不出意外,朝廷应该还是先让亲王过来就藩。 那些亲王可都缺人,大明离此万里迢迢,移民也不太方便。 这里土人比南洋土人更类我大明人,亲王们肯定会以归化他们为主。” 听了这番话,折通和几个什长神色都轻松几分——没人希望自己是暴虐、邪恶的一方。如果既能获得利益,又能代表正义,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次日一早。 李仙根跟已经成为朋友的奎姆部头领告别。 “奎安,回去后我会请我们的头领帮助你们抵抗塔坦咖部,如果头领同意,你们就不用害怕塔坦咖部了。” “那就多谢你了仙根兄弟,如果能击败塔坦咖部,我就请你吃烤鹿,再把我的妹妹嫁给你!” 李仙根觉得奎姆部头领奎安所讲是这个意思,又担心有错,不禁看向不远处一个充满野性美的土人少女,竟也不由一阵激动。 ‘罪过,我肯定是禁欲久了,竟然会觉得土人少女美?’ ‘但孔夫子说过,食色性也,这个土人少女确实挺美的嘛,我激动也没错。’ ‘或许我该尽力劝指挥使他们帮助奎姆部?’ ‘额,我这算不算被土人贿赂了?’ 当离开的时候,李仙根心中思绪杂乱,浮想联翩。 等回到海边的时候,见到了施琅、于成龙、姚启圣等人,他才算平息心绪。 于是将四个土人部落的事详细地将施琅等人汇报了。 最后他道:“我建议帮助离我们近的三个小部落,击败塔坦咖部。 一则塔坦咖部人更多,正在扩张势力,本就容易成为我们的敌对方,且拥有一定威胁。 二则,我们也可以趁机俘获该部土人女子,解决军中某些迫在眉睫的问题。” 听到这里,几位分舰队高层都沉思起来。 他们知道李仙根所说迫在眉睫的问题是什么。 不论是施琅,还是于成龙、姚启圣,都在更早的时候发现了军中一些怪象、乱象。 比如将士们间矛盾增多,即便在严格的纪律下,打架频率也在上升。 又比如,某些年轻的、性格较为软弱的士卒受到了同袍侮辱,甚至出现自杀之举。 这都是由于长期海上航行所造成的。 就这,还是分舰队上有麻将、台球、摔跤、纸牌等娱乐活动,军政员又经常组织读书识字、比武等活动的缘故。 不然情况更糟糕。 所以,解决分舰队将士们一些生理上乃至心理上的需求,确实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事实上,别说底层士卒,连施琅、姚启圣等高层都觉得难熬。 因此施琅很快拍桌道:“李参赞想法不错,我觉得可行!” 于成龙却皱眉提醒,“军中不可设妓!” 施琅还真想如以前那般整个妓营,简单粗暴却有效。 可即便是在海外,某些纪律他也不敢触犯。 于是笑着道:“谁说要设妓了?我们可以帮将士们娶媳妇嘛!” 嗯,顺带着他也可以纳一房妾。 正文 第772章 四部联军,破寨俘人 李仙根带人将分舰队愿意帮忙对付塔坦咖部的消息告知了东来半岛北部的三个部落。 过去几日,陆战队的精锐斥候一直在探索周边地形,已然知晓这里是一座半岛(奥林匹克半岛),于成龙便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座半岛颇大,但在北部区域似乎就只有山姆、奎尔、奎姆三个小部落。 每个部落都能拥有方圆几里乃至超十里的猎场,因此之前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但从西南方扩张过来的塔坦咖部却让这三个部落陷入了危机中。 倘若塔坦咖部真是一个拥有超八百人的大部落,即便这三部联合,都未必能抵抗其入侵。 依照这里的生存法则,三小部最终不是被迫迁往别处,便是被杀戮殆尽——塔坦咖部会用他们的头皮和鲜血去献祭他们所信奉的神灵。 因此奎安等三小部首领,知道李仙根的“大船部落”愿意帮助他们,都很高兴。 他们认为海上的大船是李仙根部落信奉的神灵,所以才给他们取了这么个部落名字。 距离东来港最近的山姆部知道大船部有很多人,而且都是青壮,因此山姆部首领帕萨期待地问:“你们出多少人?” 奎安和奎尔部首领奎帕同样露出期待之色。 李仙根用汉语道:“一百个。” 见三人听不明白,李仙根只能找来树枝,在地上写“人”字,十个一行,连写一百个。 三个首领兴趣勃勃地看着,然后也开始写“人”,以表达他们的出兵数量。 山姆部出五十人,奎尔部出六十人,曾经最强大的奎姆部却只能出四十人。 然后首领帕萨就不满了,又不懂得委婉,直接道:“你们那么多人,怎么才出‘一百’人?” 这“一百”学的也是汉语发音。 他的母语中或许有一百的表达,但他作为一个小部落首领并不知道——印第安部落众多,有的确实发展出了颇高的文化,比如玛雅文明,可惜并不是所有印第安人都得到了传承。 所以,帕萨等人只能学习李仙根带来的汉语去表达新事物。 旁边的奎安解释道:“塔坦咖部有很多战士,比三个一百还要多。我们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们。” 不了解情况的奎帕也道:“我们人越多,越好。” 李仙根笑道:“奎安,你忘了我们的武器?” 初步见识过燧发枪的奎安眼睛一亮,豁然醒悟,道:“对,你们能借来神灵的力量,人少但更能打!” 帕萨、奎尔听得很不解,于是询问。 奎安便叽里咕噜地跟两人一顿解释。 可是两人都露出怀疑神色。 李仙根见状,索性让随行保护他的一名将士用燧发枪打一下树干。 见识了燧发枪的声势和威力,三位首领差点吓得匍匐在地。 回过神来后,都对四部联合对付塔坦咖部的事充满信心。 于是四方约定,明天早上就去奎姆部所在。 如果塔坦咖部留了人在那里,就消灭他们,然后再去找塔坦咖部,继续驱逐或消灭他们,抢回原属于三小部的所有猎场··· “三位,再听我说一遍,击破塔坦咖部后尽量抓捕活的女人、青壮、孩子,可以跟我们交换东西。” 第三日中午,在塔坦咖部外,李仙根用土语加肢体语言再次向三小部首领表达对俘虏的需要。 三位首领纷纷点头。 “我们知道了。” “懂得,大船部都是男人,所以需要女人。哈哈。” “能交换东西,我们高兴抓俘虏。” 见此,李仙根向带队的甘辉点头,两百五十人的四部联军便向着只剩三里地的塔坦咖部前进。 他们昨天上午出发,抵达奎姆部附近时便已经是下午了。结果发现奎姆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些倒塌的石头房子。 在奎姆部搜索一番,确认没人后,四部联军当晚便在那里歇息。 早上起来又赶了一个上午的路,这才到达塔坦咖部附近。 接近塔坦咖部后,联军很快被该部放哨的战士发现,随后向其部落示警。 这时帕萨提议道:“或许我们该将他们引出来,再跟他们打。否则,即便大船部有厉害的武器,想要攻破塔坦咖部也难。” 李仙根笑表达道:“不用,我们有办法很快攻破塔坦咖部,你们只需要注意多抓俘虏就行了。” 三个首领将信将疑。 李仙根没多解释——他们带着十门虎蹲炮呢,怎么可能打不赢一群土人? 来到塔坦咖部前,甘辉等陆战队将士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虽然之前在奎姆部他们已经见识了石头垒起的房子、田地等代表开化、文明的东西,但和眼前的塔坦咖部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只见这塔坦咖部居然有一圈石头围墙,里面石屋也更多,其中建在高处的一座还比较大,似乎代表着酋长或祭司的威严。 甘辉粗粗看了一眼,便眼睛发亮地道:“这个部落怕是有一千多人!” 李仙根笑道:“人多岂不是更好?” 甘辉不再多说,直接进行战术布置。 其实也称不上战术——就是用手榴弹炸开这部落的木制大门,然后再让陆战队的将士们攻进去就完事了。 塔坦咖部战士虽然不知道手榴弹的存在,可瞧见陆战队接近寨门,还是派人从寨门内射箭阻止。 奈何他们的箭根本穿不透陆战队将士的棉甲。 有人见状想要用飞斧、短矛等投掷武器,陆战队这边靠近寨门后却是一阵排枪,直接打得寨门后的土人战士惊恐退散,只留下几具尸体。 随即陆战队将士很快安放好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炸烂了大木门。 塔坦咖部原本还有战士在短时间内克服了对火枪的恐惧,要冲上来阻拦,这下却被手榴弹的爆炸惊得彻底丧胆。 “这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 “是魔鬼!他们是魔鬼!快跑!” 一时间,都不需要陆战队攻进去,塔坦咖部的人已经开始狼奔彘突,上演起了逃亡。 这反而是甘辉、李仙根所不希望看到的。 “唉,下手重了啊。” 甘辉感叹一声,只能冒险让陆战队以什为单位,阻止塔坦咖部土人逃跑。 这边李仙根也让三小部帮忙抓捕俘虏,最后他又道:“告诉塔坦咖部人,跪地投降的不死。” 他不知道这里的土人是否懂得投降,可面对眼前的形势只能试一试了。 结果他发现,奎姆部的人只是开始喊了几嗓子,然后就眼红地开始报仇,不断击杀塔坦咖部战士。 山姆部、奎尔部的战士倒是喊得挺卖力,但根本没几个人土人投降,反而跑得更快了。见此,他们不得不杀死男人,留下女人和孩子。 陆战队的将士为了抓捕女人的效率,也多少选择击杀男人。 即便如此,塔坦咖部仍有不少人突围出去——他们毕竟有一千多人,又熟悉周边地形,而四部联军只有两百多人,又要抓捕女人,难以彻底包围塔坦咖部。 突围的过程中,也有塔坦咖部战士克服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奋起抵抗。 三小部有战士因此受伤乃至死亡。 陆战队将士则因为棉甲防护,以及更好的战斗素养,小组式的配合,将战死人数降低到了零。 大约两个小时后,塔坦咖部没有了任何反抗之人。被留下来的不是成为了俘虏,便是成为了尸体。 李仙根见此,微微一叹,却是没开战之前那么兴奋了。 另一边,甘辉点完了俘虏也很不满。 “他娘的,总共才抓了一百来个女人,回去后怎么分?”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773章 海外题难解,定王妃人选 俘虏的土人女子只有105个,男人、孩子更少。 李仙根过来数了数,发现青壮男人只有21个,孩子则有23个,且里面女孩占了一大半。 一个队副提议道:“千总,这些土人本身就没什么战斗力,又完全丧了胆,携家带口的也逃不快,不如我们以什为单位去追捕?” 对于抓土人女子,陆战队将士非常积极。因为他们知道,抓到的女人越多,轮到他们娶媳妇的机会就越大。 甘辉觉得,这个一千多人的部落里面起码有两三百的青壮妇女。战斗中死掉的只有十几个。也即是说起码有两百多个土人女子在逃,因此听了队副的建议颇为心动。 可看了看天色,再想到战士们不熟悉周围地形,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为了抓女人去冒险。” 这时,奎姆部首领奎安找到李仙根,比划着道:“逃跑的塔坦咖人肯定会去找他们的亲族,天气冷的时候他们不回来复仇,天气转暖他们就一定会回来。” 李仙根将这事转告了甘辉。 原本一脸郁闷的甘辉立马高兴了,道:“那可好,他们如果敢带着亲族来复仇,我们就再打过去,再抓一批女人!” 李仙根则觉得土人不会这么蠢。 这一战可能会让那些土人意识到,彼此战斗力差距多大,即便不甘,他们回来送死的可能性也很小。 但他并没有说这些,而是看着那些或在哭泣,或用仇恨目光看着他们的土人俘虏,意兴萧索。 晚上,四部联军在塔坦咖部休息了一夜,次日回往半岛北部。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陆战队才让三小部战士帮忙押送着俘虏回到了东来港。 瞧见了这些土人女子,分舰队的将士们立即兴奋地讨论起怎么分配媳妇,却不知高层的几个人早有了定计。 “未婚的将士先娶,而且是有代价的——将来留守移民基地和据点的都会是娶了土人媳妇的人,必须让将士们明白这点。 另外,不患寡而患不均,为了防止女人不够引起军中动乱,军官们必须最后挑选。 也即是说,在普通士卒都拥有一个女人前,军官不得先娶土人女子! 最后,普通士卒中未婚的、军功高的可以优先挑选土人女子成亲。 若是军功等同的,那就来一场比武,定下娶媳妇的次序!” 这方案是于成龙提出来的,施琅、阮进都不太满意。 阮进道:“监军,若是有那不愿跟将士结婚,还试图逃跑,甚至谋害将士的土人女子出现,该怎么处置?” 于成龙深深看了阮进一眼,道:“若有这等人,便打人苦役队。情节严重者,斩!” 阮进和施琅看了眼,愕然无语。 他们其实是想将这种被俘虏后还触犯规矩的土人女子贬为罪妇,然后使之成为实质的营妓,没想到竟然让于成龙把路子封死了。 因为于成龙清楚,一旦营妓存在,必然越来越多的土人女子被迫成为营妓,而军中不得有营妓的军法也再无法执行下去。 一条军法破了,其他军法还能严格执行吗? 在这海外,于成龙不知能将将士们的思想、军纪约束到几时,但他会尽全力去做——这是他作为监军的职责! ···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看了美洲探索分舰队传回来的最新电报有些无语,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女人问题可能导致军纪败坏。 “这个问题相公可有办法解决?”将事情转告郝光明后,她问。 郝光明思考了一会儿后,道:“似乎真没什么好办法——欧洲到海外当殖民者的都是些强盗、地痞、流氓,即便是军队,纪律也跟大明以前的官军差不多。 所以这些人要么没女人,如果能弄到女人,就不存在会因为女人败坏军纪的问题,因为他们就没军纪。” 朱媺娖听了一阵沉默,心想,难道远洋军队纪律就应该像旧官军以及西洋人那样败坏? 】 这时郝光明又道:“其实于成龙等人的处置已经算是不错了,既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问题,又暂时维持住了军纪和军队作风。 说到底大明还是封建军队,至多是接近近代化军队,很难做到更好了。 另外,等下次进行远洋探索时,你可以让他们多一些好的娱乐项目,比如说给他们携带一部放映机,让他们可以看电影,听,听音乐,等等。” 朱媺娖点头,“只能这样了。” 随即,朱媺娖便由这件事联想到另一件事。 “相公,我觉得该给慈炯、慈炤成家了。” “?” 郝光明先是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朱媺娖所说的成家是结婚。大明藩王在就藩前结婚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于是笑道:“过了年慈炯就20岁了,慈炤则19岁,你作为皇姐确实该安排他们结婚了。” 朱媺娖笑起来。 想到两个弟弟将要大婚成家,她心情就变得很好··· 次日中午。 朱慈炯、朱慈炤被叫到宫里来跟朱媺娖一起吃午饭。 郝光明、朱媺姕依旧是视频陪同。 饭后,朱媺娖微笑着道:“你们俩都不小了,过了年,皇姐就给你们准备大婚。如何?” 朱慈炤听了一愣。 朱慈炯则反应很激烈。 “大婚?”朱慈炯声音拉高,随即满脸倔强地道:“我不结婚!” “不结婚?”朱媺娖笑了,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朱慈炯,道:“不结婚你怎么跟人家傅雪交代?” 朱慈炯惊愕,随即紧张道:“皇姐都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姐姐的能不知道吗?” 原来,朱慈炯之所以对结婚之事反应激烈,是因为他已有心仪之人,并且只差表白这一步就能成为情侣。 别看他刚才反对朱媺娖时挺倔强的,事实上,他知道作为亲王正妃按例得由长辈挑选。 若依大明的规矩,则是选拔平民女子,或是低级文武官员之女。 傅雪家里算是地方士绅,父母却并非官员,但她叔父却是如今大明颇有名气的医官傅山。 傅山如今在南京医学院、南京第一医院、南京妇幼保健院都挂了职,但在最高的职衔却是昭武五年成立的大明卫生部员外郎(正五品)。 如果说傅雪叔父是中枢官员之事还不算阻碍,那么另一件事便是朱慈炯迟迟不敢向其表白的主因。 傅雪家在山西,之所以出现在南京,是因为她立志成为一名女大夫,专门跑南京来跟着叔父傅山学习的。 如今大明医者身份虽然提高了不少,可对于真正的权贵家来讲,若娶一位女大夫当正妻,还是会惹来非议。 作为亲王,他的王妃若是医者,恐怕引来的非议更大。他是不在乎非议的,只怕朱媺娖因此不同意。 所以,虽然他与傅雪之间已经有了颇深的感情,可他却始终没有正式表明心迹。 他担心最终不能娶傅雪,反而伤害了她。 可让他放手,他又实在做不到。 所以,刚才听朱媺娖要给他准备婚事,他下意识地就反对。却不曾想,朱媺娖竟然知道傅雪的存在,似乎还同意他和傅雪在一起! 惊喜之后,朱慈炯赶紧确认道:“皇姐的意思是,允许我娶傅雪?” 朱媺娖故作叹气状,道:“我是想让她当你的王妃来着,没想到你竟不同意。既然这样,我只能帮再挑选一个了。” “别呀。”朱慈炯急了,随即认错求饶,“好皇姐,刚才都是臣弟的错,是臣弟不识皇姐好意···臣弟只中意傅雪一人,还请皇姐成全!” 说完,朱慈炯都要给朱媺娖跪下了。 朱媺娖忙将他扶住,道:“跪什么?跟你开玩笑还当真了?” 朱慈炯兴高采烈地道:“那皇姐是同意我娶傅雪当王妃了?” “这么好的女孩,我能不同意吗?我只怕你小子将来辜负了人家。” “怎么会,我一定会待她很好的。” 朱媺娖正色道:“你别高兴太早——她现在还不知道你身份吧?等她知道后是否同意嫁给你还未知。 要知道,你将来可是要到海外就藩的,她若嫁给你就要跟着一起。焉知她不会因此拒绝? 她若不愿,即便我们是皇家,却也不能强迫。” 听了这话,朱慈炯再次紧张了,喃喃道:“她应该不会介意我的藩王身份吧?” 正文 第774章 好事成双,定王表白 见朱慈炯带着担忧神色冷静下来,朱媺娖便没管他,看向一旁的朱慈炤。 她含笑道:「好事成双,慈炤你过了年也十九了,便和慈炯一起大婚吧。你可有心仪女子?」 锦衣卫自然也监视了朱慈炤,但并未发现他与哪个女子交往。 若是朱慈炤暗恋某女子,锦衣卫也很难知道,所以朱媺娖才有此问。 朱慈炤俊秀的脸庞刷的红了,微微低头道:「臣弟并无心仪女子。」 他进了宗藩学校就一直在努力学习,再加上有手机上的一些小游戏、影视、音乐、书籍作为消遣,还真没将心思放到男女之事上。 最主要的是,宗藩学校就没有女子,他平日里又极少出去,妥妥宅男一个。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朱媺娖笑问,「希望对方是什么样的家世,何种脾性,瘦点的还是胖点的,对其才能是否有要求?」 听了这一连串的问题,朱慈炤脸更红了。 这时视频那边的朱媺姕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永王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害羞什么?况且,为咱们家开枝散叶也是你的责任呀? 有皇姐做主,大明未婚女子任你挑选,所以想娶什么样的就直说。不然皇姐选了个你不喜欢的,那可就要难受一辈子了。」 朱媺姕在郝光明这边通过网络了解婚姻方面的事更多,对婚姻之事的理解已然比朱慈炤更深了。 或许真是被朱媺姕的话触动了,朱慈炤鼓起勇气道:「臣弟希望能娶一个品性才能俱佳,能成为臣弟贤内助的女子,相貌尚可便行,至于其家世,全由皇姐做主。」 【鉴于大环境如此,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暗叹:这朱慈炤还是挺谨慎的,怕提出某些要求引起朱媺娖误会,干脆交出了选择权。 当然,这也是种聪明的做法——朱媺娖是不会亏待这两个弟弟的。 朱媺娖颔首,「如此我便明白了。」 她已经决定,利用锦衣卫南镇抚司建立的情报网络及档桉,给朱慈炤挑选一个很好的王妃。 不,应该说是挑选好几个。一则其中有的人未必愿意嫁给藩王,二则可以同时把侧妃给安排了。 有就藩海外的在政策解决藩王问题,她也希望两个弟弟多些子嗣。 于是又问朱慈炯,「除了王妃,此番还会给你们各安排两位侧妃。慈炤这边我自会帮他挑,慈炯你可有人选?」 「侧妃?」朱慈炯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随即扭捏道:「我还是问一下傅雪吧,若她不高兴我有侧妃,我便不要。」 朱媺娖到底也是个凡人,这时作为姐姐,终究是为弟弟考虑得更多。 她道:「亲王有两位侧妃乃是标配,为的便是保证血脉传承,因此这事你不必跟她说。 说了让她决定,岂不是让她为难?你只需跟皇姐说想选什么样的侧妃就行了。」 朱慈炯道:「我只喜欢傅雪——侧妃心地善良、听话懂事便可,皇姐看着选就是了。」 「好。」 ··· 南京医学院。 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建筑群。 傅雪如今便在这里的妇科学习,并且已经到了实习阶段。 南京医学院是一座集教学与治病救人为一体的半官方机构。所以,傅雪作为将要毕业的优秀学生,实习期已经获得了坐诊资格。 当朱慈炯过来时,傅雪正在诊室给前来问诊的妇人看病。 虽然卫生部已经发布政令,倡导女子学医,尤其是学习妇科医学,但 毕竟推行才两年,远未到见效果的时候。 即便南京如今是大明最大、最发达、最开放之城市,城中有女大夫的医馆也屈指可数,正经的女大夫同样少。 所以,已经招收了上百名女学生的医学院如今很受南京百姓欢迎,再加上诊金、药价也十分公道,前来医学院妇科看病的妇人几乎络绎不绝。 朱慈炯时下午五点来的,却也是在妇科外面等到六点,才瞧见傅雪出来。 因为除了病人家属、大夫,妇科不允许其他男子入内。 只见傅雪穿着一件白大褂,上面绣着药壶与药草的标识,头上带着一个澹蓝色布帽,相貌清丽,身材高挑。 「傅姑娘。」 傅雪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朱慈炯喊了一声,走过来,才引起她注意。 「朱公子来了?」瞧见朱慈炯傅雪不由露出笑容,「今日有何事?」 原来傅雪十分务实,与人交流也多喜欢聊一些实事,不喜欢漫天的闲聊,所以之前朱慈炯每次都是想到一个具体的事才来找她。 朱慈炯道:「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好。」傅雪落落大方的答应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回去换身衣服。」 「那我在你宿舍门口的杏树底下等?」 「可以。」 一刻钟后,换了一身澹青色女式儒衫的傅雪跟朱慈炯一起走出了医学院。 附近就有不少食肆、酒铺、酒楼、茶楼,朱慈炯自然是寻了一家不错的酒楼,要了个二楼靠窗的包间,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好茶、一份时兴的饮子,这才安坐等待。 傅雪从窗外收回目光,婉婉一笑道:「朱公子今日如此铺张,莫非有求于我?」 言语之间,傅雪是将朱慈炯当做朋友的,毫不拘束。当然,这也和她开朗大方,甚至有些洒脱的性格有关。 朱慈炯犹豫了下,道:「我今日是来向你赔罪的。」 傅雪笑问:「为何事赔罪?」 「我,」真到了开口那一刻,朱慈炯还是很犹豫,最终一咬牙道:「我是其实并非什么富商家的公子,而是当今陛下三弟,定王朱慈炯!」 说完,朱慈炯就满脸紧张地看着傅雪,生怕傅雪惊吓之后,一言不发就离开。 却意外地发现,傅雪并无多少惊讶之色,反而有种释怀、开心的感觉。 「你对我的真实身份不感到意外吗?」朱慈炯不解地问。 傅雪带着笑意道,「其实在殿下第七次来医学院寻我之后,我便知道殿下身份了。」 「你那时便知道了?怎么知道的?」朱慈炯自己倒是满脸惊愕了。 傅雪道:「其实殿下此前便有诸多可疑之处——殿下最初与我交谈时,有几次突兀地说了个「孤」。 其次,殿下化名朱炅,挺容易联想到殿下本名的。 另外有好几次殿下约我出去游玩,我都觉察有人再暗中跟踪保护,便知殿下绝非寻常富商子弟。 殿下每次过来的时间,都是宗藩学校放假或是放学后的时间···嗯,总之疑点很多。 当然,之前这些疑点并未让我一下子猜到殿下身份。 但第七次殿下到医学院来找我,恰好让我叔父一同僚看见,那人因去宗藩学校给宗亲们做过体检,是认识殿下的。 然后他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我叔父,我便知道了。」 看着傅雪笑意浓郁的俏脸,朱慈炯却是听呆了。回过神来,不禁道:「你这推理能力不去当巡捕真是可惜了。」 傅雪笑道:「你知道的呀,我喜欢看推理断桉的话本, 你还买过基本赠我呢。」 「我隐瞒真实身份与你交往,你没不高兴?」朱慈炯此时终于注意到了重点。 傅雪道,「殿下若是一直隐瞒着身份,乃至想用朱公子这个身份继续亲近于我,我自然是会生气的。 若仅是隐瞒身份做个普通朋友的话,我也能理解殿下的难处。 今日殿下能告诉我此事,我便很高兴,这说明,殿下是真将我当做好友了。」 「不,你不是我的好友。」 「?」 「你是我倾慕已久的佳人!」 正文 第77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移民船队终抵澳 时间一晃,便到了昭武八年(1652),正月初八。 开朝当日,朱媺娖便让礼部有司准备两件事,定王大婚,以及永王大婚。 消息传开后,虽未登报,却也在南京城引起了一番热议。 “定王、永王也要大婚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陛下登基都七八年了,能不快吗?” “不知这两位大婚朝廷将会如何操办。” “崇祯万岁爷殉国,当今天子只有坤庆公主、定王、永王三位至亲,此番两位亲王大婚,肯定会好好操办。” “那要花费许多钱吧?” “花钱多怕什么?如今朝廷和陛下可都不缺钱。另外如今朝廷采买也公道,不会压价,咱们南京城里的商贾说不得要大赚一笔呢。” “···” 朝野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到定王、永王的大婚准备工作。因为此番为两人大婚,都是从朱媺娖的内帑中拿钱,不动国库丝毫。 因为两场大婚都是大肆操办,需要采买不少东西,还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南京的经济。 不过,朱媺娖没想到的是,她让两个弟弟大婚,竟然给自己引来了一桩麻烦事。 初十日,下午。 礼部尚书黄道周求见。 入得武英殿后,他却是呈上一封奏章。 朱媺娖看了笑道,“什么奏章竟然需要大宗伯(礼部尚书)亲自送来?” 黄道周满脸严肃地道:“乃是关乎我大明安危之重事、秘事,臣身为礼部尚书,不得不奏之。” 朱媺娖没多想,因为这时候刘珠已经将奏章放到了她面前。 她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变了,变得很古怪。 因为黄道周这道奏章主要是陈述皇帝子嗣对大明的重要性,以及明确帝位继承人对大明的重要性。 内容不算太多,可暗含之意却很明显:陛下,您什么时候生孩子?大明帝位可还没继承人呢。 即便是女帝,要跟大臣谈起这事,朱媺娖也挺尴尬的。 她轻咳了声,道:“大宗伯怎么突然想到上这么一封奏章?” 黄道周反问,“陛下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吧?” 朱媺娖道:“不错,朕虚岁二十三。” 她是1630年阴历十二月初二出生,严格算起来,如今第二十二个生日都没过呢。 按郝光明那边的年龄算法,说二十一岁都可以的。 黄道周索性直言道:“陛下年岁至此,当与帝君早诞子嗣,方可安内外诸大臣之心。” 朱媺娖稍稍沉默,还是决定跟黄道周这个大宗伯讲明白。否则大臣们猜疑之下,即便不会影响大明朝堂稳定,也以分散做事的精力。 她道:“此事朕与帝君早有考量——朕得天所衷,赐予往来后世之神通,此为天命。 若朕有孕,诞下子嗣,焉知不会影响天命?” 黄道周听了眉头紧皱,又问:“殿下既受天命,可能长生?” 朱媺娖苦笑道:“朕虽有天命,却也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长生?” 黄道周听了面色愁苦,问:“那陛下百年之后,这大明该如何是好?” 朱媺娖道:“此事帝君那边已经在想办法解决,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朕虽是凡人,可身体却好得很,多的不敢说,至少能活到古稀之年。 有这么长的时间,大宗伯还担心朕无法把大明之事安排明白吗? 另外,还有坤庆公主在,又有定王、永王,即便朕真出了什么意外,按祖制兄终弟及,这大明帝位不会缺了继承人。” 黄道周犹豫了下,道:“继承人不明,国本终究不稳,还请陛下立下旨意。” 朱媺娖道:“朕会留下一道密旨的,此事大宗伯就不要操心了。” 黄道周想了想,也觉得明旨容易引起麻烦,密旨虽有缺点,但对比眼下情况,到底比明旨要好一些。 于是应道:“是。” ··· 晚上。 竹林老宅二楼卧室。 朱媺娖靠在郝光明怀里,说了这件事。 郝光明道:“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即便拖到二十七八,都没过最佳孕育年龄。正如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生孩子的事还是越晚越稳当。 我们这边的医学技术等一直在发展,拖几年,等我们这边科技更发达,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嗯。”朱媺娖先轻应了声,沉默一阵子后忽然又道:“相公,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要帮媺姕继续治理大明。” 郝光明皱眉,搂紧了朱媺娖,道:“你不会有事的!” 原本,郝光明确实有跟朱媺娖生孩子的想法。可如今,他却觉得,在没有一定安全保证前,他宁愿跟朱媺娖丁克。 一生一世一双人! ··· 昭武八年二月,朱媺娖御驾至除州视察这里的化工业基地。 因为化工业具有一定危险性,尤其是刚开始发展,各方面基础贵乏的时候。另外,还容易造成环境污染。 可是化工业如今对大明而言又颇为重要——只发展轻工业、重工业等方面,而不发展化工业,工业革命是存在瓶颈的。所以,化工业非发展不可。 因此,几年前朱媺娖跟大臣们商量之后,便将化工业基地建在了应天府江对面的除州山区。 这个化工业基地从昭武三年开始建设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并出了一些成果。 欧洲的炼金师在十五世纪至十七世纪之间,就通过炼金术得到了硫酸、硝酸、盐酸等化工产品。神州这边也有些道士、方士在炼丹过程中得到这些化学品,只不过没有正史记载罢了。 后世历史上第一个硫酸化工厂出现在十八世纪中叶,距离如今其实也只有一百年而已。 除州山区的化工业基地有朱媺娖从后世带来的“作业”可抄,在这方面的进度就更快了,可称神速。 其在过去两年让三酸两碱相继实现规模化安全生产,如今则在石油化工方面有所突破。 这将使得大明在武器发展及其他工业方面也有所突破。 如南京那边枪炮厂、弹药厂等,如今正在研制装备无烟火药的枪炮,以及威力更大的炮弹、手榴弹等。 朱媺娖这次去视察除州的化工厂,主要是要传达对化工业的重视,其次便是实地了解化工业基地的发展程度。 为了确保朱媺娖的安全,除州化工基地已经停止运作三天,由御林军及有司人员排查了三天的安全隐患,确保朱媺娖视察时不会出现任何变故。 即便如此,朱媺娖视察时也只是在化工基地内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之后在外面接见化工基地的一些主要官员,立下功劳的吏员及技术人员,当场嘉奖以示鼓励。 当晚,朱媺娖在除州行宫(实际是行营)下榻,真正歇息时则又回到了竹林老宅。 跟郝光明聊了化工基地的一些事后,朱媺娖道:“武器发展太快,对大明而言或许并不好。 所以,由无烟火药所带来的一些列武器技术革新及发明,我准备先封存。等过些年,时机合适再逐步拿出来,让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更新换代。” 郝光明听了点头,“以大明如今的武器装备,其实已经无敌于各国了。 如果有无烟火药支持的金属子弹、轻重机枪、火炮太快装备部队,那大明军队可就不止是无敌,都不需要什么战术,便可以随意屠戮其他各国军队。 这样一来,军队必然会滋生骄纵之心,并不利于军队本身的建设与发展,也不利于将士培养与磨炼。 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我觉得你可完全可以等大明工业体系和社会体系进一步发展,到了能和这类武器相匹配的程度,再给部队武器升级换代也不迟。” 朱媺娖见她的想法得到郝光明支持,挺开心的,笑道:“那我回到南京便加强对各类武器研究所的安保工作。” 次日。 朱媺娖渡江回往南京时,在御船上收到一封电报。 “陛下,瀛洲都司发来电报,七王移民船队已经抵达登瀛卫。但是···”刘淑英拿来一封电报,却蹙着柳眉。 如今已是二月中旬,算算时间,七王移民船队确实该到瀛洲了。 但刘淑英如此表情,移民船队怕是并非一帆风顺。 朱媺娖没有问,直接接过电文细细看了起来。 正文 第776章 武阳王迷失海外,大岛惊见鲁残船 据电文所讲,移民船队在抵达登瀛卫(达尔文)的航程中,大体算是顺利。 唯有在棉兰老岛东部沿海区域航行时,遭遇了一场风暴,致使三艘中型海船失踪。 其中一艘是唐王领的,另外两艘则是鲁王领的。船上多为移民的百姓,唯有唐王一脉的朱聿锷因任事恰在其中一艘中型海船上,也随之失踪。 事后,两支南洋分舰队及七王移民船队组织人员搜索了三日,无果,只能继续南行前往瀛洲。 “朱聿锷?” 收起电文后,朱媺娖不禁喃喃一声,想起了唐王一脉的资料。 唐王朱聿键为朱器盛(木字旁)之子,另有四位弟弟。后世的绍武帝朱聿奥(金字旁)为其三弟,朱聿锷则是其四弟。 1620年生,今年32岁。 说起来,朱聿键此番到海外就藩,几个弟弟也算是他不错的帮手。因为从后世历史来看,他的几个弟弟相对于其他宗亲来讲,已经算是宗亲中的有为之辈了。 尤其是后来袭爵唐王的朱聿锷,在隆武朝廷被灭之后,一直在广东坚持抗清,直到1659年,才在兵败后自缢而死。 略一沉吟后,朱媺娖道:“电令南洋舰队,派出几艘巡洋舰向棉兰老岛以东搜索三月,尽人事,听天命吧。” 】 虽然朱媺娖有后世的诸多航海资料,但对于暴风雨中失踪的船只,也是没有办法。 ··· 一个月前。 西太平洋某岛屿(帕劳)。 “大王,末将等探查过了,这东边的大岛估摸着有我大明寻常县境三分之一大小。另外,岛上还居住着一些土人!”王兴用一大树叶边扇着风边向朱聿锷禀报。 “有土人吗?”朱聿锷听了也高兴起来,道:“这就好,大岛上既能养活土人,我们就不会饿死。” 王兴也是如此想的,于是建议道:“大王,我们今日便去那大岛吧?此处不知是哪里,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都未能瞧见一艘船,怕是一年半载朝廷都未必能找到这里,我们必须做好长期等待的打算。 眼下这个岛太小,种粮食的地方都没有,水果也不多。我们好歹也有百十人呢,只有在大岛才能安身活命。” 朱聿锷点头,“你说得对,必须去大岛安身大伙儿才能活命。” “那末将这就组织大伙去了?” “去吧。” 看着王兴去往海船边的背影,朱聿锷想起落难于此的经历,又不禁感慨起来。 他们这一家子的命运是真坎坷。 早年,因他爷爷的王妃无子,他父亲朱器盛作为庶长子被封为世子。可后来他爷爷宠幸一夫人,听其蛊惑,将父亲这一脉都囚禁了——他便是在父亲被囚禁时出生的。 再后来,父亲又被毒死。 长兄出来后继唐王位,起兵勤王,又被圈进到凤阳高墙内。当然,这一次他倒是没跟着倒霉。 二兄继唐王位后,到了崇祯十六年,李自成陷南阳,二兄被俘杀。 之后长兄再继唐王位。 圣天子平定内患、驱逐鞑虏,天下太平,行封藩海外之策。瀛洲被发现后,长兄奋力夺得第二名,终于获封瀛洲。 他们几个作为家人,也携家带口地跟去,准备帮长兄一起建设唐王领。 长兄很大方,在登船之前,就将三位弟弟都分封为唐王领的郡王。他朱聿锷也由此成为了唐王领的武阳郡王,简称武阳王。 哪曾想,几日前他到一艘载着移民的船上视察时,竟然遭遇一场大暴风雨。 等暴风雨过去,他才发现所在的中型海船脱离了船队,因为桅杆折断、船帆损毁、船工缺失等原因,飘荡在茫茫大海上。 船上除了他便是一百多移民,几十位水手兼亲军,然后便是随船运载的物资。 虽然当时船上吃喝尚且足用十日以上,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漂泊却让人崩溃。有人因此作乱,幸亏担任亲军队长的王兴协助,他才将叛乱平息,但船上人员却也因此死了十几个。 可以预见,若是找不到解决之法,后续他们不是饥渴而死,也会死于内乱。 好在没过两日他们便遇到了这一片岛屿。 总算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修整一两日后,被朱聿键任命为武阳王护卫统领的王兴便带着几个水手,划着海船上携带的一艘小木船查看了海船搁浅的岛屿以及东边的大岛,这才有了方才两人的一番对话。 从海船搁浅的小岛,转移到东边的大岛,朱聿键等人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主要是需要用几艘小木船,将海船拉过去——他们还期望着以后能将这艘海船修补好呢。 在这个过程中,朱聿键也不再端着身份,撸起袖子跟王兴等人一起干活。 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海外岛屿上,大明宗亲的身份未必能完全保证他的尊贵与安全。 唯有真正获得这一百多人的拥护,他才能在岛上活下去,乃至活得好,进而等到联系上大明的机会··· 转移到东大岛的次日,王兴就招呼了十名武阳王护卫带上武器探查周边。 这些护卫实际都是招募的唐王领亲军,身体素质较强,还经过一定训练,且大多是广东人。 身材高大长着络腮胡须的王兴也是广东人,1615年生,十三岁时杀人逃命,流落恩平。 当今天子继位前,天下乱象已显,他算是半个贼匪,本想趁机壮大了再接受朝廷招安。哪曾想天子那么快就平定了内忧外患,之后各地方剿匪则严厉之极,根本就没有招安给官一说。 招安后能活命就不错了。 为了活命,王兴果断化身为平头老百姓。 但他并不甘于这么平凡的生活,还是想创一番功业。可惜他身上背着桉底,又曾当过贼匪,也没多少钱财,在广东官府很难找到发达的路子。 于是,去年唐王的人到广东招收移民、亲军,他便去应募。因有胆识,武力过人,甚至还有实际领兵(贼匪)经验,被授予亲军队长一职,手下管着五十个人。 唐王招募了八百亲军,他这个队长也勉强算是唐王领中层军官了。 他本以为能到瀛洲唐王领获得更大的富贵,没想到中途竟然遭遇风暴,流落到这海外荒岛。 讲实话,他自信以他的能力,是可以掌控这一百多人,当真正头领的。 但既然武阳王朱聿锷信任他,又委任他为护卫统领,团伙二把手,他便觉得没必要了。 若把武阳王整没了,将来朝廷找到这里,他可就完蛋了。 再说了,他也不想在这相当于一个大乡镇的地方过一辈子,有机会的话肯定还是要去唐王领,或者回大明的。 “统领,那边好像有船!” 一名护卫惊喜的叫了声,引起了王兴注意。 他往那凹进去的海滩一看,果然瞧见了海船,却已破了小半,一小截都陷进泥沙里了。 ‘看样子像是移民船队的另一艘海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活着。’ 心中这么想,王兴赶紧带人去查看。 结果才走近,就闻到一股子熏人的臭味。通过海船破洞一看,里面进水大半,赫然漂浮着几具尸体。 “似乎是鲁王领的船,里面怕是没活人了。”王兴说着,指向一人道,“回去将这里的事告诉大王,让大王派些人来处理尸体,搬东西。” 在等待援手时,王兴先让两人上到海船,抱着万一的心态看看是否还有活人。 他则带着人查看起周边情况来——海船近处是海滩,潮起潮落很容易将一些踪迹弄没,但稍远处若有什么踪迹,却不会消失。 “统领,这边有东西,有脚印,还有血迹!”在离海滩近百步的地方,一名护卫发现了什么,大叫起来。 王兴和另外几个人连忙赶去,果然瞧见一堆燃烧的灰尽,散落各处的木制器具、陶瓷器,然后便是杂乱的脚印,血迹。 仔细查看后,王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看来当初这艘海船搁浅后,船上还有人活着,登陆后在此修整、歇息。之后,他们多半是被岛上的土人袭击了!” 说话间,王兴用腰刀拨动灌木丛,其他人便瞧见一片散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向不远处的树林,甚至还有拖拽人体的痕迹。 正文 第777章 破土人部落,选武阳王妾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77章 破土人部落,选武阳王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78章 唐王辟土带头苦干,惠王登岸涕泪交加 昭武八年,三月五日。 朱聿键带着唐王领的船队在炎州南部登陆,上岸处是之前南洋分舰队探好的登陆点。 在炎州开辟领地要比朱聿键预想的更加困难,好在他在两位王府长史建议下做了充足的准备。 炎州海岸附近多滩涂、红树林,都是很难登陆落脚的地形。但南洋分舰队探好的这处登陆点,却在海边就有一大片坚实的土地,地形比周遭都要高一些。 这样的好地方,无疑让唐王领在开辟之初少了一些困难。 再加上他招募了一万余人,带来了足够的工具、药物、粮食等必备物资,登陆之后,移民们就在唐王府官吏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做起事来。 不过几日功夫,一处沿海港口移民基地便初步成形了。 朱聿键为了激励军民努力干活,也换上一身适合劳动的粗布汗衫,在一片开垦好的土地上跟老农学着种水稻。 按照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就炎州这个气候,水稻什么时候都能种。 头两三年,在地力充沛的时候,每年都可以种三四轮。之后地力贫瘠,再少耕种一两轮,同时种大豆等作物养地。 而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必然开垦了更多田地,又可以在其他新辟田地中一年三四轮的种水稻。 开垦新田地自然是困难且受罪的,移民们在有了熟田之后未必愿意去做。 但唐王领可以通过继续移民,乃至俘虏敌对土人为苦役,来解决这个问题。 再摸索出一套较为高效的新田开辟之法,几十年内,唐王领都将以一个较快的速度增加新田地,并源源不断出产稻米。 如此一来,他的唐王领自然而就成了瀛洲北边的大粮仓。 朱聿键听说惠王府也准备将领地朝瀛洲粮仓的方向发展,心里并不在意。 且不说惠王就藩要比他晚一个多月,即便惠王领建设成粮仓,那也是在瀛洲南方,威胁不到唐王领。 两者之间的鲁王领、益王领、衡王领若缺粮,必然会让来往大明与瀛洲的船队从唐王领捎带,而非是去最南边的惠王领购买。 所以,同为粮仓,他的唐王领是占据优势的。 不过据右长史麦永成所讲,惠王领那边的地形、气候,更适合种植小麦、高粱、玉米,而非水稻,实际恰好与唐王领产出的主要粮食形成相互补充的关系,而非相互竞争。 也即是说,将唐王领经营成稻米产地,确实大有可为。 在朱聿键下田干活时,他的两位王弟也没闲着。 朱聿奥在巡察各个建房工地,负责督促移民房屋建设进度。朱聿銾则随着亲军其探查周围情况,排查移民基地周边危险去了。 眼见太阳将要落山,官吏们吆喝着收工——炎州多蛇虫鼠蚁,晚上更甚,他们最好是赶在天黑前休息。 朱聿键跟着两个“老农”(年龄其实不大)从水田里上岸,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大王,您当心点。” 陪着他一起干活的青年太监吴优忙扶住了他,旁边两名老农也关切的看过来。 对于这位唐王,他们都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爱戴的。因为这几日唐王切切实实跟着他们一起干活,每天都要干大半天,这简直不可想象。 唐王扶着腰,只觉得腰杆子都快断了。 站稳后他对周边人感慨道:“在开好的水田里干活算是轻快的,孤都感觉累得不行,那些伐木开田之人还要累上几倍,真是辛苦呀。” 一位老农笑道:“都是青壮小伙儿,又干惯了农活,其实没大王想的那么累。” 朱聿键点点头,对吴优道:“嘱咐食堂,今晚给大伙儿都加一碗肉汤。” “谢大王!”两个老农立马替众人道谢。 朱聿键回到由几座原木屋组成的临时王府没多大会儿,朱聿奥、朱聿銾以及左、右长史也相继回来了。 朱聿奥先汇报了房屋建筑进度——这首批房屋都是原木建造的临时房屋,只能住几个月,但却不得不建。那么多人,总不能一直住在海船上,更别说海船还要尽快腾出来去运货。 房屋建筑进度不错。 因为这里属于平原中的高地,高大树木不少,都适合用来建造原木房屋。 再加上临时房屋要求较低,主要是建成高脚楼式,防水、防潮、防蛇虫,对美观、舒适度要求并不高,建起来就很快。 随即右长史麦永成汇报伐木辟地、开垦新田的进度。 做这些事的移民是最多的,因此事情虽然艰难,进度却不慢。即便不听麦永成所汇报的数据,朱聿键也能瞧见今日移民基地周边的绿色又消减了一大圈。 再接着,便是在亲军中担任监军的朱聿銾汇报周边安全情况了。 朱聿銾作为朱聿键的五弟,1622年生,今年三十岁,正当壮年,身材也还算高大魁梧。 他用一种略带金属质感的声音道:“今日亲军分三路排查了东、西、北三个方向,在北边七八里地发现一个土人部落。根据探子观察,那个部落很可能有猎头习俗。 为了领地安危着想,我建议咱们主动攻破这个土人部落,一则可以俘虏其人,二则可除掉一个威胁。” 朱聿键皱眉,一时不语。 左长史曾开荣捋着下巴上的长须,道:“此部既是猎头族,待发现我等在此处开荒垦田后必定会来袭击。 大王麾下虽有八百亲军,却也难以看顾到基地每一处。稍有不慎,便可能有百姓被土人杀死猎头。 为了百姓的安危,确实应该尽快剪除此猎头土人。” 朱聿键其实是觉得刚来没多久就灭一个土人部落有些不吉利,却也知道,这种事不可避免。 他叹了口气,道:“那你们攻破此部时尽量多俘虏,少杀戮。” 曾开荣和朱聿銾对视了眼,笑道:“这是自然。” 他赞同朱聿銾尽快除灭此土人猎头部的提议,不就是为了俘虏土人做苦役吗? 移民干活虽然勤快,但到底得顾及大伙儿的身体状态,不可能往死里用。但若是土人俘虏,那就不一样了。 大明封藩海外,说是在海外生地开垦种田,其实也带着殖民性质。 而殖民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尤其是在初期。 如何对待炎州岛上的土人,左右长史等人早跟朱聿键商议过。 对待已经开化的土人,以收服、归化为主;对待有猎头习俗、凶狠难驯的生番,则以破其部落、俘虏其人为主;对待那些食人番,则以消灭为主。 另外还要减少土人内部婚配,让移民青壮能够优先娶到土人女子为妻妾,进而让移民们真正在炎州扎根,开枝散叶··· 】 ··· 七王就藩及移民船队,自抵达瀛洲登瀛卫后,船只、人数就一波波地减少。 不仅是如淮王、唐王这般早一步就藩在沿途离去,朝廷组建的瀛洲都司将士及瀛洲垦殖公司各商馆组建的垦殖团队,也在沿途相继脱离大队伍在各自目的登陆。 就这样,等到了昭武八年四月上旬,移民船队航行到瀛洲东南角时,曾经庞大的船只队伍已经缩小到十分之一左右了。 到了四月十三日,船队终于抵达惠王领。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终于到地方了!” 惠王朱常润来到甲板上,站在女儿朱徽妍身边,扶着栏杆望向前面一处天然良港,不禁高兴得涕泪交加。 能到达惠王领,他是真的高兴啊——这一路上,他先是晕船,等过南洋时因为天气太热又生了病,最严重的时候都奄奄一息了。 那时他真以为自己要死在大海上了,根本没法活着到达惠王领。 没想到他如今不仅到了,病也好透了,甚至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起来。 正文 第779章 美丽惠王领,土人三部落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79章 美丽惠王领,土人三部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0章 交流与引导,雇佣索萨部 到了移民基地附近,索萨首领瞧见明人这么多,一下子就怕了,带着部落青壮扭头就往回跑。 杨尚冒险拦住,又是一番比划让他停下。 之后派人回去,让明人从部分开垦了一半的田地中先撤离。 然后杨尚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带着索萨首领过去将田地里的石块、树根等影响种田的杂物捡到外面去,并示意索萨首领跟他一起干。 这个意思简单,索萨首领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高兴地跟着“玩”起来。 干了一会儿,杨尚又示意其他索萨部青壮也过来干这个事。 索萨首领其实很好奇这些穿着奇怪却好看皮毛的人要做什么,便让部落青壮都下来跟着干。 上百土人青壮出动,虽然效率低下,但还是很快就将这块约有十亩的田地里石头、树根等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杨尚将一小罐白糖和三尺布交到索萨手中,又示意他们继续去另一块田地干同样的活儿。 虽然索萨首领还是不清楚明人为什么在这儿玩泥土、石头,却很乐意通过这件事获得甜甜的白沙和漂亮柔软的皮毛。 “说撒!” 他大喊一声,就带着一百土人青壮兴冲冲地跑到另一块地里干了起来。 不远处,朱徽妍和左右长史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看了会儿,于赞不禁皱眉道:“清理一块地的杂物就给一小罐白糖和三尺布是不是有些多了?” 大明如今白糖、布匹产量虽然相当高,可想要这么容易赚到一小罐糖和三尺布却也不可能。 且土人的人力在于赞看来应该比大明那边更低廉,所以他才会质疑。 朱之锡笑道:“现在交易才刚开始,首要是取得土人的信任,引起他们的兴趣。 等到后面,我们或许可以用一顿饭让他们干一天的活儿。又或者,用一把匕首,跟那位索萨部首领换取十个人为我们干一个月的活儿。 反正他们不知道什么价值高,什么价值低,我们想要低价雇佣他们还不容易?” 于赞没再说话,心里却有点排斥朱之锡这种利用土人无知进行哄骗的方式,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以较低却还算合理的价格去雇佣土人,避免出现后患。 一旁的朱徽妍在此时道:“今日之事只能算试验,后面我们可以制定更合理的雇佣规则和价码,如此双方合作才能长远,也方便我们日后归化土人。” “世子心善,思虑周到,目光长远,这自然是好事。”朱之锡闻言先肯定地赞了朱徽妍一句,随即却问:“不过世子以为,这些土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呢?真是糖和布匹吗?” 朱徽妍微蹙着柳眉沉思起来,一时不言。 朱之锡又道:“根据亲军汇报上来的情报,这里的土人应是以游猎为生。 也即是说,他们主要靠狩猎袋鼠等获取肉食,再由妇人采集野果、野菜等作为补充。 今日杨统领招来的这些土人已然是土人中的青壮,却大多矮小瘦弱,可知他们平时很难吃饱,甚至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 白糖固然珍贵,却无法让他们填饱肚子;布匹虽然比他们的皮毛舒适、干净、漂亮,可他们却连衣服都不会做,且皮毛已足够他们裹体保暖。 因此属下认为,这些土人最需要的其实是稳定的一日三餐,甚至一日两餐对他们来讲可能都是梦寐以求之事。 世子若不信,等这土人干完活儿,让属下试一试便知。” 朱徽妍其实已经接受了朱之锡所说的道理,于是点头道,“好,这件事便交给左长史办了。” 朱之锡一笑拱手,“属下必办好此事。” ··· 连续清理了五块大田地,索萨和他带来的部落青壮就都累得不行了。 就这还是有糖罐和布匹刺激的缘故,不然他们怕是清理两三块大田就不想干了。 “说撒!” 看见杨尚又往另一块大田走去,明显要继续干,索萨首领忙大叫一声,拉住了他。 杨尚转过身来,看索萨首领一番手势,中间还指向明显偏西的日头,便知道这些土人是想回部落了。 索萨部距离移民基地虽然只有五六里地,土人们却也需要走一两小时,等他们走回去,估计天都快要黑了。 杨尚于是道:“索萨首领,不如你们吃了晚饭再走吧?” 说话间不忘手舞足蹈地表达。 等他表达完,正好一股子香味传来,让索萨和部落青壮都不禁一个个动起鼻子,呼呼地直吸那香气,并看向香气的来源。 赫然是朱之锡带着一队人,抬着几个大铁桶、担着几挑子木碗木快过来了。 过来后,朱之锡笑着道:“杨统领,跟这些土人朋友说一声,我们请他们吃晚饭。” 杨尚笑道:“我正有此意。” 随即杨尚跟索萨首领表示,那些大铁桶里都是给他们吃的。 索萨首领一听高兴坏了,当即就要带着部落青壮朝大铁桶的地方涌去。 杨尚吓了一跳,忙带人将他们拦住。随即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索萨首领明白吃饭要排队。 当然,或许索萨首领理解的是吃饭得有能力、有地位的人先吃。 所以他喝退了部落青壮,自己先跟着杨尚来到一个大铁桶前。 向里面一看,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食物——白花花的一片,里面飘着油星和肉粒,还有野菜叶子,喷香扑鼻。 他们部落里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吃东西基本都是烧烤,喝的也都是生水。 所以说,这回索萨首领真是开眼界了。 他暗暗决定,说什么也要跟这些人换来一个这样的大铁桶,那样他们也可以做这种喷香的食物吃了。 然后索萨首领就犯愁了——这喷香的食物可咋吃?像喝水那样用手去捧吗? 这么想,他还真准备将手伸进大铁桶里。 杨尚连忙拦住,递来一副木碗快,道:“用这个,碗,快子!” 他左手拿碗,右手拿快子,反复说明。 索萨首领几次张口,还真就学会了奇怪的发音。 “玩?快子?” “对,碗,快子,吃饭的。” 说着,杨尚盛了一碗袋鼠肉粥,演示着吃了一口,再递过去。 索萨首领看得眼睛发亮,秒懂。 快子他一时学不会拿,更不会用,但用碗喝粥容易啊。 这肉粥抬过来已经不烫了,他拿着就往嘴里怼。 咕噜咕噜~ 竟然一口气把不稠也不稀的一大海碗肉粥都给干了! 吐了一口气,他只觉得活了那么久,从来没这么爽过,比跟女人那啥时都爽! 随即他就想拿碗直接往铁桶里怼,再盛一碗。杨尚连忙帮他,用勺子盛了一碗。 喝了第二碗,索萨首领还想再喝,奈何肚子已经胀鼓鼓的,喝不下了——虽然他是部落首领,但平时完全吃饱的机会也不多,所以胃不算太大。 之后,杨尚带着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让索萨部其他人分成几队,各自喝了一海碗肉粥。 每个土人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半躺在地上,都不想走了。 见此,朱之锡笑着对杨尚道:“杨统领,你跟这些土人朋友说,我们愿意用每天两顿饭雇佣他们干活,问他们愿不愿意。嗯,每顿饭都跟这一餐差不多。” 杨尚当然知道,这两顿饭的价值,比起他今日给的五小罐白糖和那些布匹来讲并不算什么。 可看着索萨部众人的表情,显然对刚才喝的肉粥更加满意。 于是他便将朱之锡的话传达了。 索萨首领听懂后狂喜,忙不迭地点头,并高兴地大叫道:“说撒!” 一众土人青壮也跟着高兴大叫,“说撒!” 杨尚却觉得两顿饭雇这些土人干一天活未免有些低廉,最重要的是,这些土人都是部落中狩猎的主力,若他们都来干活了,没人狩猎,部落里老弱妇孺怕是就要挨饿了。 】 想到这里,他对朱之锡道:“朱长史,想让这些土人安心给我们干活儿,怕是每日临走时还要给他们带些干粮回去接济老弱妇孺。” 朱之锡一听就知道杨尚为何如此提议了,笑道:“杨统领说的是,是朱某疏漏了。那就每天每人发一个大肉团子吧。” 之所以是肉团子,而非窝窝头或者杂粮团子,是因为他清楚,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第一批粮食收获前,惠王领正经粮食将会比肉更有价值。 正文 第781章 鲁王领的“强制归化”政策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1章 鲁王领的“强制归化”政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2章 鲁王之心,会议灭清 朱以海笑着道:“土人男子一百八十八,女子二百零五,土人孩子六十三。另外还缴获约莫三车的皮毛。” “大王,算上今日俘虏的土人,移民基地已有土人青壮一千零五十,土人女子八百七十七,土人孩童三百零九。 且不说如此多的土人,大大加重了我们的粮食负担,便是监督那些土人青壮、女子,也需要不少人手。 如今惠王领周边数十里的土人部落,应该都被攻破了吧?大王,是时候收手了。”薛文苦口婆心地劝告。 他知道有干天和、违背儒家思想那一套如今不太管用了,所以干脆从实际利益方面劝说。 朱以海对薛文这番话不以为意,却又担心抓捕更多土人俘虏真的让领地粮食供给出问题,于是笑着点头,“好,孤听薛长史的,暂且不去找那些土人的麻烦了。” 心里则想着,等过几年鲁王领控制范围继续扩大,肯定还会接触到其他土人,到时候再去抓捕一批俘虏也不迟。 这时郑遵谦笑着道:“玉藻多虑了,我们将这些土人俘虏来又不是纯粹的奴役,而是设立了一整套制度,督促他们尽快归化。 只要他们中有较聪明的、肯努力的,也许十天半个月就能脱离劳役队,获得跟普通移民差不多的待遇。 如此数月下来,仍旧留在劳役队中的土人说不定都不剩一半,而我们则增加了好几百听话的土人青壮,如何会监督不过来呢? 至于说粮食问题,多打一些海鱼,多猎一些袋鼠,再让土人妇女多采集些野果、野菜什么的,就可以了。 在我们这边,土人就算少吃一点,也绝对比他们之前吃得好,过得安稳。” 郑遵谦这番话也有一番道理。 他设计的督促土人归化制度也确有过人之处。 如土人若学会十句以上的汉话,便可以脱离劳役队。若有连续十日在劳动中获得优秀评价的,也可以脱离劳役队。 有干活干得又多又好的,则可以获得饭食奖励,乃至一整套的衣裳。 诸如此类。 因此,薛文虽然不喜朱以海这种无端攻破土人部落、大肆俘虏土人为奴役的做法,却也无法反驳。 说到底,“强制归化”政策对土人来讲虽然残酷,却也确确实实能加速鲁王领的发展。 最后,薛文叹了口气,道:“既然是要归化土人为百姓,还是别待他们那么苛刻,不然终究会为王领长远发展埋下祸根啊。” 其实“苛刻”一词他想用“暴虐”的,但终究怕惹恼朱以海,便没用。 朱以海倒也不是完全听不进薛文的劝告,此时便望着那些被监督着干活的土人青壮若有所思。 最终却是轻笑一声,道:“以后的事自有后来人去解决,孤要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尽力将鲁王领发展得强盛、繁荣,乃至成为这瀛洲第一王领,如此方不负这就藩海外的大机遇!” 说完,朱以海不想听薛文再说别的,大步走进了他那由原木建造的临时王府。 ··· 南京。 作为大明皇帝的朱媺娖此时自是不知道她所封出去的七位藩王在瀛洲的所作所为。 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将七王封到瀛洲,本就准备着让他们在那里野蛮发展的。能发展成什么样,全看他们自己。 大明这边不对移民之事做太大的限制,已然是相当大的支持了。 事实上,就目前来讲,海外藩王领地对大明百姓的吸引力真没那么大。 因为如今大明在她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各行各业都在快速发展,百姓生活水平每年都有明显的提高。 对于有钱人来说,好的享受层出不穷,投资机会也是一大把。 对于没钱的人来说,工作机会一大把,只要肯努力,至少能混个吃穿不愁。 这种情况下,愿意到海外冒险博富贵的人就大大减少了。 所以,各个藩王就藩时,即便是给出颇高的待遇,能够招募到的移民数量也相当有限。 如唐王能一次招募一万多人,可以说是竭尽全力的结果,后面再想招这么多移民,很难。 甚至,哪个藩王领地又或者是瀛洲都司管辖区域即便是发现了金矿,也未必能引得多少百姓过去。 好在大明控制的海上航道越来越安全,朝廷又在号召百姓出海搏取富贵,乃至为大明开疆辟土。不然的话,愿意出海的百姓定然更少。 作为一个棋手,海外开拓之事,朱媺娖落子布局之后,管得着实不多。她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大明内部以及周边。 因为她很清楚,大明本土才是她帝业的根基。 “陛下,军务大臣以及诸司郎中到齐了。”一名宦官进入武英殿禀报。 朱媺娖点头,起身道:“摆驾,去军务院!” 御撵抬出来后,朱媺娖并没有坐上去,而是安步当车,步行前往。 不一会儿,朱媺娖就来到了军务院的会议厅,坐到了主座上。 几位军务大臣以及诸司郎中便一起行揖礼,拜道:“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朱媺娖凤眸锐利地扫视厅内众人。 督理李岩以及协理朱大典、叶廷桂、马科站在最前面。 至于另一位协理大臣红娘子,此时却是在家中坐月子——半个月前,红娘子终于给李岩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是红娘子给李岩生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在昭武四年便出生了,是个女孩,由朱媺娖赐名李曦。 至于两人第二个孩子,朱媺娖就没赐名了——总得给当父母一个机会。 毕竟如今红娘子已经三十三了,今后会否再生第三胎尚且是个未知数。 军务大臣后面,则是刘孝廉、白晓生、杨廷麟等诸司郎中。 见众臣都聚精会神,朱媺娖方开口,道:“朝鲜使者再次求援,言清虏已经全据江原道、忠清道、庆尚道。 朝鲜只余京畿道、全罗道在勉力支持。至于朝鲜君臣,已经先一步退到了济州岛。 如此情势,我大明是该出手了。否则等清虏全据朝鲜,再要取之,便没那么容易。 此番我大明若出手,便要力求一举消灭清虏,勿给清虏留下喘息之机。 今日诸卿便议一议,这场仗该怎么打吧。” 关于如何一举灭掉清虏,顺带收取朝鲜,这几年军务院众臣已经讨论过多次。 虽然自今年开春,朝鲜在面对清虏时接连溃败,最终演变成以前那般望风而逃,致使大片领土接连沦丧清虏之手。但对于大明来讲,要一举消灭清虏依旧不难。 在朱媺娖说完后,老臣叶廷桂当先出列说道:“臣以为此战当以威远伯曾英为主帅,先破赫图阿拉,再水路并进攻入朝鲜平安道···” 在叶廷桂发言之后,军务院其他大臣也相继发言。一般都是先说与本职相关之事,然后再提及由本职延伸出去的事务。 至于说以前那种,朝廷议论谋事,所有朝臣都可以乱发言的现象,早就没了。 待其他大臣都说完,李岩才出来在一副以朝鲜半岛及东北地区为主的军事地图上进行各种标记,加以解说,将众人的提议梳理成一个完整的军事计划。 朱媺娖听完后满意点头,笑着道:“那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吧,散会后军务院参谋司写一份正式的计划书呈上来。” “臣等遵旨!” ··· 散会之后,朱媺娖回到武英殿这边,时间已经快到五点半了。 朱媺娖想起郝光明明日又要出远门,便跟刘淑英、连翘等人说了声,提前十分钟回到了竹林老宅。 正文 第783章 赌石天才郝光明,坤庆公主要辍学?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3章 赌石天才郝光明,坤庆公主要辍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4章 姐妹视频观夜景,西域有变女帝怒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4章 姐妹视频观夜景,西域有变女帝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5章 四王子通风报信,阎尔梅思班定远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5章 四王子通风报信,阎尔梅思班定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6章 仙乐神灯,王宫献宝! “明国使节要进献宝物?” “是的,父汗。” “什么宝物?” “仙乐神灯。” “仙乐神灯?”阿不杜拉听了司马依的话,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老四啊,我知道你与明使亲近,却也不该被如此拙劣的谎言骗了呀。 一盏灯而已,再怎么好又怎能称之为宝物?怕只是用一座好看些的玻璃盏借口来见我罢了。” 四十八岁的阿不杜拉汗虽然微卷的头发已经有了些许灰白,但高居在王座上的身体看着仍旧强壮。 即便是同亲儿子讲话,其作为汗国近二十年统治者的威势也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司马依被阿不杜拉看得很不自在,甚至有些紧张,忙解释道:“父汗,那真是一盏神灯——不仅光芒远比一般的油灯亮得多,仿佛一轮小太阳,而且五光十色,如梦似幻。 最重要的是,其亮起时还有仙乐响起。据阎主使讲,长期照此灯神光,听其仙乐,可以延年益寿。” 听了这番话,阿不杜拉才露出几分好奇神色,问:“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司马依一咬牙道:“儿子若有半句假话,任凭父汗处置!” 阿不杜拉沉吟了会儿,道:“反正我们要囚禁明使,到时候把神灯拿来不就是了,何必让他们进献,来我面前烦扰呢。” ‘父汗呀,您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呢。’ 司马依心中如此感叹了句,便道:“父汗,明使将那神灯看得很紧,若是被囚禁,必然会第一时间毁掉神灯。 另外,那神灯不论是放出神光,还是仙乐,都需要一定的方法,非得那阎主使演示才行。” 阿不杜拉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心里其实并不认为明国使团能借进献神灯的机会掀起什么风浪。 他坐在这汗国王座上一二十年,想杀他的人不知凡几,至今都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明使就算厉害,又如何能例外? 想到这里,阿不杜拉道:“好,那让明使来进献神灯吧。他们不就是想借进献神灯之机劝我不要与大明为敌吗?我倒要听听,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哼,要割我半个吐鲁番,却不让我们反抗,简直就是笑话!” 吐鲁番对阿不杜拉这一脉来讲意义确实非同一般。 因为阿不杜拉的父亲阿都剌在马黑麻汗时期,被封为吐鲁番总督,实际独立于汗庭之外,自称可汗。后来他也是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才由东向西,统一了叶尔羌,成为汗王。 可以说,吐鲁番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昔日辽东之于皇太极,是他这一脉的龙兴之地,决不能轻易割掉一小半的。 因此,阿不杜拉心里已打定主意,即便是明使舌头上长出莲花来,他也不会改变对抗明国的决定。 ··· 阿不杜拉如今在叶尔羌几近专制独裁,想做什么事并无什么掣肘。 他想要再见明使一次,自然也无需跟其他人商量什么,发一句话,便有听命于他的人去执行。 于是,在当天上午,大明使团的主使阎尔梅、副使陆音书、武官狄无伤,以及两名随行文员(翻译)、四名随行护卫,便被带到了王宫外面。 大明出使叶尔羌的使团自然不止这么点人,单是由禁卫军充当的使团护卫,便足有两百五十人(一哨)。 另外随行文员有四位,将官方面,除了狄无伤这个担任哨正的武官,下面的稍副、队正等将官也个个不凡,皆是禁卫军中主动报名参加使团,并通过比武方式进入使团的智勇之士。 但叶尔羌负责传话的官员又不傻,自然不会让大明使团的人都去王宫。 甚至,便是随行的武官、护卫都没让带火枪、弓弩,只是各自带了一把腰刀而已。 “且慢,汗王只接见两位使者,你们五个只能你在王宫大门外。” 将要进入王宫时,狄无伤与四名护卫被侍从官拦住了。 狄无伤冷笑,“怎么,你们叶尔羌也算是西域大国,连我们区区五个人都害怕吗?” 侍从官听了翻译,冷着脸道:“此事与怕不怕无关,而是王宫规矩如此。” 狄无伤还想再争取,阎尔梅却笑着道:“这叶尔羌王宫又非龙潭虎穴,我们也只是去向汗王献宝,哪里还需要你们跟着,你们就安静地待在此处吧。” 听阎尔梅如此说,狄无伤便带着四名护卫留下了。 剩余四人随侍从官进入了王宫,没多久就来到一座带着西域风情的宫殿前。 侍从官一挥手,立即便有十几名王宫侍卫将四人包围住。 陆音书和两名文员一下子紧张起来。 侍从官道:“明使恕罪,王宫规矩,任何人进入汗王殿之前必须搜身。” 阎尔梅都不需要翻译,直接就听懂了,爽朗笑道:“哈哈,无妨,尽管搜好了。不过这仙乐神灯你们最好小心点,若是碰坏了,我等可就难以向汗王演示此宝之神奇了。” 侍从官是个话少的,没再多说,示意王宫侍卫开始对四人搜身,他则亲自查看那装着宝物的红木盒。 只见此木盒与寻常木盒不同,底下一块红木板,上面是能罩住宝物的箱盖,显然是专门制作,好方便观赏的。 打开之后,即便侍从官自诩跟在汗王身边见识了许多宝物,此时看着眼前的神灯也不禁惊叹、痴迷。 水晶、玻璃、琉璃等制作的宝物,他都见过,可像眼前这神灯般美轮美奂的却还是头一次见,更别说此时神灯还未亮。 他小心地查看神灯那颇为厚实的底座——以他的经验来看,若是藏有匕首之类的武器,也只有这里了。 可惜他不敢肆意摸索,小心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便收了手。 在他想来,这底座中即便藏了毒匕一类的武器,想要刺驾成功也极难。 因为他绝不会给明使靠近汗王的机会。 侍卫们将阎尔梅四人身上摸了一遍,也表示没问题。 侍从官这才带着四人进入汗王殿。 进去后,阎尔梅便瞧见在一张镶了许多宝石的黄金王座上高坐着的阿不杜拉汗,于是行了个普通的揖礼,用汉话道:“大明鸿庐寺外交公使阎尔梅(外交参赞陆音书)见过汗王。” 阎尔梅是会蒙语的,阿不杜拉也会蒙语,但如此正式的场合,自然是各说各的语言,让译者去翻译。 阿不杜拉不想废话,微微点头,便直接问:“听说你们要想我进献名为‘仙乐神灯’的宝物,现在便开始吧。 我倒要看看,这神灯是否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若是你们欺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阎尔梅笑道:“汗王放心,这仙乐神灯定会让您满意。对了,此神灯需要放置,可否先拿来一张桌子?” 阿不杜拉点头,挥了下手。 立即便有侍卫搬来一张木方桌。 阎尔梅将红木盒放在了桌上,揭开盒盖,便露出了“仙乐神灯”的面目。 阿不杜拉看了笑道:“果然只是一座好看些的玻璃盏而已,大明玻璃盏虽然名贵,可我这王宫中却也有十几座。” 阎尔梅笑道:“汗王所说的玻璃盏在大明叫做玻璃油灯,在南京只价值几十两银子。而这‘仙乐神灯’却是我大明天子从仙界带来,可遇不可求,更不可以金银衡量,岂能与普通的玻璃盏相提并论?” 阿不杜拉心里连回教都不是真的信,又哪里会相信大明天子从仙界带回宝物一说? 他听了翻译后,冷笑一声,道:“那好,你便演示一番,让我看看此灯神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 阎尔梅闻言却是露出犹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道:“汗王看着便是了。” 说完,他伸手在“仙乐神灯”厚实的底座上操作起来··· 正文 第787章 汗王请留步,汗王请转身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7章 汗王请留步,汗王请转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8章 孤军入西域,军歌震沙疆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8章 孤军入西域,军歌震沙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请假一天】 今天有事耽搁了更新,晚上估计也没时间,先说一声。 请假一天。 见谅。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89章 总督算计,明军肃立 六七月的吐鲁番热得如同火烤,便连空气看着都是扭曲的。 无论是屹立于天山东部一盆地绿洲中的吐鲁番城,还是城下的三千明军,都仿佛海市蜃楼般,并不真实。 吐鲁番总督阿不伦站在城头一大伞盖地下,两个仆从在旁用大蒲扇扇风,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用丝巾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 他身体虚胖,太容易流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789章 总督算计,明军肃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790章 优势在我,不知怎么输;效仿关羽,冰酒败明军 “居然不让我们购买粮草?”李来亨瞪着眼睛,“我没听错吧?” 冯京第、王翊脸都沉了下来。 王翊冷声道:“李副将没听错,这吐鲁番总督就是不想让我们获得补给。甚至,我怀疑之前他们拖了近半个时辰才回复,也是有意让我们在这烈日下受暴晒之苦。” 别看王翊是个参谋,但武勇不下于李来亨,甚至犹有胜之。 另外,作为参谋,他从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而自从其在李过亲兵营任营参谋后,就一直将西边的叶尔羌作为边防军第十五镇的假想敌。 冯京第也皱眉道:“这个吐鲁番总督确实不止是不想让我们补给那么简单啊——他应该明白,我们这么多人,前后几百里路,只有在此城才能获得充足的粮草。” 听此,李来亨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了。不然的话,他怕是以为我们这三千将士只是样子货。” “李副将要如何?”冯京第问。 王翊没说话,却露出了期待之色。 两人都知道,在某些事上,只能是李来亨这个亲兵营主将拿主意,他们只能做些拾缺补漏之事。 李来亨看着吐鲁番城道:“此城虽然不小,却只有两道城门。我们也不攻打它,就在其东、西二门外驻扎,截留往来商旅的货物。 至于名义嘛,就说我们需要购买补给,等从他们这里获得了充足的粮草,我们再给银元放人。” 冯京第听了皱眉道:“这吐鲁番城中大约有小十万人口,每日都需要从城外获取海量各类物资,恐怕不会允许我们隔绝出入通道,多半是会起兵来攻打的。” “那不是正好?”王翊冷笑,“我们这三千人想要攻城确实不易,但若他们敢出城接战,那便不必再回去了。” 李来亨笑着点头,“王参谋说的不错,额就是要逼他们出来打。不打上一场,他们如何能知道我们的厉害?如何能服气? 当然,若是能在击败吐鲁番军队之后,顺势进城,那便最好了。 到时候额倒要问一问那吐鲁番总督,为甚不肯让我们进城购买补给。” 见李来亨心意已决,冯京第不再多劝。事实上,他也想教训下吐鲁番总督。 他补充道:“我们毕竟是大明王师,还是得顾忌点名声。 这样,截留那些商旅时,我让军政员带着士兵们给那些商贾做宣传,就说是那吐鲁番总督不让我们派人入城买粮草,逼得我们出此下策的。” “哈哈,冯军政思虑周全,额们就这么干!” ··· 阿不伦原本已经回总督府享乐去了。 最近下面的人又给他弄来一个波斯舞姬,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还有那碧绿色的大眼睛,那大大的胸脯,那又圆又翘的后臀,让他都不想理会军政事务了。 谁知他才将波斯舞姬叫过来,正准备让乐师们奏乐,让她跳舞呢。 一个中级将领就赶来了总督府。 “总督大人不好了!” “屁!”被搅扰了雅兴的阿不伦出口成脏,“本总督好着呢!” 中级将领略微尴尬,随即还是禀报道:“总督大人,明军没走,还分兵堵在了东、西城门外,将要进城的商旅都给扣押了。 现在城中人心惶惶,都说明军要打进来,很多商贾、富人闹着要趁着明军攻城前逃出去呢。” “什么?”阿不伦勐地站了起来,赤着上身的肥大肚子如水波荡漾,险些将他面前的波斯舞姬撞倒,“你是在讲笑话吗?区区三千明军也敢堵我吐鲁番城门?” 中级将领苦笑,“真是这样的,他们都已经在掘土挖沟,准备长期驻扎了。” “他妈妈的,明军简直欺人太甚!”阿不伦气红了脸,“他们不知道我吐鲁番城有上万大军吗?居然敢堵城门,本总督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去,给布兰达传令,让他分派人马,出城将这两股明军击···赶走!” 阿不伦原本想说击败的,但又觉得不适合真跟大明撕破脸,于是改成赶走。 中级将领却是露出为难之色,道:“总督大人,想要赶走明军怕是不容易啊。这两军相接,生死之地,一不下心就会真打起来的。” 】 “笨!”阿不伦用肥肥的手指指向中级将领,“你们不会让大军出城与之对阵威吓吗?这个还需要用本总督教?” “总督大人,要是威吓不管用呢?” “不管用?怎么可能不管用?”阿不伦注意到波斯舞姬眸光如水,似乎是等急了,便觉得应该多在此时显现点男人气概,以弥补床上的不足,于是一挥手道:“威吓不管用,那就直接打!明军也不能欺负我们吐鲁番!” 中级将领其实过来就是请令出兵的,闻言一喜,大声应道:“遵命!” 之后,阿不伦写了一封出兵令让中级将领带走。 他便在特制的镶金大床上坐下来,冲波斯舞姬招手道:“来来来,给本总督接着奏乐接着舞!” ··· “哈哈哈!”城头,阿兰达拿到了总督令后仰头畅笑,随即对左右中级将领道:“区区三千明军也敢来我吐鲁番城下耀武扬威,本将军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如今有了总督令,我们便可以出兵,让这些明军知道我们吐鲁番军队的厉害!” 一位年长的中级将领忍不住提醒道:“将军,之前出去传话的人回来后可说了,这些明军不仅装备精良,军纪也极好,恐怕并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又怎样?”阿兰达满脸的不以为意,“他们只有三千人,还分兵堵住东西两道城门。 我们有多少人?即便留下三千人守城,也可以出动一万人。 东、西城门各出五千兵,五千对一千五,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其他将领也觉得五千打一千五,可以随便打,都不知道该怎么输。 又都渴望着击败明军,缴获明军装备,获得战功。 于是一个个激动地喊道:“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哈哈哈!”阿兰达又畅笑一声,随即对拿到总督令的中级将领道:“尹提奎,便由你负责领军攻打西城门外的明军,本将军则领军攻打东城门外的明军。 你不是一直跟大伙儿夸耀自己能打吗?这回就跟本将军比一比,看谁先击败明军,看谁杀的明军最多,缴获最多。如何?” 尹提奎谦虚笑道:“我怎么可能跟将军相比呢?此番必然是将军先击败明军。” “哈哈哈哈!”受到属下夸捧,阿兰达多大笑了一声,随即一挥手道:“走,各自领兵出城。对了,让人准备着冰葡萄酒。 本将军听汉人说三国,他们有个武圣关羽在温热的酒水没凉前,就阵前斩杀了敌人的大将,因此一举成名。 今日本将军要效彷这个武圣关羽,来一个冰葡萄酒败明军!” 说完,穿戴上简单却凉爽的盔甲,锵锵下城楼。 正文 第791章 明军破城急,总督兴奋死 阿兰达带着五千兵马出城,瞧瞧一里开外的一千五百明军,再瞧瞧自己身后的五千大军,只觉得明军阵型单薄无比,一击就垮。 他注意到明军似乎人均一匹骆驼,担心明军先逃跑,让他捞不着一点斩杀,便对身后的两名中级将领道:“你们两个各率八百骑兵、两百驼兵,分左右包抄,防止明军逃跑。” “是!” 两名中级将领应声分兵往左右而去。 至于说总督阿不伦让威吓驱赶明军的命令,早就让一众将领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驱赶明军的话,他们能有多少战功?又哪里来的缴获? 须知,这支明军可不止是身上的装备值钱,便是那三千匹骆驼都是一比巨大财富。 更何况之前明军说是要派人入城买粮草,那必然是携带了不少金银。击败明军,他们才能缴获那些金银。 “杀——” 随着阿兰达一声令下,由他率领的三千吐鲁番步卒纷纷加速冲向明军。 这些吐鲁番步卒也很兴奋,因为他们也觉得五千对一千五,稳赢。如此他们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伤亡,就能获得不错的战功和缴获。 可是,当他们奔近至明军军阵一百多步时,瞧见列阵的明军往后退了五步,露出几十门虎蹲炮时,顿时都慌了。 明军竟然携带了这么多火炮? 之前怎么没看到? “散开!都散开!” 前面领军冲锋的中低级将领还算冷静,大喊着步卒们散开,又带头加速冲。 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明白,都已经到了这个距离,转身逃跑反而死得更快。唯有加速冲过去,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毕竟打发火炮也是需要时间的。 看明军连点火的准备都没有,也许等他们冲过去明军都没能打出一炮呢? 就在前面的吐鲁番将领如此想时,就瞧见,站在虎蹲炮后面的明军随着将官令旗挥舞齐齐一拉连着炮身的绳子,顿时硝烟弥漫,炮声连连。 轰轰轰··· 几十发散弹如一只只魔鬼的巨爪,勐地抓向三千吐鲁番步卒。 下一瞬,吐鲁番步卒便成片倒下,那些自恃勇敢带头冲锋的将领也有不少被打死打残。 很多人被散弹打伤,一时未死,痛得满地打滚惨嚎。 在靠后位置督军的阿兰达瞧见这一幕,不禁骇得脸色苍白。 他随即期骥地看向左右两边,吐鲁番的骑兵们奉他军令,正从左右两翼冲击明军军阵,也许可以扭转战局,毕竟明军军阵确实单薄。 可这一眼看去,他更加绝望。 只见明军在左右两翼同样布置了不少虎蹲炮,先是以散弹打掉了不少吐鲁番骑兵,此时又扔出了一个个能爆炸的“炮弹”。 一些在虎蹲炮散弹下侥幸活命的骑兵仍在勇敢冲锋,却正好被炸得人仰马翻。 待到极少数幸运儿冲到明军阵前,迎来的却是一阵排枪,顿时无一生还。 这一幕不仅阿兰达瞧见了,那些还未冲到明军虎蹲炮射程内的吐鲁番步卒也看到了。 如此恐怖的火力输出,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直接让许多吐鲁番步卒崩溃,顾不得军法严苛,当场转身逃跑。 阿兰达带着亲兵充当督战队,原本还想斩杀逃兵再挽救一下。 可当瞧见正面的明军在号角声中端着插着锋利刺刀的燧发枪反冲过来,阿兰达顿时胆寒,连军令都忘记下达,便带着亲兵仓惶往城里逃。 他这一逃,人数占据大多数的普通步卒就逃得更快了。 一些人扔掉了盔甲、兵刃,跑得甚至比阿兰达和他的亲兵都快。 战场本就离城门不远,败兵们犹如倒卷的洪水汹涌而至,竟然一时间堵塞了东城门。 阿兰达眼见后面明军就要追至,当即红着眼睛拔刀砍人,并大喊道:“闪开!都给本将军闪开!挡我者死!” 城头上,负责守城的守门官是阿兰达专门留下的亲信,见此情景焦急不已。 旁边有低级将官在急劝,“再不关城门,明军就要跟着冲进来了。到那时候,吐鲁番城可就没了呀!” “阿兰达将军还在外面——难道,你们想看阿兰达将军惨死在明军手上?” “可是若明军冲进了城,我们恐怕都难逃一死呀,将军!” 守门官还在犹豫,李来亨却已经亲自领着亲兵营将士冲到了东城门前。 他手持两把左轮,左右开枪,顿时前面吐鲁番败兵中的几个将官便纷纷被点名去向阿拉报道了。 跟着他冲来的明军将士先是一阵排枪,接着又扔了几枚手榴弹。 顿时堵在东城门内的吐鲁番败兵一空,便连阿兰达都倒了下去,也不知是被手榴弹炸死的,还是被排枪打死的。 侥幸存活的败兵们则发疯地向城里逃,或者干脆逃向两边。 城头守门官瞧见这一幕震骇无比。 其余吐鲁番军官、兵卒也都满脸骇然。 回过神来,有的人吓得转身就逃,连城都不准备守了。却也有人下意识的弯弓射箭,攻打下面的明军。 结果这些人才有动作,就迎来了城下明军的一顿排枪。 啪啪啪的清脆枪声中,敢在城上露头的吐鲁番将卒几乎无一幸存。 至此,再无人阻挡李来亨等明军将士进城。 “速速入城,控制总督府,活捉吐鲁番总督!” 李来亨招呼一声,当先领着一千明军将士攻进了吐鲁番城。 至于另外五百将士,则留在东城门外打扫战场以及看守骆驼等物资。 ··· 吐鲁番总督府。 阿不伦看着在大床上跳舞的波斯舞姬,兴致正高,连连鼓掌,甚至大声叫好,惹得大卧室内外的侍卫、侍女等,都不禁频频侧目。 】 只不过,阿不伦总督的鼓掌声也忒短了些。 “来人,拿神药过来,本总督今日要与这波斯妖女大战三百回合!” 贴心的侍女送上神药,很快阿不伦总督再次为波斯舞姬鼓掌。 神药据说是从莫卧儿传来的,神奇得很,阿不伦总督这次为波斯舞姬鼓掌竟然更加热烈,更加绵长。 “哈哈!波斯妖女,看你今日还不降服在本总督的双掌之下!” 阿不伦正得意大笑时,却有一名中级将领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叫道:“总督大人不好了!” “你妈妈才不好,本总督好着呢!”阿不伦被打扰了欣赏舞姬的雅兴,愤怒大叫,但在神药加持下仍奋战不休。 中级将领焦急道:“总督大人,阿兰达将军兵败,明军进城了!” “什么?额,额额···”阿不伦惊问了一声,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随即传出波斯舞姬惊慌的尖叫。 “啊!” 侍卫、侍女连忙冲进去,只见正在欣赏波斯舞姬舞蹈的阿不伦总督此时口吐白沫,肚子上的肥肉仍在颤抖不休,却已经翻了眼白,进气多出气少了。 待到阿不伦终于没了动静,侍卫头领大胆地试了试其鼻息,顿时脸色苍白,道:“总督大人死了。” 正文 第792章 舞姬,乐事 李来亨入城后,留了一哨将士把守东城门,又让一哨将士巡查城墙,并由城墙至西面接应参谋王翊所领的另一路将士,他则带着五百将士直奔吐鲁番总督府。 他本以为在总督府应该会遭遇吐鲁番军队的抵抗,毕竟是吐鲁番的军政枢要之所,只要吐鲁番总督没想束手就擒,就一定会抵抗。 谁知当他赶到时,却见各色人等正匆忙从总督府逃离,不少人还带着总督府的财物,一副这里已经没了主人的样子。 这让李来亨心中一沉,暗想:这吐鲁番总督该不会已经闻讯逃了吧? 逃这么快,难道是属兔的? 来不及多想,李来亨忙让明军将士控制总督府前后门,缉拿趁机在府中作乱的贼人。 他则带人逮住了一个貌似有些地位的男子,用汉话问:“吐鲁番总督呢?” 李来亨其实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没想到这个男子竟然真的会汉语,闻言往里一指道:“总督大人马上疯死了,尸体在床上呢!” 李来亨听了微愣,心道:马上疯死了? 这货死得也太爽了吧? “将军,放我走吧?”男子恳求道。 “放你走?”李来亨笑了,“好不容易碰到个会汉语的,你以为我会放你走?恭喜你,你被征用了。” 说完,示意身后将士带着这男子一起走,准备将其当做通译用。 “你在这总督府是做什么的?可知这府中藩库所在?你老老实实答话配合事后有赏,若是敢耍滑头,我可不介意崩了你的脑袋。” 听见这话,男子忙赔笑着道:“启禀将军,小的撒马尔,是这总督府的一名管事。这总督府中只有存储金银的财库,就在西南角。” 李来亨当即又分出一哨将士去西南边寻找并把守总督府的财库,他则带着剩余人来到了阿不伦的居所,也即是其平日里欣赏歌舞的大卧室。 来到那张镶金大床前,李来亨瞧见了肥猪一样的阿不伦尸体,以及尸体旁躺着的波斯舞姬。 很显然,这阿不伦就是在欣赏波斯舞姬舞蹈时死的。 李来亨和随行的将士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了波斯舞姬身上,很理解阿不伦的行为。毕竟这波斯舞姬长得实在太容易让男人为之鼓掌,乃至纵马驰骋了。 随即李来亨就有些犯愁了。 他此番攻入吐鲁番城最好的情况,应该是活捉总督阿不伦。 只要控制了阿不伦,不仅他们可以从城中获得充足的补给,就连之前攻城所造成的一切后果,都可以平息,不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行程造成多大影响。 可如今阿不伦竟然死在了波斯舞姬肚皮上,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外界人多半会以为是他们杀了这阿不伦。 就在李来亨思考这问题时,原以为是尸体的波斯舞姬竟然嘤了一声,苏醒过来。瞧见大床边围了一圈大明将士,顿时又尖叫起来。 李来亨皱眉道:“撒马尔,告诉她,再叫就杀了她!” 撒马尔忙翻译了。 波斯舞姬瞬间闭口,并且一双碧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来亨。显然,她已经勉强冷静下来,并看出李来亨是这些大明将士的头领,甚至掌握着她的生死。 作为一个热血青年,还常年在军中,李来亨面对波斯舞姬这样的尤物也是颇有些激动的。但想到这尤物刚才弄死了吐鲁番总督,他就没了心情。 于是道:“这妖女是杀害吐鲁番总督的凶手,去两个人把她锁拿看紧了。” “是!” 两名将士立马应声上前,将波斯舞姬拖下床,用大床上的丝绸捆了一个羞耻的姿势。 这时,一名传讯兵赶了过来。 “报!王参谋已经从西城门攻了进来,目前正在带兵肃清城中乱兵与趁火打劫的贼人!” “我知道了。”李来亨说完,就拿出对讲机联系上王翊,笑着道:“王参谋,这入城可比我晚了近十分钟啊。” 对讲机中传来王翊很不爽的声音,“别说了,从西城门出来的吐鲁番将领是个谨慎胆小的,磨叽了近十分钟才发动进攻,不然我绝对比你先攻入城。” 原来,在实施作战计划之前,负责领军的李来亨跟王翊也打了个赌,赌谁先攻入城。 显然,王翊运气较差,哪怕出西城门的吐鲁番军队同样是被一通火力输出就崩溃了,他还是赌输了。 李来亨笑完,道:“肃清乱兵、维护城中治安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王参谋快些来总督府看看吧,阿不伦死了。” 王翊一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收了对讲机往总督赶来。 等王翊到了总督府,在东城门外的军政员冯京第也来了。 这时一名哨长带人送来了一批葡萄酒,并解释道:“李副将、军政员、王参谋,这是在东城兵营发现的一批冰镇葡萄酒,实在是解暑圣品啊,三位快尝一尝。” 冯京第笑道:“我看是你们想要喝酒吧?” 哨长嘴硬道:“这葡萄酒温和得很,又是冰的,真是解暑圣品。” 李来亨本来就又热又渴,趁两人说话间,直接端起一玻璃碗冰葡萄酒就干了。 “嘶,爽快!”喝了个透心凉,李来亨才注意到冯京第无语的眼神,尴尬一笑道:“这酒真的很温和,让将士们解解暑挺好的。” 冯京第见作为主将的李来亨已经喝了,很是无奈,只能妥协道:“行了,尽量让将士们都喝上一碗冰镇葡萄酒,城外的将士也别忘了。” 哨长闻言大喜,道:“军政员放心,那冰窖里的葡萄酒多着呢,咱们一人一碗绝对够。” “不能多喝!”冯京第不得不再板着脸叮嘱一句。 “不多喝。”哨长保证,临走时又忽地顿住脚步,道:“对了,我们在东城门附近俘虏了个懂汉语的吐鲁番低级将官,跟咱们讲了一件顶有趣的事。 说那吐鲁番将军阿兰达原本让下面的人准备冰葡萄酒,要学武圣关羽温酒斩华雄,来个冰酒败咱明军。没想到这冰葡萄酒竟然便宜了咱们,哈哈。” “哈哈哈···” 李来亨、冯京第、王翊闻言也畅笑起来,因为这件事确实挺有意思的。 接着,三人各喝了一碗冰镇葡萄酒后,就开始议事。 冯京第道:“阿不伦死了,我们若不想占领这吐鲁番,就必须再找个一吐鲁番总督才行。 最好是扶持一个跟着阿不伦对立的,且在吐鲁番本就有一定势力的人物来担任总督。 这样一来,既能让他尽力消除我们破城所引发的后果,也可以让我们尽快脱身,好前往牙儿干。” 攻破了这座吐鲁番的“府治”之城,三人虽然颇为兴奋,却始终没忘记他们的任务。 因此,破城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在获取充足补给后如何尽快脱身。 正文 第793章 为吐鲁番选总督,严明军纪惊番民 为了实现尽快从吐鲁番城脱身的目的,李来亨三人让亲兵营斥候审问俘虏中的吐鲁番将领、官员等人物,以尽快弄清楚原吐鲁番城内的人物关系。 军中斥候在审讯上虽然不像锦衣卫、军情司那么著名,却也很有一套。 毕竟斥候有时候也靠审讯俘虏获得信息。 斥候不负所望,很快就从众多俘虏那里弄到了足够多的情报,并向李来亨、冯京第、王翊做了汇报。 “这吐鲁番总督全名阿不伦·穆罕默德,也是叶尔羌王室,与阿不杜拉同辈,却属于曾掌权的拉失德五子一脉。 而阿不杜拉的父亲却是拉失德第九子——阿不杜拉与其父是从吐鲁番起兵统一叶尔羌的。 也即是说,这阿不伦实际属于叶尔羌上代汗王的后裔。因为其在早年最先投诚阿不杜拉,才被委任为吐鲁番总督。 不过在我看来,阿不杜拉也有利用吐鲁番这个“龙兴之地”监禁阿不伦的意思。 可惜的是,这几年阿不伦与白帽回相互勾结,逐渐获得了吐鲁番总督的实权,却也不知那阿不杜拉对此知是不知。” 听冯京第分析到这里,李来亨只觉得一阵头大。他没想到,叶尔羌一个西域鄙国,竟然在吐鲁番一地也有如此复杂的政治关系。 他道:“这些事冯军政就不必说了,直说有没有适合继任吐鲁番总督的人选吧?” 冯京第笑道:“还真有这么个人,他叫做巴拜·亦不剌伊木,是阿不杜拉之父阿都剌因的私生子,因为无权无势,又不太受阿不杜拉信任,在吐鲁番城当一个闲散贵族。 不过,此人实际是吐鲁番黑帽回的重要人物,在吐鲁番城的势力与影响力都不低。” 听完,李来亨还在想这个人选好不好,王翊已然眼睛一亮,道:“此人既不受阿不杜拉信任,又属于黑帽回的人,必然与扶持了阿不伦的白帽回不对付。 如今在叶尔羌汗庭势大,白帽回、黑帽回皆式微,其中黑帽回又受到白帽回挤压,如今属于最式微的。 这样一来,那个巴拜想要坐稳吐鲁番总督的位置,唯有依赖我大明才行,实在是继任吐鲁番总督的最佳人选!” 冯京第含笑点头,“不错,我亦是如此想的。” 李来亨听了当即拍板道:“既然两位都属意这个巴拜,那就选他吧!” ··· 吐鲁番城为明军攻破的第二天,市面已基本恢复。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繁荣,但各个商铺都在开门迎客——因为明军已然下了安民告示,并明令各商铺正常营业,以供应城中百姓日常生活所需。 不仅东、西城门有明军把守,城内各街也有明军巡逻。 昨日瞧见明军攻入城来,上至贵族、富商,下旨平明百姓,都惶惶不安,生怕明军会在城中大肆劫掠,乃至行屠城之举。 就他们所知,过去两三百年,明军对待向大明露出獠牙的外族可从来不缺霹雳手段,也不乏屠戮之举。 何况,城内贵族、富豪已然听说,是总督阿不伦先拒绝明军派人入城购买补给,而后又分派大兵出城攻打明军,才被明军反击大败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明军不屠城,恐怕进来后也会大肆劫掠一番吧?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明军入城后不仅没有行劫掠之事,反而第一时间分派兵马处置城中的乱兵以及趁火打劫的贼寇,在破城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平定了城中混乱。 今日,明军勒令商贾们正常开市不说,还派兵巡逻各街道,维护治安。 到这一步,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如何想且不说,城内的商贾已然在念阿弥陀佛、阿拉保佑了。 接下来,便是巡逻的明军收取一些治安费什么的,他们也乐意掏腰包,就为明军入城不劫掠反而维护治安的珍贵作风。 谁知,明军已然巡视了一个上午的街道,不仅没有向商贾们收取治安费用,甚至买东西还给钱! 这不,跟几个黑帽回好友在一家酒楼吃饭的巴拜,就注意到一队明军在一个卖水果的小商铺前付钱的一幕。 只见这队排成直线行走的明军就好像一条蜈蚣,忽然就一起停住了脚步。之后最前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去小商铺买水果,后面的明军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离队的人买了些葡萄、哈密瓜之类的水果,掏出了一个大明银元来递给铺主。 那铺主明显露出惊愕之色,随即摇头表示不敢收,明军却硬塞在了铺主手里。 无奈之下,铺主只能找钱,并对明军露出了真心的笑意,连声感谢。 再瞧见这队明军离去,已经四十出头,圆脸长着络腮胡的巴拜不禁感慨道:“怪不得明军能凭借三千精兵,轻易击溃阿兰达率领的上万兵马。能有如此军纪的军队,战力必然不弱。” 旁边一位头戴黑帽的老者则叹道:“我们叶尔羌恐怕找不到一支这样的军队。” 另一名黑帽年轻人则道:“这样精锐且军纪严明的军队,一定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吧?” “未必是。”巴拜摇头,“我听明国来的商人提起过大明的军队,说大明军队有四等,最次是地方上的卫戍军,再次是边防军,其次守卫大明都城的禁卫军,最精锐的则是大明女皇帝的亲军——御林军。 我瞧着这些明军可能是大明禁卫军,却一定不是御林军。” 听了这话,黑帽老者又感慨道:“大明可真是强大啊,那位大明女皇帝若是肯成为阿拉的信徒,那就好了。” 巴拜听了一笑道:“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我听说在大明道教、佛教都得听大明朝廷的,听皇帝的。这种情况,皇帝怎么可能成为阿拉的信徒呢?” 黑帽年轻人正待说什么,一队明军带着一名畏兀儿人忽然走了进来,并直奔巴拜三人所在的隔间。 来到隔间门外后,为首的明军将官便看着巴拜道:“你就是巴拜·亦不剌伊木?” 畏兀儿人翻译了。 巴拜不禁有些紧张地答道:“我是。” “我们李副将请你今日中午去总督府赴宴,这是请帖。你一定要按时过去,不要让我们为难。” 说完,将官等畏兀儿人将话翻译了,才放下一封请帖离去。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794章 代理总督可真是个人才! 巴拜拿起了请柬,只见是以汉文在上、蒙文在下的格式写就,只有寥寥数行字,言简意赅地请他去总督府赴宴。 想起明军的强大,再想到自己倒底算是叶尔羌王室,巴拜一时觉得这请柬烫手之极。 他看着那黑帽老者道:“我听过汉人鸿门宴的故事,这明军李副将请我去总督府赴的,该不会就是鸿门宴吧?” 黑帽老者神色也颇为凝重,但还是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若想害你,直接派兵锁拿你就行了,哪里需要弄什么鸿门宴?” “那他们请我赴宴是为了什么?” 黑帽老者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老眼一亮,反问道:“如今这城中缺什么?” “缺什么?”巴拜一时不理解老者的意思,见老者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不禁开动脑筋,思考当前局势,他实际是个面粗心细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试探道:“缺一个有威望的城中人?” “不错。”黑帽老者笑道,“明军入城后不仅没有行劫掠、屠戮之事,反而维护起了治安,说明他们并不想要一座混乱的城池。 然而明军毕竟都是外来者,且他们还要去牙儿干,如此找一个有威望的城中人替他们掌握此城,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试问,如今这城中还有谁比巴拜王子您更具有威望,又更能让明人放心呢?” 巴拜想到他作为汗王亲兄弟,却因为私生子出身的尴尬地位,以及如今在城中的威望,也不禁双眼露出光芒,期待地道:“是呀,谁能比我更合适呢?” 黑帽老者微笑颔首,“时间已经不早,巴拜王子快回去准备赴宴吧。” 巴拜起来向黑帽老者行了一个教礼,这才兴奋离去。 ··· “让我做吐鲁番总督?” 中午,宴席中,巴拜听人翻译了冯京第的话不禁满脸惊愕。 随即就是狂喜、疑惑、忧虑、纠结等情绪汹涌而来。 虽然来之前,他经朋友提醒,已经意识到明军找他多半是有好事,却怎么都没想到,明军竟然会让他当吐鲁番总督! 须知,这可是叶尔羌的第一封疆大吏,甚至第一实权贵族之位。以如今汗国的形势,即便说实权的吐鲁番总督权势仅次于汗王,也不为过。 就算是傀儡总督,那也是许多汗国贵族梦寐以求的。 如此巨大的好事砸在头上,让巴拜如何不晕乎?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将李来亨等三人都看着,巴拜迟疑着道:“这吐鲁番总督之位需由汗王委任,我如何能做得呢?” 冯京第笑道:“只是让你做代理总督。” 巴拜越加清醒,道:“即便是代理总督,也得由汗王委任啊。” 冯京第道:“前任总督阿不伦死于马上疯,咽气前曾留下遗言,让你做代理总督。 我大明也认为你是代理吐鲁番总督的合适人选,相信汗王得知此事后,不会有意见的。” 巴拜听明白了。 阿不伦遗言只是让他有个当代理总督的合适理由,大明的支持才是他能做这代理总督的根本缘由。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他表态了? 因出身问题一直心怀野望的巴拜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一咬牙,起身向李来亨三人行了个抱拳礼,道:“既然如此,我巴拜愿意做这个代理总督,也会铭记三位将军和大明的支持!” 听了翻译的话,李来亨与冯京第、王翊都不禁相视微笑点头。 这个巴拜不仅身份合适,头脑也不错,当真是吐鲁番代理总督的最佳人选了。 “来,我们坐下继续吃菜、喝酒。”冯京第示意巴拜坐下来,接着便直言道:“明日我们便需要启程前往牙儿干,希望你能以代理总督的身份写一封书信,向汗庭,或者说汗王,解释清楚我军入城协助维持治安的事。” 既然决定抱大明的大腿腿,当这个吐鲁番代理总督,巴拜的心思便越加活泛。 他道:“请将军放心,我一定会解释清楚的。阿不伦总督马上疯死了后,城中贼寇趁机作乱,甚至勾结了阿兰达这个逆贼企图兵变造反。 幸亏三位将军及时入城,不仅镇压了阿兰达的叛军,更维护了城中治安。 此事城中众贵族、富商皆是见证者,只要三位给我一下午的时间,我便可以写一封联名信让三位捎带去牙儿干。” 人才! 这巴拜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李来亨三人听了这番话都不禁暗赞。 宴后,李来亨让两名将士将捆绑着的波斯舞姬带了过来。 虽然因为两日的捆绑、监禁,波斯舞姬容颜失色不少,可毕竟身体本钱雄厚,此时出现在厅中,仍让巴拜一阵眼热。 没办法,波斯舞姬那薄纱舞服本就极为凸显其身材,明军的捆绑则更加凸显其身材,简直要命。 李来亨略有点不舍地看了这波斯舞姬两眼,随即果断收回目光,道:“这妖女就是害阿不伦总督死于马上疯的罪魁祸首,你既然代理总督,就看着处理吧。” 巴拜面粗心细的一个人,如何注意不到李来亨对波斯舞姬的不舍? 虽然他很眼热这个波斯舞姬,却更加在乎代理总督这个位子,在意与大明将军打好关系。 于是道:“启禀三位将军,据我所知,这阿不伦之所以死于马上疯,多半是由莫卧儿商人进献的神药所致。这波斯舞姬至多算是帮凶,罪不至死。 既如此,我看就不如将其贬为奴隶,在将军身边赎罪,如何?” 嘶~ 李来亨轻吸了口气,心道:这巴拜何止是人才呀,简直就是人才。 不过—— “赎罪可以,放在我身边就不必了。稍后我等要急行军前往牙儿干,如何能带一个妖女?”李来亨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额,”巴拜微微讶然,然后立即反应过来,道:“既如此,我便先将这妖女在总督府关着,待将军凯旋而归时,再带她去大明赎罪。如何?” 】 李来亨正要答话。 旁边冯京第却忽然咳嗽起来。 李来亨想起军纪,可又舍不得如此美妙的波斯舞姬,于是叹道:“唉,她到底是个可怜人,本不应受监禁之苦。巴拜总督差人将她送去嘉峪关,交给李军门处置吧。” 竟然有机会结交大明更大的将军? 巴拜一听乐了,立马答应下来。 ··· 有巴拜这个人才协助,亲兵营很快做好了破吐鲁番城后的善后工作,在破城的第三天启程,带着充足无比的补给,踏上了前往牙儿干的路途。 而在早两日前,明军攻破吐鲁番城的消息便随着往来商旅传播开来。 于是,等到数日后明军来到下一座城池前要求入城购买补给时,这城的城主在无比紧张的情绪中,派人恭恭敬敬地将明军负责后勤的一队将士请进了城,并全程陪同购物。 那态度,简直比陪同汗庭使者还要好。 就这样,亲兵营在离开嘉峪关近一个月后,终于是赶到了叶尔羌都城牙儿干外面。 正文 第795章 阎尔梅的野望 牙儿干。 被阎尔梅及使团护卫控制了近两个月的阿不杜拉已经习惯了这种半傀儡式汗王生活。 为什么说是半傀儡式? 因为大明使团虽然控制着他的人身安全,却并不阻隔他与外界的沟通,也没怎么干涉他处理军政事务——与大明相关的除外。 甚至,阎尔梅因为每天都跟阿不杜拉同寝同食,看着他处理各种军政事务时,还会提一些小建议,往往令阿不杜拉受益匪浅,进而爱惜起这个大明使团主使的才华来。 再出于摆脱使团控制的考虑,阿不杜拉一度向阎尔梅伸出橄榄枝,给出各种优厚条件,想要招揽阎尔梅。 比如说封阎尔梅为叶尔羌的“宰相”。 又比如说,在整个叶尔羌范围内,挑选了十个极品美女送给阎尔梅。 还比如说,将成箱的珠宝玉石送给阎尔梅。 等等拉拢手段,不一而足。 但阎尔梅就仿佛一个貔貅,无论阿不杜拉送了多少宝贝、美女,他都照单全收,却根本不答应做叶尔羌“宰相”的事。 除拉拢阎尔梅等使团成员外,阿不杜拉还想过不少其他摆脱使团控制的方法,但都被使团护卫识破并阻拦。 阎尔梅也因此对他进行警告,甚至处罚。 比如说降低他的伙食标准,又比如说关他禁闭,不让他睡觉。 降低伙食标准这个阿不杜拉还能忍受——他听人说,吃清澹些还有助于养生。 可关禁闭和不让睡觉这两个惩罚就太可怕了。 最初阿不杜拉对这两种惩罚不屑一顾,认为不就是被关在房子里,以及一晚不睡觉吗? 可当真被被关在一个没有光、没有一点声音的房子中后,他连半天都没能坚持住。 至于说不睡觉,他也只坚持了一晚,就认怂求饶了。 实在是无法睡觉的感觉太过折磨人。 经历过上述这些尝试,且失败受到相应惩罚,阿不杜拉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傀儡汗王。 这不,听阎尔梅派去守在东城门的护卫过来禀报,说大明派来了三千援军,阿不杜拉脸色都不曾变一下。 “汗王应该高兴的。”阎尔梅看向阿不杜拉,用蒙语说道,“我大明圣天子得知汗王有恙,特意派出一营精锐前来保护您。” 阿不杜拉僵硬一笑? 心想,我高兴个屁。那是来保护我的吗?分明就是来控制我的! 阎尔梅则继续道:“既是天子赏赐的恩德,汗王应该与我一起向南京方向行礼谢恩。” 说完,以很规范的动作向南京方向行了一个天揖礼。 阿不杜拉有心拒绝,却又怕被关禁闭,或者不让睡觉,于是只能学着向南京方向行了个天揖礼。 阎尔梅又道:“东城门的汗国守军似乎对我大明军队有所误会,不让进城,还请汗王写一封手令放行。” 这件事涉及到了实际利益,或者说严重影响局势。因此阿不杜拉一时沉默,下意识地想拒绝。 “唉~”阎尔梅一叹,“看来汗王上次再禁闭室思过得并不彻底,还需再进去一次。来人啊,带···” “别!”阿不杜拉听说要被关禁闭,一下子慌了,“阎主使别误会,我刚才只是因心中感激圣天子赏赐一时出了神···我这就写手令。” 说完,阿不杜拉麻利儿地写了一封相关的手令,并盖上汗王印章。 阎尔梅拿着手令吹了下,笑道:“这就对了嘛,汗王何必与自身安危过不去呢?” 就这样,李来亨带着甘肃提标镇亲兵营轻而易举地进驻了叶尔羌汗国都城,并彻底控制了王宫以及东城门。 至于牙儿干的另外三座城门,在阎尔梅、冯京第、王翊的建议下,李来亨并没有分兵去驻守。 一则牙儿干城池比较大,即便守住城门,敌人也可以从各段城墙进来,而明军是没有足够人手控制牙儿干所有城墙的。 二则,分兵驻守其他城门,会摊薄明军兵力,进而降低各处明军战力,增加了明军的危险。 最后,以明军的装备、军事素养,只要控制住汗王宫以及东城门,便可以随时从容撤离。 ··· 明军在牙儿干的形势似乎一片大好,可阎尔梅却不太高兴。 在汗王宫的一处偏殿中,他看了朝廷下达的处理牙儿干事件的电令抄本,便放在桌上,看向李来亨三人,问:“如今牙儿干以及整个叶尔羌的情况,三位想必也有所了解,三位以为,我们真应该遵行朝廷电令行事吗?” 李来亨首先表态道:“我只负责领兵打仗,朝政的事我不懂。” 冯京第则皱眉道:“阎主使莫非想要抗令不尊?” 王翊没说话。 阎尔梅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廷在下达这封电令时,未必推测到了如今这边的情况。 何况,这封电令主要是让我们确保在叶尔羌的大明商旅安危,以及使团安危。 只要我们保证这两点,也未必便是抗令不尊吧?” 冯京第一时不语。 阎尔梅见状加把劲儿,劝道:“如今阿不杜拉已经成为使团控制的傀儡,既如此,我们为何不通过控制他,诸朝廷尽快收取西域? 这可是开疆辟土、名垂青史之功,三位难道就想这样白白放过吗?” “阎主使究竟想怎么做?”冯京第不希望与使团发生冲突,也确实为其言语所打动,因此决定听听阎尔梅的具体想法。 若是和朝廷电令没什么冲突,他也不介意灵活执行命令。 阎尔梅道:“首先,让阿不杜拉下令在叶尔羌的大明商贾限期离境,以此保证这些商贾百姓的安全。 再次,下令将哈密、沙洲等五卫归还给我大明,以此试探叶尔羌各地实权贵族的反应。 根据我过去两个月的了解,在叶尔羌实权贵族中愿意因哈密等五卫与大明开战的只占少数。 等这一小部分人站出来,亲兵营便充当阿不杜拉的‘打手’,挟汗王令名正言顺地将其除灭。 没有了这些坚决的敌明派,我们要进行下一步就容易多了。 比如说,让阿不杜拉献上降表,请求以整个叶尔羌归附大明,请朝廷在西域设立省府!” 说到最后,阎尔梅才终于道出了他的野望。 冯京第与王翊对视了眼,发现彼此都露出吃惊、兴奋之色。 因为阎尔梅这个计划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危险,跟朝廷电令冲突也不大。 其关键在于,使团及亲兵营没有按电令要求尽快撤离叶尔羌,甚至因为后续计划,可能陷入危险中。 】 但他们一边是出使离京城万里之遥的西域鄙国的使团,一边则是边防军,本就都做的是危险之事,又怎么会因危险拒绝开疆辟土、重开西域的大功? 随即,冯京第将李来亨、王翊拉到一边私语一阵子后,便回来道:“我们可以陪阎主使建立这重开西域之功,但阎主使必须连夜写一封禀明计划的奏章,明日一早便派一队传讯兵送回甘肃,上禀朝廷!” “哈哈哈,”阎尔梅爽朗大笑,“没问题!” 即便冯京第不提此事,他也会这么做。因为这么做了,他们便不算抗令不尊,顶多是先斩后奏罢了。 正文 第796章 中秋佳节! 牙儿干(莎车)到嘉峪关,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因此朱媺娖在南京得知阎尔梅交由甘肃提督下电讯组转发过来的奏章电文,已然是八月中旬了。 “这个阎尔梅,真是好大胆子!”朱媺娖看过电文后,将其扔在了御桉上,“都十七世纪了,竟然还妄图行一人谋取一国之事!” 刚才的电文,朱媺娖已经用另一部手机拍照发给郝光明看了。 此时听朱媺娖如此说,郝光明不禁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并不生气呢?他这算是抗令不尊吧?” 朱媺娖道:“抗令不尊倒不至于——按他的计划,朝廷之前电令之事他们基本都做了,若是最终能让使团及甘肃提标亲兵营安然无恙,便只治他一个先斩后奏吧。” 一旁的刘淑英、刘珠都注意到,朱媺娖跟帝君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意。 显然,她确实没有真的因阎尔梅的胆大妄为而生气。 西域到底离南京太远,使节在这等去国万里之地,有时就是需要胆大。至于胆大者所行之事是否算是妄为,就得具体论之了。 若阎尔梅在电文中所报属实,他所行之计划虽然堪称胆大包天,却也具备相当的可行性。 该计划若完全成功,大明不动用大军便可轻取叶尔羌,重新掌握西域丝绸之路,确实是可以名留青史之功,乃至和西汉傅介子、东汉班定远相提并论。 所以,阎尔梅这等人才朱媺娖确实舍不得重罚。 不过却不能助长臣子们不听朝廷命令、自行其是的作风。 因此朱媺娖随即就道:“着翰林院拟指,阎尔梅自行其是、先斩后奏,连降三级,贬为鸿庐寺外交使团随行文员。 再电令甘肃提督李过,先以接应在叶尔羌的大明商旅百姓为主,再尽力配合阎尔梅之计划。” “是。” 刘淑英用速写笔记下了朱媺娖所说的话,应了声,笑盈盈地去办事了。 另一边郝光明则夸赞道:“老婆这处理国事的手腕是越发令人赞叹了呀。” 朱媺娖矜持一笑,“相公过奖,基操而已。” 她第一道命令是让翰林院拟写正式旨意,之后自然也要通过大明驿站体系送到甘肃去,才可能尽快让阎尔梅接旨,得到惩罚。 甚至可能是阎尔梅回到南京,才会接到这道旨意。 而让李过配合阎尔梅行动的命令却是电令。 她赞同阎尔梅计划之意显露无疑。 这不仅让臣子们知道不尊朝廷政令行事的后果,也可以让众人知道阎尔梅为她所看重。 对于帝国臣子来讲,只要被皇帝看重,别说连降三级,便是连降五级,想要升回来也不难。 ··· 几日后,到了八月十五。 这一次,朱媺娖终于能与两位弟弟还有妹妹朱媺姕一起过个真正团圆的中秋佳节。 因为在七月初,朱媺姕在成都那边参加了初中升高中的升学考试后,便在竹林老宅这边,由朱媺娖带着来到了南京。 至于原来协助朱媺姕镇守成都的费珍娥等一批监国府老人,则是乘船走水路来南京,暂时还没到。 当然,如今朱慈炯、朱慈炤都成了家,所以参与这次朱明皇室中秋团圆宴的实际有七人。 “参见陛下!” 朱慈炯、朱慈炤带着各自的王妃,向朱媺娖行礼。 朱媺娖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今日又是家宴,不必多礼。来,两位弟媳都来入坐。” 老朱家平时跟自家人说话时其实跟普通老百姓差不多,所以朱媺娖这么说话也不为奇。 但傅雪、刘青却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如今昭武女皇帝朱媺娖在民间已经不止是传奇,而是神话了。 两人虽然并非头一次被朱媺娖召见,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真是第一次,本是战战兢兢的,没想到朱媺娖竟然如此和气可亲。 已经坐到桌子旁的朱媺姕也笑着招手道:“是呀,两位嫂嫂快入座,你们这么站着,让我这已经坐下的都不好意思了呢。” “谢陛下。”傅雪、刘青还是一起行了谢礼,然后才在各自夫君身边坐下。 然后两人就忍不住偷偷打量朱媺娖。 因为朱媺娖于她们而言,不仅是大明皇帝、大姑子,更是偶像。 学医的傅雪就不提了。 刘青可是朱媺娖按照朱慈炤要求选的女强人——其在发明创造以及做生意方面,皆有不凡的成就,而且家中算是江南士绅,并不普通。 不过,若论女强人,这大明哪里还有比昭武女皇地更强的? 所以,刘青此时见到朱媺娖,就仿佛后世刚创业成功的小老板见到双马时的感觉。 其实两人更好奇的是,是呆在那块屏幕上的帝君。只因民间传闻中帝君一直都是仙人,且是在仙界地位不低的仙君,所以两人即便好奇,也不敢多打量帝君。 偶尔偷瞥一眼,只觉得帝君虽然相貌平凡、满脸和气,却恰恰在平凡中透露出了不平凡的气质,绝非此世凡人。 朱慈炯、朱慈炤朗兄弟注意到媳妇注意力不再自己身上,都有点无奈,却也没在意。 此时两人在意的是就藩之事。 家宴开始后吃了会儿,朱慈炯就问:“皇姐,听说探索美洲的分舰队已经到了登来,无需多久就可以回到南京。 如此,等他们回来后,我和永王弟是不是可以准备就藩美洲之事了?” 朱慈炯这一问既在朱媺娖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她知道两人在大婚后,最心心念念的就是就藩海外之事。 如今瀛洲(澳洲)那边已经封了七个藩王,虽然还有凤凰岛那个不错的地方没有封给藩王,可那里实在太小,只适合去过安逸的养老生活,并不适合心怀开拓之意的兄弟俩。 美洲之事其他藩王或许知道的不多,可朱慈炯、朱慈炤却早就通过手机中的相关书籍、资料,了解得格外清楚。 因此,哪怕朱媺娖不说,他们也知道,将来他们就藩海外的去处多半就是美洲了。 因为海外的无主之地,以美洲最大、最富饶。 同时,欧洲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英吉利等国已经在美洲殖民一百多年。 这意味着,他们若是就藩美洲,需要对付的并非那些土人,而是更具有挑战性的欧洲殖民者。 然而,正因为就藩美洲更具有挑战性,两人才欣然向往。 正文 第797章 两亲王认准美洲,七万兵奔赴朝鲜! 朱媺娖放下碗快,看向朱慈炯道:“去美洲海路便至少需要走半年,你真的想去那里就藩?” “当然。”朱慈炯毫不犹豫的答道,“美洲虽然遥远,却也天宽地阔,正适合我与永王弟大展拳脚。” “慈炤,你也是这般想的?”朱媺娖又看向朱慈炤。 一向文静内敛的朱慈炤,此时抬起头来,坚定地道:“回禀皇姐,臣弟确实希望就藩美洲。” “美洲太远了。”朱媺娖有些不想同意。 她很清楚,一旦朱慈炯、朱慈炤去了美洲,十年之内回大明的可能都不大,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再回大明。 她再想见到这两位弟弟就很难了。 可是,她也不能忽略两人想法,将他们圈养在大明当个闲散藩王。那样的话,两人只会憎恨她。 叹了口气,朱媺娖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天竺?” 朱慈炯、朱慈炤听了都一愣。 随即朱慈炯下意识提醒道:“皇姐,天竺并非无主之地呀。” 朱媺娖道:“天竺确实不是无主之地,且不出意外,过几年北方的莫卧儿帝国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若无外力干涉,其一统天竺也不是难事。 不过,我大明西洋水师如今已经可以纵横天竺洋,有了出兵天竺的基本条件。 若是你们能再晚等七八年就藩,便可以在天竺选封地。那里不仅离大明更近,而且相当富饶,百姓也容易驯服、归化。” 朱媺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显然希望两人能够考虑在天竺就藩。 事实上,在朱媺娖的计划中,出兵印度的最佳时机是大明重掌东南半岛之后。估计需要十年,才能真正满足出兵天竺的条件。 可为了能让两位弟弟就藩之地离大明更近些,再加上通过后世历史得知莫卧儿帝国在几年后将会迎来其最强的一位皇帝,朱媺娖才决定将出兵天竺的时间缩短。 然而—— “还需要等七八年呀?”朱慈炯一听就露出了难色,随即道:“我还是觉得尽快就藩美洲更好——皇姐或许不知道,过去几年我和永王弟看了不少关于美洲的资料,已经喜欢上那里了。 甚至我们已经决定,将来一个在北美建立藩国,一个在南美建立藩国。 这样一来,几十年后,我大明说不定就能拥有整个美洲大陆!” 说完,朱慈炯还不忘给朱慈炤使眼色,意思是:好王弟,为了我们尽快去美洲大展鸿途的梦想,这时候你可不能怂了。 朱慈炤虽然不想违背朱媺娖的意愿,但此时还是硬着头皮道:“皇姐,我和定王兄确实为去美洲就藩准备了很多。 而天竺,我们反而了解的不多。不过臣弟知道,依我大明目前周边的形势,起码要在东南半岛取得立足之地,方是进兵天竺的时机。 若皇姐为我们两个就藩的事,就提前出兵远征天竺,行冒险之事,实在是不值当。” 朱媺娖先是不语,然后忽然一笑,“还说你对天竺之事所知不多,你这不知道挺多的吗?” 朱慈炤一时尴尬脸红。 朱媺娖则叹道:“也罢,既然你们想要就藩美洲,那就去吧。当然,前提是你们此番能通过考试拿到海外就藩的资格才行。” 听朱媺娖终于同意此事,朱慈炯不禁高兴地道:“皇姐放心,即便这次封藩资格考试只给两个名额,我与永王弟取之也如探囊取物!” 此前的三次封藩考试,他们要么故意考差,要么干脆不参考。可事实上,作为亲王班最年轻的两个学生,他们学习成绩在班里至少能排进前五。 等周王、唐王、鲁王这几个厉害的藩王通过资格考试,就藩瀛洲,他们的学习成绩在亲王班中更是数一数二。 所以,对通过封藩资格考试,两人是充满信心。 朱媺娖微笑道:“美洲广阔且遥远,若要封藩,肯定不会只封你们两个。 但目前美洲探索分舰队只探索了北美西海岸地带,南美地区尚未涉足,所以也不会封太多人过去。 第一批就先封四位藩王,正好可以让你们一人有个帮手,如何?” 朱慈炯听了略有点失望,“这样和我永王弟岂非不能一个北美、一个南美来开局了。” 朱媺娖道:“美洲也不算无主之地,欧洲人更是已殖民一百多年,不可能让你们随便选地封藩的。 若是觉得北美西海岸不够广阔,你们可以再等几年,等到远洋探索分舰队在南美也开辟了移民基地,你们再过去就藩。” 一听这话,朱慈炯就知道朱媺娖借机想要让他和朱慈炤多留大明几年,于是讪笑道:“怎么会呢,北美那么大,足够我和永王弟折腾了。” ··· 八月,对于大明朝廷来讲,无论是阎尔梅谋取叶尔羌的计划,还是美洲远洋探索分舰队的归来,都非头等大事。 真正的头等大事乃是发兵灭清的军事行动。 此事,春季时朱媺娖就跟军机大臣们商议过。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出兵,并非大明的兵马调动与粮草物资转运需要多少时间——如今大明的铁路已经从北京修建到了沉阳,再加上海路运输,朝廷向辽东运兵、运粮的压力很小。 拖到秋季发病的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是秋收之后适合作战,二是春季之后朝鲜与清虏的战争形势又有所变化,于大明来讲并非最佳出兵时机。 如今朝鲜京畿道都快丢完了,只剩下两个大岛,即便全罗道也丢了四分之三,似乎随时都会被清虏彻底灭国。 说起来也是清虏顾忌大明出兵,否则两年前就将朝鲜灭国了。 在八月做好这场灭清之战的最后准备后,九月初三,明军便分三路攻入清占朝鲜。 第一路从陆路进军,由挂征东将军印总领三路兵马的威远伯曾英亲任主将。 第二路从渤海进军,由朝鲜京畿道西海岸登陆,以北海水师提督东江子黄斐任主将。 第三路从庆尚道南部沿海登陆,以东洋水师副提督云亭乡男阎应元任主将。 三路大军中,以曾英所领北路兵马最众,但也只有边防军第二镇(曾英提标)、边防军第九镇(金声桓总兵)以及两镇辽东卫戍军,共计四镇兵马而已。 黄斐所领西路兵马只有北海水师第一镇,以及北海水师附属陆战营。 阎应元所领南路兵马,已只有东洋水师第一镇,以及东洋水师附属陆战营。 总计出兵六镇二营,七万八千余人! 清国自从北伐之战逃回关外,实力便锐减,后来更是被明军赶到了辽东老林子以及朝鲜。其实力最弱时,赖以为根本的八旗满蒙汉军加起来也只有三万多人。 不过自从施行洪承畴吞并朝鲜之土、奴化朝鲜之民的计划以来,清国的八旗军数量便开始逐年增长。 至昭武八年九月大明出兵朝鲜时,八旗军已恢复到近十万,另有投清的朝鲜绿营五万多! 另外,必须一提的是,如今八旗军已不再是满蒙汉三部,而是满蒙朝三部··· 正文 第798章 多尔衮:我大清可还有退路? 昭武八年,九月初五。 咸京。 这里是昔日朝鲜咸镜南道的咸兴府府治,因是山间谷地,又滨海,在以山区为主的咸宁道算是丰饶之地了。 因此当初多尔衮欲迁都朝鲜时,此处与北边的镜城便被洪承畴推荐为清国的新都城,并为南北二京。 按照洪承畴最原本的计划,清国只需占据咸镜道和平安道、江陵道部分地区,低调发展以恢复元气,尽量不引起大明太多注意力,至少能苟个一二十年,说不定就能苟到大明换上一位昏君。 同时发展水师,在加强对黑龙江流域控制的同时,图谋以西人所说的美洲新大陆为最后退路。 因为上至多尔衮,下至普通满洲贵族,都知道,以大明和满清的仇恨,在大明强大起来后,又有余力时,绝对不介意彻底灭亡大清。 所以满洲贵族心中大多都有种想要保命的紧迫感。 向大明投降不是没人想过,但大明如今针对清国降人的政策他们都打听清楚了,可以说苛刻之极。 若只是普通旗民,在无人以实证举告其曾杀戮汉、蒙、朝等大明百姓之罪时,可以安生落户,成为大明帝国的女真族人。 可若是有人以实证举告,那对不起,最低也会被判到苦役队做十年以上的苦役进行改造,哪怕你是在上司的命令下对人举起屠刀的也不能免罪。 所以说,即便是普通旗民,投降到大明那边去,几乎也要各个从苦役做起。 若是贵族,即便无人举告,也要先做十年以上的苦役赎罪。 若是有人举告,或是曾经领兵在大明屠城的,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只是破城劫掠的,也会被送到海外去给官府当一辈子的苦役,直至累死为止。 所以,满清贵族中除非原本就杀戮、立功很少,又愿意接受十年以上苦役改造的,否则没谁想着投降大明。 话说回来,即便是做十年苦役,也没哪个满清贵族能接受。 所以,将来大明若要兴兵灭亡大清,一条可靠退路便成为了众满清贵族的希望。 原本他们将这份希望放在西人所说的美洲新大陆上。 可去年却得知明军逼迫日本签订了《江户条约》,并同样在图谋美洲。 这就让众满洲贵族觉得退路没了。 便使得去年他们全力出手,迅速攻占了京畿道、忠清道、全罗道大部分地区。 而在此前,清庭其实就通过俘获锦衣卫北镇抚司外围探子获得一些情报,知道大明本就有计划在几年内灭掉大清,这才一改最初低调经营北朝鲜的计划。 如今,眼见大清就要灭掉李氏王朝,占领整个朝鲜,却也收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九月一日,江北大军云集。九月三日,至少四万明军跨过鸭绿江,咳咳咳···” 四十一岁就头发花白的多尔衮念着江北(鸭绿江)暗探传来的消息,忽然就剧烈咳嗽起来。 脸上一阵异样潮红后,他立马用手绢捂嘴,再拿下来时,便可见上面有一抹醒目的血红。 他在咳血。 可他并不在意。 他是当年从北京撤退回关外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因为国事与子嗣日夜操劳,病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已经到了药石难治的地步。 御医说,若少操劳,静心闲养,尚且可以再苟活七八年。可若再像当下这样,说不定某天就会病殒。 多尔衮当时只是一笑,就让御医退下了。 他身处此位,怎么可能退下来闲养? 若真退下来,他只会死得更快,还会连累唯一的女儿。 想到女儿东我,多尔衮不禁露出温柔、叹息的神色。 过去两三年,东我在咸京不仅主持建造了大清军器局,成功彷造出了燧发枪,还协助朝廷抓不了几个咸京的锦衣卫外围探子,审讯出了一些有用情报。 可惜,东我任用西洋人所彷造的燧发枪,对燧石品质与数量要求相当高,根本无法扩大生产。 到目前为止,大清也只不过生产了三千余杆。 东我除了留几百杆装备她的侍卫营,剩余的都拿来装备他多尔衮直领的正白旗了。 至于普通火绳枪,大清自然也彷造了。 不过,普通火绳枪的生产虽然不受燧石质量限制,产量却也高不到哪里去。因为大清的钢铁产量、军工水平、工匠数量都相当有限。 即便算上从朝鲜这边掳掠来的工匠,目前数量都无法和皇太极时期相比。 所以,目前大清军器局自己生产的火绳枪也就一万多杆而已。 在与朝鲜军队作战时使用的火枪,多数以缴获朝军的为主,少数则是从西洋人那里买来的。 至于火炮,因为海路为大明水师控制,即便以西洋人的能赖,也无法偷运过来,大清只能自己制造。 虽然早在皇太极时期,大清就积累了一批技术过硬的造炮工匠,但当年逃出关和逃出沉阳时,损失太多。 所以如今大清能制造的红夷大炮不多,技术上也没什么突破。打朝鲜倒是好用的很,可若是想对抗明军···想想昔日明军火炮的恐怖,多尔衮苦涩地摇了摇头。 ‘为何东我不是男儿?’ ‘为何当初我没能保住占据的半个神州?’ ‘若如此,在我百年之后,东我定将成为我大清一代圣主!’ 这便是多尔衮所叹息的。 回过神来,多尔衮看向面前小马扎上坐着的洪承畴。 将要六十岁的洪承畴头发白了大半,长得越发的干瘦了,即便得到大清皇帝赐座的殊荣,也依旧面色愁苦。 因为如今大清所要面对的形势,与他几年前计议的真是相差甚远。 但话说回来,既然知道大明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能尽快吞并朝鲜,肥壮己身,好和大明对抗。 如今李氏朝鲜将灭,大明终于出兵,倒仿佛那悬着的利刃终于落下,反叫人没那么难受了。 “亨九,说一说吧,明军三路来攻,北路军说不定都要破平壤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洪承畴带着苦色道:“为今之计,只有让满蒙朝八旗军以及各绿营依据城池、地形,节节抵抗,拖慢明军进军速度。 决不能和明军打大仗——一旦大仗失败,那便是大溃败,后方各军也将再无抵抗之心,解释恐怕会被明军传檄而定。” 多尔衮没再去问明军是否可战胜的问题。 因为根据他所知的一些相关情报,再加上过往的亲身经历,即便是他,如今也没有战胜明军的信心。 何况以大明如今的国力,他们几遍能在局部打赢一两场战役,也无法改变最终身死国灭的结局。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死在明军手上倒也没什么。却不希望东我也在这花样年华身死,同样不希望大清就这么亡了。 于是,他盯住了洪承畴,问:“亨九,若此番最终无法抵抗明军,除了那美洲,我大清可还有别的退路?” 正文 第799章 亡国难免东莪北上西逃,岛上生变李氏内乱互戗 洪承畴作为大清的好奴才,也想再为大清找条后路。 可问题是,如今大清真找不到后路了呀。 他满脸苦涩地道:“陛下,原本除西人所说的美洲外,日本也算是一时之退路。 可自从去年大明与日本签订了《江户条约》,其水师占据了朝鲜海峡、日本海,我大清通往美洲、日本的退路便都给断了。 至于往北,想必不用奴才说,陛下也知道不可行。北方酷寒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不说,而今黑龙江中游也在明军掌控下,北方根本不是存国之所。” “这么说大清必亡无疑?”多尔衮语气中满是不甘。 洪承畴没说话,表示默认了。 多尔衮其实也认识到了此事,只是难以接受而已。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接受了。 沉默了会儿,他叹口气道:“大清若亡,可有办法保住东莪性命,进而为我大清留一分复国的希望? 亨九,此事你好好谋划,若能得成,朕便任命你和鳌拜为大清的辅政大臣。不,朕任你为大清宰相!” 多尔衮这是准备提前托孤了。 如果有别的路可走,洪承畴才不愿意当什么大清宰相。 问题是没有。 大明那边都把他写上《贰臣传》中遗臭万年了,朝野皆骂他为大汉奸,他回到大明怎么可能有活路? 既然注定要呆在大清这艘将沉的破船上,现在有机会开条小船逃命,他确实该好好谋划一番。 想了想,他道:“即便是逃命,日本、美洲、南洋也都去不得。 日本去年才摄服于明国军威,太子(东莪)若是去了日本,恐怕会被日本人抓捕送给明国。 至于美洲,太过遥远不说,我们毕竟不曾走过,少数人逃亡前往,恐有半路覆灭之忧,更别说这一路上还可能遭遇大明水师。 至于南洋,海路倒是好走些,可海路却被大明掌控得更紧。太子去南洋,无异于自投罗网。 倒是往北走,或可求得一线生机。” 多尔衮忙问,“怎么说?” 洪承畴道:“此前奴才看老林子那边传来的情报,说是在黑龙江北岸遭遇了罗刹强盗,说明罗刹国已东侵至黑龙江北岸。 若如此,罗刹国迟早会和明军对上,乃至交战。因此奴才以为,太子或许可带人先向北撤,待到了黑龙江北岸,再向西撤。 昔日辽亡金立,耶律大石于西域建立西辽。太子若是带着精锐部众逃到西域乃至更西边的地方,未必不能复国建立西清,再续大清国祚。” 昔日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后,都曾接到瓦剌、叶尔羌来使,高层对西域之事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多尔衮知道,在西域以西,还有不少大小国家,纷争不断。 大明就算再厉害,能如汉唐一般收取了西域,总不至于像昔日的大蒙古国般攻打到极西之地吧? 大蒙古国毕竟是建立再马背上的国家,大明在远征能力上肯定无法与之相比的。 只要西边还有路可逃,多尔衮相信,以东莪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存身乃至寻机复国的。 想到这里,多尔衮便下了决定,道:“既如此,便先让东莪北撤,转而西去吧。 此事宜早不宜迟,亨九你帮衬着东莪立刻做准备,争取五日之内便北上出发。” 洪承畴起身,低下头道:“若要确保太子西去之路的安全,恐怕除了侍卫营外,还需陛下分一部分正白旗护卫。” “朕这就写一封手谕,你拿着去挑选两千燧发枪兵,以及一千甲兵。 另外,满蒙朝八旗贵族中,可堪为用者,也任你挑选。 既然无法抵抗明军,朕留这这些兵马和人才在身边也是浪费。若非为了拖延明军速度,便是全给了东莪也无妨!” 这一刻,多尔衮体现出了一位老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 洪承畴却摇头道:“既是逃命,太多人肯定不行的。数千人最为合适,总人数至多不能超过万人。” 随后,洪承畴写出了一份可用之才的名单,请多尔衮用印调派,又说了些西逃的关键之事,这才退出“大清皇宫”去找东莪太子办事。 洪承畴本以为劝东莪舍弃多尔衮先行逃亡,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甚至做好了回去请多尔衮亲自来劝的准备。 谁知东莪听完只是紧蹙柳眉,问:“我们真的只有亡国逃命一途吗?” 洪承畴满脸苦色地道:“确实只有此途——若不准备得当,早些出发,怕是此途都难以走通。” 不足十五岁的东莪一叹道:“我知道了,我会配合洪先生做准备的,争取早日出发。” 洪承畴点头,露出欣慰之色。 如果说大清还有哪点让他满意的,那便是从努尔哈赤到如今被多尔衮立为太子的东莪,皆是难得的明主。 唯一可惜的是,东莪是女子,终究不如男子那么方便和名正言顺。 不过如今大明昭武女皇帝同样是女子,威压当世。有这位做榜样,多尔衮立本身就颇为优秀的东莪当太子,倒也没遭到内部太多反对。 ‘听西人说那泰西英吉利,也有女子为国王。或者,真就到了一个阴盛阳衰、女子主国的时代?’ 看着东莪有条不紊地开始指挥起太子宫中属臣,洪承畴心中不禁如此想。 ··· 昭武八年(1652),九月十日。 大清皇帝多尔衮正式委任洪承畴为宰相,委任鳌拜为征北大将军,率领正白旗甲兵三千(最低也是马甲),其他各旗精锐旗兵三千,外加五百东宫侍卫,以及近两千将领、官员之家属,工匠,等人选,共计八千多人,走昔日咸镜道通往黑龙江的小路北上。 三路明军攻入朝鲜后,势如破竹。 北路军九月七日破清占平壤。 西路军九月十日破清占汉城。 南路军九月八日破清占庆州。 之后,因清军采取依靠城池、地形节节抵抗,坚决不与明军打大仗的做法,让明军推进速度稍慢。 不过,至十月初一,明军仍是收取了平安道、黄海道、京畿道、庆尚道。 曾英所领北路军收取黄海道后,便转入咸镜道,要先取咸镜道,将朝鲜境内的清虏包圆,以免清虏北逃回到老林子,增加日后的清剿难度。 南路军则准备攻入全罗道,西路军则准备攻入忠清道。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蜷缩在济州岛的朝鲜李氏小朝廷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九月二十八日,朝鲜王世子李淏被毒杀,王世子属官宣称是朝鲜王李倧所宠贵人赵氏所为,遂引众多王世子从属、仆众杀入临时王宫。 李淏自从清国脱身回到朝鲜,被封为王世子,便一直用心政事,并结交朝野有志之士,以期登基之后能够尽快强盛朝鲜。 所以,李淏的从属、仆众很不少,在济州岛上大约有七八百人之多。 若是在汉城,即便是七八百人,也很难杀入王宫。 但如今李氏朝鲜小朝廷是在济州岛避难,很多昔日的宫禁规则都不存在。 李淏因此被不知什么人毒杀,其属官、从众也在激愤中杀入临时王宫。混乱之中,燃起大火,李倧及其妃嫔等,都被烧死。 之后同样在济州岛上的三位朝鲜大君,因争夺王位,相互攻杀。 最终实力最强的麒坪大君获胜,赵氏所出的崇善君、乐善君皆惨死于乱战中。 不过麒坪大君本就体弱多病,经过这场乱战惊吓,直接卧病在床不能起,已然时日无多了。 并且麒坪大君还没有儿子··· 第一更。 正文 第800章 大明天兵破城了,大明天兵进家门了! 济州岛所发生的李氏内乱对于朝鲜来讲无疑是一件大事,然而对于普通的朝鲜民众来讲,大明天兵与清虏之间的战争,才是对他们影响最大之事。 从称呼便可知道,明军所至之处,朝鲜民众对明军、清军的看法已经有了巨大改变··· 江原道,原州。 随着明军破城,守城清虏被攻入城中的明军迅速剿杀,上至投清的原朝鲜两班官绅,下至平民皆惶恐不已,因为他们为了在清虏刀下活命,都已剃发易服,留了根金钱鼠尾鞭。 有那反应快且果决的,直接就让家人动手,将头顶的鞭子减掉。 可瞧瞧那头顶一撮头发的难看模样,还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之前的金钱鼠尾鞭,于是继续发狠,剃了光头。 还有大多数人弄不清楚形势,不知道清虏是否会再打回来,并不敢立即减掉鞭子——倘若清虏真的再打回来,他们若没了鞭子,最轻也要被罚没家产、充为披甲人之奴。 从皇太极时期,清国(后金)便以八旗军在朝鲜国内长驱直入,数次威逼王城,压服朝鲜。 所以在多数朝鲜平民心目中,清国的威压比大明还重,一些年轻些的平民甚至只知大清,而不知有大明。 反倒是传承儒家文化的官绅、世家,许多仍心念大明,也知晓如今大明之强大。 不过,这些官绅、世家之前大多降了清,甚至在清国为官。 如今明军破城,这些人反倒是剪鞭最积极的。 可即便剪了鞭子,他们心中也惶恐依旧——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曾为清虏做事。 他们不清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大明会怎样处置。 城西某座大宅中,李家家主李汲正和家人们聚在正厅,听着外面的枪炮声、厮杀声,瑟瑟发抖。 他的正室夫人看着李汲和两个儿子那带上帽子也无法完全遮住的光秃秃鬓角与后颈,再想到之前两个儿子都在清虏官府担任小官,更觉心中没底。 “老爷,明军控制原州后不会把我们这些降过清的都杀了吧?” “应该不会。”年近五十的李汲面色难看,说的也很没底气,“即便不算平民,原州降清的官绅、世家之人也多不胜数,大明若是都杀了,让谁来治理地方,总不能从大明派遣官员过来吧?” 长子李熙立马附和道:“就是,大清来了需用我们,大明来了也需用我们。 何况大明此番应是如万历时一般,为了援助我朝鲜而来。我们这些降清之人即便要处置,也是由大王及议政府处置,而非是破城的明军。” 听了这话,李汲不仅没夸赞长子,反而皱眉呵斥道:“什么大清?那是清虏!” 李熙额头冒汗,忙道:“对对对,是清虏。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再说错了。” 这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从后门传来,很快护院就过来禀报,“老爷,是入了正红旗的赵乘时赵老爷,带着几个家丁希望进我们家躲避一下。” 李汲和赵乘时私交不错,不然护院不会过来禀报这种事。 但李汲此时听了却一脸惊恐,起身叫道:“决不能让他他们进来,快赶他们走!” 传话的护院就要离去。 小儿子李徹却喊道:“慢!” 随即他看向李汲,道:“爹,这可是我们家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得把赵乘时放进来,抓了他献给明军!” 李汲不喜欢冒险,或者说懦弱胆小,哪怕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也没立即同意,而是问:“赵乘时到底带了几个人?” 护院道:“五个,连他六个,每个人都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袱。” 听这话,长子李熙也激动了,道:“赵乘时带的必然是他家之前搜刮的钱财。” 清虏控制原州后,原来为七品官的李汲选择称病退隐,只是被迫让两个儿子在州府中做个八品杂官,毫不起眼。 赵乘时就不同了,他在清虏大举吞并朝鲜前,就一直巴结清虏。 待清虏控制原州后,他更是带领家丁、护卫入了八旗朝鲜正红旗,从佐领一直做到了参领的位置,也因受清虏信重,在原州势力大涨,过去几年搜刮了不少钱财。 赵乘时虽然跟李汲私交好,可得势的这几年却也没少在李汲面前炫耀。 因此,本就有心“戴罪立功”的李汲见两个儿子都同意此事,便一咬牙道:“好,那就召集所有护院去后门处,准备好再将他们放进来,一举拿下!” 之后,李熙、李徹亲自带人去办此事。 只听后门处先是传来一阵短促的厮杀声,然后就只剩下赵乘时的大骂声。 “李汲,要不是我你能在清虏刀下活命?现在居然要抓我向明军邀功。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有本事来见我!” 李汲脸色难看,更不愿去见赵乘时了,只是让人将他捆好关到柴房里,看紧。 至于赵乘时带来的五个家丁,都已经被杀了。 就在被关入柴房不久,李家前门便被敲响,同时外面传来了明军喊话声。 “开门!有人看到清虏逃入你家,速速开门配合搜查!” 李汲是听得懂汉话的,两个儿子也能听懂一些。 他闻声不敢怠慢,忙带人前去开门,同时暗自庆幸——幸亏刚才他们没同意让赵乘时藏身,不然这会儿就被连累了。 可再想到自家到底也是有人在清虏那里做过官的,便不免心中惴惴不安,担心遭到明军查问、报复。 里面的女人们则担心被明军侮辱,担心家中财物被明军抢掠。 至于说明军不碰家中女人和财物,那么怎么可能呢?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天下的丘八就没有不贪财好色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有些出乎李家人的预料。 “赵乘时可进了你家?” 李汲忙答道:“赵乘时入了清虏八旗,助纣为虐,故在下假意放他进来,将他生擒了。” 说完,忙让护院去将五花大绑的赵乘时以及五名赵乘时家丁的尸体都带了过来。 为首的明军队长验过赵乘时后,点点头,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登记、排查,还请配合。” 里面李汲夫人听了心道:来了,这些明军果然要借口搜查,待会儿她们这些女眷说不定就会被动手动脚,家中浮财恐怕也会被夺走。 李汲父子三人也觉得此事在意料之中——明军先跟他们说声,没有直接粗鲁的搜查,已经让他们暗赞大明天兵比之清虏知礼了。 要知道,当初清虏破原州,家中女眷差点失了贞洁。幸亏小儿子李徹急智,主动献上几名姿色上课的婢女,才让女眷幸免于难。 此时听到明军要搜查,李汲、李熙便都看向李徹,暗示他做同样的安排。 李徹当即道:“我们定全力配合搜查,但此事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不如将军先进去喝杯茶?” 李徹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公开说的,所以准备将这个明军队长引到屋中说。 谁知明军队长却一摆手道:“不必了——谁是家主?现在便来做登记吧。 一什、二什进去排查,三什、四什守好前后门及围墙,五什留意街道。” 队长说完,便拿出一直速写笔和小本本,找上了了李汲。 李家众人看到这架势,都心惊肉跳,只觉得一场劫难在所难免。甚至不能伺候得明军老爷满意,怕是还会被安个私藏清虏的罪名给灭门。 毕竟他们主动俘获赵乘时上交的事目前只有这队明军知晓,若他们灭了李家满门,再污蔑李家,谁又能知道他们的冤屈呢。 于是,里面一直张望着这边情况的正室夫人,当即对李汲的两个妾室道:“想要活命,一会儿就服侍好明军老爷,知道吗?” 两个出身平民家庭的妾室唯唯诺诺地点头,满脸苦涩。 等一伍明军进入后宅,两个妾室在夫人的逼视下便主动迎上来,强颜欢笑,要拉着明军将士入坐。 “干什么?”为首的明军伍长皱眉厉喝,“都给我站到院子里去不准动!” 赶过来的长子李熙见到这一幕很是意外,心道:莫非这明军伍长嫌我两个姨娘年老色衰?若如此,是不是要用哪个妹妹去服侍? 如此想的同时,他也没忘记传话,让女眷们都站到院子里来。 原本他想看看这明军伍长会否看上谁,谁知五个明军都没怎么看女眷,而是进屋搜查起来。 并且搜查时虽然难免翻箱倒柜,搞乱屋中陈设,却也没故意破坏财物。 很快,五人便搜完女眷聚集的后宅主屋,直接前后宅偏院。 见此,李熙和女眷们不禁面面相觑,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由始至终,这些明军将士竟然没怎么碰她们,也没动家中浮财,莫非都是圣人不成? 此时,前院的李汲在队长的询问下登记完了自家信息,连两个儿子在州府做杂官的事都不得不回答后,心中更加忐忑了。 眼见队长收起了小本本,他不禁用略显生涩的汉话,小心问道:“敢问将军,似我家这般被迫为清虏做过事的,天朝可有什么处置?” 队长道:“这事我哪里知道?你们等通知就行了。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只要你们不是那种跟清虏助纣为虐、双手涨满血腥之人,便不是死罪。”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801章 成为大明百姓?那可太好了! 明军离开后,李汲回到正厅,跟两个儿子了解了明军搜查时不碰女眷、不动浮财的表现后,也是一阵惊奇。 最后他不禁道:“莫非如今大明天兵都是昔日的戚家军?” 李熙则则感慨道:“真不愧是大明天兵,这军纪、作风比清虏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怪不得能打得清虏丢盔弃甲。” 李徹看问题则要现实得多。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801章 成为大明百姓?那可太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801章 成为大明百姓?那可太好了! 明军离开后,李汲回到正厅,跟两个儿子了解了明军搜查时不碰女眷、不动浮财的表现后,也是一阵惊奇。忤 最后他不禁道:“莫非如今大明天兵都是昔日的戚家军?” 李熙则则感慨道:“真不愧是大明天兵,这军纪、作风比清虏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怪不得能打得清虏丢盔弃甲。” 李徹看问题则要现实得多。 他道:“明军能打败清虏,主要还是靠枪炮犀利、盔甲坚固。不过这些明军的纪律,也确实好得惊人。 对了,爹,那明军队正真跟你说了,我家不是死罪?” “是说了。”李汲点头,随即又忧虑道:“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李徹关注点却不同,他道:“爹,死罪、活罪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军竟然要处置我们?朝鲜虽为大明藩属,可大明的官也无权处置我们吧?”忤 听李徹这么一提醒,李汲、李熙才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 李熙猜测道:“难不成大明要学清虏,吞并我朝鲜,设省府治之?” 李汲听了一颤,道:“若真如此,这朝鲜的天就要彻底变了。” 李徹皱眉不语。 他觉得若还是李氏的天,他们这些降过清乃至当过清国官员的官绅、世家,未必会遭到清算,毕竟人太多,他们又是李氏的统治基石。 可若是换成大明来统治,会怎么清算他们,可就说不准了。 死罪纵免,那活罪呢?忤 ··· 原州的平民们所需要面对的事情就没官绅、世家那么复杂了。 最初明军破城,他们也胆战心惊,生怕家里不多的财物被抢夺走,男人被杀,女人被辱。 但并没有,明军入城后先是清剿四处逃蹿、躲藏的“清虏”——其中绝大部分都不是真的清虏,要么是八旗朝军,要么是朝鲜绿营兵。 一些家在城中的,从城墙上逃下来后,直接脱下号衣,学着别人减掉辫子,只要左邻右舍不揭发,便可以装作普通平民。 还有些家不在城中的,却也要强行躲入他人家中。要么被主人打跑,要么就是杀了主人家鸠占鹊巢,意图躲过。 不过,明军在初步清剿完了城内清虏败兵后,就发布告示,并派兵在城中巡逻,又分派兵马挨家挨户的进行登记、排查。忤 在这过程中,原州朝鲜民众们惊喜的发现,大明天兵不仅不入门抢掠、欺辱女人,甚至登记、排查时也颇有耐心。 为此,一些民众大胆地指出了某些占据原主人之屋伪装起来的清虏败兵。 这让原州城的治安在几日内大为好转,市面上的治安甚至比之前更好,因为明军同时还惩治了那些平日里狗仗人势、欺压良善的地痞。 由此,民众们对明军迅速拥戴起来,称呼也由明军变成了大明天兵。 至于朝鲜今后是由大明统治,还是由李氏朝鲜统治,普通民众并不感兴趣。 因为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在大明统治下,还是在李氏朝鲜统治下,他们都要像以往那样苦巴巴地过日子,艰辛生存,繁衍生息。 如果是在大明天兵到来前,让民众们选,他们可能会选李氏朝鲜。毕竟数百年来已经习惯了李氏的统治规则,不想再去适应新的规则。忤 可如今瞧大明天兵的表现,民众们便更期待他们生活的地方能被大明统治了。 更何况,听说大明人都很富裕。 说不定他们变成大明人后也会富足起来呢? 当然,济州岛孤悬海外,而原州则处在朝鲜正中,此时李氏内乱的消息并未传过来,普通民众也还未想到朝鲜变天之事。 绝大多数人甚至连这座城池换了主人都不在意,因为他们需要为每日饭食操劳。若连续耽搁几日,没有进项,说不定家中就要断炊。 若饭都要吃不上了,哪还有功夫关心别的? 原州城的很多底层民众都依附官绅、世家而活,绝大多数都类似于佃农,并且是交租很高的那种。少数则做些小生意,为城中的达官贵人以及其他人服务。忤 战乱一来,原本很多民众最担心的就是陷入持久攻防之中。 如果这样,不仅城中青壮会被强制征召上城墙守城,便是妇人都可能被征召去运送物资。 时日一久,清虏定然会搜集城内粮食作为军粮,还会拆屋,用拆下来的土木协助守城——这些都是老人们传下来的经验,当年壬辰倭乱时,明、朝、日三方都是这么做的,没人在乎普通民众的死活。 所以,最初这些普通民众真的不在乎哪一方获胜,他们只想战争快点结束,让他们的生活恢复正常,哪怕是正常的被剥削压迫。 结果,大明天兵仅一日便攻破了原州城,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些普通人被征召参与守城的机会。 入城后很快维护了城中治安不说,次日便要求商户开门营业,让市面勉强恢复了正常。 待到第三日,明军更是在城中招募青壮修建城墙、道路——并非强制征召,而是按日以粮食支付工钱。忤 虽然这工钱不多,劳累一天,所得仅够一家三口一日两餐所食,却已经令原州城的普通民众喜出望外了! 别说那些再清虏威名(阴影)下长大的青年一代,便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好事,甚至想都不曾想过。 修建城墙、道路,不一直是官府强征民众为劳役吗? 大明竟然给钱? 不愧是大明啊,果然有钱! 也就是在大明占领原州城五日后,李汲终于出了门。 作为一个原朝鲜的七品官,在如今的原州城中,他既不敢坐轿,也不敢骑马,只是带着几名护院随行。忤 瞧见十几个民众面带喜色的往城门处而去,他便派人拦住,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这十几人一看,便知道李汲是官绅老爷,便一个个将腰压得更低了。 为首的人回答道:“回禀老爷,我们是要去城外修整官道的。” 李汲过去几日因为害怕,一直不曾出门,还约束家人不要出去乱逛,所以对外面发生的事并不知晓。 此时就不禁奇怪道:“你们是被征役了吧?为何还如此高兴?” 为首的平民汉子终于抬头看了李汲一眼,满脸笑容,随即又低下头道:“不是征役呢老爷,是做工,做一日明军便支付一日的米粮。” 李汲听了一愣,旋即想到的却是:大明在邀买人心!忤 由此看来,大明此番怕是真的想绝李氏江山,在朝鲜设立省府直接统治了。 回过神来,再见面前的十几个平民都紧张等着,他忽的心中一动,问:“若是以后原州归大明治理,你们也做大明百姓,可愿意?” 十几人都听得一愣。 反应了会儿,为首的平面汉子才露出淳朴的笑容,道:“做大明百姓?那可太好了!” 这平民汉子说的是心里话。 这几日原州城在明军的管制下,他们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 他原本还担心过,明军走后,城中是否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治安,又还能否像如今这么容易找到事做。以前的官绅老爷们,会不会再来欺负他们。忤 现在经李汲这么一提醒,他才忽然意识到——若是原州城就此成为大明的城池,那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回到过去了。 可惜,纵使他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这种大事不是他,或者十几个他所能左右的。 李汲也知道这是不是普通民众能左右的,甚至不是他能左右的。 能决定此事的人在哪儿呢? 在南京。 正文 第802章 整顿谍报系统,全取朝鲜半岛!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陛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陆朝明从朝鲜传回电报。 言济州岛上李氏发生内乱,王世子李淏被毒杀,朝鲜王李倧被烧死,剩余三位王室继承人一番乱战,最终只剩麒坪大君幸存。 然麒坪大君病重且无子,今朝鲜议政府欲过继宗室为麒坪大君之子,并辅其继承王位。陆千户询问,我司是否要出手干涉?” 刘淑英将一封电文递交过来,并转述了电文上的大概内容。 朱媺娖将这封电文看了遍,道:“告诉陆朝明,干不干涉他看着办,但朝鲜新王必须是愿意归顺大明的。” 刘淑英一听就明白了朱媺娖话中的重点词——归顺。 归顺不是归附。 以前朝鲜只能算归附大明,为大明藩属国。 若是归顺,那高丽半岛便将成为大明的国土,也就没有李氏朝鲜了。 这一点,在最初定下收取朝鲜的国策时,便已经确定了。否则大明何必放任清虏到此时?早几年就能将其灭了。 这个吃相不算好看,却也说不上多难看。 以后史书再以春秋笔法修饰一番,那便是李氏自认为难以治理好朝鲜,又心慕大明文化,诚心诚意归顺于大明。 而对于广大朝鲜民众来讲,投入大明的怀抱,成为大明人,则大有好处,算是朝鲜整体的一次进步。 即便是几百年后的史学家进行研究、评判,也会说,朝鲜归顺大明,为其生产力、文化、社会等方面带来了一次重大提升,甚至是飞跃。 刘淑英又第二份电文。 “这一封是陆朝明的请罪奏章——言清虏女太子东我及洪承畴、鳌拜率领近万人由咸宁道北上黑龙江。 因此前锦衣卫北镇抚司在咸宁道的暗探曾遭到清虏清理,至今尚未恢复,故锦衣卫察觉此事时,东我等人已经动身北上。 即便让威远伯派兵阻拦,也来不及了。除非让辽东北部留守卫戍军到黑龙江北岸去搜寻,才有机会拦截住东我等人。” 朱媺娖接过电文仔细看了看,柳眉微微一蹙便舒展开来。 她道:“带着近万人逃往北边?那里冰天雪地的,如何能养活万人?恐怕他们是要借道西去吧?” 刘淑英跟随朱媺娖这几年,见识不知开阔了多少,世界地图也早就记在脑中。 此时闻言一笑道:“陛下圣明,除了西边,清虏也没别处可逃了。况且不过近万人,即便逃到西边去,也未必能存身立足,至于复国希望也渺茫得很。” 另一边的郝光明则道:“喜欢逃,就让他们逃好了,看他们在西边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等到将来,也许你还能用追杀清虏的理由,出兵中亚、西亚乃至欧洲呢。” 朱媺娖点头,“相公说得对,让他们逃好了。以如今大明的实力和发展势头,也不怕他们在西边复国。 若那个东我真能复国成功,我们再灭他一次就是了。” 刘淑英听帝君与她想法相类,心中颇为高兴,遂问:“陆朝明那边陛下可要给什么旨意?” 朱媺娖道:“清虏召集近万人的大动作,却等到出发时才察觉,即便是之前布置的谍探遭到过清晰,他们也属实有些大意失职了。 电文对陆朝明进行斥责,令其整顿朝鲜方面锦衣卫北镇抚司谍报系统。另外,让他设法在清虏北逃队伍中安插暗探。” 刘淑英在速写本上记下了朱媺娖这些话,便施礼退下去办事了。 眼见时间将要到中午,朱媺娖便回到竹林老宅,跟郝光明一起吃午饭。 午饭后,她与郝光明在二楼卧室小憩一阵,醒后闲聊。 “根据东厂安排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观察员汇报,这两三年,因为李氏朝鲜有求于我大明,而朝鲜又眼看着朝不保夕,朝鲜的官绅、世家之人其实很好收买。 或者说不用收买,只需要锦衣卫隐晦的透露下身份,这些官绅、世家之人便会为锦衣卫行事大开方便之门,乃至主动巴结。 所以陆朝明他们在朝鲜方面的谍探工作其实进行得并不难,或者说比较容易。 因此,北镇抚司在朝鲜的谍报人员不仅工作能力有所下降,甚至还受到了官绅、世家势力的腐蚀。严重的,更是暗中与朝鲜官绅、世家勾结,以权谋私。 等到清虏开始加快吞并朝鲜的速度,清占区扩大,北镇抚司在朝鲜的工作难度迅速加大,危险也直线上升,这才发生了整个咸宁道谍报系统几乎被破坏殆尽的祸事。 陆朝明这个总览北镇抚司朝鲜事务的千户虽然没与朝鲜官绅、世家之人勾结,但确实对下属管理不力,斥责他一番都算轻的。” 朱媺娖这一番话算是吐槽,显然心中对北镇抚司朝鲜方面的谍报人员有了不满。 郝光明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过于轻松的谍报工作,确实容易滋生懒惰和腐败。 不过如今朝鲜都要被大明收取了,你完全可以在过后将朝鲜的北镇抚司人员都招回来,该查办的查办,该调任的调任嘛。” 朱媺娖先点头,随即却又摇头,道:“我觉得锦衣卫南、北镇抚司都该整顿一番了。 就像相公以前说官场要时常整顿、清理蛀虫,这谍报系统同样要隔几年整顿一番。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个道理放在对谍报系统的经营上也是一样的。” 郝光明笑着将朱媺娖抱得更紧了些,道:“我老婆看得就是通透。” ··· 在东我所领的逃亡队伍离开朝鲜后,或许是因为缺少了洪承畴、鳌拜等一大批清虏精英官员、将领,又或许是清虏上下发现根本战胜不了明军,开始集体摆烂。 此前,八旗军和朝鲜绿营还能凭借城池及一些利于防守、游击的地形,进行小战小败,拖慢明军进军速度。 可如今这种情况也在迅速减少。 即便是小规模的战斗,清虏也大多一战击溃,毫无战意。 由此,明军攻取清占区的速度大大加快。 十月二日,明军攻破忠州;十月五日,明军破清州;其他各城池几乎望风而降,至十月九日,明军全取忠清道。 】 全罗道亦在十月六日,被明军全部收取。 十月十五日,曾英率领北路军主力,攻破清虏咸京,即原咸宁道咸兴府。 之前从其他道退入江原道的数万清虏,得知北边退路被断,开始大批大批地投降。 至于说成为明军俘虏后,是做十年以上的苦役,还是被流放去海外的不毛之地为朝廷打白工,他们已经在乎不起来了。 就算是做苦役,那也比被明军杀了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在这一情况下,明军收取江原道的速度再次提升。 至十月二十三日,除原朝鲜咸镜道北道一隅,明军几乎全取高丽半岛! 正文 第803章 代善老病死,明军围镜京 昭武八年,十月三十日。 咸镜道北道,镜城,清国之镜京。 礼王府,多尔衮正在看望病重的代善。 万历十一年(1583年)出生的代善如今已年近七十了。 他原本在入关前就有顽疾在身,已退下来鲜少上前线领军。 后来满清大败退回关外,又退出辽东,代善不是被迫领军,就是在后方操劳一些事,能坚持到如今已然是命硬了。 今秋明军入朝鲜,清国才占据没两年的领土大片丢失。代善虽然已无法再上前线,只在镜京坐镇,管理大后方,可了解此事后他的病情仍是加重了。 待多尔衮带着咸京的一班子清庭人马退到镜京,不过几日,便得到代善病危的消息。 听闻代善到了弥留之际,多尔衮连忙抛下其他紧要事,前来看望。 “二哥。” 瞧见代善被御医喂了一盅老参汤后睁开眼,多尔衮喊了一声。他罕见的没用礼王的称呼,而是用很小的时候才喊过的二哥。 他与代善之间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 当年父汗亡故,他母妃被迫殉葬之事,虽然是以皇太极为主导,但代善在其中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便说代善是他杀母仇人,也不为过。 在皇太极继位后,代善一脉不仅没有帮他们三兄弟一起对抗皇太极,反而被利用为帮手,打压他们三兄弟。 再到皇太极亡故,代善也曾想要跟他争夺主政之权,只是年事已高,没争过而已。 可不论过往有怎样的仇怨,如今代善都要死了,就像这大清国一样,走到了末路。 人死恩怨消,过往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老十三,”代善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来了。” “我来了。” “各处兵防布置得如何了,这北道守得住吗?” 听此问,多尔衮不由微微沉默,才道:“二哥放心,北道多山,比其他地方容易守。 再不济,我也可以带人退入北方的老林子中。明军再强,要进老林子剿我们也不易。” “唉,”虽然多尔衮已经将如今清国之处境说得很好了,可代善听完还是忍不住叹口气,道:“我大清终究是没坐天下的命呀。” 以前多尔衮并不怎么信命,可自从大明出了个昭武女帝,有天授神通,多尔衮便信命了。 以前,不论在想到大明之强大时内心有多么无力,多尔衮都不会表现出来,甚至一直在宣传“昭武女帝有天授神通”之事乃是明国打击大清人心的诡计,不可信。 此时他却是懒得再反驳代善的天命说。 代善见他不说话,眼里那一点点光迅速暗淡下去,忽地伸手握住了多尔衮的手,道:“老十三,我们必定难逃一死,但我们老满洲人不能全没了。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多尔衮见代善一副不行了的样子,哪怕心中并不赞同他的说法,还是点头道:“二哥说的我明白。” 明白归明白,但不一定做此选择。 弥留之际的代善显然想不到这一点,交代完后事,便这么睁着一双老眼走了。 多尔衮也没喊御医来查验,出了代善卧房到了厅内,便对坐在椅子上的勒克德浑说道:“礼王去了,准备后事吧。” 当初退出关时,代善的八个儿子原本就死得只剩下六子玛占一人。 但在当年明军攻打辽东时,玛占也战亡。就此代善没了儿子,只有孙子。 在后续的这几年,代善的孙子们多有从军,又有几个阵亡。 到最后仅剩两人,便被多尔衮安排进了东莪逃亡的队伍。 如果是在大清强盛时,多尔衮会防着宗室。可如今大清将亡,东莪即便是逃亡,也需要宗室扶持才可能驾驭得住那支人马,走得长远。 所以多尔衮将宗室中还算可以的都安排进逃亡队伍中了。 勒克德浑因双腿残废,成了个大废人,才留守礼王府。 作为一个等死之人,勒克德浑如今颓废无比,三十多的人看着好像四五十岁。 听了多尔衮的话,他没有行礼,也没法儿行礼,只是点了点头。 多尔衮没工夫感叹,快步走出了礼王府。 刚出去,大学士冯铨就迎上来,焦急地道:“陛下,明军似乎准备今日就攻城。” 此刻冯铨心中对多尔衮其实是怨恨的。 他投清后,对多尔衮是如此的尽心尽力,没想到竟没有被安排进女太子的逃亡队伍中,反倒是刚林、祁充格那两个废物跟去了。 就因为那两人是满洲人,而他是汉人。 可洪承畴不也是汉人吗?为何就那般被多尔衮信重? 心中再不满,再恨,冯铨也不敢表露丝毫。 因为他知道,他若敢有丝毫表露,以如今请国内对汉人的愤恨,他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这一点,从汉军旗直接被并入满军旗,消了旗号,便可见一斑。 即便如今连清庭最后的退居之所镜京都被明军包围了,他还是得靠抱着多尔衮大腿才能活长点。 多尔衮听了冯铨的话只是淡然点头,毫不意外。 之前他对代善说了谎。 其实根本不用他在北道进行什么兵防布置——在他带领清庭人马退到镜京没几日,明军强大的水师便攻破了镜京东海岸的港口。 之后数万精兵从那里登陆,在清庭没来得及反应前,就于昨日包围了镜京。 所以,如今他们连退入北方的老林子都不可能了。 因为东莪带走了数千精兵,又有数万八旗军、朝鲜绿营被隔断在江原道投降了明军,如今镜京中可用之兵不足万人。 这还是可用之兵,若论精兵,大约就剩下多尔衮紧紧掌握在手里镇场子的一千多满洲镶白旗兵了。 至于说是战是降,他心中早就做好了决定。 于是他快步往城墙走去,同时对跟随在身边的一群侍卫道:“去向各城墙守将传话,想要他们的家人、儿女能逃脱明军追杀,就给朕舍命守城。 镜京守得越久,便能拖明军主力越久,他们家人成功逃到黑龙江北的希望便越大!” “喳!” 几名侍卫应声离去——他们也是有家人在逃亡队伍中的。 一旁的冯铨看到这一幕更加愤恨了,同时心中暗自打主意,看能否寻到机会,助明军早点破城。 若能成功,也许他降了明便不会死了。 便是因功受赏,重回大明官场,也说不定。 ··· 轰! 多尔衮还没登上城墙,外面便响起了炮声。 接着一发铁弹便落入城中,砸破了一栋军用房屋。 因为和其他城池相比,清国所谓的镜京,其实就跟大明内稍大点的县城差不多,实在是不大。 多尔衮没有因为明军的炮弹受惊躲避,而是带着大队侍卫加快脚步登上城墙。 登上城墙后,他在一处有些许防炮作用的低矮城门楼内稍稍往一看,便不禁瞳孔微缩。 只见在这作为镜京主城门的东门外,明军阵前赫然摆出了超过三十门光明火炮! 第二更。 (本章完) 正文 第804章 水泥加固城门楼?多尔衮欲守半月 一边城门就摆出这么多火炮? 这城还怎么守? 多尔衮望着城外的光明火炮,心中凉了半截。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他以及大清对大明的了解仍不够多。 他知道大明水师如今很强大,却没想到,大明水师能这么快来包围镜京不说,竟然带了这么多火炮过来。 也是此时,他才愈发觉得,大明之强大,主要就在大明制造火炮、火枪等军备能力的强大。而已大清的体量,在大明没有病入膏肓,乃至重新焕发青春时,完全不可能是对手。 可惜,他明白这些明白得太晚了。 再望望城门楼内外将卒们惶恐不安的神色,他便知道,想要如之前所设想地多守镜京几日,好给东我他们多拖些时间,恐怕都难以办到。 ··· 东城门四里之外。 此番围攻清虏镜京的主帅曾英,两名副帅黄斐、阎应元皆在一座人工垒砌的丈高土坡上,各自拿着一架双筒望远镜眺望镜京城墙。 几日前曾英才率领北路军主力取了咸京,若走陆路,山路艰辛,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到数百里外的镜京。 但咸京(咸兴)也是个海滨城池,曾英带着提标镇乘坐水师的船,才在此时出现在镜京城外。 不然的话,灭清的最后一战他这位主帅怕就要错过了。 “方才看到一清虏高级将领打扮之人进了城门楼,不知是何人。如今既然火炮都已准备好,不如先打他一家伙,说不定可以一轮炮就能打死清虏一位大将。”黄蜚放下望远镜提议道。 曾英也放下了望远镜,颇有些百无聊赖地道:“清虏这所谓的镜京城墙,怕是挡不住光明火炮几轮轰打。” 随即示意身后传令兵,让炮总开炮。 至于阎应元,并没怎么发表意见。 他虽然在军旅中时间也不短,又为东洋水师副提督近两年,但自问在统率数万大军攻城方面的经验相比曾英、黄斐还差很多,因此这次主要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参与的。 不过听了曾英的话,他心里却不禁想,以如今大明的军队实力,清虏自然不足为对手。 或许只有远渡重洋,去与那些欧洲海洋强国较量一番,才能让大明军队重新找到对手。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根据他在南洋的见闻看,荷兰、西班牙海军无疑都是强军,但陆军的话,西班牙陆军还行,荷兰陆军就有点拉胯了,还未必如清虏精锐。 轰轰轰··· 在阎应元思绪飘飞到南洋、欧洲之际,三十门光明火炮怒吼起来,发出一发发开花弹,轰击在城墙上。 虽然在朱媺娖对无烟火药相关技术的管控下,如今还未用到开花弹上。 但即便以黑火药为原材料,经过众多优秀工匠乃至读书人(科研人员)多年的革新优化,如今大明的开花弹威力相较于昭武元年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清虏虽然有所准备,甚至在城墙上建立了类似防炮坑般的工事,可还是被这一轮开花弹炸得死伤了好几十人,墙砖、乃至墙垛亦有不少损毁。 不过曾英看了这一轮炮击效果后,却是再次用望远镜看了看那城门楼,随即脸色难看道:“国内某些商人真是该杀!竟然将水泥偷卖给了清虏!” 黄斐、曾英闻声也重新看向那城门楼,赫然发现,城门楼在多发开花弹的轰击下,外面的泥层脱落,内中竟然完好无损,仔细一瞧,竟然是由水泥和山石垒砌而成,某些地方甚至刷上了一层水泥! 虽然从这栋城门楼看,清虏从大明偷买到的水泥必然不多,大约仅够修建一座城门楼的,可还是让曾英、黄蜚也气愤起来。 黄蜚道:“看来昔日陛下对通敌卖国之晋商杀得还不够狠,没能吓住某些利欲熏心之辈。这才过了几年,他们便又见钱眼开的卖国了。” 阎应元也很气愤,却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便劝道:“一座城门楼,对战事影响不大。此事后面奏明陛下,让朝廷有司严查严办便是了。” “皕亨说得对。”曾英点头,也熄了怒火,“别说只是一座城门楼,便是这镜京全都是用水泥修筑,我等也必破之!” 随即下令各营各总按部就班地攻城。 在此前收取辽西、辽东,以及攻入朝鲜之后,明军积累了不少步炮协同攻城的经验。 】 此时只见三十门火炮逮着城头连轰三轮,尤其是在无人机侦查下清军安放红夷大炮的地方,都被重点照顾,这让东城墙上的十门红夷大炮中的六门,还没发炮就被轰得从炮位滚下去,一时难以复位。 剩下的四门红夷大炮虽然发炮,但以其实弹威力、发炮频率还有射程,难以对明军火炮阵地构成威胁。 到最后,清军城头的红夷大炮几乎成了摆设,根本起不了作用。 东城门则被两门大口径的光明大炮以实弹重点照顾。 但清军对这一招早有防备,在城门后以土石封之,即便是明军重炮,一时也难以破开。 曾英不愿意多等,眼见又过了三轮炮击,东城墙上已经没了动静,当即下令步兵攻城。 明军攻城所用云梯、攻城车等器具,都是由上好木料及质轻的钢铁组装而成,轻便耐用,好用还能坚固己方防御。 没有大炮的支持,清虏面对明军攻城器具的靠近毫无办法,只能等着云梯、攻城车等靠近城墙。 等到明军蹬城时,城头幸存的清虏再将领的呵斥下立即开始进行防守。 用的还是以前老一套——弓箭、火枪射之,滚石、金汁抛之,等等。 东城墙因为有多尔衮亲自坐镇,所用之兵又都是满蒙八旗军,所以哪怕在六轮炮火中承受了接近五分之一的伤亡,剩余五分之四的将卒仍没溃逃,努力的进行防守。 虽然城下明军以燧发枪手压迫城头,但蹬城的明军仍是在清虏的防守套路下死伤不断增加。 多尔衮在由水泥加固过的城门楼一个箭垛稍稍露头,瞧见这一幕,心下稍慰。 出于鼓舞士气考虑,他对左右侍卫道:“明军炮火虽勐,可只要我们挺过去,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攻城。 只要攻城,他们就有伤亡。若是我们再顶住头几波进攻,明军必然会承受不了伤亡退去。 如此,别说我们守住镜京几日,便是守个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 至于明军退兵这种话,多尔衮没敢说。就算鼓舞士气,也不能完全脱离现实不是。 仗打到这一份儿上,他们不灭,明军就不可能退兵。 周围的侍卫们心思沉重,地位也不算高,就连冯铨都缩在墙角,不知是纯粹害怕,还是在想什么,一时竟然没人接多尔衮的话,让他略有点尴尬。 但很快他就不必想这事了,因为更尴尬的事发生了。 在明军枪炮声稍歇时,南、北两个方向竟然先后传来了凄厉的喊叫声—— “城破了!” 正文 第805章 大清亡了! “城破了!” 受东城墙枪炮声、厮杀声的影响,南北城墙传来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但听起来还是格外的清晰。 多尔衮先是微愣,随即怒道:“南北城墙守将干什么吃的?竟然这么快就让明军破了城?!” 说完后,他冒险蹬到东城门楼顶上,向南北城墙望去,果然发现明军已经的上了城墙,而八旗军正争先恐后地向城中逃去。 仿佛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明军,而是恐怖的恶魔一般。 多尔衮脸色难看地走下来,便对城门楼中的侍卫道:“传朕令旨,让镶白旗分出两个牛录去分别去支援南、北城墙,务必将明军赶下去!” 侍卫们很想告诉多尔衮,瞧这样子,今日镜京恐怕无论如何都会被明军攻破。 可看着多尔衮有些狰狞的神色,侍卫们不敢也不忍如此说。 有两名侍卫站出来应了声“喳”,就匆匆奔去传令了。 谁知这时明军又是一轮炮弹轰到城头上,一发开花弹恰好落在城门楼外,将两个刚出门的侍卫炸得面目全非,当场死亡。 多尔衮见了一愣,再看其他侍卫也愣着,便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再去两个人传令!” 】 又有两个侍卫硬着头皮走出城门楼。 好在明军一轮火炮过后有个间歇,让两人成功传达了多尔衮的令旨。 之前镶白旗的一千多精锐,七百多被多尔衮安排在明军主攻的东城墙上,还剩余五百被留作预备队。多尔衮所谓的两个牛录,便是这五百人。 可是当他们赶往南北城墙时,却发现排枪声阵阵,挤在在楼梯道上往下逃的满蒙朝八旗军,正成排的被明军击毙。 明军追近了后,则又扔一个手榴弹到楼梯道,轰的一声爆响,便炸死了一大片。 逃命的旗兵与尸体堆积在楼梯道上,让支援的镶白旗精锐根本上不去。 事实上,瞧见明军凶勐的火力,即便是作为精锐,这些镶白旗旗兵也害怕了,不敢上城墙。 因为他们清楚,即便他们弓马娴熟,身手也不错,还有着一些厮杀经验,可在明军的火枪和手榴弹下也无用武之地,只能成为活靶子。 “跪地弃械投降者不杀!” 忽然,先是一阵汉话,再又是一阵蒙语、一阵满语、一阵朝语先后喊起来。 那些仍堵在楼梯道上下不去,甚至被逼着从两三丈高的地方往下跳的八旗军们,仿佛听到了天籁! 仗打到这一步,他们真的再无抵抗之心,只想投降活命。 之前没人投降,是因为多尔衮及众多八旗贵族一直在宣传明军对俘虏多残酷——凡是手上沾过明人血的,都要被杀;就算没沾血,也要十年苦役起步。 问题是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沾过明人鲜血,所以被俘之后被屠是很大概率的事。 如今亲耳听到明军喊“投降者不杀”,本身又面临着几乎必死的局面,他们才再无犹豫,纷纷扔了兵刃,当场跪地投降。 前来支援地镶白旗牛录章京见此,脸色苍白,但并没有跟着投降,而是趁着明军只是占据城墙还没法儿下来,直接退往东城墙那边,准备汇合多尔衮。 可当他们来到东城墙时,却发现这里也要坚持不住了。 不仅曾英、黄蜚、阎应元等明军将领明白这是灭清最后一战,普通士卒同样明白。 在他们看来,这大约是最后一次立大功的机会了。清虏作为困扰了大明数十年的边患,更是曾入主神州一年左右,灭清之战则又具有特别的意义,功劳必然也更大。 搏一个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因此明军表现得都异常悍勇。 攻城战虽然艰难,东城墙又有镶白旗精锐作为主力防守,可在明军悍不畏死的情况下,又有巨大的火力优势,还是在开战不过一个小时后就有人瞪上了城墙。 首蹬城者是曾英提标镇(边防军第二镇)第一营第三总的一名队副,名叫阚虎子。 他是川人,在曾英抗击张献忠入川时便跟随曾英,虽然不高,且很壮,天生力气就很大。 跟着曾英这些年来,他不知立了多少功,但因为嗜酒,总是触犯军中纪律,军职一直升不上去。 此战前,他本已经是稍副,却因为喝酒误事,差点被开革。幸亏上面有不少他的老兄弟,才准许他降一级,再此战中戴罪立功。 作为刀牌手,此时他内穿一件精良棉甲,外罩板甲、钢制飞碟帽,手持一把特制的包钢藤牌。 初一蹬上城墙,他挥舞盾牌,便将两把砍来的腰刀直接砸飞出去。 接着挥刀就划破了一名清虏的脖子。 另一名清虏用长枪刺来,恰好让他微微扭身,便凭借身上板甲挡住。 “嘿嘿!” 络腮胡子小圆眼睛的阚虎子喋喋一笑,错身就接近了那名用长枪的清虏,一盾牌直接砸得对方脑门开花,当场暴毙。 瞧见周围其他清军包过来,阚虎子主动冲上较弱的一方,就此在城头打出一片立足之地。 他这一队的明军将士很快便通过这处缺口跟着蹬上城墙,与他配合着继续扩大在城墙上地盘。 一名镶白旗白甲兵见状向阚虎子杀来。 这白甲兵手持一把钉锤,是专门准备对付阚清子这种明军甲士的。 阚虎子却丝毫不惧,不带那名白甲兵接近,他便将钢刀交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手铳,朝着几步外的白甲兵开枪。 彭! 一声闷响,正欲掷锤的白甲兵便因满脸不甘的倒了下去。临死前他嘴巴动着,似乎再指责阚虎子不讲武德。 但这里是战场,而非擂台,谁会讲武德呢? 阚虎子的手铳是单发,用完直接当做投掷武器,砸晕了一个正欲射他的清虏弓手。 随即一手盾,一手刀,继续厮杀。 多数明军虽不像阚清子这般悍勇,却更懂得三五人配合起来,利用燧发枪和手榴弹的优势,杀敌效率甚至更高。 就这样,清虏镜京东城墙也渐渐失守。 多尔衮在侍卫们的保护下,从东城墙退了下来,又突过已经入城的一些明军阻拦,回到了镜京的“皇宫”。 说是皇宫,其实不过是一座稍微大些的府邸而已。 坐在一张木椅上,多尔衮想要将昔年皇太极击败林丹汗后获得的传国玉玺拿出来,这才忽然记起,他将传国玉玺给东我带走了。 “没有传国玉玺也好,明军就算杀了我,灭了我大清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得不到传国玉玺?哈哈哈···” 说到最后,多尔衮有些癫狂地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后,他才注意到,送他过来的那些侍卫不知何时竟然都不见了,这间作为临时朝会所在的大厅除了他竟然没有别人。 “竟然都没个人陪陪朕么?”一时间,多尔衮满脸的落寞。 然后他就忽然想起了布木布泰。 外人都以为布木布泰和福临仍被他囚禁着,却不知,在出了布木布泰想用毒酒害他之事后不久,他就赐了这女人一杯毒酒,让她和福临一起去见皇太极了。 最后,多尔衮想到了皇太极、想到了努尔哈赤,不禁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地上。 “父汗!八哥!我老十三对不起你们呀,大清在我的手上亡了!” 跪地痛哭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的厮杀声让他惊醒。 “崇祯是在老槐树上吊死的,那我这个大清皇帝该怎么死才好?” “或许并没有选择。” 自言自语着,多尔衮起身踉踉跄跄走向了一座油灯台,将其推倒向一侧柱子上垂下来的大片黄绫。 随着黄绫被点燃,这栋木制的大厅很快就燃烧起来,多尔衮也被大火吞没··· 正文 第806章 李氏求归顺,请封安乐伯 “陛下,曾英在镜城传来电报,言镜城已被攻下。济尔哈朗于南城墙上战死,多尔衮在其临时伪皇宫引火自焚而死。 其尸体虽然已经烧焦,但根据身上遗留物件,再加上俘虏的指认,确认是多尔衮本人无疑。”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中,刘淑英向朱媺娖呈上了一封刚到的电报。 朱媺娖看完后点了点头,既是高兴又带着些许感慨地道:“清虏终于败亡了。” 自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起兵叛明,后金、清虏便成为大明首要边患,让大明为之流血三四十年。 到朱媺娖登基为帝,举兵北伐,打赢北伐之战,又收复了辽西、辽东,才算是解决清虏这个边患。 至于说清虏退到辽长城以外后,便对大明没有了威胁,已经算不上边患了。 当然,如果从努尔哈赤以祖、父十三副遗甲起兵,即从其被大明朝廷任命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万历十一年(1583年)算起,那么以建州女真为核心的这个东北少数民族势力在这一时空恰好存在了六十年,一个甲子。 朱媺娖想到这一点,不仅暗想:莫非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数?是她意外获得往来后世的神通,才断了满清国运,使其终于一个甲子? 随即她就摇头失笑,将这事抛在脑后。 回过神来,朱媺娖便对刘淑英道:“电令曾英,协助军务院募兵司在朝鲜组建地方卫戍军,先以朝鲜民勇称之,用以辅助他们对朝鲜暂时实施军管,直至各地方乱兵、贼匪全部被清剿干净为止。” “是。” 刘淑英记下了朱媺娖的旨意,前去让电讯处发电报。 没过多大会儿,她又回来,带来一封新的电报。 “陛下,锦衣卫北镇抚司朝鲜方面传来电报,济州岛李氏王室传承又有新的变动。” 说完,将电报递给刘珠,由刘珠交给朱媺娖。 这次电文内容较多,朱媺娖看得较慢。 按照朱媺娖原来预估,在朝鲜王世子李淏被毒死,朝鲜王李倧被烧死,麒坪大君在内乱中战胜另外两位,即便是病重,多半也会继承朝鲜王位。 谁知后面朝鲜议政府大臣却联合起来,囚禁了麒坪大君,奉王世子李淏之嫡长子,十一岁的李棩为朝鲜新王。 并让李淏嫡妻张氏垂帘听政,与议政府领议政(领相)、左议政(左相)、右议政(右相)一同处理国事。 张氏自觉与儿子完全沦为议政府傀儡,尤其是领相金堉,仗着资历深厚,年高望重,对张氏及李棩多有不敬。 金堉之子金佐明、金佑明同样在朝鲜小朝廷中掌握着不小的实力,金佑明更是掌握着济州岛上人数最多的一支军队。 张氏担心金氏谋朝篡位,让她和儿子连命都保不住,因此联系上了济州岛上的北镇抚司情报员,传出书信,表示愿意带领朝鲜归顺大明。 她不求别的,只求大明能给儿子一个安乐伯的爵位,让她和儿子来大明南京安享一世富贵。 朱媺娖看完不禁莞尔一笑。 虽然陆朝明在电文中没有说明,但她能够想得到,此中事情必然没那么简单。 朝鲜领相金堉未必真有谋朝篡位之意,或许是那位张氏受到了锦衣卫谍报人员的蛊惑也说不定。 毕竟如今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朝鲜多半难保了,金堉一个年过七十、威望卓著的老臣谋朝篡位能图什么? 就好像在郝光明这边,公司总经理知道公司将要破产,肯定不会费尽心机来图谋成为该公司的老板。 至于锦衣卫谍报人员是如何劝服那位朝鲜张氏王太妃的,朱媺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氏新王主动归顺,这对大明来说是最好不过了,面子上也过得去。 于是,朱媺娖放下电报后便道:“回电陆朝明,就说朝鲜乃大明数百年之藩属,本已亲如一家。 既然如今新王希望归顺我大明,朕自然不会吝啬一安乐伯之爵位。 此外,朕还准备封朝鲜王太后张氏为我大明一品夫人,赏银万两。” 朱媺娖说到这里顿了顿,待刘淑英记完,她才接着道:“再电令阎应元,率领东洋水师前往济州岛,保护安乐伯母子。” 刘淑英应了声“是”,记完便匆匆去传电报了。 她此时心中也颇为兴奋,因为朝鲜新王的归顺,意味着高丽半岛由此并入了大明版图! ··· 济州岛。 这里到底还是在朝鲜王室,或者说朝鲜小朝廷的掌控下。 张氏联络锦衣卫情报员之事自以为做得隐秘,可还是在事发没多久,就议政府的金堉等议政大臣知晓了。 虽然获知了张氏所联系的锦衣卫情报员是谁,可议政大臣却没一个敢提抓捕之事。 至于新王向大明朝廷请求归顺的消息,也早已传了出去。 在一座还算大的院子中,须发皆白的金堉看着将新王李棩搂在怀里的张氏,不禁跺脚道:“王太后糊涂啊。” 一旁的左相朴胜奇也满脸苦涩地道:“虽然大明吞并我朝鲜之心昭然若揭,可大明到底是天朝上国,注礼节、重名声。 相信只要后面我们拿出诚意,再遣使去南京向大明昭武皇帝求情,她未必会背负恶名来并我朝鲜。 如今王太后居然让新王传讯,请求归顺,这不是让大明名正言顺地来吞并我朝鲜?” 张氏之前只是李淏嫡妻,也即是世子妃,一下子成为王太后,根本扛不住金堉等议政大臣咄咄逼人的气势。 可瞧了眼身旁王宫侍卫打扮的英武大明锦衣卫,张氏便又有了底气,扫了金堉几人一眼,道:“若不是你们逼迫太狠,让我与大王忧虑安危,我们又岂会想到归顺大明? 不过,如今我倒是觉得,朝鲜归顺大明是一件大好事。我与我儿能去南京安享太平富贵,你们也可以成为大明臣子,难道不好吗?” 金堉、朴胜奇等人顿时哑口无言。 这事怎么说呢。 有一句话叫做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他们以前在朝鲜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怎样作威作福都可以,日子不知过得多悠哉。 可若朝鲜归顺了大明,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变化太大了。 即便是如金堉这等精通儒学的领相,在大明也未必能当个四品官。 最重要的是,金堉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明与他们过去所了解的那个大明有了很大不同。 从朱明宗室到地方官绅,都没有免税特权。拥有的土地越多,交纳的税赋就越多。 并且在大明儒学已经有些衰落了,当今大明昭武皇帝重视的是自然科学。 这就意味着,若大明统治了朝鲜,他们这些拥有大片土地、众多奴婢的官绅、世家,都要遭到极大的打压。 所学也不像以前那样受重视。 如此变化,他们怎么愿意接受? 可惜的是,如今大明军威太强太吓人,即便他们不乐意接受,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了。 他们今日过来,其实只是向张氏发发牢骚罢了。 至于采取什么行动,那是不敢的。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807章 乐浪与黑龙江,女帝地图开疆 昭武八年,十一月五日。 朱媺娖在武英殿召集军机大臣,商议朝鲜归顺之事。 或者说,商议朝鲜归顺后如何治理之事。 这一次,一众军机大臣意见难得的一致,都认为朝鲜久沐儒家文化,可以直接按照大明本土设置省府,该怎么治理就怎么治理。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需要瓦解原朝鲜国的官绅、世家势力。 这一点对大明朝廷来讲并不难办,甚至可以说驾轻就熟。 大明这么大,完全可像昔日瓦解地方宗族势力一般,将朝鲜官绅、世家分别迁往大明其他各省。没有了这些官绅、世家掣肘,大明对朝鲜的治理便会容易很多。 当然,对于那些踊跃拥抱大明,能够迅速熟悉大明地方治理模式的人才,大明朝廷也会不拘一格地任用。 至于如何在朝鲜设立省府,也在这次军机会议中商议出来。 最终决定,将原李氏朝鲜的平安道划归入辽东省,设为平安府。 余下的黄海道、京畿道、江原道、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依次更名为黄海府、京东府、江原府、忠明府、全罗府、庆尚府,设为乐浪省,省治定在汉城。 “乐浪”一名取自汉朝时在高丽半岛设立的四郡,但当时的乐浪郡实际就是辽东半岛及平安道、黄海道部分地区。 如今大明朝廷也只是借“乐浪”一名用用而已,其实并不讲究。 至于原朝鲜咸镜道,则被并入了新设立的黑龙江省。 大明的黑龙江省主要是原奴儿干都司辖境,要比后世大夏国的黑龙江省大得多。 主要是黑龙江中游及下游地区,松花江中游及下游地区,以及整个乌苏里江地区,还有长白山东部地区。 苦兀岛(库页岛)、虾夷岛(北海道)亦包括在内。 不过一个省并非辖境越大就越好,实际上大明的黑龙江省属于真正的苦寒之地,尤其如今还是小冰河时期,这些地方就更寒冷了。人稍微多点,估计粮食都难以自给自足。 至于黑龙江省的省治,考虑到在铁路修通前,黑龙江地区肯定以海运、河运为主,因此决定将省治设在咸兴,即清国的咸京。 另外,大明黑龙江省虽然大,但下辖的府却少。 依次为最南边的咸镜府,府治咸兴;长白山北边松花江以南的建州,州治在双城(海参崴稍北方的地方);松花江中游、下游地区的松花府,府治在后世哈尔滨。 黑龙江中游地区的黑河府,府治在后世黑河;然后就是最东边包括苦兀岛、虾夷岛在内的一大片地区,为福山府,府治在原奴儿干都司治所(后世俄国特林)。 不过目前大明对黑龙江流域仍未实施有效统治,因为这一带在小冰河时期实在是太冷了,又多是深山老林。 明军目前驻兵的最北方,也就是昔日的朵颜三卫地区。至多是时不时派出兵马到黑龙江南岸巡查而已,黑龙江北岸目前尚未驻兵。 不过如今朝廷既然决定设立黑龙江省,肯定是会安排将士到江北驻防的。 并且几个府的府治,也会由朝廷拨款,建立起基本的地方官府行政建筑,以及其他的配套基础设施。 至于将来如何让地方发展起来,让老林子里的野人女真归附,乃至吸引到黑龙江省以南的“南方人”来发财(创业?)、定居,那就是地方官员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黑龙江新设,是苦寒之地,艰难困苦,但也很容易做出成绩。并且但凡做出一些成绩,便会获得朝廷更高的评价,意味着升官也更容易。 相信在将来,黑龙江会成为大明有志的年轻官员历练、晋升之地。 ··· 晚上。 竹林老宅,朱媺娖躺在床上意犹未尽。 “老婆,你在想什么呢?”郝光明问。 朱媺娖眨巴着眼睛道:“我在想黑龙江省以北的外兴安岭地区,乃至更北边的广袤土地,是不是再设立一个黑山省先在名义上占据着。” 郝光明笑了,“你这是地图开疆知道吗?这才设立的黑龙江省大部分地区大明都未能实际掌握呢,你居然就想到更北边的外兴安岭地区了,真够可以的。” 朱媺娖厚着脸皮道:“地图开疆怎么了?再说了,黑龙江以北的那些地方原本就是我大明奴儿干都司辖地好吧? 甚至按照你们这边网络上一些资料所讲,从黑拉龙江一直到北冰洋,都属于是我大明奴儿干都司!” “行行行,是大明的,广大的西伯利亚全都是大明的,好了吧?” “本来就是我们大明的嘛。” 顿了顿,郝光明认真道:“我们这里说归说,你就算在外兴安岭地区设省,名义上把这些地方占据了,可你要是派出官吏去治理,肯定得找到发展点。 】 不然是时间一长,即便朝廷中的大臣们迫于你的威望,不提出反对,也不会对治理这些地方上心。 如此一来,等到你百年之后,说不定大明朝廷就会放弃统治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发展点,”朱媺娖沉吟起来,“除了占据广袤的疆土,地图上看着好看之外,这些地方唯一值钱的也就是矿了吧? 可是小冰河期这么冷,即便想在那些地方开矿,恐怕也很困难,甚至得不偿失。” 郝光明道:“这就得大明尽快发展采矿工业了。” 朱媺娖听了双眸一亮,道:“相公说得对,我可以利用后世的技术,让大明采矿工业加速提升。 这样一来,在那些苦寒之地采矿的困难应该就少点了,成本也会降低,说不定就能变得有利可图。” 郝光明又道:“其实小冰河时期,向北方发展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如果将来黑龙江省,外兴安岭一带真的不好治理和发展,那大明只需定期派兵去巡视,驱逐沙俄入侵者就行了。 可以先把发展重心放在南洋,或者西域、中亚地区。只要大明先占住了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区,等将来小冰河时期过去,让后世的大明人再去开发那里也不迟。” 朱媺娖听得点头,“相公说得有道理,此事我会掂量着做决定的。” 正文 第808章 四方捷报频传,周培公思出海 在朱媺娖召开关于如何治理朝鲜的军机会议的这一日,明军攻破镜城,清伪帝多尔衮葬身火海,清虏就此败亡的消息,也通过报刊在大明各地传开。蚻 百姓们依旧高兴,却觉得理所当然,不再有以前朝廷收复辽西、辽东那般兴奋了。 因为大明今年在战事上的胜利、开疆扩土方面的好消息并不少。 一个是在十月间叶尔羌幡然悔悟,决定归还昔日侵吞的哈密、沙洲等五卫之事。 另一件事也发生在十月——南洋水师与南海卫戍军拔除了西班牙殖民者在棉兰老岛、苏禄群岛上的所有据点,大明就此拥有了整个大吕宋群岛。 和这些捷报、开疆扩土之事相比,倒是今年朝廷决定封藩美洲之事,在民间引起了更多的议论。 因为和瀛洲相比,美洲不仅更加广大,也更加的遥远。那边的土人风情和独特物产,更加让人好奇。 再就是,随着《大明报》等报刊发行多年,日复一日地给百姓们开拓视野、灌输全球地理知识,再加上一些百姓家境变得殷实,开始更高层次追求的人越来越多。蚻 在大明当官虽然仍是上上选,可如今大明的官要求是真高,而且难当。 所以对于普通殷实人家来讲,当官甚至比去海外闯荡,获得奇遇,就此暴富,概率还低些。 至于经商,做个小摊贩当然很容易。可要是想发大财,资本、头脑、人脉缺一不可,也是不容易做的。 如此一来,倒是海外闯荡最令大多数年轻人向往。 对于去海外之事,如西方人那般,民间组建一支小船队去闯荡的也有,但风险太大,很可能就此一去没了消息。 朝廷为藩王们在海外就藩、移民所组建的大船队,出事概率低,安全性高——截至目前为止,也就当初七王就藩瀛洲时遭遇了一场风暴,损失了几艘船而已。 所以,当朝廷将在明年封藩美洲的消息传出来后,百姓们对此事热议不止。蚻 湖北,承天府,荆门州城。 望月楼上,周昌就坐在一个小隔间中,一边吃着茶点一便听着前后两个隔间以及外面的议论声。在他面前的桌上,则还有几份朝廷封藩美洲的相关博爱看。 他出生于崇祯五年(1632年),荆门人,字培公,因而常被认识的人叫做周培公。 他家境本不错,在城外有良田上百亩,城中亦有两间小商铺,父亲更是在州衙为典吏。 可惜父亲英年早逝,家势迅速中落。等到他十岁时,李自成领兵肆虐湖北,她母亲遇难而死。 周培公就此变得孤苦无依。 好在随着当今天子平定内患、驱逐鞑虏,天下很快变得太平起来。蚻 五年前,十六岁的周培公凭借着昔日父亲在州衙留下的一点人脉关系和自身学识,当上了下吏。 之后他又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机智,几年间不断升值加薪,终于在今年成为州衙上吏。 虽然才成为上吏不久,可周培公已然察觉到他将要触碰到自身仕途的天花板了。 自朝廷实行吏可升官的政策后,最前面三五年,昔日各衙门的吏员们凭借着丰富的基层办事经验,确实很容易得到升迁。 再加上朝廷不断收复失地,乃至开疆扩土,缺乏官员,要让吏升官变得容易。 那时着实有一批吏员摇身一变成了官。 比如周培公如今的上官。蚻 可在周培公成为吏员时,非科举或学校出身的吏员想要升官已经有些困难了。 又因为那些科举、学校出身的正经读书人也要从吏员做起,甚至使得吏员升迁都变得很卷。 周培公不知“卷”这个形容词从何处传出来的,但确实很形象。 他感觉,就目前荆门州衙吏员竞争形势,他想要成为大吏,至少也需要三五年。若是中间错失了机会,甚至犯了小错,这个时间更是可能长达十年。 至于从大吏升为官员,根本就不是需要多少年的事,而是需要机缘,需要更多的努力与付出。 事实上,周培公觉得他大概已经犯了一次政治错误,上了上官不予升迁的黑名单。 因为他母亲是因李闯肆虐湖北而遇难的,有一次同僚聚会,他酒醉微醺之时,曾对朝廷任用那么多闯贼出身的武将乃至文官进行了一番抱怨。蚻 他可是知道,当今天子最信重的军机大臣,便是那闯贼阵营出身的李岩。 至于其他闯贼出身,却在各军任总兵、参将的人更不知有多少。 虽说他混的是行政体系,但难免上官因为怕得罪某些人,或者说想向某些人卖好,故意卡他升迁的脖子。 再加上他并非科举出身,也非学校毕业,想要吏升官本就有瓶颈,这未来能做官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周培公没什么报国的大志向,他想做官,只是想获得较大的权势与富贵,然后享受人生。 今年得知朝廷将要封藩美洲后,他便起了心思,想跟着某位藩王,到海外藩王领做官。 反正他父母双亡,跟亲族关系也不好,无牵无挂。去了海外,若是发展得好,完全可以不回来。蚻 所以,他这段时间不仅收集各类关于朝廷封藩美洲的报刊看,还经常来望月楼听人们谈论此事,以期探听到一些报刊上不刊登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次朝廷封藩之所以一次封四个,是因为当今天子想为两个弟弟找两个帮手。在加上定王、永王本就得天子爱护,此次就藩海外的资本必然极其雄厚。” “听倪老弟这意思,是想去报名参加定王、永王的移民团了?” “当然,我倪大鸿既然要去海外闯荡,肯定跟最有前途的藩王。搞不好,将来也能在藩王领封爵呢。 我听说瀛洲那边的藩王为了拉拢人才前去报效,都开出实封爵位的价码了。” “实封爵位?” “这你就不懂了吗?听说像是上古周朝时那般,给一块地方,封你个藩王领的男爵,让你自己任免官员乃至组织一定数量的军队,名正言顺的当土皇帝。蚻 因为海外无主之地太多了,藩王们发现,仅靠他们自己去占领经营太慢,不如搞分封。” “嘘,倪兄慎言。”另一人似乎被此言语吓到,提醒了一声,才放轻声音问,“这种事朝廷允许的吗?” 倪大鸿笑道:“朝廷不允许,藩王们哪敢这么搞?只要那些藩王别碰朝廷定下的地儿,其他海外生地随便占。 因为如今西人在海外大搞殖民,抢掠、屠杀土人,移民占地。 与其让西人去乱搞,倒不如让我们大明的藩王们去占地经营呢,至少对土人比西人仁慈一些。” 听到这里,周培公觉得这一对儿话题已经聊偏了,于是再去听别的。 不过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准备前去南京,看能否应募成为永王领或定王领的官员。蚻 想来他一个地方工作好几年的上吏,应募一个藩王领官员应该不难吧? 正文 第809章 旅途见闻,长江渡轮 周培公来到州衙户房,向上官请假。 这位上官职位是户房典吏,从八品官。 因近两年州衙户房渐渐变得清闲,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典吏平常最喜欢就是泡一杯香茗,读报喝茶,跟户房里的书吏、书左、书办等官吏议论国家大事,或者江湖趣闻。 得知周培公要请假去南京,这位典吏便颇感兴趣地问:“你去南京有何事呀?” 周培公并不准备隐瞒。 一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或者说人各有志,上官不会管他的选择。 二个,朝廷也曾在报刊上号召有志到海外闯荡的官吏应募成为藩王领的官员。 “回禀刘典,卑职想试试应募成为藩王领的官吏,去美洲见识一番。” “这样啊。”典吏略有点惊讶,却并不怎么意外,喝了口茶后道:“如今州衙升迁不易,你去应募藩王领的官吏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不过你到底是我们荆门州衙出去的,去了南京要好好表现,别给我们荆门丢了脸。 你应聘上了,就回来交接职位。若没应聘上也不要介怀,回来老老实实在州衙当个吏员,日子好过得很。” 听了典吏这番话,才二十一岁的周培公略有点小感动,当即作揖道:“谢刘典,卑职定不给州衙丢脸。” “行了,在这张请假条上签个字,便去吧。” 刘典吏说完,拿出一张印刷的格式化请假条,让周培公填写。 周培公用办公桌上的速写笔填完,再次作揖,离开。 荆门州在权水上游,权水则是汉水支流。周培公回家收拾了一番,次日一早便乘坐一艘只能载十几人的小型客船,顺流而下,一直坐到汉口才下船。 给了五枚当十文的昭武通宝,周培公便要下船。 船家则好心指点道:“可观要去南京,若不缺钱,可乘坐客轮,要更快一些,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周培公如今家中虽不算多富裕,却也不缺路费,便问:“乘客轮去南京要多少钱?” “那得看客官买哪一等船票了,这三言两语的我也讲不清楚,客官去汉口码头的长江渡轮公司售票处询问一下便知道。” “谢了。” 道了声谢,周培公便提着行李箱下了船。 他这行李箱主题乃木质,但八个角都以羊皮包裹,内中又有些钢质结构,能装不少东西,是近两三年流行的生活用品之一,据说也是从南京传出来的。 为什么用也? 因为周培公发现,许多新出现的生活用品,几乎都是先从南京流行起来的。 周培公到底是个年轻人,此番又是去南京,从衣裳、鞋子到行李箱,无一不是新款。 为的就是避免到南京后,被人看做小地方来的土老帽。 长江渡轮公司的招牌在码头上很醒目,周培公老远就看到了,走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售票处。 他发现根本不用问询,一旁墙壁上张贴的“购票须知”,便让他将相关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 首先,购买渡轮船票需要像买火车票一样,用到身份证。 说起身份证,实际就是过去的牙牌,但更加规矩,与人户籍上信息是相关联的。 他在州衙户房,平日里的一大工作就是给百姓办理身份证,或者查验某一片地方的百姓身份证。 如今一般的身份证都是以木制或竹制,上面主要有个人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户籍所在地,以及身份证号码,外加一个就简单的画像。 据说有些特殊的身份证,是贴了照片的,可惜周培公没见过。 因为此时购买渡轮船票的人不少,需排队,周培公排着队想着这些,很开就来到购票窗口。 他递上竹制的身份证后,道:“买一张到南京的卧铺船票。” 根据“购票须知”上所说,目前长江渡轮船票主要分为雅间、卧铺、散座、站票四个等次。 雅间每趟客轮只售四张票,根据天数计价,每日需五元,最低五元。也即是说,哪怕你只需一个小时候就能到达目的地,但住雅间同样是五元。 卧铺、散座、站票同样如此,论天计价,卧铺二元一天,散座一元一天,站票百文一天。 总之贵得很,并不亲民,也难怪那汉水的船家说不差钱才考虑坐渡轮。 同时,大概也因为渡轮还少,以此方法拒绝短程旅客搭乘渡轮。 售票窗口内工作的是一位年轻女子,身着工作服,看样子应该是学校毕业出来的。 她记录了周培公的身份信息,便道:“到南京一般需五天,卧铺船票需十元。” 周培公掏出十个银元递了过去,略有点心疼。但想想这是头回坐渡轮,又觉得值得。 售票女子收了钱,很快就递出一张写上了周培公姓名及籍贯的船票,并提醒道:“请您到码头渡轮候船大厅等候,还有一个多小时渡轮就到了。” “多谢!” 周培公向这名女售票员道了声谢,便去往候船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就是码头上一个大房子。 进去后,周培公发现已经有二十几个人在等着了,看衣着打扮,都不是穷人,并且以年轻人为主。 周培公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便假寐着听周围人聊天。 “这渡轮确实快,但却有一点不好。” “哪一点?” “煤灰啊。这渡轮靠烧燃煤发动蒸汽机,煤灰虽然多数飘到船外,却也有飘到船内的。我听说,那些帆桨船最烦碰到轮船,因为只要它从你身边过去,船上都会落上一些煤灰。” “那这渡轮船票还卖得任般贵?” “物以稀为贵,目前长江上往来的渡轮都不足十条,船票能不贵吗?” “···” 听着别的闲聊,时间过得很快。 呜—— 悠长的汽笛声传来,周边就传来不少人惊喜的呼声。 “渡轮来了!” 周培公睁开眼,便通过大窗户瞧见,一艘船身漆成深红色的大轮船缓缓靠近了码头。 这是一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在厅内大声招呼起来,“长江七号就要靠岸了,请乘客们做好准备,尽快登船!” 其实不用这人招呼,大多数人都急着赶去栈桥前排队,似乎早上船能选一个好位置般。 对于买散座、站票乘客而言,确实如此。但周培公买的卧铺确实有号码的,可以上传后对号入铺,所以他并不着急。 登上渡轮后,周培公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上了甲板二层。这里赫然设计有二十个卧铺——一边五个狭窄的房间,每间房仅容得下一张上下双层单人床。 虽然有些狭窄逼仄,但到底比甲板一层挤在一张张长椅上的那些散座客人,或者干脆站着的站票客人强多了。 再看卧铺间还有一个竖条状的窗户,周培公更加满意了,于是将行李箱塞进床底,躺在了下铺上。 一直等到渡轮开船,他的上铺都没人,估计是船票没卖出去。 ‘我这也算是住了半个雅间吧?’他咧嘴一笑,如是想。 正文 第810章 如此旅伴,繁华入眼 在渡轮上一两日间,周培公就结识了不少旅伴。但若论了解,还是对左右铺间和对面的了解最多。 他左边铺间的旅客乃是两位在武昌做书商的堂兄弟,这次是专门去南京进书,顺带和几个作者约书的。 “多亏了朝廷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又在各地大办扫盲班、夜校,如今我大明识字之人可以说比比皆是。 再加上老百姓生活都变好了,这衣食不缺,便会为生活找些乐趣。若论乐趣,没什么比读书看报更实惠了。 这一份报纸,能让你足不出户便了解天下大事、四海趣闻。一册好话本则让人仿佛经历另一个人生,为其中悲喜感慨不已。 所以,自圣天子继位后,我们这书商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做了。 我们兄弟俩原本只是传承祖业,在武昌经营一家普通书铺,这几年却是在汉口、汉阳、汉川、孝感、黄陂、黄冈乃至蕲州都开了分书铺。” “哦,那两位可是大老板了呀。”周培公顺口恭维道。 至于老板一词,却是近几年从南方传来的,迅速流行。 “只是普通书商,算不得什么大老板。”堂兄唐玉章谦逊道,面上却难掩得意。 “据我所知,书商一般不都是自己印刷书籍吗?你们为何非要去南京进书?”周培公对书商行业并不了解,不禁好奇地问。 唐玉章道:“我们是以自己印刷为主,但有些书我们的印刷作坊却是印不出南京那边的质量来。 就比如说最新版的乡试、会试文科考点选集,又比如说由大明自然科学院承办的《自然科学》期刊,以及大明报历期自然科学特刊合集等。 这类书,一则我们没有获得版权,就不能印刷。二则,客人们往往喜欢购买南京岸边来的好质量书籍,即便是贵一些他们也乐意。 我们为了丰富书铺书籍,便要隔一段时间去南京那边进书。” 听此,周培公不由问:“那两位每次去南京莫非都坐这长江渡轮?” “哈哈,”唐玉章笑了,“实不相瞒,这长江渡轮虽然出来有一两年了,可我们兄弟俩却是头回坐。 毕竟这去一趟南京,即便只算我二人的船票,往返就需要四十元。 若是带上进的书籍,我们还要再多交一比运费,其实是有些划不来的。 这次主要是南京那边出现了几本不错的,我们赶时间去约谈作者,想把版权谈下来。 说起来,如今书铺生意虽然红火,可若是没几本能拿出手的连载,想要更进一步很难···” 这两位书商很健谈,因此周培公与两人谈得最多。至于右手铺间和对门的,就聊得少一些。 右手铺间住的是一位富家公子,外带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厮”,说是去南京访友的。 只是在周培公看来,那“小厮”并不像是正经人,倒像是昔日的游莺。 所谓游莺,是青楼女子的一种。据说那大明报报社第一任提举,如今的新闻司主事柳如是,昔日从卖身之情楼脱身后,便曾当过几年的游莺。 这类游莺昔日以交友为名,专门与达官贵人、才子、富家子相交,既可以提升名气,又可以从中择人嫁之。 当然,以游莺的身份一般只能为妾,如柳如是那般做到钱谦益继室的少之又少。 自朝廷出“禁妓令”,禁止大明女子为妓后,这些游莺曾消失了几年。可最近几年,却有不少以朋友、丫鬟、小厮等省份出现在某些人身边。 不过,周培公对这富家公子及其“小厮”的关系只是猜测而已,并无实证。也许是人家天生妩媚,偏不似良家呢? 说起来,这富家公子本来是想定楼上雅间的,可惜来迟,雅间船票卖完了。 至于富家公子的家世,说是湖南的地主,外带承包了一些当地的矿场。 从这位富家公子的表现就知道,大明的地主虽然财富积累速度不如以前,势力也大不如前,可依旧要比普通百姓富裕得多。 在周培公对门住的则是两个中年人。 一个是文人,也是老师,要去松江府的中学任教,言谈举止颇为儒雅。只是言语中,隐约在抱怨天子对儒学不够重视,所以周培公没敢多接他的话。 另一个却是位将士,也是周培公最感兴趣的一个人,名叫王进宝。 此人家中是甘肃世袭卫所百户官,原本因为侵吞卫所土地,成为了实际上的地主老爷,日子过得很不错。 然而当今天子废除卫所,清查天下田亩,王进宝家不仅变得一无所有,老父亲也获罪入狱。 王进宝不甘,于是投入甘肃卫戍军想要通过立功改变命运。 最终,他在几年前的西部大战中确实立下了一些功劳,因功升为甘肃卫戍军稍副。 西域乃大明帝国近几年用武之地,王进宝本以为后面他可以继续参加其他战役,继续立功,甚至在将来封爵。 谁知军务院在调整各地卫戍军将官职位时,将他调到了湖北卫戍军中。 湖北如今地处大明帝国正中央,百姓安居乐业,最多是有人犯罪后逃到深山老林,需要卫戍军派人追剿。 因此,湖北卫戍军只剩一个镇,平时分总驻守各要地,日常除了操练、演武,根本找不到一点立功的机会。 王进宝调来大半年后就受不了了。 恰好从报刊上得知朝廷将四位藩王封到美洲,他便和周培公一样,请假前去应募,希望能进入定王或永王的亲军中,至少成为一名中级将领,好在美洲建功立业。 周培公虽然对王进宝颇感兴趣,甚至约好了到南京去一起应募,但他也没跟王进宝多聊。 一则王进宝本身话少。 二则,言谈时总喜欢说是因为出身不好,才被军务院调到湖北来“养老”。 周培公虽然本身也抱怨过朝廷某些方面的事,可对这种喜欢非议朝廷的人,他却是不敢深交的——怕被牵累。 ··· 五日后,渡轮在南京码头停泊。 周培公走到甲板上一看,顿时便为这码头的广大和繁华震惊了。 一旁的富家公子张成笑道:“此处只是南京最西边的一个码头,再东去还有两个民用码头和一个军用码头呢。” 说完,便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拉着“小厮”的手下船。 王进宝从后面一拍周培公肩膀,差点把周培公拍趴下。 “我说小周,你愣个甚?下船啊。” 周培公看了王进宝一眼,道:“王把总原先来过南京?” 王进宝摇头,“没来过。怎么了?” “王把总没觉得眼前这繁华十分令人震撼吗?” 王进宝道:“是挺令人震撼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青海大草原,那万马奔腾的震撼,才叫人热血沸腾啊。” 说完,王进宝也走下了船。 周培公连忙跟上。 如今大明朝野皆对将士较为敬重,王进宝是在职卫戍军把总,跟着他肯定不会吃亏。 正文 第811章 进京,新闻 虽然极力提醒自己,可周培公进了南京城后仍表现得仿佛乡巴老进城。 他认为这不怪他,实在是对于他而言,南京新奇的事务太多了,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比如自行车,在荆门还是个很新奇的物品,只有少数富贵人家买有一辆,多是年轻人当做玩物的。 可在南京,自行车却随处可见。且修建得极为平整的水泥路、石板路,也让自行车骑起来十分方便。 南京城的四轮马车也很多,且严格遵行交通部制定的规则,分两边逆向行走。 在一些车流、人流汇聚的地方,更是有交警在指挥,以避免交通堵塞。 交通部下达交通规则之事他也在《大明报》上看到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荆门根本不需要用到交通规则。 荆门的马车虽然也不少,但仍以两轮马车为主,且目前官道及城内道路都足够宽敞,根本不会发生交通堵塞之事。 走到这种人流、车流汇聚的路口时,周培公就有点心虚,因为他看不懂交警的指挥手势。 王进宝也傻眼,同样看不懂。 好在跟他们一般要过马路的人很多,两人跟着其他人走就是了。 又过了一个路口后,王进宝直擦汗,道:“我怎么感觉在这南京城里过个马路比在战场上摧敌破阵还紧张呢?” 周培公刚才也挺紧张的,此时却故作不在意的笑道:“我们都是头一次,等熟悉了交通规则,应该就好了。” “那边有个茶铺,我们去喝碗茶吧,顺带打听下藩王领招聘官吏的消息。”王进宝说着,就当先向路边一个茶铺走去。 附近也有大的茶楼,那招牌老远就能看得见。但两人都没去的意思——他们虽然不差去茶楼、酒楼的钱,可头回来南京这种大都市,人生地不熟的,怕被当冤大头宰。 倒是这种路边茶铺看着亲民,也更令人放心。 说是路边茶铺,其实并非露天。 他们自进了南京城,就没有看到那种在县城、州城随意摆在路边的铺子——码头那边倒是有一些,但城内却是没见到。 周培公作为州衙上吏,猜到应该是南京城市管理严格,某些地方严禁摆路边摊的缘故。 所以,两人所进的茶铺也是一座不小的房屋,里面既摆放有能坐四人的大方桌,也有只能做两人的小方桌,还有隔间。 两人一坐下,就有个年轻伙计迎上来问:“两位客官要喝什么茶?是否要茶点?” 周培公、王进宝都是识字的,也不需要伙计报茶单,自己看着挂在柜台那边的木牌茶单就点了一壶普通的绿茶,要了两份茶点。 待伙计将茶水、茶点送上来,周培公便掏出一个大钱(十文)当小费,问:“敢问这应募定王、永王藩王领官吏的报名处在哪里?” 伙计收了小费,热情地道:“这定王、永王在外城都有两个报名点,而且就在一起,最近一处就在前面秦淮河南岸。 两位往那边走,若还寻不到,问一问路人,就知道了。” “多谢。” “不用谢。客官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因为茶铺此时不算忙,伙计收了钱准备多服务一会儿。 周培公想了想,又问:“听说应募去定王、永王领地做事的人很多,此事可真的?” “当然是真的,”伙计说起这事来眉飞色舞,“定王、永王那可是圣天子的亲弟弟,听说两人就藩圣天子都进行了投资,每人三百万元呢。 有这钱,定王、永王去海外就藩准备多充足可想而知。这两位的领地必然也发展迅速,容易发财,所以要去的人着实不少。 但藩王移民船队能带的人有限,所以在面试方面便很严格,听说有不少人前去应募都被刷了下来。” 说到这里,伙计察觉周培公、王进宝脸色难看,才意识到他这番话加重了两人的心理负担,当即笑着补充道:“当然,两位看着一表人才,想必一定能应聘上的。” 待这伙计离开,王进宝先忍不住道:“小周,你说我这回该不会被刷下来吧?” 周培公其实也担心他应聘不上,此时却不得不安慰王进宝道:“怎么会呢,王把总你怎么说也是参加过西部大战的,定王、永王麾下人才再多,必然也能有王把总一席之地。” 王进宝却皱眉道:“若是在藩王领亲军中职位没提升,我不如回湖北卫戍军中继续养膘呢。” 周培公闻言,也一叹道:“相较于王把总,其实我感觉自己应聘上的机会更小。同样,若仍只是在藩王领做个吏员,我倒不如留在荆门。” 很快,两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因为一个报郎将一摞报纸送到了这家茶铺,并顺嘴吆喝了一声。 “客官们快来买报看啦,大新闻,朝鲜新王李棩上表请求归附我大明!” 什么? 茶铺中的客人们闻言都看过来,露出惊讶神色。 朝鲜请求归顺大明? 真的假的? 待报郎走后,王进宝当先跑去柜台买了一份《大明报》,回来跟周培公一起观看。 看了会儿,王进宝就不禁满脸羡慕之色地道:“这不仅是灭清之战,也是令朝鲜归顺之战啊。可惜我没能参加,若是参与其中,少说也要立个三等功、二等功!” 周培公看完相关报道,发现朝廷已经同意了李棩的请求,并封其为安乐伯,封其母前朝鲜王太后张氏为一品夫人,便觉得这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事比较敏感,他性格又比较谨慎,便没有随便议论。 倒是周围人都在大胆的议论着—— “如此说来,我大明岂不是又扩土千里?” “可不是嘛,你没看报纸上说,经过军机会议决定,在朝鲜设立乐浪省,在昔日奴儿干都司设立黑龙江省。” “朝廷再增两省,又需要不少官员,这对那些等着做官的大学生来讲可是好事。” “听说西域的叶尔羌似乎也有归顺我大明之心,若如此,我大明疆域之辽阔恐怕已经不下于汉唐了吧?” “早就不下于汉唐了,汉唐时可没有像我大明这般,掌控南洋,拥有整个大吕宋群岛。” “···” 正文 第812章 乌龙,得志 喝了茶,吃了些茶点垫垫肚子,周培公、王进宝就来到秦淮南岸寻找定王、永王的王领移民报名点。 这里虽非全都是青楼,可青楼确实不少,两人一路走去,又开了不少眼界。 只见一座座青楼回廊上,不少身着和服的倭国女子在用妩媚的声音招揽客人。 还有些身材丰饶的波斯女子,大冷天的穿着凉薄衣衫,在画舫上搔首弄姿。 周培公、王进宝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得是一阵激动。 但两人到底记得来意,并没有被美人勾去青楼画舫,而是找了个路人询问,很开就来到了王领移民报名点。 正如那茶铺伙计所说,定王、永王的报名点是在一起的,甚至另外两位封藩美洲的桂王朱由榔、新任蜀王朱平贵(木字旁)的报名点都在。 “王把总准备应募到哪个藩王领?”站在报名点前的街道上,看着面前的四个报名点,周培公询问王进宝的想法。 王进宝道:“当然是定王了,定王可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肯定是得天子支持最多的。” 周培公却不这么想。 如果天子兄弟很多,或许会偏爱嫡亲弟弟一些。可甲申之难后,天子仅剩定王、永王两位弟弟和坤庆公主这一个妹妹,必然都是极宠爱的。 这一点,从坤庆公主在大明的地位和待遇便可见一斑。 周培公又觉得,大多数人必然如王进宝所想,想去定王领任职。那么,应募定王领的官吏竞争必然是最激烈的,真要去了,未必能获得理想职位。 反倒是永王领,得到天子的支持不少,竞争的应募者却少一些,他去了更可能得到重用。 思及此处,周培公一笑道:“那我便去永王领应募。” “诶,小周你怎么不按正常路子来?我俩一起去美洲闯荡不好吗?”王进宝感到不解。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把周培公当朋友了。 周培公没说他选永王的原因,而是笑着道:“根据朝廷在《大明报》上表现的态度,是准备让四位藩王在美洲西海岸扎堆发展。 即便王把总和我分别在定王领、永王领任职,日后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的。” 听见这话,王进宝叹了口气,道:“行,人各有志,你爱去永王领就去吧。” 说完,迈步走进定王领移民报名点。 或许是因为两人来得较迟吧,报名点前并没有人排队。 周培公并没有立即去永王领的报名点,而是又打量了下桂王、蜀王的报名点。 桂王朱由榔被他第一个排除。 朱由榔虽然和天子是同一个太爷爷(万历),但相较于定王、永王与天子的关系无疑远多了,至多在一众藩王中算是资本较好而已。 至于新任蜀王朱平贵——这消息周培公也在《大明报》上看到过,说是原蜀王朱至澍退位,让世子袭位,而后朱平贵通过封藩资格选拔考试,这才得以封藩美洲。 至于老蜀王朱至澍,则被天子赐恩,继续留在成都蜀王府享福养老。 说起来,蜀王也算是当初天子起步的重要帮手了,为之贡献了历代蜀王积攒的财富。想来新任蜀王要去美洲就藩,天子应该也会投资不少,甚至可能和定王、永王这边一样多。 所以,蜀王领被周培公当成了第二选择。 倘若他在永王领这边落选了,或是得不到满意的职位,那么他便去蜀王领。 心思一定,周培公便走进了永王领的报名点··· “来报名应募成为美洲永王领移民的对吧?”里面的工作人员见到周培公后,态度不冷澹,但也说不上多么热情,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是的。”周培公点头。 对方又道:“会写字吗?会的话,将这张表格填一下。若不会,便让旁边这位书手帮你填写。” 周培公略有点无语,但还是道:“我会写字。” 然后便坐在台前,用速写笔填写表格。 以前在荆门州衙做事,他经常是让别人来填写表格,或者帮别人填写,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他很熟练地填写完,让工作人员颇为意外。 等工作人员看完表格上的内容,发现周培公原是荆门州州衙上吏,想要来应募王领官员,当场表演变脸,陪笑道:“唉哟,原来阁下是想应募我们永王领的官员呀,这为何不早说呢?我们这里也不是招待应募官吏的地方呀。” 周培公对工作人员的变脸并不在意,而是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你们永王领的官吏已经招满了吗?” “阁下这话说的,咱们永王求贤若渴,您这样的人才则是多多益善,怎么会满了呢? 不过嘛,您要应聘的毕竟是乡长、镇长一职,咱也不敢打包票,只能您去负责面试官吏的地方试过了,才能知道有没有合适的缺。” “行,那你们能派人送我过去吗?” “哈哈,阁下即便不说,我们也会派人送的。” 等周培公出来,发现王进宝也和定王领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等着。 彼此对视,两人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没想到搞半天,我们竟然来错了地方,差点闹出乌龙来。”王进宝道。 “谁说不是呢。”周培公也是尴尬一笑。 随即两人跟随工作人员,分别去了定王、永王在南京的府邸。这才知道,官吏是由藩王和王府长史面试的。 两人的资历和才能,在众多应募的官吏中也算是出色的。如周培公,虽然没能应聘到镇长一职,却也成为了副镇长,勉强满意。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之前毕竟没有管理地方的经验。而对于藩王领来讲,前期一个小镇大约就相当于大明一个省了,属于藩王领的封疆大吏,不轻易授予也是正常的。 他相信只要去了永王领努力做事,很快就能得到升迁。 另一边,王进宝则因为参与过西部大战的经历,成功应聘上定王亲军把总。 虽然还是把总,但据王进宝了解,定王亲军目前也才一个营三千人而已。 作为把总,他能管两个哨(五百人),已然是妥妥的定王亲军中级将官了。 最重要的是,美洲那地方据说不仅土人多,更有早在美洲殖民了一百多年的西方人,甚至一些地方已经被西方国家列为国土。 这就意味着,将来到了美洲,他们这些藩王亲军不会缺仗打。 有仗打,就有机会立功,还怕将来升不上去? 更何况,他应募时,定王对他看重之意很明显,当场表示,等将来在美洲就藩后,亲军便会扩军。若扩军一万,千总之位少不了他。便是参将之位,也是可期的。 应聘完,两人各自得定王、永王赏赐了一餐午饭,又要给安排住处。 不过两人事先约好,若成功应聘上,便出来相聚,一起在南京游玩几日,再回湖北。 所以两人都婉拒了王府的好意,出来碰头后,互相一笑,便直奔秦淮河而去··· 正文 第813章 四王就藩美洲,女帝如愿怀孕 昭武九年,正月十八,四位藩王以及朝廷开拓美洲的移民船队从苏州府吴淞港出发。 此番为护佑移民船队,大明朝廷派出了东洋水师的第一舰队,由东洋水师提督阎应元亲自率领。 之前走过这条海路的美洲远洋探索分舰队也在其中,依旧由施琅担任分舰队指挥官。 也即是说,大明派出了一个镇外加一个加强营的水师兵力。 四位藩王的移民船队,也远超之前其他就藩海外的诸位藩王。 外界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朱媺娖为了表示鼓励开拓美洲之意,此番不仅给定王领、永王领各投资了三百万两,蜀王领亦投资了一百万两。便连桂王领也跟着沾了光,得到了朱媺娖的五十万两投资。 所以,定王、永王各自的亲军便招募了三千人——都是一千五百人的水师,一千五百人的陆军。 蜀王亦招募了一千人的亲军,五百水师,五百陆军。 桂王则只招募了八百人的亲军,水师只有三百人,陆军五百。 至于移民,定王、永王都各自招募了三万人,蜀王招募了一万五,桂王也招募了一万。 一次招募这么多移民,不仅是因为这四位藩王资本雄厚,更因为美洲路途遥远。 以目前开辟的北太平洋航道来算,往返一趟最快也需要一年。 而事实上,只有每年上半年适合从大明出发,再加上航行途中其他事情耽搁,在船队在大明及美洲休息、补给,很可能两年才能完成一趟往返航行。 所以四位藩王也如去瀛洲就藩的七王一般,尽力在第一次多招些移民。 至于就藩之地,定王朱慈炯选择的是后世洛杉矶。 虽然早在1542年西班牙人就曾抵达洛杉矶,并单方面宣布该地属于西班牙,但并未在此建立殖民据点留人驻守。 直到后世1781年,西班牙人才在洛杉矶建立据点,使其成为西班牙的殖民地。 此前施琅带领的美洲远洋探索分舰队,最远便抵达这里,并在该地建立了登陆点。 其实朱媺娖并不希望朱慈炯选择洛杉矶作为藩王领,因为这里距离南方的西班牙人殖民地已经很近了,很容易遭遇西班牙殖民者,并与之发生战争。 虽然朱媺娖对朱慈炯的亲军战斗力有信心,可作为一个姐姐,她却不希望朱慈炯有任何危险。 但就藩地点是朱慈炯自己选的——他在去年的就藩资格考试中名列第二,仅次于朱慈炤。 朝廷给出的西海岸就藩地点多达八个,即便朱慈炤选走了位置最好的旧金山,朱慈炯依旧还有七处可选。 可他偏偏就选了最南端的洛杉矶。 因为朱慈炯的坚持,以及郝光明的劝导,朱媺娖才没强行干涉朱慈炯的选择。 不过,她却将边防军换下来的一千支半新燧发枪卖给了定王领,又卖了五百套半新的棉甲,便是光明火炮都卖了二十门,虎蹲炮更是高达一百门。 郝光明劝朱媺娖时便说:这般火力配置,生勐点的说不定都能横推了后世墨西哥地区的西班牙殖民地,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卖了定王这么多军火,朱媺娖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便问朱慈炤是否也要购买。 最终朱慈炤却以他的藩王领不需要如此强大军火配置为由,只购买了八百支燧发枪,三百套棉甲,十门光明火炮,以及一百门虎蹲炮。 当然,这些军火也都是边军换下来的半新品。 另外两位藩王,朱媺娖也做主卖了一批边防军换下的装备给他们。 蜀王朱平贵买了五百支燧发枪,两百套棉甲,一百门虎蹲炮。 桂王朱由榔也买了五百支燧发枪,一百套棉甲,一百门虎蹲炮。 有了这些装备,四位藩王亲军战斗力都不算低。 而在封地的选择上,桂王朱由榔选择了后世的温哥华作为移民登陆点,虽然此地紧邻西雅图,但他准备将来向北发展。 蜀王则选择的是后世俄勒冈州的北本德——那里是一处较小的天然良港,恰好在西雅图与旧金山的最中间,朱平贵志向又不大,觉得在这里建立蜀王领正合适。 移民船队因为太过庞大,抵达美洲西海岸所需要的时间可能比上次施琅等人更久。 如此庞大的船队,能否安全抵达美洲,中间又会病死多少人,就得看阎应元这位东洋水师提督以及四位藩王等领导者如何照应了。 ··· 两位弟弟的移民船队离开后,朱媺娖的日子又稍稍清闲些。 这一日,春光正好,朱媺娖处理奏章的间隙,准备品尝尚食局送来的一碗极品燕窝。 谁知才吃了两口,忽然就出现了恶心感。 一旁侍奉的连翘见了连忙关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刘淑英则是皱眉看向那碗燕窝,心想:该不会是这燕窝有问题吧? 被人下毒这种情况她没敢想,因为这燕窝送来时是有人试吃的。可若是燕窝做的不好,或者说变质了,却也是有可能的。 尚食局历来是贪腐重地,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鬼迷心窍,用劣品燕窝替换了地方进贡的极品燕窝呢。 朱媺娖干呕了几下,发现什么也没吐出来,便摆手道:“朕没事。” 可在心里,她却在计算着自己例假的日期——似乎大前天就该是她的例假了,可这几天却一直没来。 如此看来,她之前谋划的那件事怕是成了。 朱媺娖虽然心中有了谱,却并不确定,当即道:“传御医来。嗯,叫傅青主。” “是。”连翘应了声,当即拿出一台对讲机,联系南京医学院那边。 如今大明的御医大多在南京医学院或南京医院兼职,并非只为皇室和高官显贵服务。 在等傅青主到来期间,朱媺娖又做了另一个试验。 她心中一动,想到竹林老宅那边去,结果却仍在武英殿御座上。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哪怕朱媺娖有所心理准备,也有点慌了。 在生孩子一事上,朱媺娖去年反复思索后,觉得她不能太自私。 虽说她还年轻,如今才24岁,只要注意保养、锻炼,三十岁前生孩子应该都不会困难。可是郝光明却比她大了十岁,如今已经34了。 虽说年龄对男人生育方面影响并不像对女人那么大,可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 】 所以,朱媺娖就借鉴了看到了某部电视剧中一位婆婆的做法——瞒着郝光明,用针在所有套子上都扎了几个洞。 这事她做了很久了,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个春天怀上了。 她想过,怀孕后可能会影响她去后世的能力,却没想到才孕吐就已经无法穿越到后世去了。 她不知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若是暂时的,她可以接受。 可若是永久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再也无法跟郝光明在一起? 想到这里,朱媺娖觉得不能再瞒着郝光明了,当即用手机薇信向郝光明发去了语音邀请。 正文 第814章 恭喜陛下喜得仙脉! 郝光明收到朱媺娖视频邀请时,正准备参加一次赌石交流会议呢。鬃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他已经有了赌石高手的名称,甚至在薇博上认证成为赌石大师。 手上积攒的资金也高达三个多亿,最近正在寻找合适的生物制药公司投资,准备进入生物制药等人体健康相关的行业。 开始见朱媺娖发来语音视频,他只是认为朱媺娖想他了,想发个语音问问他的情况。 于是,他以蹲坑为由,去厕所里接了朱媺娖的语音邀请。 “老婆,有什么事呀?”在外面即便是语音,郝光明说话也比较注意,避免被其他人听到怀疑什么。 另一边的朱媺娖微微沉默,便决定开门见山,直言道:“相公,我···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郝光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怀孕了?”鬃 “嗯。” “怎么可能呢?”郝光明疑惑不解,“我们每次都有做好避孕措施啊,难道···是意外?” 现代的避孕措施并不能保证绝对不能怀孕,所以郝光明首先想到了某些意外。 朱媺娖却并没有借此隐瞒她的作为,解释了一番后,道:“我想要个孩子。” “你这,”郝光明一时有些生气,“我不是说了吗,你现在还年轻,再等几年,等我在这边做好一些准备,你再尝试怀孕也不迟。” 朱媺娖没说郝光明已经不再年轻了这种话,而是道:“我只是想早点要个孩子。” 听朱媺娖坚持的话语,郝光明突然没法生气了,同时心里也隐隐猜到些朱媺娖这么做的理由。鬃 随即他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有让大夫来诊脉,确认怀孕吗?” 朱媺娖道:“已经叫了御医,但人还没来。不过我有预感,应该就是怀孕了。 另外,我现在的情况跟你当初分析的一种情况差不多——我没法到你那边去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话语中隐隐带了哭音。 她也不怕被人看到,因为在给郝光明发语音时,她已经让武英殿中的人,包括随侍的连翘、刘淑英等,都退出去了。 现在空荡荡的武英殿中就她一个人。 得知朱媺娖无法到这边来,哪怕这种情况在郝光明的推测之中,他仍觉得心中一沉。鬃 可听到朱媺娖带着哭音的话语,他还是提起心神,安慰道:“你先别急,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和猜测,你未必就一直无法来到我们这边。也许等生了孩子之后,就又能过来了。” “可要是生了孩子之后还不能呢?”朱媺娖担忧地问。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郝光明肯定地道。 就好像在自己欺骗自己。 在郝光明的猜测中,朱媺娖生孩子后,可能两个人都能来他这边;也可能朱媺娖能来,孩子不能来;还可能孩子能来,朱媺娖不能来;也可能两个人都不能来。 虽然这是一件很玄学的事,但郝光明觉得第二种可能最大。 他觉得那种能让人穿越两个时空的神秘力量,或许不是作用在肉身上,而是作用更高层次的东西上,比如说灵魂。鬃 当然,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如今正在印证中。 想了想,郝光明一咬牙道:“老婆,要不你别生了吧,也许孩子没了,你就能过来了,我们不去冒这个险。” 郝光明又何尝不想跟朱媺娖有个孩子呢? 但他更希望能和朱媺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白头偕老。 朱媺娖一听却是立即拒绝道:“不,我准备了那么久才怀上,不能没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这一刻,朱媺娖仿佛又恢复了女帝的强势,说出的话不容郝光明拒绝。 郝光明一叹。鬃 他知道,如果劝说不了朱媺娖,这个孩子就只能生下来。 想了想,他道:“还是等大夫来给你诊过脉再说吧,也许你没有怀孕呢。” “我肯定怀孕了。”朱媺娖这时有点赌气地道。 随即,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朱媺娖才道:“御医来了。” 说完,那边有不少人进入殿中的样子。 之后是一个中年男子向朱媺娖行礼问候。鬃 “微臣参见陛下。” “傅先生不必多礼,开始诊脉吧。” “是。” 随即,一阵安静后,傅青主用惊喜的语气道:“恭喜陛下,您这是有了喜脉,而且脉相良好!” 显然,傅青主虽然只是一介医官,却也隐约知道,如今女帝无子成为了朝中大臣们的一块心病。 虽然说他们中很多人肯定会先于女帝离世,但还是希望看到重新焕发新春的大明朝帝位能后继有人。 接着,傅青主给朱媺娖开了两记温养的方子,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退下了。鬃 一旁的刘淑英、连翘等人虽然隐约猜到朱媺娖的一些担忧,但还是一起道:“恭贺陛下喜得仙脉!” 如果是妃子怀上皇帝的种,那就是“恭贺某某喜得龙脉”。 现在朱媺娖本就是女帝,帝君却是“仙界”之人,所以刘淑英、连翘等就卖好,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让朱媺娖、郝光明听了心情好不少。 随即朱媺娖道:“你们退下吧。对了,连翘去谨身殿那边安排一下,从今晚起,我要在谨身殿那边歇息。对外,就说是养胎需要。” “是,陛下。” 等武英殿中的人再次都退出去,朱媺娖才对郝光明道:“相公,现在事情已经确定了,我们也不必多想,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鬃 让若生了孩子后,我还是无法再到你那边去,那···” 那怎样,朱媺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难道让郝光明和她继续做一对有名无实,甚至都无法在一起的夫妻? 她有偌大的帝国需要治理,今后还有孩子,倒也无妨。可是,郝光明怎么办? 还有,今后大明这边在需要一些后世的关键零件或者其他东西,恐怕只能麻烦朱媺姕多辛苦了。 再想远一些,将来朱媺姕成亲怀孕后,是否也无法到后世? 若两个人都无法再到后世,大明与后世只见的物质交流岂不是就此断了?鬃 这时郝光明也想到了这些问题,却有点不愿意面对。 他于是道:“还是等老婆你生了孩子之后再看吧。也许,你生了孩子后又能过来了呢?” “嗯。” 朱媺娖也只能期望是这种情况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郝光明手机上弹出信息,却是曾天宝问他上完厕所没有,会议就要开始了,让他搞快点。 另一边,朱媺娖也听到宦官在殿外大声通传,说是朱媺姕来了,要入殿求见。 “我们晚上再聊吧。”鬃 “好。” 就这样,两人结束了通话。 郝光明离开了厕所,就心事重重地去开赌石交流大会了。 这边,朱媺娖却是让朱媺姕单独入殿来谈话。 正文 第815章 女帝养胎懒朝政,公主监家贫秀口 “皇姐这么着急传我来皇宫有什么事呀?学校那边正上着课呢。”朱媺姕见到朱媺娖后行了个礼,有些好奇地问。 “我怀孕了。”朱媺娖开口便道。 朱媺姕先是大吃一惊,随即高兴道:“这可太好了,我就要有侄子了!不,侄女更可爱,嘿嘿!” “我没法回竹林老宅那边去了。”朱媺娖又道。 “啊?”朱媺姕听了讶异,随即问:“怎么会这样?” 朱媺娖当即将郝光明的一些猜测跟朱媺姕说了。 听完,朱媺姕蹙着柳眉道:“这么恐怖的吗?如果怀孕、生孩子的代价是无法再去姐夫那边,那我打死也不怀孕、生孩子。” 随即她又担忧地看着朱媺娖,问:“皇姐,现在你要怎么办?万一你真回不去的话,岂不是再也不能跟姐夫见面?那可比牛郎织女还苦呀。” 朱媺娖听得很是无语,心想,你这不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吗?怎么长大了嘴反倒没有小时候那么甜呢? 然后她便语重心长地对朱媺姕道:“就算只是怀孕期间回不到竹林老宅,也意味着我和你姐夫有九到十个月不能相见。 这段时间,你在那边得替我看着你姐夫一点——不是别的,是让他别多想,照顾好自己。 另外,这中间大明需要那边的什么东西,也得靠你带过来了。你姐夫需要的玉石、宝石等,同样要你带过去。” 朱媺姕听完认真点头,“皇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夫的。东西我也会带,皇姐就当休息十个月吧。” 朱媺娖想了想,又道:“还有,这期间你在学校那边要更加注意安全。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回竹林老宅那边,就意味着若遇到危险无法去到那边躲避。 若有人谋害我,很可能也会对你动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我们大明与后世的联系。” 朱媺姕听了诧异道,“如今大明应该没人能实施这种行动吧?他们也未必清楚我们去往后世的底细。” “我只是叮嘱你一句,以防万一。” 朱媺姕点头,“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 对于怀孕一事,朱媺娖并没有下达封口令。因为她并不准备因为怀孕就放弃处理朝政——如今有军务院、内阁帮忙处理军政两方面事务,又有军机处,实际上她每日必须要处理的奏章很少。 以前她整日忙碌,只是为了通过勤政让大明尽快发展而已。 所谓勤快有勤快的治国之法,懒有懒的方法。 她太爷爷万历几十年不上朝,大明国仍运转如常,她总不至于连太爷爷都不如,不勤政十个月朝政就败坏了吧? 所以,她就任由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开来。 随后她就发现,内阁阁臣、军务大臣每个来见她时都喜笑颜开的,连李岩、红娘子都不例外。 显然,这些大臣尚且不知道她因怀孕无法去往后世的事。 曾经劝她生子的礼部尚书黄道周虽然有所猜测,却谨慎地没对外界透露此事丝毫。故而到目前为止,其他大臣都还没将她怀孕,联系到失去神通之事上。 对于此事,朱媺娖却是对宫内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就连她夜宿谨身殿之事,都严禁外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朱媺娖自付以她如今所掌控的东厂、锦衣卫、军情司等情报机构,在大明没人能搞出威胁她安全的重大阴谋,但防一手总是没错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了怀孕的第三个月,朱媺娖发现,她除了瞌睡比较大,人也比之前懒了很多。 整日里除了处理一些必要的奏章,就是看东厂、锦衣卫、军情司汇总的一些重要情报。 然后就是在紫禁城里听歌、晒太阳,和郝光明视频聊天。 “我已经看中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是和大夏国某生物医学研究所合作的,目前正在吸收民间资本。 我准备投资两个亿进去,可以当个第三股东,在公司内获得一定话语权。” 这一日的视频中,郝光明如此对朱媺娖道。 朱媺娖冒险怀孕的事给了郝光明不小的刺激,他搞投资的事效率提高一大截。再加上不能跟朱媺娖见面,他也就没经常待在竹林老宅,这挑选生物制药公司投资的事也就要落实了。 当然,此事跟他之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也有一定关系,勉强算是水到渠成吧。 这其中,曾家也帮了一些忙。 当然,他所投资的这家生物制药公司并不算多大。在大夏国内来讲,只能算是中等规模。 真正的大生物制药公司,他这点钱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未必溅得起不说,也找不到门路投资入股。 “这公司叫什么名字?”朱媺娖问。 “神夏生物制药公司。” “名字好普通。” “一个名字而已,不必在意。”郝光明道,“这家公司虽然只是中等规模,却跟国家生物医学研究所合作,据说其老板是有国家背景的,发展潜力很不小。 我这边也是拿了你们大明这边一件珍贵古董当敲门砖,才获得入股资格的呢。” “那这家生物制药公司具体是生产那些药物呢?” “抗癌药物,以及美容养颜药物。另外据说准备投资那家国家生物医学研究所,研究能够延寿的基因药物。” 朱媺娖听到这里一笑,“按照相公这么说,我这个大明女帝岂不是有机会求得真正的长生药?” “确实有这个可能,”郝光明则一本正经地讲着,“现在一些相关研究已经有了突破,以我们这边的发展速度,再过个几十年,真有可能研制出能显着延长寿命的药物。 】 当然,想要人人都活一百来岁,怕是不可能。但有钱人、权贵活个一百多应该在不久将来就会实现。” “那我们在大夏应该也算是有钱人了吧?” “只算我的身价,几个亿,勉强算是吧。如果是你的话,你说我给大明估价多少合适?” “那朕岂不是后世的首富?” “可不是嘛。” 聊了一会儿,郝光明见朱媺娖有些困了,便道:“困了你就睡一会儿吧。正好我要午饭了,一会儿做好了让媺姕带过去给你。” “嗯。” 结束视频通话,郝光明就开始炒菜。 等他快炒完时,朱媺姕回来了。 少女来到厨房,在郝光明身边嗅着鼻子闻了闻,然后微微点头。 郝光明见状问:“你闻什么呢?难道我炒菜的香味不够明显?” 朱媺姕道:“我可不是在闻饭菜香,而是在闻姐夫你身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姐夫,你最近动不动就出去,可太不让人放心了啊。我听说男人都喜欢在老婆怀孕期间外遇,你可不能这样,不然我和皇姐就不理你了。” 郝光明哭笑不得,“你别受网络上一些言论毒害了,再说了,你姐夫我是那种人吗?” “姐夫,人不可貌相,而且人心是会变的。” “别贫了,准备下给你姐姐送饭!” 正文 第816章 语音一窥股东会议,忠贞侯秦良玉病逝 时间是种让人措不及防的东西,一转眼,便到了昭武九年五月。 这样的天气,朱媺娖就不好再去晒太阳了,处理奏章之余,会在紫禁城御花园中散散步。 如今她已经怀孕六个月,挺着大肚子,人也显得丰腴不少。年轻的俏脸上不仅有女帝的威严,也有将为人母的慈祥光辉。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她坐在御花园一桂花树下,正通过蓝牙耳机,听另一边郝光明参与神夏生物制药公司的股东会议。 这是郝光明首次参加该公司的股东会议,可惜不方便视频给她看,只能进行语音。 也是这种会议不涉及公司机密,否则直接手机关机,她连通过语音了解的机会都不会有。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加入我们公司的股东郝光明郝先生。”一个中年男子在另一边介绍道。 按照郝光明会前跟朱媺娖说过的一些关于神夏的事,这人应该是公司董事长廖长明。 也就是那个据说有大夏国国家背景的公司老板。 “郝先生是一位赌石大师,近几年在国内赌石市场闯出了不小的名气。其他股东如果对玉石感兴趣的,私下里和可以和郝先生多交流。” 廖长明介绍完,郝光明出声道:“诸位股东以及公司的高管大家好,我投资神夏纯粹是出于对生物制药行业的看好,本人实际对生物制药方面了解并不多。 我目前虽然是公司第三大股东,但在公司并不担任什么职位。只是希望能够通过公司,及时了解一些行业内的新技术。 当然,我更希望有用的新技术是出自我们公司,让我们神夏乃至整个大夏国的生物制药行业能够蒸蒸日上。” 听完郝光明这番随意的讲话,会议上其他股东及高管都鼓起掌来,看着还是颇给郝光明面子的。 之后会议继续,郝光明就没再开口说什么了,基本上是听廖长明和其他人讲一些公司的事。 通过这次会议,朱媺娖也算是对这个神夏生物制药公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确实只是个中等规模的公司,但因为跟一家国家生物医学研究所合作,已然拥有多项生物制药专利在手。 属于规模不大,但实力颇强的公司。 一般人想要入股该公司定然是没那么容易的,或许真是郝光明用一件明朝玉石古董做敲门砖才得以加入的。 同时,朱媺娖又隐隐有所担心。 这种有大夏国国家背景的公司,会不会暗中调查郝光明呢?如果他们这么做,会不会通过郝光明一些异常行为产生某些怀疑? 虽然对方肯定不会一开始就猜测到她的事,但若真的去调查,肯定会查到蛛丝马迹的。 也是此时,朱媺娖才知道郝光明为了她,确实是冒了一些危险。 正如郝光明当初所说,假如某一天,真的需要借助国家力量才能救她,他肯定会将这秘密献给大夏国,以换取帮助。 ··· 在御花园散了会儿步,朱媺娖正要回到谨身殿去睡一会儿,便见郑森拿着一纸电文匆匆走过来。 “陛下,成都传来电报,忠贞侯秦良玉病逝。” 朱媺娖听了,从刘珠手上接过转呈的电报看了遍,随即叹道:“秦老将军终究还是走了呀。” 秦良玉病逝的消息朱媺娖并不意外。 早在去年冬日,秦良玉便病重了。消息传来,朱媺娖不仅在大明请各类良医参与会诊,还通过郝光明购买后世的一些药物送去给秦良玉使用。 可惜秦良玉得的病即便在后世也是不治之症,再加上已年近八十,再加上多年征战到底留下了一些旧伤,也一并发作。 秦良玉在病榻上躺了半年有余,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就此病逝。 虽然相较于后世历史上1648年病逝,这个时空秦良玉已多活了四五年,但朱媺娖仍感到有些遗憾。 但秦良玉却通过电文给朱媺娖传话,表示能在生前看到大明迈入远超太祖、成祖时期的盛世,她死而无憾。 】 回过神来,朱媺娖便对郑森道:“着翰林院拟指,秦老将军以女子之身,一生为大明征战,忠贞为国,鞠躬尽瘁,今追封为忠国公。 另外,再着礼部派人在石砫为秦老将军按照国公规格,修建陵墓、陵园。 最后,让礼部顺带议论下秦老将军之孙马万年继承忠贞侯位的流程。” “是。” 郑森应声的同时,快速在速写本上记下了朱媺娖所说之事。 他和刘淑英等秘书处人员,日常除了帮朱媺娖整理奏章、机要电文之外,也负责传达一些朱媺娖的谕旨给其他部门。 得知了秦良玉的死讯,朱媺娖一时没了睡意,便前往武英殿,准备处理一会儿奏章。 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份值得注意的奏章。 锦衣卫北镇抚司负责东南半岛的千户周殇祁汇报,以孙可望为主的昔日流寇势力,在经过几年时间的流动,终于在东吁王国闹事了。 此前,孙可望等进入越南后,先是准备投奔郑家,奈何郑家怕得罪大明,不敢收留孙可望等人,甚至派兵进剿。 无奈之下,孙可望只能在一险要山林先占山为王,休养生息。 也亏得跟他逃亡到越南的人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这才能苟得住。 若是人太多,单是粮食的问题,就能让孙可望等崩溃。 之后,孙可望又寻机进入南掌国。 问题是,南掌国正处在索林那旺萨执政时期——这位南掌国王在位五十七年,被称为南掌国的黄金时期。 其1637年登基王位,如今正是其对南掌国掌控力最强时。 孙可望发现,在南掌国想要占山为王都很困难,会面对比在越南更大的官方进剿压力。 于是在遭到一些打击后,他带着队伍继续向西流窜,进入了东吁王国。 相较于越南、南掌,东吁王国就比较适合孙可望这种外来流寇实力存活了。 东吁王国是后世史学家的称呼,此时大明称之为洞乌、洞吾、洞武、蛮洞牛等,实际是“东吁”地方语言的同一音译。 为什么说东吁更适合孙可望发展呢? 因为东吁在建国之始,就是一个多民族联盟国家。 并且和大明以汉族为绝对主体的这种多民族国家不同,东吁是以缅族、掸族、孟族等几个差不多强大的民族联合起来的国家。 东吁王国虽然自首位国王莽瑞体在1531年于东吁建国时算起,至今也才一百多年,但国力已经衰落得厉害,而且先后受葡萄牙、荷兰、英国殖民势力影响,几乎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所以,进入东吁后,孙可望用两年时间熟悉了当地民情,就变得如鱼得水。 至少,在东吁当流寇要比越南、南掌更容易。 正文 第818章 明缅渊源,东吁过往 次日,朱媺娖召开军机会议,跟一众军机大臣商议后,定下对东吁用兵之事。 这次即便是以袁继咸为首的几位保守派军机大臣,也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东吁确实侵占大明不少领土,并且距离现在不到百年。 在大明国力、军力走够强大的情况,收复西南失地,其实就跟收复昔日辽东失地一样,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们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818章 明缅渊源,东吁过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819章 水路主将,临产准备 经过讨论,几位军务大臣最终决定分水陆两路大军,展开灭东吁之战。 陆路方面,他们自然是推荐杨展为主将,并建议给杨展挂征南将军印。 杨展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体依旧强健,且在云南担任军务提督多年,对云南及缅甸的情况都相当了解。 朝廷如果撇开杨展,另选一位陆路领军大将,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不说,也会令杨展心寒。 毕竟他在云南训练新军数年,眼见就要进行收取失地的灭国之战,却将他排除在外,他是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至于兵马,自然是以杨展的提标,边防军第第三镇,以及四镇云南卫戍军为主力。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如今云南共有五镇卫戍军,外加一些土司兵马。 军务院为求稳,即便是攻打东吁,也要留一镇卫戍军镇守云南各处要津以确保陆路大军的退路。 另外,军务院还将调两镇四川卫戍军、两镇广西卫戍军、一镇贵州卫戍军,以及在广西镇守边境的边防军第十九镇,加入收取缅甸的陆路大军。 并以边防军第十九镇总兵杨国栋为副将(非副总兵,而是仅次于主将的领兵大将)。 至于同样在广西戍边的李定国所领第四镇边防军,军务院并不准备动。 因为军务院这边是知道朱媺娖有收取越南计划的,介时必将以李定国为主将。 何况广西边境也确实需要兵马镇守,不能将兵力都给抽空了。 谁知道越南郑家会不会抽风,看着机会给大明来一下子呢? 水路方面,则是以西洋水师为主力,掉南洋水师陆战营及南海省一镇卫戍军协助之。 水路方面军主将为西洋水师提督施天福,副将为西洋水师第二舰队总兵官黄廷。 水、陆两路大军,各自为战,不需要进行具体的战术配合。到战争后期,双方在东吁国内有接触了,再进行联络、协调,相互打配合。 李岩、叶廷桂等人讨论好大概的战略以及主要将领人选后,完善整个计划的任务便交给了参谋司。 待参谋司做出了完整的收取缅甸之战的大计划,才会以奏章的形势呈给朱媺娖阅览。 朱媺娖觉得可行,则又会召集军机大臣,进行军机会议,从更广阔的方面来讨论、完善整个作战计划。 毕竟打仗从来不止是军事实力的较量,亦是国力的较量。 军队要想打好这一仗,需要中枢及地方的文官做好各种配合才行。 就这样,大约到了五月下旬,大明朝廷才根据完整的作战大计划,发出一份份军令、政令,还有朱媺娖以大明皇帝名义发出的圣旨,为秋收之后将要到来的西南大战做准备。 云南。 腾冲城,即昔日的腾冲卫卫城所在。 城外,边防军第三镇的大营内,一座高脚大营房中,杨展看到电讯组转呈的朝廷电令,不禁畅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朝廷终于要对洞乌动手了,还是以我为陆军主将,不枉我在这热死人的地方苦练新军数年啊。” 这座大营房实际是杨展在此的住所兼办公场所,同时也是召集将领开会的地方,称为白虎节堂都不为过,可谓三位一体。 不过现在只有杨展的亲兵营参将和几位亲兵在。 听完杨展的话,亲兵参将和几位亲兵也都喜笑颜开,抱拳道:“恭喜军门!” 杨展道:“现在说恭喜还太早了,怎么也得我们打好这一仗,为大明收取了洞乌再说。 好了,速速派人去通知各营参将、军政员来这里议事。虽然朝廷定下的出兵时间是中原秋收之后,但我们却得现在就准备起来。” “遵命!” 同时收到朝廷电令的不止云南方面,四川、贵州、广西三省军务提督亦收到了调兵电令,让他们提前调遣兵马进入云南,在杨展麾下汇合,进一步适应西南丛林作战环境的同时,也让将领们与杨展有一段磨合时间。 广西。 直接将提督大营设在镇南关的李定国,收到朝廷电令后,先是立即按照朝廷要求,发出调兵军令。 然后他便不禁看着电令露出羡慕之色。 他在广西平定了孙可望之乱后,同样是练兵数年,就期待着有朝一日,朝廷能够以他为主将,发兵收取昔日的交趾布政使司。 去年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朝廷已经在为收取交趾做准备。 他原以为,即便朝廷今年不对交趾用兵,明年肯定会。 没想到,朝廷竟然先对洞乌用兵了,倒是让杨展跑在了他前面。 不过他也只是稍稍感慨,并无一丝不满。 只是在此后,对广西新军各部要求更加严格了,训练得也更加勤快。 ··· 朱媺娖定下了秋收后对东吁用兵的事后,便没多操心了,继续养胎。 时间进入六月,她已经怀孕七个月。虽然每次傅青主来给她把脉、检查,都说她身体状态不错,胎儿情况也很好,但朱媺娖仍是尽量小心,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也更少了。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五月初朱媺娖便让朱媺姕从高中暂时休学,在她身边听政,以及帮忙处理政务。 她这么做有两方面原因。 一是为了以防万一。虽然她如今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在两个时空都堪称首富,奈何郝光明那边的绝大多数医疗条件她都享受不到。 而在大明这边,虽然早几年医院体系建立后,朱媺娖便拨付款项,又借来后世的一些技术、医疗仪器,大力发展妇产医学技术。 可生产这种事,即便在后世,仍有一定的危险,更别说在当下的大明了。 所以,即便是妇科圣手傅青主,都不敢保证她一定能安全生产。 万一她在生产中出了事,这大明帝国的皇位,还得由朱媺姕继承。 二则,即便她顺利生产,也需要坐一个月的月子,或者说修养一个月。 这段时间,她能够处理的政务更少,必须有可靠的人帮忙才行。 用大明这边的话,也就是得找一个人临时监国。 没有人比朱媺姕更合适当这个监国了。 至于朱媺姕对这件事怎么想? 她当然是乐意之至了。 正文 第820章 公主听政,套娃监督 昭武九年,朱媺姕已经十四岁了。 来到南京后,她在江宁第一高中女部上学。 到了高中阶段,即便是南京这种人文荟萃之地,高中女部学生也是远远少于男部的,每个年级不过五个班,平均每班三十几人,总共也不到五百人。 而江宁第一高中男部则有一千余人!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要么是官吏之子,要么是富商之子,要么就是本身很优秀的平民之子。总之,是个名副其实的“贵族”高中。 虽然学校里的女同学美的、俏的都有不少,但朱媺姕如今成熟不少,在学校依然喜欢被人称为白公子,却甚少主动招惹女同学了。 同时,她对闲事也管得少了。或者说当面管得少了,习惯在背后解决问题,避免同学们怀疑她的身份。 至于学校的课程,朱媺姕早就在网络上学习过,不说掌握得多么好吧,起码也在本校平均水平之上。当然,若论见识宽广高远,无人能出其右。 再加上高中课业比初中更繁重,朱媺姕上高中虽然不到一年,却已经有种呆不住的感觉,反倒是向往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当朱媺娖让她休学,到身边听政,帮忙处理国事时,朱媺姕高兴极了。 这一日,束着单髻,穿着一身绛红色薄绸儒衫的朱媺姕又来到武英殿听政,并协助处理一些政事。 六月天气已经颇为炎热,但武英殿早就经过改造,又装上了姐妹俩之前从后世抬过来的几台空调,再加上大明本土“空调”冰鉴,室内温度大概就二十几度的样子,颇为舒适。 朱媺姕来了后,直接用一张高脚凳,坐在了御桉左边。 挺着大肚子的朱媺娖,则慵懒地坐在龙椅上——这龙椅上铺着软垫和绸缎,可以让孕妇舒适地坐着。但朱媺娖也不会久坐,偶尔会起来走几步。 朱媺姕拿起桌上的奏章,念给朱媺娖听。 “河南巡抚越其杰六月五日电文奏禀,入夏以来,河南北部少雨,将酿成旱灾,请求朝廷拨款,以工代赈,助灾区百姓渡过难关。” 如今,朱媺娖已经将电台配备到了行政单位的巡抚一级,配备到了军事单位的镇一级(边防军、禁卫军)。 并非她没有带来更多的电台零件,而是在她看来,目前大明将电台配备到这一级别正合适。 一则,电台毕竟是后世产物,并非大明能生产的东西,不能过度依赖。 二则,电台使得通讯大大便捷,对军事、政治方面产生影响是颠覆性的,若是大规模使用,大明文武官员乃至她这位皇帝,都未必能把握得住。 三则,便是担心电台下放的太多,最终会“遗失”几台,反倒资助了敌人。 所以,到目前为止,由电台和电讯员组成的电讯组,在大明都只给一定级别的单位、部门配备。 至于对讲机,也只是在军中配备较多。卫戍军只有总兵、参将一级的有配备,边防军、禁卫军则配备到了千总级别。 御林军最特殊,直接配备到了队一级。 至于飞鹰队的各小组,并不常驻各军、各部门,一直都是受朱媺娖直辖,实际由红娘子代管。 唯有朱媺娖认为某次大战或行动需要用到无人机时,才会给飞鹰队小组发去命令。 当然,为了方便出动,基本上每个军务提督军中都会常驻一个飞鹰队小组。只不过,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下,无论是某镇总兵还是提督,都无法调用飞鹰队而已··· 朱媺娖闭着眼听了奏章内容,便问:“媺姕,你怎么看?” 朱媺姕略一沉吟,便道:“回禀皇姐,据我所知,朝廷每年都曾申令各省府多进行地方水利基础设施建设。 越其杰任河南巡抚多年,每年政绩考评都不错,地方上的水利工程、设施应该是做了不少的。 如此情况下,百姓竟然还有旱灾之忧,想来河南北部旱灾确实已经颇严重了,当令财务部酌情拨款救灾。” 朱媺娖依旧闭着眼睛,没对朱媺姕这番话做评价,而是道:“旁边应该还有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折子,你找河南方面呈上来的看一看。” 奏折本是后世清朝产物,但如今朱媺娖也拿来用了,多为锦衣卫等情报部门上奏文本。 御桉旁边有好几个书架,其中一个上面赫然都是今年的锦衣卫南镇抚司奏折(副本)集录。 奏折是按照省份来存放的,且每个下面都挂了一根标注了主要内容关键词的条子——注写这些条子是秘书处的工作之一,由刘淑英和郑森各带领一班文秘不定期的调换内容区域进行注写,以此避免秘书处以权谋私,蒙蔽圣听。 当然,朱媺娖看奏本时,也全非依照条子去挑选,偶尔忽视条子内容去挑选,这就让秘书处弄权所需要冒的险更大了。 此时朱媺姕却是依照条子上的关键词找奏折的。 很快,她便挑选出标着“旱情”、“河南水利设施最新统计”、“五月河南各河流状况”、“河南省、府二级主贰官员春季为政考评”这类关键字的几份奏折,拿到御桉上翻看。 也是此时,朱媺姕才知道,如今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情报工作比昔年细致了很多,相当接近后世那边的近现代情报部门工作模式了。 如以“旱情”作为关键字的这份奏折,为河南锦衣卫统计四月份、五月份河南各府雨水状况,不是什么“少雨”或“多少日无雨”这种模湖的信息,而是“某府四月份降雨多少天,总降雨量约多少毫米”。 什么? 你说锦衣卫怎么成了专业雨水测量员? 这当然不是锦衣卫测量的了,而是锦衣卫直接从各府气象所获得的数据,并加以初步甄别的。 比如说,锦衣卫知道某府四月只下了一场小雨,该府气象所却给出一个本月种降雨量十厘米的离谱数据,那锦衣卫肯定会先调查你这个气象所的问题。 朱媺姕看了这些锦衣卫的奏折,越发觉得治理好一个偌大帝国多么不易,对姐姐也更加佩服。 看完后,她道:“从河南锦衣卫上传的奏折看,河南北部入夏以后确实雨水很少。 如开封府兰阳、仪封一带,从四月到现在,中间最长曾有一个月无雨,两个月间也只是下了五场小雨,总降水量不足20毫米。 幸亏这些地方过去几年修建了不少水库、水井,沟渠等水利基础设施修建得也不错,才能坚持到现在。” 朱媺姕这话并非瞎说,因为在“河南水利设施最新统计”这份奏折上,是详细写明了各省府水库乃至水井、沟渠数目的。 朱媺娖依旧没做评论,而是道:“再查阅东厂上半年传的密奏,看看河南锦衣卫南镇抚司是否出现重大贪腐问题,可信度如何。” 朱媺姕听得额头微微冒汗,心道:皇姐这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啊,某些人想在皇姐治下贪腐恐怕很不容易。 接着,她就去查看东厂上传的密奏。 东厂密奏很少,被存放在一个上锁的金属书柜中,钥匙只有朱媺娖有。当然,平日里朱媺娖也会让秘书帮忙整理这些情报。 现在,她则是将钥匙交给了朱媺姕。 朱媺姕略带忐忑的打开东厂密奏书柜,在里面找到了河南锦衣卫的相关密奏,在打开前心中默默祈祷:河南的锦衣卫呀,你们该知道咱大明如今监督机制多么厉害的,可悠着点,别被腐蚀了呀。 正文 第821章 姐妹理政,美洲来电 看过河南锦衣卫东厂内线的密奏,朱媺姕松了口气。还好,河南锦衣卫并没有出现重大贪腐问题。 小的贪腐事件倒是有,但屈指可数,且相关人员已经被锦衣卫内部惩处了。 至于东厂内线是否会被腐蚀,这个朱媺娖、朱媺姕都不担心。 因为同级的东厂内线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更不知上面在其所属锦衣卫队伍中安插了几个东厂同僚。 倘若你跟贪腐的锦衣卫同流合污,被其他同僚举报了,那可是罪上加罪的事。 反过来,若是能实证举报一名贪腐或以权谋私的锦衣卫,则会获得一定奖赏。 “皇姐,河南的锦衣卫没出问题,越其杰所奏旱灾之事应该是真的。”朱媺姕看完密奏后道。 “那便在越其杰奏章上批写:着财务部酌情拨付赈灾款项,并由吏部派钦差督办。然后让人将批写的奏章送去内阁。” “嗯。”朱媺姕点着头,按照朱媺娖所说的进行批写。 随后让一名女史将奏章送去午门二楼,即内阁办公所在。 处理完这份奏章,朱媺姕不禁问:“皇姐,那河南方面得到朝廷拨给的赈灾款项后,一般会如何使用?” 朱媺娖道:“你没看越其杰在奏章中说吗,以工代赈。干旱之时,河流、湖泊水量减少,正是整修的时机。 百姓因干旱农作物收成减少,地方官府筹办一些工程,招募受灾的百姓为工人,便可增加其收入。 当然,这是在灾情还未严重化的情况下。 倘若灾情已经很严重,百姓连口吃的都没有,那肯定要先运粮去施粥、发米赈灾,待百姓恢复些元气后,再以工代赈。 另外,以工代赈对地方官府的组织能力要求较高。倘若地方官府组织能力不行,而且贪腐成风,那么以工代赈反而可能加重百姓的灾难,进而酿成民变。 最后,干旱之后一般都会有洪涝,而洪涝之后则又会有蝗灾、瘟疫。 所以,在干旱时期便以工代赈,做好防涝准备,才能避免后续灾害接踵而至。” “原来如此。”朱媺姕点头。 她虽然和朱媺娖一样,在竹林老宅通过网络了解到另一时空的不少知识,可并不涉及这方面。朱媺娖作为大明皇帝,却是对这方面的知识早就有所了解。 朱媺姕继续看下一份奏章,却是巡警部主事李清所呈。 讲得乃是最近两三年,民间女子以朋友、丫鬟等身份,行游莺之事,建议朝廷进行打击,以遏制此风。 念完后,朱媺姕不禁蹙着柳眉道:“这些女子,怎么就不知道自爱呢?如今女子有那么多工作可做,非要去做妓?” 朱媺娖也知道,即便大明有“禁妓令”,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大明女子从事此业。 这一点郝光明早就对她打了心理预防针。 在大夏国,可是严禁任何人从事此业的,外国人也不行,可依旧难以杜绝。 所以,对于大明出现这种情况,朱媺娖是有所心理准备的。 她想了想道:“着刑部升李清为员外郎,成立‘禁妓督察专项组’,专门负责打击游莺,遏制民间不良女子从妓之风。 查实罪证者,男女并罪,皆流放黑龙江省,落籍为民。” 听到这话,朱媺姕以及旁边的刘淑英、刘珠等都吸了口凉气。 以前抓到大明女子从妓,也就是男女双方罚款,再送到巡警所拘留十天半个月而已,如今竟然直接流放到黑龙江。 虽说是落户为名,可这种流放的罪户,地方官府一般是不准其出省的。 黑龙江省可以说是如今大明最酷寒的地方了,冰天雪地老林子,去那种地方当一个垦荒的农民,对那些宁愿从妓也不愿做其他工作的女子来说,可能比死还难受。 另外,对于有钱养游莺的富家子来说,恐怕也比死还难受。 不过—— 朱媺姕道:“皇姐,这如何辨别游莺,或者说如何查实从妓事实,恐怕有些困难吧?” “是困难,但这事不是我们该思考的,得让负责此事的官吏去解决。否则的话,朝廷要他们何用?” 朱媺姕点头,“我明白了。” 再接着,朱媺姕连续看到好几分某省请求以地方款项成立省立大学的奏章。 每次她读完,朱媺娖都给了一个简单的“准奏”批复。 然后还给她解释了其中内情。 “如今我大明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虽然仍在以文理分科的方式举办,但考试内容却越来越难了,且每次会试开出的贡生名额也在着次减少。 如去年的春闱,便只有98人上榜。 相反,从朝廷中枢到地方官府,对南京大学、成都大学、北京大学的毕业生录用的倒是不少。 虽然大学生多是从下吏做起,但在吏可升官的制度下,亦不失为一条不错的从政之路。 同时,南京政事学院亦准许大学生通过考试进入,与通过科举的进士们一起学习,这无疑让我大明的大学生仕途更为宽广。 如此情况下,各省希望创办省立大学,为本省读书人增加一条仕途途径,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这里,朱媺姕还在沉思。 一旁的刘淑英却忍不住道:“陛下,若朝廷准许各省成立大学,那将来大学生岂不是越来越多,甚至超过昔日大明的举人、秀才? 此辈皆想通过大学踏入仕途做官,那将来谁去做工人、谁又去做农民呢?” 听到这里,朱媺娖、朱媺姕都笑了。 “媺姕,你给刘秘书说一说吧。” “是,皇姐。”朱媺姕笑着应了,然后对刘淑英道:“刘秘书或许不知道,在姐夫,嗯也就是帝君所在世界有一句话,叫做:大学生不如狗,研究生满地走。” 刘淑英听了直瞪眼,不禁道:“帝君的世界竟然如此鄙视大学生的吗?还有,研究生为何物?” 朱媺姕笑着道:“研究生大概就是大学生毕业后,通过考试又跟随有大学问之人学习了两三年后再次毕业了的人吧。” “那岂不是和我们大明南京政事学院毕业的预备官员差不多?” “不错。” “这···”刘淑英更难理解了。 朱媺姕解释道:“在帝君的世界,绝大多数年轻人至少也是初中毕业,每年的大学毕业生则超过一千万。 刘秘书觉得,这么多的大学毕业生可能都做官吗?事实上,他们别说做官,很多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 有进工厂当普通工人的,有送外卖的,有卖猪肉的,有种地的,有养鱼的——做什么的都有。 便是研究生乃至跟高级的博士生,也有些在从事普通工作。 所以,刘秘书完全不必担心我大明的大学生会太多——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发现无官可做,自然回去做其他工作的。” “原来如此。” 刘淑英恍然的点了点头,同时心头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滋味。 作为一个大明女子中的高知分子,她一向对自己的学识引以为傲。却没有想到,在帝君的世界中,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竟然都成了普通人。 在刘淑英发呆时,郑森从后殿走了过来,并呈上了一份电文。 他面带喜色地道:“陛下,东洋水师提督阎应元传来电报,言移民船队已顺利抵达西雅图。” 朱媺娖这边从刘珠手中接过电文细看。 朱媺姕也凑了过来,高兴地道:“太好了,定王、永王哥哥终于安全抵达美洲了!” 随即又感叹,“唉,可惜他们不能跟我们视频,不然就能看到他们在美洲是怎么开拓藩王领的了。” 】 正文 第822章 桂王领“名臣”,此形胜之地! 美洲。 西雅图,东来港(安吉利斯港)。 此时,大明在西雅图的留守人员,已经在另一时空的西雅图城市所在地,建立了移民基地,并令周围十数个土人部落都成为移民基地的附庸。 东来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留守明军依旧经营着,作为大明移民船队在美洲登陆的第一站。 昭武九年,六月十二日这天,四王就藩的移民船只便都停泊在此处,东洋水师第一舰队还有朝廷的移民船队也是如此。 西雅图是大明朝廷预定的移民基地,故而这次大明朝廷一次性组织了三万人过来,用于开拓西雅图。 此时,一部分移民正在官吏地安排下登陆东来港,先在东来港这边做事。 四位藩王也登陆了,准备在此休息几日。 次日,朱慈炯、朱慈炤、朱平贵三人便在港口送别朱由榔。 因为朱由榔选择的就藩登陆点是另一时空的温哥华,需要其船队在东来港脱离大部队,穿过海湾向北去。 朱由榔天启三年(1623年)出身于北京的桂王府,今年三十岁,正当壮年。 此时虽然要和移民大部队分别,可他却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反而壮志满怀,准备在西雅图的北方打出一个大大的桂王领来。 倒是朱慈炯三人,跟朱由榔同学多年,又一起漂洋过海来到美洲,想到此时要分别,有些不舍。 朱慈炯敬了一杯酒,道:“桂王叔,北边的土人应不足为虑,但严寒却不得不防。桂王叔去了后,当以个人和移民的保暖为第一要务。” 朱由榔笑着点头,“定王放心,这个我知道。” 朱慈炤则道:“我们都在西海岸登陆,有港口,有船队,等将来安定下来,桂王叔可以遣船队南来与我们交流,互通有无。” “这是当然。” 蜀王朱平贵也很年轻,今年只有22岁。 他同样敬了朱由榔一杯酒,道:“祝桂王此去顺心如意,大展鸿途!” “谢蜀王吉言!” 辞别之后,朱由榔便带着桂王领的移民船队及他的两艘战船向北而去。 桂王领登陆点(温哥华)距离东来港并不怎么远,以桂王领移民船队的速度,天黑前便赶到了。 因为天色已晚,桂王领的人便没有登陆,而是先跟岸上登陆点的明军打了声招呼。 此前美洲远洋分舰队在此建立登陆点后,只派了一什将士留守。西雅图移民基地每月则会派一伍将士来轮替,也即是每伍将士需要在此登陆点轮戍两个月。 次日天微微亮,朱由榔便在侧妃和两位侍女的服侍下起了床,来到甲板上拿出一个双筒望远镜眺望这处登陆点。 】 只见此处地势平坦,河流纵横,却东、南、北三面环山,其中又以东面的山脉最长最高大(落基山脉)。 另外,昨晚朱由榔就发现,如今已是炎夏,可从昨晚到现在,此处竟颇为凉爽,温度和春天时差不多。 ‘看来以后在此倒不用忍耐酷夏了,只怕冬季会比大明的北京还冷。’ 随后,他目光落到了周围由高大树木组成的茂密森林,以及登陆点处由明军建造的几栋简陋木屋,不由生出一种任重道远之感。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是真的要从零开始建设桂王领。 等朱由榔从座船的二层甲板下来,右长史王应华迎上来道:“大王起来的可真是早呀。” “孤昔日在宗藩学校住宿时,每天都起来的这么早,不算什么。何况今日便是登陆桂王领之日,孤又如何睡得着呢?” “大王如此勤勉,桂王领定能快速发展起来。”王应华先恭维了一句,随即指向东边道:“此处乃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平原,实是形胜之地,臣以为大王不如就将王城建在此处。” 听王应华自称臣,朱由榔心中大喜。 因为左右长史一般是由在任或在野的官员报名,然后由朝廷有司选拔并委任的。所以那些王府长史面对藩王,只会自称属下,这多半意味着,其在将来还会回大明去。 但如果某位长史希望长期留在王领,子孙也在藩王领做官,那么便会视藩王为主,称呼上也会变成臣。 这个王应华,当年据说是少年才子,在万历四十六年他十八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之后虽多次会考落榜,却终在崇祯元年中了进士。 后在崇祯年间曾历任武学教授、礼部主事、员外郎,最终官至福建按察副使。 这样的大官,按理来讲不可能来海外藩王领任一区区长史。 奈何王应华在天子进行田政改革时犯了错,丢了官,差点全家发配。 这一次是在朋友的建议下,报名应募成为桂王领长史的,于是带着全家老少一起移民来了美洲,显然是不准备回大明了。 说起来,桂王领的左长史王化澄履历同样不凡,在崇祯年间官至广东巡按。 不过这位是在任官员应募来的,所以在桂王领威望还在王应华之上,得任左长史之位。 至于桂王领的亲兵统领,那就更有名了,乃是天启年间征讨奢崇明之战中崛起,在崇祯年间官至总兵的牟文绶! 这位今年已59岁,也是带着全家老小,跟着朱由榔远渡重洋来了美洲。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觉得在大明混不下去,甚至影响后代仕途。 牟文绶虽然在崇祯年间就官至总兵,可在崇祯末年却因剿流寇不利降职受罚。 并且在弘光朝时,还有为了筹饷,在长江劫掠过往商船的事迹。 朱媺娖登基后,整顿旧官军,便将牟文绶直接罢官了。只是念及其昔日亦有些战功,才没追究其过往所犯之罪。 牟文绶没被罢官时,就跟朱由榔的父亲有来往,跟朱由榔也算是认识。 得知朱由榔要就藩美洲,觉得在大明过不下去的他,就阖家投奔。 朱由榔就这事问过朱慈炯,听朱慈炯说朱媺娖不在意,这才敢收留牟文绶,并任其为亲军统领。 因为不管怎么说,牟文绶都是曾官至总兵的大将,当年也是立了一些战功的。 如今虽然年老,可用兵经验还在,且老当益壮,这等老将统帅他总数才八百人的亲军可算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朱由榔觉得,只要他在桂王领尽快组建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牟文绶便大有用武之地··· 朱由榔也觉得眼前这块地方很好,听了王应华的话便不由笑着点头,“此处确实适合建立王城。” 王应华立即识趣地道:“还请大王为王城取名!” 朱由榔略一沉吟,便道:“孤既是大明的桂王,便称之为桂城吧。” 这时,左长史王化澄也赶了过来,道:“大王,各船只都已准备完毕,还请大王下令登陆!” 朱由榔点头,“那便开始登陆吧。” 桂王领的亲军虽然只有八百,但移民却多达一万。不过目前登陆点什么都没有,移民便不会一股脑地都登陆上岸——岸上连个房屋都没有,还不如暂时住船上呢。 不过为了尽快展开港口栈桥、临时木屋的建造,大部分壮劳力都被组织着登陆了,前后用了半天的时间。 等到日暮十分,牟文绶过来找到朱由榔,颇为兴奋地道:“大王,根据驻守在这里的东洋水师什长交代,东边的林子里有十好几个部落呢,其中一些都建村了,显然是开化了的土人!” 正文 第823章 天胡开局,相约攻敌 牟文绶又道:“据东洋水师将士说,这些土着的兵刃连铁器都不是,虽有弓箭,却只是骨制箭头,也没甲。 只需大王让老夫带三百亲军,便可一一荡平之。介时可俘虏其男子为苦役,得其女子许配亲军将士为妻,收纳将士之心,岂不美哉?” 说到最后,牟文绶兴奋得拽起文来。 如果是没在宗藩学校上过学的朱由榔,大概一兴奋就同意牟文绶的提议了。 此时他却道:“此时关乎我桂王领今后对土人的政策,须得慎重,还是跟两位长史商议后再做决定吧。” 牟文绶听此,意识到朱由榔多半是对他提议有疑虑的,心中有点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而是点头道:“行,不论是打还是招降,老夫都听大王的命令。” 说完刀甲碰撞,锵锵地离开了。 晚上,朱由榔召集王化澄、王应华、牟文绶三人,针对土人之事开会。 王化澄道:“这美洲土人不知有多少,而王领距离大明遥远,移民不变,今后恐怕需要以归化土人为主。 若无故攻打,强行掳掠,未免有失王道,恐怕不能长久。土人记恨在心,日后必然会酿出祸患。 因此属下认为,还是需先遣使与这些土人部落联络、交流,再以贸易羁绊之。 待各部知晓我桂王领之强大,再明令其归附,不归附者再破之,以威慑诸部。” 王化澄这一套很稳,也很王道,朱由榔听了是颇为满意的。 却听王应华出言道:“登水(王化澄字)兄想得倒是不错,却忘了,土人多畏威而不怀德。 若不先破一二部落,彰显我桂王领军威,各部如何能降服?怕不是还会有愚蠢之辈,窥视我桂王领之财富。” 牟文绶趁机出声道:“我认为也该先打破一两个部落,其他部落才能听话。” 朱由榔回想在宗藩学校学习的各种知识,略一沉吟后道:“这样,我们先按照左长史所言,遣使与各部联络、交流,了解下各部的情况,再做决定。如何?” 三人其实都不满意,但还是一起道:“谨遵王命!” 之后,桂王领一边在港口建立移民基地,一边派出使者前去联络周边各土人部落。 这件事不是那么快能有结果的,因此桂王领暂时倒是没对周边部落用兵。 那些探知桂王领存在的土人部落,则都惊骇于桂王领人数众多,物资充沛,造物稀奇,并没有哪个部落犯蠢,跑来以卵击石。 反倒是一个个忧心忡忡,暗中交流,看是否为躲避桂王领迁往别处。 只是这块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平原实在是难得的定居地,各个部落一时都舍不得搬迁。 桂王领所在便是后世温哥华,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又难得是三面环山,可以阻挡北方下来的冷空气。 因此这里冬暖夏凉——后世其夏季气温一般在20摄氏度左右,冬季气温一般也在0摄氏度以上。 如今是小冰河期,纵然冬季更冷,可这里还是比别处气温高一些,更适合人类繁衍生息。 从平原到三个方向的山脉皆是原始林木,其中生活着许多动物,给土人提供了充沛的狩猎资源。即便是种植,也比其他地方更容易得到收获。 如此肥美的地方,土人们真舍不得离开。 这种情况下,土人们虽然对明人的到来抱有一定敌意,可当得知使者来自桂王领,他们即便心存抵触,大队还是硬着头皮接触、交流了。 桂王领的使者素质参差不齐,但整体还是听从王化澄的指示,先与各土人部落沟通、交易,取得其信任为要务。 就这样,距离桂王领较近的几个部落,经过交易,开始对桂王领产生好意。 与此同时,一个惊喜冲击了整个桂王领。 “大王且看,这便是移民从那条河流中淘出的金沙!” 朱由榔看着王应华手中捧着的一小撮金沙,高兴极了,满脸红光。 “此地居然有金矿,真是天助于孤,要让桂王领大兴呀。” 朱由榔其实听朱慈炯提过,美洲多金矿,却没想到才来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 原本他在四位藩王中属于就藩资金最少的,现在发现了金矿,便能弥补不足了。 回过神来,朱由榔便对王应华道:“开采金矿的事就交给右长史了,当速度挑选人手办理!” “臣领命!” 王应华走后一个小时,王化澄来了。 他道:“大王,王领内发现金矿固然可喜,却不该让王应华大肆调拨人手急着去开采啊。 金矿就在那里,它跑不了,此地也无别人敢跟大王争抢。 所以,当前最紧要的还是开垦荒地、建造房屋。金矿,等王领真需要用到钱的时候再去开采也不迟。” 朱由榔听进了王化澄的意见,道:“左长史说得对,孤险些误了王领要务主次。这样,孤这就派人去告诉右长史,让他少招些人。” 王化澄听了暗叹,看来想让桂王暂时不开采金矿是不可能的了,他也只能劝到这里了。 在桂王领以发现金矿与周边十几个开化土人部落作为天胡开局时,南去的移民大船队在后世的北本德留下了蜀王领的船和人。 朱平贵和朱慈炯、朱慈炤的关系要更好一些,三人再次依依惜别。 “定王、永王,这锦城距离你们王领不远,日后若有闲暇,可以来找我。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派人来告知,只要我能帮到的,绝不会推辞。” 锦城是朱平贵在登陆前,就给蜀王领王城定下的名字。 虽然是成都别称,可用来做美洲的一个地名却是没问题的。 朱慈炯拍了下朱平贵的肩膀,笑着道:“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我们呀。我在最南边,可能要和西班牙人打仗,以后真未必会有多少时间。” 朱平贵也笑了,道:“好,等我这蜀王领安定下来,我便带部分亲军,帮你一起打西班牙人。” 朱慈炤此时道:“蜀王要去定王领,可一定得叫上我。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定能将西班牙人打得满地找牙。” “一言为定!” 移民船队离开北本德,又向南行几日,很快就到了朱慈炤的永王领登陆点,即后世的旧金山。 正文 第824章 永城选址,移民登陆 朱慈炤跟朱慈炯分别后,便带领永王领的移民船队进入加州海湾。船队尚未抵达登陆点,他便在座船二层甲板的屋顶上,拿着双筒望远镜凭栏而望。 作为朱媺娖的弟弟,朱慈炤认为他得到的最大帮助并非那三百万银元的投资,而是姐夫在另一边为他下载的封地资料。 他知道,在郝光明所在的时空,北美大部分都被一个叫米国的强大国家所控制,而他的封地更是米国在美洲西海岸有名的富饶、繁荣之地,汉译名为加州。 这里有一个城市群,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旧金山、又称三藩市。 除此外,周边还有伯克利、瓦列霍、都柏林、安条克、雷德伍德等在另一时空颇为有名的城市。 总之,这里是一块真正的风水宝地。 若非他在封藩资格选拔考试中名列第一,他也不敢确定,王兄朱慈炯是否会选择这块宝地。 他知道定朱慈炯对去南边跟西班牙人打仗更感兴趣,但涉及封地的开局条件,朱慈炯会怎么选择真不好说。 不过,如今这块宝地终归是让他得到了。 从此天宽地广,任他施展抱负! 虽然后世旧金山更为有名,且存在不止一个金矿,储量也颇高。 但朱慈炤并不准备将王城建在旧金山。 因为此处多为山地,虽然属于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但作为垦荒的起始点去发展农业,却并非理想所在。 所以,东洋水师建立的登陆点虽在旧金山,但朱慈炤目前不准备去,而是带领船队直奔与旧金山隔海相望的伯克利。 根据他手机上的资料,另一时空旧金山淘金热时,伯克利是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城市,专为淘金者们提供粮食。 这说明,伯克利不仅离旧金山近,也适合发展农业。畜牧业。 另外,其位于旧金山海湾地区城市群中心,正适合作为永王领的移民基地和未来王城所在。 当然,如今那里肯定不会叫伯克利了,已经被他改名为永城。 正在朱慈炤想着这些时,他的王妃刘青也登上了屋顶。 因为怕晒,刘青带了一顶帷帽,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袍,海风吹拂,窈窕身躯便凸显出来。虽然此处并无外人,但刘青还是扯了扯袍子。 她一开口便谈起正事。 “大王,永城没有建立登陆点,恐怕稍后我们登陆的时候还要费一番手脚。” 虽然是选出来的王妃,但朱慈炤如今跟刘青已经很熟悉了,哪怕刘青尚未为他诞生子嗣,两人也好得如胶似漆,恩爱并不下于朱慈炯与傅雪。 闻言,朱慈炤笑着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至多是慢一点罢了。在那里建立登陆点,总比我们将来再将王城迁来更好。” 刘青点了点头,随即略一犹豫,又问:“大王,既然陛下也知旧金山有储量不小的金矿,还不止一个,真就让给永王领开采了吗?” “我们当然不是白白开采。”朱慈炤解释起来,“将来,我们开采旧金山金矿时会成立一个金矿开采公司,由大明皇室、朝廷以及永王领合股组成。 永王领出人、出力,占股五成;大明皇室占股三成;朝廷那边算是皇姐给的,占股两成。” 刘青听了点头,“这倒是让人放心了。” 作为一个在大明颇为出挑的年轻女商人,刘青可不是拎不清的人。 她知道,朱慈炤能获得这等风水宝地作为王领,本就是朱媺娖的恩德。旧金山有金矿之事,以及王领其他诸多信息,也都是朱媺娖让朱慈炤知道的。 所以,朱媺娖从旧金山金矿拿一半收入走,对永王领已经是恩赐了。 更何况,由此事让永王领与朝廷合作,也方便将来永王领继续从大明招纳移民。 想到这里,刘青便道:“如此,我们在永城这边倒真要尽快发展农业、畜牧业,好在日后为旧金山这边的淘金者提供粮食。” 朱慈炤笑着点头,“不仅是淘金者,其他各行业的人也都需要粮食。农业为本,其次才是工商业——若粮食依赖外部,终究会限制自身发展。” ··· 次日。 永王领移民开始在永城一处天然良港登陆。 周培公站在甲板上,拿着一个高价购买的单筒望远镜,眺望陆地上的景色。只见森林郁郁葱葱,海滩到森林之间则是大片沃土。 “真是好地方啊。”周培公感叹了一句,随即就回身高声吆喝,“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按照训练的,排队下船。 记得千万不要乱,若是谁掉进了海里,未必能及时被救回来。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这大海船上,已经聚集到甲板上的三百多移民大声答应道。 在大明时,永王领便将招募到的三万移民编组成了十个镇子,每个镇子三千人。 周培公作为副镇长,与三百多属于他这一镇子的移民待在同一艘大海船上。 在海上航行的半年,他统领着这些移民,负责处理移民间的纠纷,还经常组织移民们搞一些娱乐,以派遣长期航海的苦闷。 移民基本上都是青壮男子。 之所以说基本上,是因为王领的文官武将是允许携带家眷的。一些受永王重视的工匠,同样被允许携带家眷。 原本周培公对三万多移民绝大部分都是青壮男子,是有些担心的。 海上航行期间就不说了,便是到了永王领,时间长了也会酿出祸端。 但在听说永王在大明时就联系了劳务商人,从日本雇佣了几千女子,随船一起来到了永王领,将在未来几年,由永王做主许配给表现突出的移民,他便放心了。 有几千日本女子,再加上美洲有不少土著,其中亦有女子,这永王领三万青壮移民成家立业当不成问题。 船队上午便停了下来,可周培公所在的这艘船,却是下午才被安排登陆。 登陆之后不得闲,立即又被安排到森林边去伐木,赶造用于临时居住的木屋。 作为副镇长,周培公虽然不用干体力活,可为了调配人手,跑来跑去不说,还要经常喊,等到天黑时,他嗓子都有点喊哑了。 好在这一天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晚上,和几个手下的吏员躺在一个帐篷里休息,周培公心想:明天定然又是极忙碌的一天,不过倒也充实,做起事来没有在荆门州时那么多的顾忌,让人干劲十足。 这么想着,周培公很快就发出鼾声,进入了梦想。 第一更。 正文 第825章 定王喜战,海外电报 朱慈炯率领着定王领的移民船队,和护航的东洋水师第一舰队第三分舰队离开永王领后,一起沿着海岸向南航行了七八日,终于是到了目的地。 他所选中的定王领登陆点,即另一时空米国的洛杉矶。 不过,洛杉矶实际较为靠内陆,而登陆点则建立在一处名为“长滩”的地方。 定王领的移民在官吏组织下开始有序登陆,朱慈炯却并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在座船二层甲板屋顶上,拿着望远镜兴趣勃勃地看着。 旁边,定王妃傅雪和几名侍女亦陪伴着。 “西班牙人在一百多年前便曾抵达此处,不过他们并没有占据这里,只是单方面宣称此处为西班牙所有。 现在我们来了,这里就归大明所有了。我很期待,西班牙人再来到这里,发现我们时,会是什么表情。” 朱慈炯对搞建设兴趣不大,已经将内政方面的工作全权交给了左右长史。 他感兴趣的是领兵打仗,并且不是去打那些毫无战斗力的美洲土人,而是打西班牙人。 毕竟西班牙在欧洲也是号称帝国的,目前似乎仍是世界第一殖民大国。西班牙的军队也颇有战斗力,打起来应该会过瘾一点。 傅雪听了笑道:“西班牙人肯定是不希望见到我们的。即便知道了,也可能会当做不知道。” 朱慈炯听出了傅雪的意思——西班牙人多半不想和他们开战。 于是他道:“他们若不来见我们,我就带着亲军去找他们。搞王领建设,能有抢钱来得快吗? 抢土人我或许还有些心理负担,但抢那些西班牙殖民者,在我看来就是替天行道——谁让他们本就是强盗呢。” 傅雪知道如今朱慈炯正在兴头上,想要劝他不去考虑打仗的事是不可能的。 她于是道:“你就算想打仗,也得先做好垦荒种田之事。这里离大明万里不止,若是我们携带的粮食消耗完了,还没种出足够的新粮来,你别说带兵打仗,我们这些人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朱慈炯听了无奈一笑,“你说得对,打仗也得从垦荒种田开始。” 说完,就匆匆下去,督促定王领的官吏们尽快组织移民登陆了。 傅雪则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把他劝住了,不然他若是一到美洲,就去寻西班牙人打仗,怕是王领上下都要抱怨。 朱慈炯督促着王领官吏、移民忙碌了小半月,终于是在长滩建造起了诸多高脚原木屋,让三万多人在岸上有了临时住处。 此时已经到了七月份。 这一日,他穿着汗衫,在同样由原木建造的简陋王府中坐着休息,一只手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却仍觉酷热。 屋内倒是还有两名负责扇风的侍女,但都让他打发去给傅雪扇风了。 炎热的天气并没有让他太在意,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他便不禁跟傅雪说道:“算算时间,皇姐是不是快要生了吧?我想再发一封电报回去问问。” 傅雪这边正在整理这几日让手下学徒做的草药辨别记录,好方便她发掘美洲这边的草药药性。 闻言她笑道:“应该还有一两个月吧——你既然担心,便让电讯组发报问一问呗,问了也好心安。” 因为两人之间算是自由恋爱,所以生活中彼此都是以“你、我”相称,只有在公开场合,才会称“大王”、“王妃”。 至于说发电报,却是朱媺娖为了方便联系,给朱慈炯、朱慈炤一人配备了一个电讯组。 每个电讯组都有两部电台以及若干零件,应该足够两人用好几年了。 至于说多年后,若两台电台都坏掉,无法再修理,两人便只能回大明向朱媺娖再要一台了。 这一算是朱媺娖牵绊两位弟弟的一种手段,避免两人真在美洲待一辈子不回来。 不过对于朱慈炯、朱慈炤来讲,拥有两台电台,绝不只是可以和朱媺娖联络、互问平安那么简单。 】 他们还可以通过电台以及电讯处,传达一些消息给他们留在国内的办事处,让他们帮忙采买王领所需要的物资,由下一趟前往美洲的船队运过来。 这无疑要比他们从美洲送信回大明来传达需求,要快得多。 蜀王朱平贵、桂王朱由榔也是知道朱慈炯、朱慈炤有电讯组之事的。 对于此事,他们不敢有什么不满。 皇帝对亲弟弟好一些,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两人虽然没有电讯组,却也可以借用。 比如说蜀王朱平贵若需要从大明采购什么物资,完全可以派人来朱慈炯这里传信,让他发电报的时候一并发一下。 他们在大明同样留有办事处,可以通过朝廷电讯处收到的电报采办物资。 其实在大明朝廷于西雅图建立的移民基地,同样配备了一个电讯组。 今后蜀王、桂王若是与定王、永王闹了矛盾,花点代价借用西雅图移民基地的电台也是可以的。 电台可以让定王、永王跟大明的联络更方便外,也可以让他们在美洲的传讯更快捷。 比如说朱慈炯和朱慈炤以及西雅图移民基地便可以通过电报联络。 若是朱慈炯同时启用两台电台,还可以做到领军在外,却能与王城保持即时通讯。 总之,有了电台,好处多多。 ··· 大明。 南京紫禁城,谨身殿。 朱媺娖正在跟郝光明视频通话。 “老婆,你现在都怀胎八个多月了,挺着个大肚子已经很辛苦,国事真的不能多操劳。媺姕能处理的,你就交给她处理好了。 还有,手机你也少接触——如果什么时候想我了,我们再视频···” 听郝光明像老奶奶以上说了一堆关心的话,朱媺娖既觉得温暖,又感到有些好笑。 她笑着道:“那我时时都在想你,怎么办?能像以前那样一直保持视频通话吗?” “额,”郝光明一时讶然,通过朱媺娖的笑容意识到她在说笑,才道:“老婆,别闹。” “没闹呀,我说的心里话。” 郝光明不敢想象朱媺娖生完孩子后,仍旧无法来到竹林老宅这边的情况,于是就道:“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一直挂着视频。”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正说着夫妻间的私密话呢,刘珠来到帷帐外,道:“启禀陛下,美洲定王发来电报。” 正文 第826章 近侍婚配,女帝产子! “送进来。” 得到朱媺娖允许,刘珠将电文送了进来。 这电文是秘书处的人送到谨身殿外的,但没有朱媺娖允许,无论是刘淑英还是郑森,都不得进入谨身殿。 因为朱媺娖在紫禁城并不住在后宫中,而是就住在谨身殿。 原来的后宫,几乎沦为了宫女、宦官、御林军的宿舍区。 当然,这些人的宿舍是分隔开的——宫女的在一块,宦官的在一块,朱雀营在一块。 至于御林军其他轮值将士,则是住在宫城之外、皇城之内的军营营房内。 接过电文,朱媺娖就看起来。 电文中,朱慈炯将抵达定王领后的建设工作大概讲了下,主要内容还是关问朱媺娖的身体。 虽然朱媺娖是在他出发前往美洲后才发现怀孕的,却在之前就通过电报告知了朱慈炯这件事。 见弟弟关心自己,朱媺娖自然很开心。之前朱慈炤也发电文关问过,足见她在两位弟弟心中位置很重要。 放下电文后,朱媺娖便道:“回电定王,就说朕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挂心。倒是定王领接近南美,其后偏热,让他注意防病。” 这么简单的内容,倒是不需要秘书来记着,又属于家书,刘珠传达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如今费珍娥、刘珠、连翘都已经嫁了人。 刘珠、连翘嫁的是御林军中级将官——御林军如今升迁机会极少,中级将官又掌兵较少,所以给刘珠、连翘这等朱媺娖信重的女官是颇为合适的。 至于费珍娥,却是在几年前辅助朱媺姕镇守成都时,与密造局一位读书人出身的研究员相恋。确定关系后,她将此事禀告朱媺娖,便得到了朱媺娖赐婚。 费珍娥是否真的喜欢那位并不出彩的密造局研究员,朱媺娖不知道。但这个人选,无疑是很适合做费珍娥这大明皇宫大总管丈夫的。 确实为朱媺娖免去了一些麻烦。 倘若费珍娥要加的是某些大将,或者文臣,这大总管一职她便只能卸任了。 这并非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要在制度上防患于未然。即便朱媺娖不这样做,朝中大臣也会劝说。 好在费珍娥是个很聪明的女子,选了个让与她而言很合适的丈夫。 ··· 时间像长了脚的妖怪,跑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九月份。 这段时间,郝光明哪里也不去,就天天通过手机视频盯着朱媺娖这边。 当然,为了防止手机辐射影响到朱媺娖,手机一般都被放在较远的地方,只是摄像头恰好对着朱媺娖而已。 再安装上一个音响外设,和收音装备、大屏幕,就能让朱媺娖在谨身殿中,随意地跟郝光明视频聊天了。 这一日,朱媺娖正坐在床榻上,听着舒缓的隐约看着书。 这不止是她的喜好,亦是在进行胎教。虽然郝光明和她对胎教的事都半信半疑,但不妨她做这方面的尝试。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较好的天赋呢? 正看着书呢,忽然朱媺娖柳眉微蹙,觉得肚子疼起来。 另一边一直盯着朱媺娖看的郝光明立马察觉异样,忙问:“老婆,你怎么了?” “好像是要生了。”朱媺娖说着就喊道,“来人!” 其实此时连翘以及几个侍奉的宫女就在帷帐外,闻言连翘立即走进来,问:“陛下?” 这时,疼痛感已经让朱媺娖一时难说出话来。 连翘见状没有犹豫,当即对身后宫女道:“快去叫稳婆过来!” 自从朱媺娖怀孕后,大明朝廷就在全国范围内挑选稳婆、妇科大夫、妇产科大夫,通过各种审查后,再进行一层层的挑选,组成了四个接产团队。 在经过傅青主以后世妇产知识为主的训练后,日夜在谨身殿外轮替守候。 所以,连翘发话后,很快今日在谨身殿外轮值的接产团队就进来了。 其核心是一个经验丰富且经过培训的中年稳婆,以及一位南京医院的妇产科女大夫。这位女大夫头发花白,之前也是稳婆,只不过转行成了妇产科大夫。 这边,朱媺娖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了口气,却道:“相公,把视频关了,我不想你看。” 郝光明忙道:“不能关。”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看着不太好,又道:“我可以关掉摄像头。” “好!”朱媺娖咬着牙道。 其实她是想喊疼的,可是大明皇帝的身份,让她生生忍住了。哪怕这些接生人员,出去后并不会传出她今日的表现,她也不希望太过狼狈。 】 可是真的很疼啊。 另一边,郝光明听着朱媺娖强忍着疼痛的声音,以及稳婆鼓气加油的声音,只觉得心好像被仅揪着,随时会破掉一样。 这时,他赫然发现,对于朱媺娖产后能否恢复穿越的能力,已经不是他最在乎的了。 此时他最希望的,就是朱媺娖能顺利生产,活下来! 即便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与朱媺娖在一起,他也希望朱媺娖活下来! 过了会儿,听朱媺娖喘息声稍弱,郝光明便大声喊道:“老婆,坚持住啊!我在这边等着你呢!我们说好的要白头偕老,你是大明皇帝,金口玉言,说话要算话呀!” 朱媺娖此时浑身被汗水湿透,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有点发白。 疼的。 虽然她知道生孩子会很疼,很难受,却没有想到这么疼这么难受。 她甚至生出比死还难受的想法。 哪怕她并没有死过。 可是,郝光明这一番话,让她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力量,继续与疼痛作抗争,努力使劲儿,要把孩子生出来。 “是双胞胎!” 这时那位妇产科女大夫的话,让郝光明的心一沉。 如果是双胞胎的话,就意味着生产更困难,也更加危险。 但郝光明知道,他现在必须给朱媺娖鼓气,决不能让她产生放弃的想法。 产妇若是心里放弃了,那就真的完了。 “老婆,不仅我需要你,大明也需要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一众接产人员虽然心思都在为朱媺娖接生之事上,可听郝光明一次又一次的大声为朱媺娖鼓劲儿,仍不禁心生感慨:陛下可真是找了个好丈夫呀。 很快,时间过去一个多时辰,朱媺娖仍没生出来。 这时替朱媺娖到紫禁城外视察的朱媺姕也闻讯赶了回来。 她原本想进谨身殿内,却被费珍娥拦在了外面。 而此时,朱媺娖也忍不住了,时不时传出了痛喊声。 朱媺姕听到这声音,急得直流眼泪,道:“我要见皇姐!” 费珍娥严肃道:“公主,你现在不能见陛下——陛下如今在生产的重要关头,你进去了帮不上忙,反而可能会影响到接生的人。” 听此,朱媺姕只能焦急地在外面左右来回的转。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生产的是她老婆呢。 就这样,又过去一个小时,殿内终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接着是第二声! 正文 第827章 顺产龙凤,母子平安! 听到两声不同的啼哭,朱媺姕微微一愣,却并没有多么欣喜。因为啼哭声只能确定孩子安全,却不能说明产妇安全。禒 朱媺姕跟郝光明一样,更在乎的是姐姐朱媺娖的安危。 她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一名宫女满脸喜色的出了谨身殿,激动地道:“陛下顺利产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太好了!”朱媺姕激动地跳起来,“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姐姐了吗?” 宫女道:“公主稍待,我进去请示。” 说完走了进去。 谨身殿中。 郝光明正在叮嘱朱媺娖。禒 “老婆,你现在需要修养,可千万别尝试来老宅这边。我这边没有稳婆也没有大夫,你如果突然来了,万一有个好歹,那我可要哭了。” 此时,朱媺娖躺在床上,脸色明显比之前苍白。 可听见这话,她还是不由露出笑容,道:“相公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就过去的。” 这么多年下来,朱媺娖对她穿越两个世界的“神通”早就掌握熟练。 表面上她稍微一想,就能到竹林老宅那边,可并非是脑子里想到竹林老宅就过去了,而是需要她想去,才会过去,是以她意愿为主导的。 虽然生完孩子,她便想立即尝试是否恢复了“神通”。 可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尝试,因此控制住了去竹林老宅那边的念头。禒 “我不多说了,你先休息吧。”郝光明又道。 朱媺娖听了一笑,提醒道:“相公不想看看孩子吗?” “额,我忘了。” 一旁的接产人员和宫女听了这话,不禁为两个宝宝默哀三秒钟。 尤其是稳婆。 她接生过很多次,大多数男主人最在乎的是孩子,也有少数在乎产妇。可像帝君这样,关心妻子到了直接把孩子忘掉的程度,她却是头回见识,不禁暗想:莫非仙界就是这样的风俗? 又或者只是因为帝君太过宠爱陛下?禒 她却不知,郝光明确实是因为太关心朱媺娖,一时忘了孩子。 他对孩子也挺在乎的,尤其朱媺娖生的还是堪称祥瑞的龙凤胎。 接着,刘珠、连翘帮忙摆弄手机摄像头,让郝光明看到了他在大明的两个孩子。 他的第一念头是:好丑。 虽然知道刚出生的小孩不好看,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宝宝的他还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孩会这么丑。 不过即便看着丑,他也隐约有种亲近的感觉,仿佛血缘的牵绊穿越了时空一般。 “行了,让孩子也休息吧。”看了一小会儿,郝光明便道。禒 事实上,他也想休息了。 之前几个小时朱媺娖在生死之间挣扎,他也一直紧揪着心,心神消耗挺大的。 现在看到朱媺娖母子平安,他终于能放心了,可以小睡半个小时。 在郝光明结束了视频后,这边朱媺姕也进来了。 她也是先看望朱媺娖。 “皇姐,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还好。”朱媺娖露出微笑,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随即道:“这里血腥气大,你还是快出去吧。”禒 朱媺姕见朱媺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也放下心来,笑道:“我想先看看侄子、侄女——话说皇姐你也太厉害了,一生就是俩不说,还一男一女。” 说着,朱媺姕就去看侄子、侄女。 虽然也感觉有点丑,可她却没说,只是觉得侄子、侄女挺亲近的。 随后,朱媺姕也被请出了谨身殿。 因为接下来接产团队还有不少是要做呢,比如说给婴儿洗澡,等等。 ··· 在朱媺娖休息的时候,她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的消息也在她授意下,传了出来,以稳定人心。禒 虽说,准确知道她今日产子的只有朝中军务大臣和内阁大臣,可朝中能估摸到她在近期产子的却有很多。 其中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是希望她母子平安的,但也难保没有少数有心怀鬼胎的,想要望风而动,兴风作浪。 早点传出她顺利生产的消息,可比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动乱。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朱媺娖刚顺利生产时。 内阁,不论是袁继咸、解学龙等偏保守的阁臣,还是马士英、张有誉,都在心怀忐忑的等待着。 如果朱媺娖只是普通女子,进行普通的产子,他们或许还不会这么担心,毕竟大明这边能做的准备都做了。 问题是,朱媺娖有“神通”在身,怀的又是另一个世界的帝君之子,产子时究竟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禒 户部尚书张有誉最先忍受不住压抑、紧张的气氛,道:“你们说,陛下产子时会否有异象,又会否有妖魔阻拦?” 听到这话,袁继咸当先斥责道:“外人对帝君情况不清楚,你作为阁臣也不清楚吗?仙界之说本就不是真的,如何有妖魔阻拦陛下产子?” 马士英也对张有誉后半句不吉利的话不满,道:“就算真有妖魔,陛下天命在身,定然有神仙护佑,必能母子平安。” 其余人听了立即都跟着祈祷般地道:“对,陛下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很快,有人快步登楼梯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宦官便本进来,满脸喜色地大呼道:“喜报!陛下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内阁众臣听了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大喜。禒 “太好了!” “漫天神佛保佑,大明历代明君贤臣保佑,我大明昭武皇帝平安产子了!” “龙凤胎?果真是龙凤胎吗?”回过神来,袁继咸等人不禁再次问,生怕听错了。 因为,在他们想来,对大明而言朱媺娖生一个男孩还是相当重要的。 倘若生一个女孩,且今后不再生,大明多半就要出现第二位女皇帝。 而从今日朱媺娖生产的情况看,女子做皇帝,终究不如男子稳当。别的不说,女子要留下子嗣,总要走一趟鬼门关,且生一个走一趟。 不像男子,娶十几个妃子,夜里勤快点,便可以拥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子嗣,本身完全没生命危险。禒 所以,听闻朱媺娖生的是龙凤胎,袁继咸等阁臣是真心喜悦。 在内阁这边收到喜报的同时,军务院那边同样收到了。 李岩、红娘子作为跟朱媺娖从北京一路走来的元从“老臣”,对朱媺娖的安危还是更关心些。 得知朱媺娖平安,都放下心来,满脸欢喜。 正文 第828章 圆圆满满,皇命已至! 七天后。 朱媺娖依旧待在大明。 原本孕妇若是分娩较为顺利的话,第一天在床上休息17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下床了。大多数的话,第二天、第三天可以下床活动个十几分钟左右。 朱媺娖因为生的是双胞胎,说不上多顺利,却也算不上艰难。 再加上她身体一直很健康,因此在分娩后的第二天就能下床活动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828章 圆圆满满,皇命已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828章 圆圆满满,皇命已至! 七天后。 朱媺娖依旧待在大明。 原本孕妇若是分娩较为顺利的话,第一天在床上休息17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下床了。大多数的话,第二天、第三天可以下床活动个十几分钟左右。 朱媺娖因为生的是双胞胎,说不上多顺利,却也算不上艰难。 再加上她身体一直很健康,因此在分娩后的第二天就能下床活动小会儿了。 但在郝光明的劝嘱下,她依旧没有尝试来竹林老宅这边。即便是这个时间延长到了七天,也是如此。 七天一过,朱媺娖又动了心思。 在视频通话中,她道:“相公,让我过来试试吧?” “别。”郝光明赶紧劝道,“这才七天呢,你的身体要完全恢复起码要一个月吧?而且产后多卧床休息,有助于子宫收缩、恢复。 还有,你往来两个时空这种事,谁也不清楚其中道理。现在你身体毕竟还虚弱,万一在过来的时候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其实经历过朱媺娖分娩之事,郝光明已经将朱媺娖的生命安危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宁愿永远无法再跟朱媺娖在一起,也不愿朱媺娖因往来两个时空出现什么意外。 另外,便是他心中忐忑,怕朱媺娖确实无法再过来。 朱媺娖不进行这个尝试,就仿佛一直给他留着个念想。 朱媺娖同样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也一直听着郝光明的劝,没有强行尝试。 今日这么一提,见郝光明劝阻,她便又熄了心思。 同时,成了母亲后,她心中又多了对孩子的牵挂。 她担心自己在往来两个时空中出事,孩子在大明就没了父亲、母亲,成为孤儿。 郝光明见朱媺娖一时沉默,便转换话题道:“孩子满七天了,我们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不是满月才取名字吗?”这方面朱媺娖还真没注意大夏习俗和大明已经有了不同。 在大明,婴儿夭折率还颇高,因此孩子都是满月才取个小名,到满周岁才取大名,甚至有满十岁才取大名的。 郝光明笑着道:“我们这边都是满七天就取小名,满月就给取大名了。” 其实这类风俗,在后世各地方并不完全相同,有的地方还遵从老规矩,也有地方规矩比较新。郝光明所讲,也只是他们这边的习俗而已。 取个小名而已,朱媺娖觉得并无不可,于是笑问:“相公可是已经有想法了?” 过去七天郝光明没什么事,对给孩子取名字的事确实早有想法。 “你顺利产下龙凤胎,人也没事,我们应该知道满足。不如女孩儿就叫圆圆,男孩儿叫满满。圆圆满满,也是一种好寓意。” “圆圆,满满···”朱媺娖念着这两个名字,也觉得不错,当即点头,“那就叫圆圆、满满吧。” 并非是郝光明重视女儿,故意把女儿名字放在前面,而是女儿先出生,实际是龙凤胎中的姐姐。 接着,朱媺娖又道:“相公,虽然不知道俩孩子能否到竹林老宅那边去,但我想,即便他们都只能呆在大明,也可以一个姓郝,一个姓朱。 如果相公不介意的话,我想让满满姓朱,圆圆姓郝,怎么样?” “可以呀。”郝光明笑道,“其实我对这个不太在意,就算两个孩子都姓朱也可以的。” 朱媺娖坚持地摇头,“那么怎么可以?既然是两个孩子,一个姓朱、一个姓郝正合适。” 即便如此,朱媺娖也是有点愧疚的。 只是男孩儿作为大明继承人更合适,会免去不少麻烦,所以她才让满满姓朱。 同时,她心中隐约有个念头。 倘若她能再回到老宅那边,等以后时机何时,她或许可以在大夏国那边怀孕一次,让他们在那边也有个孩子。 这个想法她目前还不敢跟郝光明说,怕郝光明担心。 毕竟她怀孕、分娩一次,已经够“惊险”的了。 她猜到,郝光明多半不愿意再让她冒险一次。 ··· 因为孩子还没有满月,所以目前消息只是在大明军机大臣、内阁大臣以及一些其他中枢重臣之间流传,尚且没有告之天下。 甚至,大明百姓都不知道他们的昭武女皇帝怀孕的事。 或许是因为消息封锁的好,又或许是朱媺娖威望足够高,并没有谁在此期间兴风作浪。 辽阔的大明帝国,各地官府、军队都在如常运转。 云南,陇川州。 几年前,沙定洲之乱平定后,大明朝廷便借着机会在云南进行改土归流工作。 因此曾经的陇川、干崖、南甸三大云南边境宣抚司,如今都成了省下州。 作为大明此番收取缅甸的陆军统帅,杨展已经率领麾下大军驻扎在勐卯(瑞丽)好几个月。 如今,他麾下有大明边防军第三镇、边防军第十九镇,四镇云南卫戍军,以及四川、广西卫戍军各两镇,贵州卫戍军一镇。 总共十一镇大军,近十四万兵马! 昭武九年,九月二十九。 杨展终于等来了朱媺娖以大明皇帝身份下达的收取缅甸的圣旨。 这份圣旨,是朱媺娖在几个月前就让翰林院拟好的,算着时间让人送达云南。 杨展在大营中当着众将的面,接了这份圣旨,然后便召集诸将议事。 “我等在此准备数月之久,仅皇命已至,便不得耽搁。因此本将军决定,后日便发兵南下!” 如今杨展挂征南将军印,算是大明正儿八经的将军,自称本将军是毫无问题的。 帐内,作为陆军副帅的第十九镇总兵杨国栋坐在左边首位,右边首位却是留给了军务院派下来的都监、军务院军政司主事陈潜夫。 然后便是各镇总兵及镇参谋。 之所以没有各镇军政员的位置,是因为军政员主抓军中思想、军纪,并不掺和作战之事。 至于朝廷派陈潜夫来做都监,却是应有之义。毕竟十几万大军在这儿呢,肯定是要有个监督的。 当然,只要不涉及某些原则性问题,陈潜夫也就是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同样不会掺和作战指挥之事。 “张参谋,你先给大家讲讲东吁的军事情况。” “遵命!” 已经在杨展军中累功升迁为朕参谋的张煌言应声起来,走到厅内的一副颇为详细的西南军事地图前。 正文 第829章 东吁军情,兵分两路 “目前东吁王名为莽达,又名平达力,昭武四年继位,已在位五年。 莽达虽然能力平庸,喜好奢靡享受,在位数年便使得东吁国势衰弱。 但此前东吁毕竟经过两三代贤王的励精图治,如今国力还是颇为强大的。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侦查到的情况,东吁常备军约有二十万,当然若算上各地封建主的私兵,则多达五十万。 另外,东吁在战时还会征召各族百姓为兵——经军务院参谋司估算,东吁可以征召民兵五十万至八十万。” 这时,第十九镇镇参谋董志宁道:“也即是说,东吁最多可能发动一百三十万大军?” “不错。”张煌言点头,随即又道:“这只是参谋司的预估,但实际上,受各种原因限制,东吁能调动八十万大军作战就不错了。” 杨国栋出声道:“料敌从宽总是没错的。” 张煌言点了点头,又道:“东吁军的装备也不差——早在一百多年前,东吁王便曾雇佣葡萄牙兵作战。 从那时起,东吁军中便开始装备火绳枪、弗朗机等西洋火器。 据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目前直属于东吁王庭的五万精锐,火绳枪装备率高达五成,军中大小弗朗机炮也颇多,一些重要城池上还安装了红夷大炮。 不过,直属于东吁王庭另外十五万军队,火绳枪装备率大概只有三成,军中火炮也较少。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分军队中有一万精锐象兵,拥有经过训练的战象一百头! 东吁各地封建主也多有养了象兵的,加起来大约有两百多头!” 听到这里,厅中在做的总兵、镇参谋有好几位不禁皱眉。因为他们对象兵只闻其名,尚未在战斗中接触过,缺乏经验,一时难以判断敌我强弱。 这时董志宁道:“战象敏感且畏火,更不用说火器了。所以,东吁军的战象只能当做奇兵使用,不可能拿到正面战场上与我军对抗。 他们若真愚蠢到如此做,我军只需一轮火炮,便可以令其象兵崩溃,反乱其军阵。” 杨展这时笑道:“昔日邓子龙将军曾用纸湖怪物燃火,吓退东吁象兵,今日我们有这么多火炮,又怎么会怕东吁象兵?只需提防其作为奇兵突袭就足够了。” 大明新军中虽然没有象兵编制,但之前西南一些土司却是养有战象的,少则几头,多则十几头,再多就养不起了。 因为战象比战马还要难伺候许多,一头战象至少得配备一百士兵,极为昂贵。 东吁也是如今有钱,才能保留上百头战象。若是换成国家贫弱时,能养几十头就算不错了。 杨展曾见识过云南土司的战象。 冷兵器作战中,战象确实恐怖。因为其不惧弓箭,若是稍微披甲,连刀枪都不惧,唯一弱点就是象鼻、眼睛。可是战斗中,能冒险去伤害战象的鼻子、眼睛的勇士能有多少? 所以,象兵在冷兵器战斗中十分厉害。 可惜时代变了,如今世界强国大多半只脚踏入了热兵器时代,象兵便慢慢退出了战争舞台。 说完象兵,张煌言又道:“至于东吁临时征召的民兵,火器的配备率可能为零。因为东吁本身火器生产能力很低,多依赖进口。 大战一起,我大明西洋水师便将封锁东吁沿海,令其无法获得西洋诸国的火器。 所以,即便东吁能征召八十万民兵,也多是手持冷兵刃,没经过军阵训练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听张煌言说到这里,众将都微微点头,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接着,张煌言开始讲解起东吁境内各区域、各城的情况··· 昭武九年,十月初二。 大明帝国征南将军安宁伯(平定沙定洲之乱后获封)杨展,统帅十四万大军,从陇川州勐卯出发,兵分左右两路。 左路军由其亲自率领,除提标边防军第十三镇外,另有云南卫戍军两镇、四川卫戍军两镇,出天马关,直取孟密。 右路军由杨国栋率领,下辖边防军第十九镇,广西卫戍军两镇、云南卫戍军两镇,出汉龙关,直取木邦。 至于另一镇贵州卫戍军,则负责押运粮草、保护粮道。 实际押运粮草的民夫队伍,是由云南巡抚衙门雇佣地方百姓组成。 木邦,原为大明木邦宣慰司,最早设置于永乐十一年。 从嘉靖年间开始,木邦便因为各种原因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嘉靖年间,大明政治腐败、昏暗,统治木邦的土司罕氏因无法通过大明地方官府获得宣慰司世职(据说是地方官吏勒索未遂),又恰逢东吁崛起,遂叛大明投东吁。 后在万历十年,东吁军入侵云南失败,明军反攻时收复木邦,复置木邦宣慰司。 然而到了万历三十四年,大明官场变得比嘉靖年间还要昏暗。 其时恰逢东吁国阿那毕隆在位,统一缅北,以三十万东吁军进攻木邦。 大明救兵不至,木邦再次失陷。 如今,这里已经在东吁国的统治下接近半个世纪,当地百姓绝大多数都忘记了,此地原为大明所有。故只知东吁王,以及东吁王所封的木邦封建主。 木邦地理位置重要,因此东吁国以王室分支为封建主镇守此地。 此时的木邦城主名古达力,若按昔日大明对缅人的易名之法,该成为莽古力。 莽古力原本很有雄心,在沙定洲之乱时,曾暗中支持沙定洲,并做好了趁火打劫,入侵大明一把的准备。 因为在十年前,即便是他这个缅人,也知道大明日薄西山,将要亡国。 谁没想到,一转眼,大明不仅平定了内乱外环,更是遣劲旅平定了沙定洲之乱。 听到了那一战的消息,莽古力对云南就没了觊觎之心,反倒是忧虑大明重新强大后,会否图取木邦。 他将明国的变化以及在平定沙定洲之乱中表现的军事实力,禀报给了王庭。 可惜继位的新王莽达并不认为明国会图取东吁,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对边境的危险毫不关心。 在这种忧虑中,莽古力得知明军大举来攻,竟然松口气。 他觉得,只要他守住木邦一段时日,应该就能让莽达重视起缅北边境安危了。 心中如此想,他便问发现明军踪迹的斥候,“明军来了多少人?” “约莫六万人。” 六万? 听了这话,莽古力也是心中一惊。 再见下面的将领、官员都露出惊惶之色,他便故作镇定道:“我还以为明军会来十几万呢,没想到才区区六万。 木邦周边多险关、军寨,城池又有四门红夷炮、二十门弗朗机炮,守军一万余。 昔年,我东吁国取木邦时,以十几万大军勐攻,其时明国木邦土司仅八千人,也坚守了三个多月。 如今,我们守一个月肯定没问题的。有一个月的时间,王庭援军必至!” 被莽古力灌了一顿鸡汤,木帮守军上下终于提起心气,为抵御明军积极做起了准备。 正文 第830章 明军至木邦降,兵锋直指阿瓦! 孤城难守的道理莽古力是懂得的,再加上木邦城池并不算大,平日里他便是用六千兵分守周边各险关、要塞,木邦城中实际只有五千多守军。 坚守一个月是给下属们灌的鸡汤,以安人心。他实际心理预期是坚守半个月,只要能守半个月,阿瓦城的援军便能赶来支援。 蒲甘王朝之后,缅甸地区便有三个政治中心,或者说有王城之基的地方,分别是缅北的阿瓦、缅中的蒲甘,缅南的勃固。 临到东吁建国,王都虽然定在缅南的东吁,但当年东吁在莽应里末期大乱,让东吁起死回生的良渊王却是起于阿瓦,故东吁如今常年在阿瓦囤聚着重兵,以震慑缅北诸部封建主。 木帮到阿瓦有五百里左右,且有水路通达,从他派遣信使过去,到阿瓦援兵到来,半个月怎么也该够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了莽古力的预料。 仅一日功夫,北边的险关、要寨便接连告破三处。 次日,一伙东吁溃兵从北面逃了过来,经过辨别后,被放入城里。 为首的是一名中级将领,身上伤不重,却满脸汗水泥污,狼狈至极。 他跪在莽古力面前,哭丧着脸道:“城主,非是我们不死守,实在是明军火器太强。 他们只以数百人来到要塞下,先以数十门红夷大炮轰击,直将寨墙、寨门摧毁,而后就以精兵突入,我等根本无法可守,能逃回来已是万幸啊!” 莽古力听了心中大骇。 他之前从沙定洲的溃兵那里知道明军火器厉害,却没有想到明军竟能一日连下数寨。要知道,那些关寨可都是建立在险要位置上的,易守难攻。 再见木邦城内守军将领听此也都露出骇然神色,他便露出狠色,指着逃回来的中级将领喝道:“满口胡言!我关寨坚固,唯有红衣大炮才可能摧毁,明军突然进军,道路又艰难,如何能运使数十门红夷大炮攻城拔寨? 你等定是因胆小怕死,不敢与明军接战,才不战而溃。 来人,将那些逃兵都拉下去砍了。告知全城将士,再有怯战逃跑者,一律斩首!” 莽古力的亲兵闻声进来,就将那中级将领抓住,拖到外面去。 这人回过神来,疯狂挣扎、大喊,“冤枉!城主,我没有逃跑啊!” 见喊冤无用,这人又愤恨大喊道:“莽古力,你这个不辨是非的混蛋,你肯定抵挡不住明军的,你不得好!” 其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已经被斩首。 随即,其他逃回来的上百溃兵也都被斩。 一时间,城中军民无不肃然,即便心中再害怕与明军作战,也不敢有人言撤退或逃跑了。 当然,私底下打什么心思就另说了。 下午,作为先锋部队的一镇云南卫戍军便先开到了城下,将木邦城三面包围,只留南面放开。 次日,杨国栋率领其余数万明军抵达城外,安营扎寨。 虽然明军还未动手,但东吁军在城头看着外面明军的烈烈军旗,齐整的队伍,以及一门门被推出来,安放到合适位置的光明火炮,都不禁瑟瑟发抖。 一些将领、士兵看向莽古力,因为明军的到来,让莽古力之前的鸡汤(谎言)都被揭破了。 凭险关要寨坚城坚守半个月? 人家明军两日功夫就打到城下了。 明军不可能运使数十门红夷大炮过来? 那城下上百门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芒的炮管又是什么? 莽古力脸色苍白。 瞧见明军肃穆、齐整的队伍,堪称恐怖的火炮装备数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抵挡了。 如今城中只有五千余兵马,即便征召青壮,也不过增加到八千人而已。 这点人,如何跟火器强大的数万明军对抗? ‘要不投降明军试试?如今我也不求富贵,只要能活着就行。’ 莽古力是个怕死的,想到明军破城后自己必死无疑,便再也止不住投降的念头。 他当即招来心腹将领道:“没想到明军如此强大,这城我们怕是守不住呀。 若城破了,我死倒也无所谓,只怕明军破城后悔殃及我等家小和百姓。” 心腹将领听了暗自腹诽,心道:平时你压寨百姓财力、物力供你享乐时,怎么没见你在乎他们的安危呢? 不过他也怕死,刚才还寻思着要不要借莽古力人头一用,到明军那里求取富贵呢。 可背主之人到底名声太坏,怕是降了明军也难得到任用。如今莽古力有投降之意,正好。 “那城主的意思是?”心腹将领试探道。 “唉~”莽古力满脸颓然,“我们降了吧。你派人去跟明军接触,就说我不求别的,只求献城之后明军可以保我性命和家财。” 心腹将领压住心中喜悦,应了声“是”,便去派人办事。 其他守军将领得知莽古力有投降之意后,都露出了鄙视之色。 不是说不可以投降,而是你前脚才杀了从关寨逃回来的一百多人,严令不得言逃,感情不能逃就是为了整个儿投降给明军是吧? 杨国栋见了木邦城来使,得知莽古力要献城投降后,觉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本以为会有一场小战,没想到这莽古力竟然降了,真是令人遗憾。” 镇参谋董志宁听了这话,不禁笑道:“总兵,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最好的结果。” 】 杨国栋也知道这道理。 别的不说,真要攻城,即便再顺利,几轮炮弹总要用的吧?士兵也肯定会出现伤亡。 军务院论统兵大将之功,可不只是看你取了多少城池、地盘,也是要看你用了多少钱粮、伤亡了多少将士的。 所以,能直接让一个城池投降,对领兵大将来讲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这得城之功,仍会算在他头上。 真正遗憾的是中低级将领以及众多等着立功的将士们。 不过,杨国栋决定接受莽古力的投降,纪律严明的明军将士们便按照接收降城的流程来处理了。 对于莽古力活命和保留财产的请求,杨国栋也答应了。但其作为东吁的木邦封建主,肯定要被解除绝大部分兵力,至多能留几十个人当护院。 至于是否会封莽古力一个什么官,那就不是杨国栋能决定的了,须得由朝廷处理。 在木邦修整一日,杨国栋便率领右路军沿着阿瓦河继续南下,一路拔寨夺城,兵锋直至阿瓦! 另一边,出天马关,沿瑞丽江顺流而下的左路军,进展同样顺利。 不同的是,孟密这边的东吁封建主认不清形势,没有主动投降,最终被杨展率领的数万明军一击破城,身死家灭。 瑞丽江乃大金沙江支流,因此杨展取了孟密,便率领大军继续沿江而下,兵锋亦是直指阿瓦! 正文 第831章 先攻一路?象兵突袭? 阿瓦在后世称为曼德勒、瓦城,是阿瓦王国时期的国都,亦是如今东吁王国北方重镇,缅北地区的政治、军事、商贸中心,繁荣富庶。 其地处大金沙江与阿瓦河交汇之处,周遭为盆地平原地形,故而又是缅北粮仓,于东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历代东吁国王皆以亲近宗室或王子镇守此处。 如今镇守阿瓦的便是莽达庶长子,莽哲。 莽哲刚二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同样素有雄心壮志,能力也不错。即便是庶出,母族地位低微,仍被莽达信任,委任为阿瓦城主,缅北总督。 他最早是通过莽古力派来的求援信使,得知明军进入缅北之事。接着孟密城同样遣使来求援,印证了此事。 他将两边送来的消息一合计,得知明军有十几万,便知道木邦、孟密等地难以守住了。 对他而言,木邦、孟密等地的丢失并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击败明军,那便是大功一件。 阿瓦城昔日的阿瓦王宫,如今的缅北总督府内,莽哲召集下属议论此事。 莽哲的头号心腹谋臣麦隆安道:“总督阁下,十几万明军南下固然惊人,但明军统帅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兵分两路。 其一路不过六七万兵,而阿瓦则囤聚着十万重兵,再紧急征召周边诸城贵人的私兵,至少可聚兵十五万! 明军纵然善战,可我们以十五万兵攻其一路,兵力倍之,又比明军更熟悉地形,哪有不胜的道理?” 莽哲手下头号将领觉吞则建言道:“两路明军必然都是沿江河顺流而下,我们可以寻合适位置,先以象兵奇袭,乱其阵脚,在以大军围杀,必能大败明军! 再携大胜之威,击败另一路明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介时,我们说不定可以顺势攻入明国境内。 总督阁下,这几年明人之富裕可是各国都知道的事,连西洋人都称赞明国的货物精美好用。 我东吁贵人也以拥有一套明国的上等瓷器或是玻璃器为荣。 我们如果可以攻入云南,必然可以大发其财,甚至为我东吁开疆扩土!” 这个觉吞显然是个好战的,而且想得还特别远,特别美。 莽哲听了双眼直冒光。 他想的则是,他若能击败这十几万大军,乃至向北开疆扩土,即便他是庶长子,待父王死后,说不定也能以缅北总督之势继承王位! 于是他看向麦隆安,问:“先生认为我们应该先攻哪一路明军?” 麦隆安道:“从阿瓦河下来的右路明军——从木邦走阿瓦河到这里,要比从孟密走大金沙江到这里近得多。 如此,我们先击败右路明军,左路明军必然还没抵达阿瓦,我们正好可以故技重施,再伏击明军一次!” “好!”莽哲一拍膝盖,圆脸兴奋得发红,“就这么办了!” ··· 两日后。 阿瓦河沿岸,皎梅城附近。 明军正在沿着阿瓦河顺利行进。 部分辎重装在船上,将士们则是在阿瓦河两岸列队而行,斥候则散出五里之外。 明军的谨慎,以及明军斥候的精锐,让东吁军发现想要做到真正的奇袭很难。 于是索性选择了皎梅城附近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带,先以数十头战象及数千象兵突袭左岸明军队伍。 战象被驱使着奔跑起来,速度还是相当快的。而且象鸣声阵阵,大地则仿佛万马奔腾般颤抖,声势还是相当骇人的。 一般的军队,若是没跟战象打过,头一次遇见,很容易被这般惊天动地的声势惊吓到,乃至直接崩溃。 莽哲知道明国是没有象兵的,如今以象兵为先锋奔袭,未免没有让明军阵列直接崩溃的打算。 为了看这一场好戏,他特意在高坡地上,坐在战象背上的椅子上,拿着一根千里镜眺望。 一旁有位靠拍马屁幸进的下属,抓住机会提前奶起来。 “总督阁下,象兵威势如此惊人,明军见了竟然一动不动,怕是都吓傻了,此战我军必然大胜!” 老远用肉眼看去,象兵奔袭时,明军确实是突然停了下来,仿佛一动不动。 可莽哲却通过千里镜看到,明军虽然突然停下,可队伍齐整,没有丝毫混乱的样子。并且明军将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型,推出一门门火炮布置起来。 “这怎么可能?” 莽哲对明军突然遭遇象兵时的澹定感到不解。 他却不知,明军如此澹定是有原因的。 一则,明军早就探知东吁军在皎梅城附近埋伏了重兵,其中更有一支象兵。 二则,明军在云南边境备战数个月,杨展早就考虑到了象兵突袭对将士们造成的心理冲击。所以,这数个月中,他曾整条十几头土司拥有的战象对将士们进行适应性训练。 明军将士如今本就素质相当高,再经过直面战象冲击的适应性训练,自然能做到泰山崩而面色不改。 眼见战象冲入光明火炮射程内,明军炮兵将领挥舞旗帜,高喊道:“开炮!” 顿时,上百门光明火炮一起发出了怒吼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战象的嘶鸣声。 轰轰轰··· 一发发开花弹落下,哪怕真正伤害到的战象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头,可剩余几十头战象却都被惊到了。 其实如今东吁的象兵也有做对枪炮的适应性训练,但效果并不好——如果战象能适应战火纷飞的热兵器战场,后世就不会退出战争舞台了。 更别说,明军光明火炮开花弹的声势、威力都远超红夷大炮所发生实弹。 东吁军虽然也从西洋人那里购买有开花弹,可声势、威力跟明军的开花弹根本不能比。 几十头战象惊狂乱奔,顿时让周边的象兵成片被践踏、撞击,顷刻间便死相枕藉。 而且战象还比较聪明,知道炮弹是从前方打来的,虽然惊慌,绝大多数都往回冲,反冲击了到了后面的东吁军。 幸亏东吁军早有准备,列成了多个较为分散的小型军阵,不然这一下就该全军崩溃了。 惊狂的战象没有反冲垮东吁军,但杨国栋却不准备放过这个绝佳的战机。 他此时亦在高出,用双筒望远镜扫视着整个战场的情形。 见状当即下令道:“令左岸各部全军出击,击垮东吁军!” “遵命!” 随着杨国栋的军令下达,明军出击的号角声响起—— “呜——” “杀呀!” 从接受木邦投降开始,右路明军南下过来虽然得到好几座城池,可将士们却没捞到一次像样的战斗。 阿瓦河沿岸的城池不是直接投降,便是一击即溃,很多将士连跟敌人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战斗就结束了,捞不到战功,好不遗憾。 如今,放眼望去,前方的丘陵间东吁军旗帜如林,怕是有十好几万人,想来应该是经打的。 这对许多将士来讲,意味着终于可以捞到战功。 因此明军将士各个战意昂扬,犹如蛟龙出海,勐虎下山! 正文 第832章 兵败如山倒,大明故土复! 皎梅城附近这一场大战,东吁军近十五万,明军六万,加起来超过二十万。 若是算上双方的民夫,则超过三十万! 如此众多的军队,作为东吁缅北总督,实际是大王子的莽哲并没有指挥超十万军队的经验。他所做的,便是将军队分成万人的十几部,交给下面的将领去指挥。 另一边,杨国栋却是在成都军事学院进修过的,指挥一万多人的军队那是如臂使指。其指挥数万人军队的经验虽少,却也在能力范围之内。 不过真论起来,大明与东吁两边的主将指挥数万人的能力应该相差不太大。 可是,从万人指挥将领往下去,尤其是中低级将官的素质,双方差距就很大了。 因为明军的中低级将官,也都识字,在军中进行过专业培训。其中少数优秀者,更是到军事学院进修过。 至于普通将士的战斗素养,明军更是远超东吁军。 再加上明军盔甲、火器乃至冷兵刃质量也都远超东吁军。 纵然东吁军两三倍于明军,在双方交战后,还是很快落在下风,接着便被明军压着打。 只见明军以营主要作战单位,分别突袭东吁军布置在战场各处的一个个万人大阵。 先是以光明火炮一顿轰击,再以步兵突进,虎蹲炮一顿勐轰。 这个时候,东吁军的万人军阵基本已经崩溃。等明军刀牌手、火枪兵突到阵前,东吁军顿时便整个军阵溃逃··· 】 莽哲依旧坐在象背的椅子上,用千里镜眺望着战场,却面色惨白。 此刻他脑海中冒出了明人的一句话:兵败如山倒! 可是,他真的无法接受,十五万大军竟然和明军接战不过两刻钟,就成片的溃败,并迅速变成全军大溃败。 明军都没有动用全部兵力——其在河流右岸,仍有一两万军队没动。 也即是说,四万明军便击溃了他们十五万东吁军! “总督阁下,我们得赶紧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这是,身边那个惯会拍马屁的幸进下属劝道。 莽哲虽然没有“毒奶”的概念,却也想起之前这人说此战必胜,此时便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于是道:“我们是得撤,但必须得有人断后。古尼尔,你往日总说对我多么忠心,只是一直没得到表现的机会。 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本总督命你领一万人断后,无论如何也要挡住明军两刻钟!” “总督?!”古尼尔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领到这么一个送死的任务。 可他没法拒绝。 别看现在东吁军兵败如山倒,可莽哲身边还有上万亲军,皆是精锐,要拿下他一个没有根基的幸进之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见莽哲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古尼尔只能苦笑着领命。 不过,当古尼尔获得那一部万人军队的指挥权后,却是与实权将领一合计,直接在战场上整部投降了明军。 这让更多溃逃的东吁军被杀或被俘,便连护卫莽哲的亲军,都一度被明军斥候队伍黏上,死伤不少。 莽哲逃到阿瓦城后,收拢溃兵,发现十五万大军逃回阿瓦的尚且不到四万。 再加上他在皎梅城附近一战中已经被明军打得胆寒,此时便没有丝毫信心守住阿瓦城。 于是回到阿瓦城的第二日,莽哲便简单地收拾了下财物,带着上万亲军离开阿瓦城南逃。 至于说逃回去会否被国王莽达降罪,他已经顾不得了。 何况,他已经看出来,明军此番来势汹汹,所图绝对不小,东吁国能否存在估计都是个问题。 若东吁国没了,莽达这过往怎么处罚他? 因此,他没有逃往国都东吁城,而是逃往别处··· 当杨国栋率领右路军赶到阿瓦城下时,发现城门大开,城中各族贵人、民众正仓惶出逃。 董志宁见状哈哈大笑道:“看来总兵又要兵不血刃地收取一座城池了,还是缅北重城。” 杨国栋也露出笑容来。 他虽然想到,东吁军大溃败之后,阿瓦城守军便不会那么多。却没想到,阿瓦竟然连主人都没了,城门大开,等着他接收。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他当即下令道:“传我将令,封锁城门,接手城防,再派人巡视城中,缉拿趁火打劫、为非作歹者,维护城中秩序!” “遵命!” 这世间事往往就是这般离奇——明军的到来使得阿瓦原来的主人跑路,城池变得混乱,偏偏又是明军来恢复这座城池的秩序。 就像昔日大明甲申国难后,李自成离京,使得京城一片混乱,多尔衮领兵前来,做的第一时间是就是恢复城池秩序一样。 当然,后来满清八旗贵族跑马圈地,将城中百姓驱赶出自己的家,好让旗人入住,做的就很难看了,很不得人心。 明军入主阿瓦后并没有这么做。 一则,城中军营足够明军宿营;二则,在正规作战中,大明新军向来不扰民(在海外作战,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时除外)。 所以,那些原本因为无处可去,而留在城中没第一时间走的阿瓦城百姓,赫然发现,想象中敌人入侵后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发生。 东吁内部并不太平,各族封建主之间常有战争。若一城、一族被另一方攻灭,胜利者对失败者进行抢掠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明军没有,这让阿瓦城的百姓意外之余,又感到惊喜。 很快,明军就张贴了告示,并让人用缅族语言进行宣告。 许多百姓这才明白,原来阿瓦此前竟然是大明的疆土,是大明的缅中宣慰司! 大明此番是为恢复故土而来,城中百姓亦是大明之百姓,生命及合法财产将受到保护,因此无需慌乱,照常生活即可。 很多百姓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合法财产”,可得知大明视他们为本国百姓,给予他们生命一定保证,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因此,当几日后,杨展率领左路军来到阿瓦城与杨国栋汇合时,阿瓦城不仅恢复了秩序,便连市面也初步恢复,只不过不如往日繁华而已。 杨展了解杨国栋的右路军遭遇后,不禁感叹道:“瑞宇(杨国栋字)真是一元福将啊,一路所遇之城竟然大多不战而降,不像本将军,这一路遇到的尽是不开眼之辈,没有几个识趣投降的。 还有那莽哲,竟然认为你们右路军好欺负,妄想以十五万重兵吞下你部,却不想直接崩了满口好牙,竟然连这阿瓦城都丢给你了。” 杨国栋听得笑容满面。 他的右路军能取得如此战绩,确实有一定运气成分。 他也不怕杨展嫉妒,因为杨展是主帅,他的功劳亦是杨展的功劳。 笑过后,他问:“将军,接下来我们如何进军?” 杨展也露出笑容,道:“当然是继续南下,取缅中重镇蒲甘城了。” 正文 第833章 是钻丛林打游击?还是做大明一贵人? 昭武九年,十月十一日,明军兵不血刃地收取了阿瓦城。 十月二十日,十几万明军来到缅中重镇蒲甘城下。蒲甘城主,不战而降。 此时,十几万明军南下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国都东吁,王庭上下一片震惊。 东吁城,王宫中。 莽达坐在纯金王位上,又急又怒。 “莽哲这个畜崽子,他竟然将阿瓦直接丢给了明军?真是枉我那么信重他!” 莽达是个皮肤略显白净的胖子,五官精致,原本大约是长相不错的,可惜太胖了。 深秋时节,缅甸依旧比较热,此时莽达便不停地冒汗,哪怕旁边有两个侍女用大蒲扇给他不停的扇风也不行,他自己也在用手帕不停地擦着汗。 下方,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二王子,也是莽达嫡子的莽白趁机道:“父王,听说莽哲逃去了掸邦,儿子请领三万兵马讨伐他!必将他绑回来,交给父王治罪!” 莽达虽然能力平庸,却不傻,听了这话不禁破口大骂道:“愚蠢!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领兵去打你大哥?不知道明人有一句话,叫做‘兄弟隙于墙,外御欺辱’吗? 现在,我们应该和你大哥团结起来,一起抵御明军!” 说完,便嘱咐一位心腹近臣,去掸邦联络莽哲,表示原谅他的过失,只要他愿意领兵回来一起抵御明军。 莽达没有注意到,下面的莽白神色一片阴鸷。 事实上,莽白向莽达讨取三万人的兵权是有目的的——他也看出此番明军来势汹汹,对接下来东吁能否挡住明军并无什么信心,这才希望提前获取兵权,起码做到自保。 最不济,关键时候也能以三万兵马投降明军,以换取富贵。 另外,他虽然是嫡子,拥有王位继承权。可在他看来,莽达总是偏爱大哥莽哲——莽哲母亲原来不过是个下贱宫女,可莽达却委任莽哲为缅北总督,坐镇阿瓦,拥兵十万。 这要是他将来继位了,莽哲反对,他的王位岂能坐得稳。 所以,在莽白眼中,父亲莽达不仅偏爱庶子,还很愚蠢。 这样愚蠢的父亲,这么可能率领王国剩下的军队挡得住明军? 莽达并没有注意到亲儿子的神色,他派人去联络莽哲后,又与几位王庭重臣讨论起如何抵御明军来。 东吁左丞相曼古图道:“阿瓦既被明军拿下,恐怕蒲甘也难保。如此,我们大约只能在马圭、彬文那一线阻击明军了,否则国都便要直面明军兵锋。” 右丞相刹喆则道:“陛下,明军有十几万精锐,来势汹汹,我们还需做好更多准备。 或许该一面派出大将到马圭、彬文那一带布置防线,抵御明军,一面迁都勃固。 另外还需派人去沙廉联络英国人、荷兰人,出钱雇佣他们帮助我们抵挡明军。” 沙廉在后世仰光的河对岸,算是如今东吁国的对外开放的口岸城市。 早先被葡萄牙人“租赁”,后来葡萄牙人在莽应里时期见东吁内乱,不仅直接占据了沙廉,更是联络西边的阿拉干王国入侵,妄图瓜分东吁,但因为良渊王(莽应龙幼子)的出现阴谋未能得逞。 良渊王之后,阿那毕隆继位,再次统一缅甸,并驱逐葡萄牙人,收复了沙廉。 不过东吁和西洋的交流并未中断,在阿那毕隆、他隆时期,英国、荷兰的东印度公司相继在东吁沙廉设立分公司。 在他隆王时期,英国人、荷兰人与东吁关系都还算不错。 这便是右丞相刹喆说雇佣两国军队抵御明军的缘故。 莽达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忙不迭点头道:“右丞说得对,是得雇佣英国人、荷兰人帮我们抵挡明军。 前线传来的战报说明军枪炮众多,火力极勐,恰好英国人、荷兰人也多用火器,定然可以帮我们挡住明军。” 莽达才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喊声。 “报——” “勃固紧急战报,明军水师从莫塔马海湾登陆,勃固告急!” 话声未落,宫城守将便满脸凝重地拿着一封求援信报进了殿内。 “什么?!” 莽达及殿内一众东吁王庭的重臣听了都不禁满脸震惊。 此前,他们虽然也听闻大明水师纵横南洋,先败荷兰人,又夺取了西班牙人占据的大吕宋群岛。 可那毕竟是在南洋,而东吁王国南部沿海的莫塔马海湾却是属于印度洋这边。 所以,对于明军水师从南部沿海登陆,东吁君臣都很意外。 随即莽达就脸色一白,仿佛失去主心骨般颓然的瘫坐在黄金王座上,口中喃喃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勃固据此数百里,消息传来再快也得好几日的功夫,此时怕是明军都已经占据了勃固城。 而且明军南北夹击,这···这是要灭我东吁啊!” 曼古图、刹喆同样脸色苍白,彼此对视了眼,发现对方都是满脸的无能为力。 大明实在太强了,这一招南北夹击也实在太狠,一下就打得东吁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这时开始担忧,若大明灭了东吁,他们作为东吁的左右丞相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又是否能保住家族富贵。 随即,曼古图心中一动,提议道:“陛下,为今之计,或许可以先遣使向明军求和。” 按理讲,他们应该遣使向大明朝廷求和,可南京距离东吁万里之遥,根本来不及,所以只能先跟进入东吁国内的明军求和。 莽达经此提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对对对,我们可以先遣使跟明军求和。就说,我东吁愿为大明藩属,称臣纳贡。” 曼古图听了苦笑,道:“陛下,明军南北夹击,一副欲全取我东吁之地的架势,恐怕仅是称臣纳贡难以令大明满足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 曼古图沉默了。 因为有些话,他这个做臣子的开不了口,更不可能替莽达决定。 倒是刹喆没那么多讲究,接着他的话道:“陛下若有心对抗明军,现在便集结全国之力,与明军对抗到底,大不了率领臣民退入丛林之中,等到明年人气酷热时再反攻。 若陛下无心抵抗,担忧身死国灭,便可以提前遣使,向明国表达归顺之意,或许可以成为明国一闲散贵族。” “这···”莽达哭丧着脸,“这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决定呀?” 他肯定是怕死的,也成不了钻丛林的苦。 可让他就这么将祖上传下的国家献给大明,他又不甘。于是,哪怕南北两线军情已经万分紧急,事情也一时僵在了这儿。 此时,莽达没注意到的是,他儿子莽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 大明南京,紫禁城谨身殿。 作为大明皇帝的朱媺娖并未关注缅甸方面的战事。 但此时她的心情却十分忐忑,因为她将要准备尝试回竹林老宅了。 正文 第834章 往来尝试,东吁事变! 原本产后一个月,朱媺娖就想尝试回竹林老宅的。但在郝光明的坚持下,她又多休息了一个多星期,身体养的感觉比以前都健康,这才得到郝光明的同意。 不过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也忐忑起来。 “相公,我要来了。” “嗯,来吧。” 另一边的郝光明却是忐忑了十个多月,终于是对此事做好了准备。 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如何,试一试就知道了。大不了以后做一对精神夫妻——经历过朱媺娖生产之事,郝光明已经不那么贪心了。 朱媺娖深吸了口气,要开始尝试。 一旁的朱媺姕虽然满脸紧张,但还是握起粉拳,道:“皇姐加油!” 她在这里,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虽然几人都不知道可能出现什么万一。 朱媺娖没有再犹疑,心思一动,确定去竹林老宅那边。 下一刹那,她便觉得眼前一黑,一晃神,世界再次恢复,便身处于竹林老宅一楼客厅中,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接着,一旁等着的郝光明就热泪盈眶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颤声道:“老婆,你能回来!” 朱媺娖也不禁激动、高兴得直流眼泪,“对,我能回来!” 朱媺姕也来到了这边,瞧见两人相拥的一幕,也不禁高兴。 同时正年少的她对爱情也终于产生了某种向往,并在心中暗问:我的良人在哪里? 朱媺娖发现郝光明将她抱得也来越紧,又见朱媺姕也来了,她忙拍了拍郝光明后背,道:“媺姕也来了,注意点形象。” 郝光明放开了双臂,赶紧抹干了眼泪,道:“今天我给老婆你做大餐!” 今日,郝光明做好了庆祝准备,买来了各种食材。 如今朱媺娖确实回来了,他便准备表现下厨艺。 朱媺娖却道:“别急,我还没试过再回去大明呢。而且,我还想带孩子试一试。” 郝光明道:“孩子还小,带他们试会不会有危险?” 朱媺娖略一沉默,随即道:“相公说得对,还是不试了。等他们长大,知道这件事,若也有这般能力,自然就能过来。” 郝光明点点头,道:“其实他们大概率是没有往来两个时空的能力的,否则为何你怀着他们时无法过来呢? 其实你不必对这件事介怀,我对小孩子并没有那么喜欢。再说了,以后我可以通过手机视频跟他们相处嘛。” 郝光明说谎了。 他已经三十四岁,其实还挺想有个自己孩子的,像正常家庭那样,过年带着老婆孩子去走亲戚,又或者一起去旅游。 不过他觉得人不能贪心,朱媺娖给他的美好已经很多了。 何况,现在孩子也有了,只不过多半只能待在大明而已。 拥有两个大明时空的孩子,也算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朱媺娖接着尝试回到大明那边,发现可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晚上,郝光明、朱媺娖、朱媺姕三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顿大餐。 两人的孩子在大明这边则由各自的乳母带着,开心的吃着奶,丝毫不知道,爸妈把两个小可爱撇在了大明这边。 夜里朱媺娖自然也是竹林老宅这边歇息,夫妻夜话,互诉衷肠。 半个月后,时间进入昭武九年十一月份。 朱媺娖正在武英殿处理奏章,收到了征南将军、安宁伯杨展发来的电报。 “东吁国王莽达请求归顺我大明?” 朱媺娖看了电报内容后略有点意外。 在过去半个月中,东吁国面对大明的南北夹击,没能做出任何有力的反应。 首先,他们没能迁都南部沿海的勃固,因为勃固已经被大明西洋水师为主的军队攻克了。 其次,他们也没能雇佣到英国、荷兰的人来助战——东吁相对较为封闭,不知道大明的厉害,可荷兰人却是清楚的,英国人虽没跟大明水师交战过,却也有所耳闻。 何况如今大明南北夹击东吁国,动用了几十万大军,志在必得。英国、荷兰在东吁的军队加起来都没超过三千,如何跟明军对抗? 参与进去不是送死么? 更重要的是,如今英国、荷兰都靠着跟大明贸易赚钱,岂敢得罪大明? 所以,东吁国王莽达犹豫不决了半个月,最终迎来了大明南北大军十几万(有些兵马驻守攻取的城池了)兵临城下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莽达发现他已经别无选择。 让他像昔日大明崇祯皇帝学习,用一根麻绳吊死在树上,他是不愿意的。 他才四十几岁,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光阴去享受富贵,又哪里舍得死? 于是,最终他采取了左丞相曼古图的建议,请归顺大明,只求做大明一富贵闲人。 东吁也算是西南大国,其请求归顺是一件大事,朱媺娖虽可一言而决,可到底不太好,于是召集军机大臣商议。 袁继咸听了喜道:“陛下,这是好事,臣以为可以答应。另外,最好封莽氏一虚爵,好安抚东吁人心。 不仅莽氏统治东吁一百多年,而缅族更是西南大族,关系盘根错节。莽氏若为我大明贵族,可安抚东吁各族人心。” 李岩则道:“陛下,东吁其他大族,如掸族、孟族、克钦等,若有主动归附者,也不方便赐下虚爵。 如此,即可令其他几族尽快归心,也可以令他们相互牵制。” 黄道周则道:“笼络昔日各族封建主是一方面,但不可太过,还需以教化平民百姓为主。 故臣以为,东吁设置省府后,当以兴办教育为第一位,让东吁各族孩子乃至年轻人学习汉语、汉字以及大明主流文化。” 朱媺娖听了笑道:“如何治理东吁,这是东吁战事结束后才去讨论的事,石斋先生莫要偏离会议主题了。” 黄道周主持的礼部目前主要就负责搞教育,此时不过是“职业病”犯了而已,闻言不禁尴尬地应了声“是”。 会议之后,朱媺娖便准备让电讯组发报给杨展,同意莽达带领东吁国归顺的请求。 不过,她这边电报还没发出去,杨展那边却是又传来一封电报。 “东吁王子莽白挟持其父王莽达,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大明军队?” 朱媺娖看了颇为意外。 然后便下意识地对莽白这种大逆不道且不孝的行为感到不满。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听她说了事情,则道:“莽白这个人可不是好东西——当年永历帝逃到缅甸去,就是他派人袭击了永历君臣,俘虏永历,将其交给吴三桂的。” 了解到这件事,朱媺娖对莽白感观更差了。 于是让电讯处发文给杨展—— 东吁国王莽达既已遣使请求归顺我大明,那便是大明臣子,何须其子莽白行不孝忤逆之举来开门迎接我大明军队? 且我大明向来推行孝道,若认可莽白之举,置“孝道”于何地? 第一更。 正文 第835章 设省缅甸,女帝之心 东吁。 虽然城池已经被明军接管,可城中秩序却比往日还要良好。无论是喜欢欺男霸女的贵族子弟,还是欺负平民的地痞流氓,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各商铺却在明军的勒令下正常开门营业,还不准囤积居奇,更不准胡乱涨价。 因此,除了那些担心自身富贵在大明统治下消散的贵人们,普通的平民反而觉得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些。 明军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恐怖,相反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军队。 这个好并非指明军战斗力强,而是明军从不欺负平民、良善,连买东西都正常给钱。甚至,明军的到来还让一些小商贩生意好做起来。 作为东吁王子,莽白对明军接掌城池后的这些变化并不知晓。 因为在他挟持父王莽达开门献城之后,就和莽达被明军软禁在各自的宫殿中,不得外出,不得与外人沟通。 用明军将领的话说,他献城的事太过重要,须得听从大明朝廷的决定,所以朝廷旨意到达前,他们只能被软禁。 莽白并不担心。 因为他觉得自己献城是有功的,大明皇帝总不会薄待有功之人吧? 他知道莽达已经遣使向明军请求归顺,可那毕竟是有一定条件的。他直接献城,不是让大明省了许多事? 大明京城距离东吁万里之遥,莽白应做好了在宫殿中被软禁个一年半载的准备,却不想,没几日大明的征南将军、安宁伯杨展就将他叫去了军营。 因为杨展接掌东吁城后,并没有住在王宫中,而是领着提标镇住在城内院东吁国近卫军营房中。 来到地方,莽白发现他的父王莽达也在,这样莽白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暗想:莫非大明朝廷宽宏地连他父王一起赏赐? 莽达见了莽白则十分激动、气愤。 “你这个畜牲,我打死你!” 莽达口中说着要打死莽白,可人却没动。倒不是他心软,不舍得打,而是厅内都是明军,他不敢下手。 另外,他也没信心打过二十来岁、正年轻力壮的莽白。 接着,莽达又用缅语对莽白一顿臭骂。 没骂完,杨展就带着都监陈潜夫过来了,莽达立马识趣地闭嘴。 如今东吁城中有许多事等着两人处理,所以两人没跟莽氏父子拐弯抹角。 陈潜夫直接拿出了电文,宣读道:“今东吁国王莽达,顺应天命,领东吁国上下归顺于我大明,实乃善举,故加封为东吁伯。 莽达既归顺,其子莽白却行忤逆之举,实于孝道相违。故罚其流放瀛洲东炎卫,永世不得召回!” 陈潜夫一边念,旁边还有个通译用缅语一边翻译。 莽达听完,激动的朝北边跪下,满脸通红地大呼:“大明皇帝陛下圣明!” 莽白则脸色苍白,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倒下来,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莽达回过神来,对失魂落魄的儿子没有丝毫同情——王室本就少亲情,更别说这个儿子竟然还挟持他换取富贵了。 他看着莽白道:“你这个畜牲,真是又蠢又坏。想要富贵,等我获得大明皇帝封赏,以后去世了,还不都是你的?竟然想要直接越过你老子我,现在落得流放海外的下场也是该!” 杨展、陈潜夫对莽白同样厌恶,没有丝毫同情。宣读完朝廷电令,就让人将其拉下去了。 既然朝廷已经对莽白做出处置,那么都不需要送他去大明,直接从东吁南部沿海港口,让西洋水师的船顺带将其交给南洋水师,再由南洋水师顺带将其送到东炎卫(炎州南部)去就行了。 ··· 昭武十年,春。 大明以二十几万大军,南北夹击,令中南半岛上的诸国皆大为震怖。 于是,在昭武九年十二月的时候,便纷纷遣使来大明觐见昭武女皇帝。 如南掌、越南郑氏、越南阮氏、暹罗、若开(阿拉干)等国家。昔日不是藩属国的,请求成为藩属国;已经是藩属国的,则希望恢复每年一进贡的“惯例”,并大明上次的藩属金印。 不过即便是离大明最近的越南使者,想要到南京去,走海路也需要好几个月。 而在昭武十年春节之后,大明朝廷就已经昭告天下,设昔日东吁国为缅甸省。 这个省的名字对于大明来讲是理所当然的,并非像后世人看着那么不和谐。 因为后世的“缅甸”译名,其实就是根据元朝“缅中行省”、“缅中宣慰司”,以及大明的“缅甸宣慰司”,得来的。 如今大明设置缅甸省,也算是恢复大明失地的昔日名称。 当然,实际上大明之前最强盛时,也只不过在缅北设置了诸宣慰司而已,统治并未触及缅南——那时的勃固王国只是大明藩属国。 但后来勃固国为东吁国所灭,大明顺带帮藩属国收复失地,将其纳入大明宽阔温暖的怀抱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说整个东吁设为一省会不会太大? 不会。 因为东吁国土面积实际要比后世缅甸小不少,加上东吁国西边的若开国,以及马来半岛上如今为暹罗占据的区域,才是后世的缅甸版图。 所以,大明缅甸省也就跟云南差不多大小,甚至还小点。 缅甸省治则是定在了阿瓦,因为阿瓦的水路交通实际要比东吁更好。 当然城池肯定改名了,改成了符合大明名称习惯的瓦城。 至于大明缅甸的第一任巡抚,则由朱媺娖在内阁推选出的几个人中任命,最终选定了在云南为官多年、政绩良好且拥有军事经验的现任云南左布政使(相当于副巡抚)杨畏知。 这一日,郝光明发现朱媺娖回来后,依旧在二楼厅中看着西南的大地图出神,不禁笑道:“怎么,想要直接将西南这几个国家都给吞了?” 朱媺娖回头,面露嗔怪之色,“相公是我肚里的蛔虫么?竟然将我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郝光明哈哈笑道,“你这么看着大西南的地图,在想什么,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只见在大西南的云南、广西之下,东边如今有越南、南掌、暹罗、真腊四个国家,缅甸省西边的南方则有个小国若开,北方则与莫卧儿的东部诸邦国为那加山脉所阻隔。 所以,郝光明一看就知道,朱媺娖是想将越南、南掌、暹罗、真腊都给吞了。 “相公觉得大明该这么让这四个国家归顺?” 听朱媺娖问,郝光明走过来,看着地图道:“这四个国家中真腊不算什么,如今的真腊认暹罗为宗主国,可又与阮氏联姻,实际成为暹罗、越南阮氏角逐的舞台,已经失去了自主权。 至于越南,以前就是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司,大明出兵收取,名正言顺。 倒是南掌、暹罗,昔日为大明藩属国,如今国势也正强盛,不太好搞定。” 第二更。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正文 第836章 叶尔羌归顺,西域失复得! 朱媺娖虽然想将南掌、暹罗、越南、真腊一一吞了,却也知道这事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至少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实现。 何况正如郝光明所说,这四国中的暹罗、南掌国势正强。 大明若强行将其纳入怀抱,即便成功,过程也不会那么美,说不得便会让不少将士身陨南疆。 所以,朱媺娖一番思虑之后,还是决定收取越南后,利用经济、文化方面的实力影响这两国,待其国势衰落,与大明的关系也更紧密了,再让其归顺。 至于出兵收取越南,朱媺娖准备稍缓一年,待明年再行动。 毕竟昭武九年西南才动用二十几万大军收取了缅甸,若今年再动用一二十万大军,对西南经济肯定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这是朱媺娖所不愿意看到的。 反正她还年轻,时间一大把,不急。 ··· 朱媺娖以为她不动兵,大明的版图就不会增加了。 结果发现她错了。 昭武十年,四月初三,大明驻叶尔羌国都牙儿干外交使馆向南京发来电报,言叶尔羌阿不杜拉汗请求带领汗国归顺大明。 这件事的发生对朱媺娖来讲,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南京,武英殿内。 朱媺娖看着牙儿干使馆发来的电报,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自从昭武八年,阿不杜拉被阎尔梅带领着大明使团“保护”,大明这边又派了一营精锐(李过提标亲兵营)加强了对他的“保护”后,如今已过去近两年。 这两年间,叶尔羌汗国在大明的帮助下,产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说,大明在其国都牙儿干正式建立了大使馆,并派遣了电讯组,好方便阿不杜拉以及大使馆人员随时和南京这边联系。 又比如说,在阿不杜拉接受大明“保护”的当年秋季,正式归还了原来侵吞大明的哈密、沙洲等五卫,让大明与叶尔羌的关系变得更加友好和睦。 随后,叶尔羌汗国各地有不服阿不杜拉统治的封建主等叛乱,却被明军一一讨平,余下诸城莫不咸服。 等到昭武九年,大明的多家官营公司进入叶尔羌,或是带来各种好用且便宜的商品,或是建立工厂,或是与平民签订棉花、羊毛等收购契约以保证其收入。 再加上大明民间商人的涌入,同样带来很多商机与就业机会。 仅仅一年时间,叶尔羌汗国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密不可分了。 举个例子,如今叶尔羌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农民都以种植棉花为主,而他们的棉花只有大明这边能吞下。 而大面积的棉花种植则又让叶尔羌对大明过来的粮食更加依赖——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可能吃的都是大明出产的粮食。 再举个例子,如今叶尔羌诸城中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中低产阶级在为大明朝廷(官营公司)或大明商人打工。 如果没了大明,这些人都将失去生计,走投无路。 最后,上至汗王的直属军队,下旨各城封建主的私军,通过昭武八年秋季及昭武九年春季的平叛之战,对明军都产生了畏惧心理。 汉唐时期,在西域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如今在叶尔羌,则有一个明军能打十个汗国士兵的传闻。 倒是文化、思想方面的影响,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显露出来。 可当阿不杜拉看出了上述这些事情,就知道这汗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何况过去的两年中,以外交随员身份仍在牙儿干的外交使馆工作的阎尔梅,让大明商人给阿不杜拉带来不少好东西。 比如说大明的各种通俗、戏曲班子、美酒佳肴等等,可以说让阿不杜拉享受到了很多以前做实权汗王时都享受不到的东西。 而实际被明军“保护”着,又总让他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仿佛头顶悬挂着一把大斧,不知道那天就会落下,斩掉他的头颅。 这种享受着美好却又时刻身处危险之中,没有自由的感觉,让他内心饱受煎熬。 他能挺一两年,已经算是心志过人了。 今春,大明出二十几万大军南北夹击东吁国,收取了缅甸的消息传来,令阿不杜拉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彻底放弃了保住汗国的想法。 因为他已经清楚,只要大明愿意,出兵灭叶尔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雄心不在,对很多事都感到力不从心,这才通过牙儿干的外交使馆,向朱媺娖表达了归顺的想法。 “真是没想到,朕坐在这武英殿中什么都没做,大明便又扩地数千里。”放下电文后,朱媺娖笑呵呵地道。 另一边的郝光明虽然知道这话是说给武英殿那边的人听的,可他还是不禁道:“你这话听着也太凡尔赛了吧? 依我看,叶尔羌归顺那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理所当然的事。” “这件事能成,我大明上下的努力确实不少。”朱媺娖道。 阿不杜拉既然请求带领叶尔羌归顺大明,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这倒是让大明储备官员的数量又紧张起来。 于是,次日朱媺娖便召集军机大臣及阁臣们商议叶尔羌归顺后如何设立省府,又如何安排官吏去治理的事。 这里面涉及的事太多,会议断断续续,开了近一个月,才算是将主要事情都定下来。 最终决定,增设青海、安西两省。青海省治西宁,即昔日西宁卫城;安西省治为莎车,即昔日牙儿干。 并从大明其他各省遴选有志到这两省任事的官员,前去建立各级官府机构,以尽快实现大明对西域地区的实际统治。 在大明朝廷开完增设青海、安西两省的大会后,时间来到了昭武十年五月份,相关消息才传到民间,使得百姓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同时,又是一番热议。 “自唐之后,除去元朝不算,我神州已失去西域千年,如今终于是收回来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以前谈史,都说汉唐雄风,如今我大明疆域远迈汉唐,国势亦如日中天,甚至是当世第一。怕是后人们再谈史,便会将我大明放在汉唐之上了,哈哈哈···” 第一更。 正文 第837章 刘文秀读书,张献忠命绝 “去年才新增缅甸省,今年又新增青海、安西两省。我大明这几年开疆扩土的总面积,怕是都超过洪武、永乐年间了。” “谁说不是了——若非圣天子在位,如何能有如此煌煌盛世?” “说起这个,我听闻圣天子已经诞下仙胎,还是龙凤胎呢。” “啊,真的假的?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之前就没听到点儿风声?” “嘘,你小声点,这消息既然朝廷还没宣告天下,说明尚且在保密中。大约要等到孩子满周岁,才会告知天下吧,说不定会普天同庆呢。” “···” 刘文秀穿着一身常服,在一座很普通的茶楼中喝茶。听着茶楼中这些人的议论,他不禁捋着儒雅的胡须,笑起来。 他如今是禁卫军第二镇总兵官,爵位仍只是子爵,兴平县子。 另外,便是在军务院中兼任参谋一职。 可以说,在如今南京满城勋贵、高官中并不怎么起眼。普通百姓认识他的并不多,他才能在这普通茶楼中享受悠闲时光。 李定国在广西任军务提督,艾能奇率领禁卫军第四镇镇守北疆,他则是领禁卫军第二镇驻守京城,同时也替代三人照看义父。 说起义父张献忠,刘文秀总是忍不住想象,若是义父苏醒过来,看到如今的大明盛世,再对比十年前满目疮痍的大明,会是何种感受。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张献忠虽然被他们三人精心照料着,却没有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人反倒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们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夫们只是说,如张献忠这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恐怕早晚会有气绝的一日。 最初得知这个诊断时,他和李定国、艾能奇都有点无法接受,可时间长了,却又慢慢接受了。 刘文秀如今便觉得,或许当初张献忠在成都城下军营中因陷身火海而昏迷时,便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想到这里,刘文秀叹了口气,将茶点吃完,茶喝得只剩一个底,这才去结账离开。 离开这家普通茶楼后,刘文秀来到了同一条街上,一个名为“三味书屋”的书铺。 这条街在南京城中,相对而言不那么繁华,而这家书铺又较为偏僻,所以如今书铺中只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在翻看书籍。 掌柜见了刘文秀,便笑着打招呼,“刘先生来了?最新一册的《天龙八部》可是出来了好几日,都快被人抢没了,幸亏我给您留了一册。” 显然,刘文秀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 他在南京任职空闲时间不少,这几年迷上了武侠,尤其是去年出来的《天龙八部》。之前,这书每出一册,他都要过来购买,这次却是因为军务院中事务繁忙了些,这才耽搁了几日。 好在这书铺掌柜记着他,哪怕他没打招呼,也给他留了一册。 掌柜说完,就从柜台底下掏出了一本包装颇为不错的书籍出来。 因为是精装版,一册需要十元。这个价钱对普通百姓来讲是有点小贵的,但对刘文秀来讲就不算什么了。 他掏出十个银元放在柜台上,拿了书籍,笑道:“多谢掌柜的挂记。” “哈哈,刘先生这样的大雇主我当然得记着了。” 刘文秀虽然喜欢看武侠,其他方面的书籍也买了不少。 作为将领,哪怕如今领兵出征机会少,他也会看各种兵书。同时,为了跟上时代的变化,每期的《大明报》、《京报》等官方及半官方的报刊他也必看,最后就是一些关于自然科学的书籍了。 因为朱媺娖曾说过,一名优秀的将领,得懂得一定自然科学知识,才能在战争中把握更多的信息,将军队指挥得更好。 所以,刘文秀在南京的这些年看过的书着实不少——他家中书房藏书都超过一千册了,其中大部分他都看过。 最近他是甚至计划着请工匠来府上起一栋书楼,专门用来藏书。 掌柜的收了钱,刘文秀拿了书,却并没有走,而是在一方小桌前坐下来翻看。 对他而言,在书铺看书也是一种有意思的消遣,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翻看这一册《天龙八部》,刘文秀很快就沉迷进去,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觉得这本真的很有深度,作者对佛经研究的也很深,以佛经上的人生八苦为内容,塑造了诸多角色、故事,令人为之叹息、扼腕。 就在刘文秀看得正入迷时,一名中年汉子满头大汗地进了书铺,瞧见刘文秀立马走近了低声道:“老爷,家中出大事了!” 刘文秀惊醒,问:“大事?什么大事?” 这中年汉子当年是他在军中的亲兵,因右手有些残疾,才从军中退了下来,如今在他府上但当护院。 之所以是护院,而非护院头领,主要是因为他府上没几个护院,大家身份都差不多,自然就不必分出高低大小来。 中年汉子左右看了看,才凑近刘文秀耳边,道:“大王没了。” 没了? 刘文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才意识到“没了”多半是“死了”的意思。 他一下子抓住了这中年汉子的手,急问:“到底怎么回事?早上我去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中年汉子心道:气息都那么衰弱了,哪里算是好好的。 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口中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是那边院子传来的消息——我这找您都找了半个小时呢。” 刘文秀不再多问,当即起身匆匆往回赶,连书都忘了拿。 掌柜的见状不得不将书收起来,望着刘文秀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这位家中出来什么急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 紫禁城,谨身殿。 朱媺娖正在看两个孩子。 虽然孩子都由各自的奶娘和几个宫女带着,照顾得好好的,可她只要一有空,还是会亲自来看看。 这大概就是做母亲的天性吧。 她正逗两个孩子开心呢,连翘过来道:“陛下,李振武求见,说有急事需当面汇报。” “他在殿外?” “是的。” 朱媺娖点点头,当即出了谨身殿,瞧见了李振武。 既然是急事,当然有急事的处理方式。 朱媺娖直问道:“什么事?” “回禀陛下,下面传来消息,张献忠死了。”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838章 李定国所选,设省乌斯藏 听了李振武的话,朱媺娖微愣。 之前她都忘记张献忠还活着了——并非真正的忘记,而是平时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如今听到张献忠命绝的消息,才算“记”起来。 郝光明也在另一边,跟朱媺娖保持视频通话中。 闻言他道:“我们这边历史上张献忠是在1647年跟清军作战时,被豪格一箭射死的。 如今他却是活到了1654年,算是多活了好几年了。当然,如果从他失去意识那一刻算起,他却是比历史上还早死了两年。 不过,张献忠的死如今应该影响不了什么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当年在成都城下就被烧死了。” 朱媺娖点头,随即对李振武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当日稍晚些的时候,刘文秀前来觐见,禀明张献忠气绝身亡之事,并请求为其办一场丧事,送回陕西老家入葬。 朱媺娖应允,但要求不得大肆操办,尽量不使外人知晓。 刘文秀自然是领命。 如今李定国、艾能奇都有重要军务在身,尤其是李定国,所以这件事只能刘文秀请假回陕西去办。 领兵镇守云中省艾能奇或许也能赶去参加张献忠的葬礼,但李定国多半不能。 当然,若是李定国上奏请求休假,朱媺娖也会应允。 ··· 广西,镇南关。 边防军第四镇大营中,李定国看过南京传来的电报后,叹了口气。 要说多么伤心,却也没有,只是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往昔他们四兄弟跟随张献忠当流寇,南征北战的各种情景。 往日这些记忆都模湖了,如今却莫名的清晰。 ‘若是义父能活着,看一看这大明盛世,恐怕即刻身死也心甘吧?不过以义父的性子,让若在这盛世中受委屈了,却也未必会高兴,兴许会喜欢乱世更多点呢。’ 虽然跟随了张献忠很多年,可李定国也不敢说对张献忠绝对了解。 因为人性是复杂的,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曾经张献忠做过的许多事,李定国当时便接受不了,如今想来更难以接受了。 “军门要请假回陕西参加葬礼吗?”一旁的亲兵营参将徐佑问。 徐佑也出自大西军,又是李定国亲信,便被允许知道张献忠的死讯。 李定国略一沉吟,道:“我倒是想回去,但国事在肩头,怎能因私废公? 我回去陕西参加葬礼,再到回来,即便如今交通比以前便利,恐怕也需要大半年左右。 朝廷计划明年收取越南,广西这边军务干系重大,我作为军务提督,如何能离开大半年呢?除非,我不想参加收取越南之战了。” 李定国心中衡量了一番。 大明帝国如今虽然军事实力极强,可战功却没那么好得了。毕竟国家不可能年年都去打仗,也不可能四处征战——那不是治理国家的正确方式。 比如收取越南这一战,从他任广西军务提督算起,已经准备数年之久。 他这时候放弃广西军务提督的职位,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军国大事不负责。 所以,他只是回电南京,表示已知晓此事,并没有请假。 处理完这事,他又想起了孙可望。 根据朝廷这边的消息,孙可望在大明军队攻入缅甸时,便逃到西边去了。 如今大概是在莫卧儿国内做山贼吧。 ‘也不知道他得知义父去世的消息会如何想。’ 李定国并没有沉湎于张献忠驱使的悲伤中,也没为此事多费神,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军务上。 大明收取越南的军事计划,和当初收取缅甸的有些类似,都是以水陆大军南北夹击。 这陆路方面的主帅,一定确定是他,并将当初杨展所挂征南将军印,又挂在了他的身上。因为“挂某某将军印”在大明本就代表着一种因事诞生的临时差遣,而非正职。 副帅则选择了杨国栋。 通过之前杨国栋在征东吁之战中的遭遇,军务院这边也默认他是一员福将,再加上杨国栋所领边防军第十九镇原本就常驻广西边境,此次参加收取越南之战也是正常。 另外预备参战的还有四镇广西卫戍军、两镇广东卫戍军、一镇贵州卫戍军、一镇湖南卫戍军。 也即是说,陆路方面又是十镇大军,总计十二万兵马! 这些人今春便已经受军令调遣来到广西边境,受李定国约束,参加各种训练。 如此对越南丛林环境的适应性训练,各镇、各营相互配合作战的协调性训练,等等。 至于水路方面,却是准备以南洋水师为主力,加调西洋水师陆战营,以及两镇南海卫戍军。 这么算来,明天收取越南的战争大明调动的总兵力又将达到二十万! 不过据李定国所知,目前北镇抚司及军情司,乃至鸿庐寺的外交使者,都在越南国内积极活动,争取让大明能兵不血刃地收取越南。 所以,明年他们未必真有多少战斗要参与,还有可能是进入越南进行一场军事游行。 ··· 时间一晃眼来到昭武十年九月份。 又一个好消息从南京传了出来。 固始汗图鲁拜琥,请求领和硕特汗国上下归顺大明! 大明昭武皇帝朱媺娖同意了此事,并封固始汗及其继任者为卫藏伯。 同时,大明朝廷决定设立乌斯藏省,对雪区设省府以治之,并明令废除乌斯藏的农奴制度。 也即是说,从此之后,雪区也纳入了大明帝国直接统治的国土版图! 消息传出来,大明其他各省百姓只是普通的高兴,稍稍庆祝一下。实在是过去几年,类似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百姓们都高兴麻了。 但当消息在雪区传开时,许多农奴却感到不可置信。可是那些宣布此事的贵人们难看的脸色,却让他们知道这事是真的。 说起来,大明命令废除农奴制度之所以能够在乌斯藏迅速落实,还没有激起当地封建主的叛乱,主要原因自然是如今大明军事实力太强了,让稍有了解之人都提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当年固始汗受邀参加西部大战,结果一败涂地、损兵折将,便让乌斯藏的许多封建主了解了如今明军的恐怖。 再加上,那一战之后,固始汗所代表的和硕特汗庭向大明表示了臣服,之后五世达赖也来到南京与众僧研讨佛经、宣传其宗教,实际受到大明朝廷的掌控。就代表着,大明已经掌握住了和硕特汗国的政权、教权。 如此情况下,若是还不能落实“废奴令”,那大明朝廷过去几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当然,“废奴令”即便落实,也不代表就尘埃落定了。因为乌斯藏毕竟是实行了上千年的农奴制,一些相关的观念根深蒂固,绝不是短时间内能根除的。 那些失去特权的封建主肯定也不甘心,即便不敢以叛乱的形式在明面上对抗大明朝廷,却很可能耍弄其他阴谋、手段,阻碍大明朝廷在乌斯藏展开治理。 】 可以预见,在将来大明朝廷委任的乌斯藏官吏和封建主及农奴制毒害残留,将会进行一场很漫长的“战争”。 正文 第839章 固始汗临终 日喀则,汗王金帐中。 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固始汗图鲁拜琥正在交代后事。 此时在他床榻前的有四个儿子,依次是长子达延鄂齐尔(藏名:丹增多吉)、三子玛久、七子额尔德尼岱青、九子扎克图。 至于另外六个儿子,四子过继给把兄弟去了,八子衮布在西部大战中战死,剩余的二子鄂木布、五子伊勒都齐、六子多尔济,都在西部大战中被明军俘虏了。 十子达什巴图尔则在西部大战后,被固始汗按照大明朝廷要求,和五世达赖一起送去南京充当质子去了。 被俘虏的三个儿子,在当年固始汗献表称臣后,曾请求大明返还,但被大明朝廷以三人乃战争犯,需要在大明接受教育为由扣留,并没有放还。 听说这三个儿子,如今还在青海的劳役队修路。只因表现不够好,还需要再多干几年,才可能获得自由。 图鲁拜琥虽然心疼这个三个儿子,却也没办法。 他连汗国都保不住,又如何能救回三个儿子呢? 床榻前除了四个儿子外,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如今雪区的第一权臣,固始汗昔日的合作伙盘,摄政第巴,索南饶丹。 床榻上,昔日身躯高大雄壮的图鲁拜琥,已然因病瘦得皮包骨头,成了个须发灰白的小老头。即便是一个刚懂事的孩子,也能看出他不久于人世了。 事实上,早在前年,也即是昭武七年,图鲁拜琥便一病不起。 只因牵挂汗国今后的去路,再加上从大明那边传过来的一些药物恰好能缓解他的病状,他才多坚持了两年。 当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图鲁拜琥跟索南饶丹反复商量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带领汗国归顺大明。 不是他们不想保持住汗国的传承,而是两人知道,大明迟早会将雪区收入囊中。 与其等将来大明兴兵而来,给两人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倒不如他们主动归顺,说不定还能为两家保住富贵。 图鲁拜琥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长子达延鄂齐尔身上。 “达延。” “父汗。”听到父亲亲昵的称呼,双眼微微发红的达延鄂齐尔赶紧应声。 “我死后,汗王之位本应该由你坐,如今我却在将死之际,带领汗国归顺大明,只求得了一个卫藏伯的虚爵。对此事,你可是心中不解且怨恨?” 听了这话,达延鄂齐尔连忙道:“儿子不敢。” 图鲁拜琥呵呵一笑,“你是不敢,不是没有,说到底还是心中不满的呀。但你可知,我这都是为你和你几个兄弟好。” 达延鄂齐尔沉默了。 图鲁拜琥这时精神反倒比之前好一些,继续说道:“几个月前,大明用二十几万兵,南北夹击,攻灭了东吁国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之后,叶尔羌汗王阿不杜拉率领汗国归顺大明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 你自认为我和硕特汗国如今的国力、军队,比之东吁国如何?而你,比之那阿不杜拉汗又如何?” 达延鄂齐尔道:“如说在失去青海、康区之前,我和硕特汗国军队或许可以和东吁国勉强比一比,可如今却是大大不如了。 至于国势,雪区贫瘠,又哪里比得了东吁国那等富饶之地? 至于叶尔羌的阿不杜拉汗,曾是和父汗您一样的雄主,儿子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和硕特汗国之前和东吁国是有一部分交界地的,所以两国之间也有所交流,达延鄂齐尔作为汗国继承人,对东南边这个邻居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不过他的话并不中肯。 这不,图鲁拜琥听了笑道:“东吁国能汇聚几十万兵,我们和硕特汗国失去青海、康区前能吗?最多也就能召集十几万兵马罢了,如何能与他们相比?” 说到这里,图鲁拜琥顿了顿,才接着道:“你既然知道不如阿不杜拉,那就该知道,我为何要在死前做主,让汗国归顺大明。 是因为,我怕自己死后,你贪恋权位,反倒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即便你有一定自知之明,准备如我一般,带领汗国归顺大明。 可到了那时,以你的威望,又如何能压服汗国内的那些贵族领主? 搞不好,你没让明军取了性命,反倒是让这些贵族杀害。 你如果遇害,你剩下的几个兄弟必然也不能幸存——如果青海还在,他们或许可以逃到哪里去。可如今我们都在雪区,他们能逃去哪里呢? 我这一番苦心,你们可能明白?” 最后一番话,图鲁拜琥是对其余三个儿子说的。 几个儿子神色各异,看样子,哪怕他已经将道理掰碎了讲明白,依旧还有人不理解,或者不以为然。 图鲁拜琥见状一叹,道:“不论你们明白明白,理解不理解,这事父汗都做了,你们也只能接受。 此后或许你们不再有如今的权位,但富贵是少不了的。只希望你们能好自为之,不要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连这点富贵和性命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图鲁拜琥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几个儿子即便心中对归顺大明之事有所不满,此时也都闷声应是。 见此,图鲁拜琥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对了,过段时间达什大概会从南京回来——他应该会帮大明朝廷做事,你们要帮着他点,这样你们的富贵才能长远。” 到最后,图鲁拜琥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 至于几个儿子听没听进去,他就不清楚了。 等四人退出金帐,图鲁拜琥才对索南饶丹道:“这里没别人了,你坐下说话吧。” 索南饶丹一叹道:“汗王,你还是躺下来说吧,不要管我了。我的身体还好着呢。” 索南饶丹才四十几岁,身体却是还不错。 “真是羡慕你呀。”图鲁拜琥感叹了一句,让侍女扶着他躺了下来。 索南饶丹笑道:“汗王羡慕什么?我恐怕都活不到汗王这个年纪呢。” “哈哈哈,咳咳咳···” 图鲁拜琥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就一阵剧烈咳嗽,咳出血后,脸色更加苍白了,人的精气神也比刚才衰落一大截。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却是露出了迷茫之色,问:“你说,我们做出的决定真的对吗?大明朝廷这一上来就要实行‘废奴令’——这农奴制在雪区存在了上千年,想必自有其道理,若是没了,今后这雪域会是什么模样?” 第二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840章 禧瑛、和塵 “没了农奴,对于各家贵族头人来讲,便不能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他们肯定会觉得‘日子不好过’。可对人数处在绝大多数的农奴来讲,却意味着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索南饶丹的家族虽然也是雪区贵族,却是最顶部的几家大贵族之一。 而索南饶丹年轻时便活跃在雪区政治舞台,见识早就超越了一般的贵族,心中所想、趣味也与普通贵族有所不同。 在大势无法逆转的情况下,他反而对自家利益受到损害不那么在意了。 而是更期待,在大明的统治下,没了农奴制的雪区会变得何等美好。 他隐约地意识到,这将是整个雪区社会的一大进步! 图鲁拜琥听了这番话,脑子已经不怎么转得动他不禁喃喃道:“大多数人日子会越来越好么?那天山以南的草原上大概也会如此吧?” 说完这一句,图鲁拜琥目光遥遥盯着北方,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儿时骑着小马驰骋的草原。 那里如今也被大明所统治着。 或许真的会像索南饶丹讲的一样,变得越来越美好吧。 索南饶丹看图鲁拜琥的眼睛失去光彩,也不再说话,不禁叹息一声,上前合上了他的眼睛。 这个曾经驰骋草原、雪域,在蒙藏两个民族的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数十年的枭雄终于离世了。 死,大约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还是会被进泥土里的屁民,都无法摆脱地掉的吧? 索南饶丹走出了金帐,告知了达延鄂齐尔等人图鲁拜琥的死讯,顿时金帐内外哭声一片··· 南京,紫禁城。 “呜哇——” “诶?圆圆,你怎么搞的,把弟弟欺负哭了?”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看着一双儿女在那儿玩耍,才低头看了眼手机,就听见了儿子的哭声。 一看,却不知原本满满手中的一个布老虎怎么就到了圆圆手中。 满满在张大嘴哭,圆圆却在咧着嘴笑,一双小手拿着布老虎拍着,似乎很得意,很高兴。 郝光明明白怎么回事后,感觉很无语。 如今一双儿女已经一岁了,性格也初露端倪。他发现,女儿性格要比儿子强势不少,经常抢儿子的玩具,甚至是吃的。 他没养过孩子,也不知道这种现象好还是不好。 但现在两个小孩都不懂事,他就算想教育,孩子也听不懂。 只能是做一些引导。 不过说起来也是的,儿子的东西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女儿抢呢? 朱媺娖似乎对这一点很不满意。 如果不是满满太小,她估计都要训斥儿子懦弱了。 旁边照顾两个孩子的乳母,见状连忙又拿了一个布老虎给满满,言语哄着,这才让满满停止哭泣。 过了会儿,朱媺娖从武英殿那边过来了,却是看出儿子有哭过的痕迹,再见女儿那边多了个布老虎,立马猜到了前因后果。 “禧瑛又抢和塵(同‘尘’)玩具了?”朱媺娖柳眉微蹙,略有点不悦地问。 一时间,不论是照顾两个孩子的乳母、宫女,还是婴儿,似乎都害怕起来。 前几日,两个孩子满一周岁,朱媺娖便跟郝光明合计着给两个孩子取了大名。 女儿名叫“郝禧瑛”,儿子则按照太祖朱元璋留下的取名规矩,叫“朱和塵”。 朱元璋给当初给每个儿子留下的字辈都不一样,给四子朱棣这一脉的字辈,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朱媺娖虽是女子,在朱元璋的计划中不入字辈,可实际却属于“慈”字辈的,那么她的儿子自然就是“和”字辈。 “和塵”之意简单,就是和光同尘。 这并非只是中庸之道,亦是朱媺娖希望儿子将来能将她所打下的偌大帝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让各族人民都能友好和谐相处。 至于女儿“禧瑛”这个名字,就没什么特别寓意了。纯粹就是美好,幸运,聪明、勇敢等美好的寓意。 孩子的乳母、宫女不好劝说,郝光明却不在乎,笑着道:“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了,抢着抢着,估计满满也就习惯了。” 郝光明还是更喜欢称呼两个孩子的乳名。 同时,他对孩子将来会拥有什么样的性格,并不是很操心。做父母的只要做出正确引导就行了,如果将来还是长歪,那就只能怪命运了。 朱媺娖也知道两个孩子如今太小,训斥也没用。 于是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包,就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逗弄起来。 每当此时,另一边的郝光明就颇为羡慕。 虽然他每天都能通过视频见到孩子,可就是触摸不到,实在是遗憾。 却见朱媺娖抱起朱禧瑛后并没有放下,而是对着视频这边道:“相公,我想试试能不能带着孩子过来。” “这···”郝光明虽然很想接触孩子,此时却迟疑起来,担心母子俩的安危,“要不算了吧?你这样做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挺好的,没必要冒险。” 朱媺娖却是叹了口气,道:“我刚试过了,不行。抱着孩子,我便去不了你那边。” 郝光明一愣之后,却是轻吐了口气,然后便笑道:“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我们纠结了,就让他们做一个大明人吧。 何况即便是他们能来这边,若像你和媺姕一样,出不了那黑玉环方圆五丈之地,又有何意义呢?” 听了这话,朱媺娖又想起在竹林老宅那边为郝光明再生个孩子的想法。 可惜如今这个想法还不适合实现。 所以她也就没有做声。 为了转移话题,她提起今天收到的电报。 “日喀则那边发来电报,说固始汗今日去世了。朝中担心,乌斯藏设省之事可能会有变。” 郝光明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如果有变,大明大概就需要出兵解决了。 不过归顺这事是固始汗和那个摄政第巴索南饶丹一起决定的,如今五世达赖也在南京,雪区设省的事应该翻不起大浪吧?” 朱媺娖叹道:“即便没有大浪,小浪也需要平息呀。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形势,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做出正确、理性的选择。” 第一更。 (本章完) 正文 第841章 雪区乡长上任 昭武十一年,春。 大明帝国在乌斯藏省的府、县、(乡镇)三级官府机构正式组建,并对各地展开治理。 至于更基层的社、村两级机构,准备在上三级官府机构在各地工作完全展开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去落实。 毕竟雪区地广人稀,藏民又多是游牧民族,社、村两级基层管理机构未必适合。 不过,即便是府、县、乡镇三级官府的建立,也为乌斯藏地区普通民众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纳木错湖南,达木曲柯尔县下,一个名为班戈的乡里,张文卓带着乡级官府班子来上任已有一个多月。 因为雪区情况复杂,张文卓这个乡级官府班子除了几位官员,二十来个大小吏员外,还跟随有一队青海卫戍军。 说起来,张文岳在崇祯末年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院试虽然过了,却排名很靠后的那种。若按大明朝廷过去的规矩,他很难再进一步,更不可能做官。 但在昭武朝,他却是从吏员走上了官途。 昭武初年,西部大战后,出身江西的他先是应募到甘肃省下青海地区去担任一普通吏员。 在青海工作了几年后,他不但转正为官,如今乌斯藏省设立,他更是被委任为乡长,成了一名正八品官员。 须知,如今即便是从南京政事学院毕业的预备官员,下放到地方也就是从乡长、镇长做起。 若说那些人下放的多是内省富庶之地,却也未必,因为如今朝廷用人的习惯是:越是看中某人,越是喜欢将其调到边疆或是贫困地区为官,进行锻炼。 若这人在边疆、贫困之地能做出政绩,那么几年之后便会官运亨通,不断被提拔,甚至是青云直上,直入中枢。 张文卓虽非科举出身,也不是大学毕业,而是吏升官,却也没妄自菲薄。 此番被从青海调到乌斯藏为乡长,被他认为是吏部对他的一次考验。 如今朝廷吏治清明,相信只要他能在任上做出成绩,苦干几年,必然能获得升迁,到县里为官。由此,对于本是贫寒士子出身的他,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来到班戈乡的这一个多月,除了进行户口登记,别的他都没干。 因为在青海工作的几年,让他明白,在不了解当地情况的时候,做出的决定越多,越容易犯错误,为心怀叵测之徒所趁。 至于进行户口登记,却是于他这个新上任的乡长,以及当地的宗教人员、昔日头人而言,都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此事是朝廷的死命令,如果限期之内哪个地方没完成,朝廷追究下来,三方都是要担责任的。 什么? 你说贵族头人都成了昔日的了,怎么还担责任? 朝廷要治你还不容易找理由吗? 仅不配合朝廷政策落实这一条,就足够这些昔日头人受的了。 而对于他所领导的乡官府班子来讲,进行户口登记,也即是人口统计,不仅是在落实朝廷的“废奴令”,更是详细了解当地情况的一次良机。 从过去一个多月的工作经历来看,班戈乡的几个头人表现得还算配合。 倒是藏民们太过淳朴,或者说愚昧,很多人至今都不愿相信他们摆脱了农奴的身份,一旦遇到什么事,还是喜欢去询问昔日的头人。 除此外,班戈乡还有个不小的隐患。 根据几个头人反应,在班戈乡唯一的一片山林中,隐藏着一窝土匪。 他们虽然只有几十人,却十分彪悍狠辣,曾经灭了某个小头人满门,还曾劫掠集市,强行掳走了数十名妇女。 不过,张文卓手下吏员们却从一些已经相信了乡官府的普通藏民那里了解到,这窝悍匪可能与某个或某几个头人有勾结,又或者干脆就是某个头人养的。 所以别看班戈乡地广人稀,人口不过几千,可里面的事儿却着实不少。 着实应了那番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说起来,班戈作为如今乌斯藏的一个乡,并没有镇子,只有一个集市。 而集市之所以在这里建立,最初是因为格鲁派(黄教)在这里建立了寺庙,并拥有庙产,还会替交易者主持公道。 后来班戈的头人们都在此设立店铺,派人驻守,好方便自家与别家进行交易。 当张文卓带着乡官府班子来此时,这个集市已经形成了一个条街,大约有几十栋石头房子。其中最大的两栋房子,依旧是格鲁派的寺庙,一新一旧。 班戈的喇嘛为了表示诚意,将昔日半废弃的寺庙修缮了一番,让张文卓等当做乡官府的衙门。 张文卓等利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班戈乡人口的统计以及户籍的建立,同时也对这里的情况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他觉得,是时候施展才能、手腕,在班戈乡做出一些政绩了。 说起来,之前在青海工作好几年的张文卓对乌斯藏这边的情况是有些了解的。青藏一体,两边的一些情况多少有些类似。 不过,来到班戈之后,张文卓还是觉得这里比他预估得更加贫穷。 平民们虽然脱离了农奴身份,并在朝廷强势干预下,获得了昔日为头人们经营的部分财产,或成为头人们的佃户,但生活依旧穷困无比。 藏民们的生活,准确来说是农牧猎一体,因为在这苦寒险恶之地,人们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获取资源,才能活下去。 种植方面以青稞为主,可做青稞面食,还可以酿造青稞酒。 牧业方面则以牧养牦牛、藏羊为主,也有的人家养了马匹、驴、骡等。 所以,张文卓准备依靠过去几年在青海积攒的人脉,先提升一下班戈的经济,让班戈的平民们尽快改善下生活条件,甚至是昔日的那些头人也可以从中受益。 这天早上,五日才一次的集市开启,许多民众来此交易。 “废奴令”下来后,藏民们理论上的财产多了,需要做的交易自然也就更多了,班戈集市倒是因此繁华了些。 铛铛铛! 多吉提着一面铜锣,从集市东头走到西头,边走边敲打,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后,便用藏语宣传乡长张文卓交代的事。 说起来,多吉原本是青海藏民,当年西部大战时,受征召成为二王子鄂木布手下的“战士”,结果跟明军接战的头一场就被俘虏了。 之后他在青海劳役队改造一年,因表现良好,很快就获得自由身,并且还因为在劳役队期间认识了一些字,被吸收到了青海官府的宣讲队伍,成为一名小吏。 如今,他跟随张文卓来到班戈,已然成为了一名上吏。若是再立下什么功劳,往上升一升,说不定也能做官呢。 听到铜锣声,来赶集的藏民都不由看过来,见此多吉就爬上一个街边的大石头上,大声宣讲起来—— 正文 第842章 集市风云 “各位班戈的乡亲们,我这里说一个好消息。咱们乡长联络的青海商人,来咱们班戈收皮革、牦牛毛、羊毛、牛羊肉,给的价格很实在。 另外如果有冬虫夏草、松茸之类的珍惜货物,价格更高。 感兴趣的乡亲可以去乡衙前看一看,错过这一集,下一集就未必有这样的好事了!” 之前一个月,多吉是在班戈乡到处走访藏民做人口登记的吏员之一。因为他是藏人,跟藏民们熟悉得很快,如今已获得不少藏民的一定信任。 此时听了他的话,周围有胆大的藏民立即问道:“多吉,你说价格实在,到底有多实在嘛?难不成能比头人们的收购价格高?” 多吉笑着道:“乡衙就在集市东头,又不远,嘎玛大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又废不了多少时间。” “乡衙?那地方我可不敢随便去。”大胆问话的嘎玛却是缩起了头。 多吉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不是在乡衙里面,而是在外面——大伙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去迟了那青海的商人说不定花完了钱就走了。” 听了这话,不少藏民果然动了心思,背着自家的货物往乡衙那边走去。 就在多吉走后,旁边一家店铺中,走出了两个衣着较普通藏名好一些,脸色也更好,身形微胖的两个汉子。 这二人高个儿的那个是这家杂货铺的主人,也是昔日班戈地区的头人之一,名叫尕让泽丹,也被称为泽丹。 个子较矮的那位则是另一个店铺的主人,来此做客,同样是昔日班戈地区头人之一,名叫班戈宗旺。 看着多吉继续往西边去宣传,宗旺不仅皱眉道:“乡衙联系了青海的商人来收皮毛?这不是跟我们抢生意吗?” 泽丹也是皱眉,口中却道:“也未必就是跟我们抢生意,得看那青海商人给出的价格如何。” 以前,他们这些头人就通过低价收购农奴的皮毛等货物卖出去,以获取较高的利润。如今农奴制取消了,他们更是准备以此为主业,继续压榨昔日的农奴们。 没成想,这乡衙竟然联络了青海的商人跟他们抢生意。 须知,他们低价收购的货物卖给上面的大头人,那大头人就是卖给青海商人的。 现在青海商人直接来到了班戈,撇开了两个中间人,价格能不实在? 泽丹的杂货铺是以卖外面的东西为主,收购皮毛尚再其次。而宗旺的店铺却是以收购皮毛为主业,因此放心不下,立即前往乡衙探查究竟。 到了地方,宗旺便瞧见乡衙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场面热火朝天的。 却是大伙儿正争先恐后地向几个青海商人出售货物。 亏得乡巡警所所长哲布亲自领着二十个有青海卫戍军转任的武装巡警在维持秩序,藏民们才没有陷入混乱中。 宗旺看了一会儿,就变得面色铁青。 这几个青海商人收购各种货物的价格,比他们平时给的价格至少高出了三成,难怪这些昔日的奴隶们争先恐后地出手货物,难怪早上他开门好一阵子,来他店铺中卖货的人却屈指可数。 事实上,别说这些藏民,其中一些货物的价格连他都动心了。 因为那个价格比他卖货给上面的大头人还要高些许! 可是贪念却让他想着,如果能让他以低价收购班戈所有人的皮毛,再卖给这几个青海商人,那就好了。 看了会儿,宗旺正要离开时,就瞧见昔日属于他的一个农奴,并且是农奴中特别能干的扎西,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将好些货物用马驮着带到了乡衙前,一副准备卖给青海商人的样子。 往日里,扎西家的货物可都是卖给他的——其中的相当一部分甚至要直接上交给他这个主人。 此时见扎西竟然没准备把货物卖他,宗旺莫名怒火中烧。 “扎西!”他过去冷着脸叫住了对方。 “头人?”扎西看见了宗旺,下意识地点头弓腰,露出讨好神色。 扎西能养活三个儿子,可不只是能干,还比较懂人情世故。 他一见宗旺在这里,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可让他现在将货物带去卖给宗旺,他却是不干的——两边价格相差太多了。 “扎西,往日里你拿到集市的货物我没有不收的,而且价格也都不低。怎么,今天你竟然要将货物卖给青海商人? 我告诉你,这青海商人以后未必会再来。你今天如果将货物卖给了他们,以后就别想再卖给我了!” 宗旺这番话的威胁之意是明明白白的,顿时让扎西为难了。 他既害怕得罪宗旺,以后青海商人不来,他没法再将货物卖给宗旺。可又舍不得今天高价卖出这么多货物的机会。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了。 “班戈宗旺,你这是在威胁他人卖货给你吗?强买强卖可是违反大明律的,你知道吗?” 两人闻声一看,却不知何时乡巡警所所长哲布过来了。 而在不远处乡衙大门前的台阶上,乡长张文卓也正看着这边。 再看着周围那些背着火枪的武装巡警,只是小头人的宗旺下意识害怕起来。 “我只是提醒扎西一句,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说完,宗旺就落荒而逃。 哲布则看向扎西,笑着道:“扎西是吧?你不用担心,乡长已经跟这几个青海商人说好了,他们至少两个月来一次班戈,不会让你的货物积在手中卖不出去的。” 扎西大喜道:“真的吗?” “当然,乡长说的话能有假?” 扎西也看出宗旺怕乡长等乡衙的官吏、巡警,于是不再纠结,带着三个儿子,将几匹马驮来的货物都卖给了青海商人,并当场换取了一些他们所需要的生活物资。 这个时候他们才在知道,青海商人不仅收购皮毛等货物给的价格高,卖出的东西也是又好又便宜,比头人们商铺里的那些货物实惠多了。 却说宗旺先是回到自家店铺,见店铺中一个客人都没有,便又到泽丹的杂货铺去串门。 他进入店铺中后,便冷笑着道:“你这边果然也没几个人来。” “你怎么了?说话怪怪的?”泽丹不解地问。 “泽丹,你竟然还不知道?那些青海商人可不止低价收购皮毛等货物,还低价卖出外面的货物呢。 现在那些要买东西的人都去了乡衙大门前,你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泽丹听了脸色一变,问:“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算小狗!” 泽丹眉头紧皱道:“乡衙做事太不讲究了,连我们的生意都抢。” 宗旺看着他道:“你在这里抱怨是没用的,咱们得想办法。” “那是乡衙,还有一队明军呢,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对付?” 宗旺冷笑着道:“乡衙我们是对付不了,也不能对付,可那些青海商人却是可以对付的。 你说,要是这些青海商人带着收购的货物离开班戈回青海的路上,被土匪抢了,他们还能再来班戈吗?” 正文 第843章 警匪故事 “张乡长,这次来你们班戈乡,我们收获很多啊,这里的藏民也很热情。两个月后,我们一定会再过来的。” 乡衙大院内,以刘子良为首的五位青海商人正在向张文卓等班戈乡官吏辞别。 他们来此有十来天了,通过多吉等乡衙吏员的宣传,在两次集市上收了许多皮毛等货物,所获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估。 另外,对藏民们来讲,他给出的收获价至少高出当地头人们三成,可实际却比他们在青海那边还要低一成不止。 他们带过来贩卖的货物也是如此。 即便除去往来运费,这一趟他们也赚了不小的一笔。 不过这笔钱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他们是从海东来的,与班戈之间隔着上千里路,且一路上多是险山恶水,路可难走着呢。 也亏得如今青海、乌斯藏都成了大明治下省份,藏民、蒙民归化,否则定然贼匪丛生,使得商路更难走。 张文卓道:“刘掌柜,你们能来班戈我十分感激。不过班戈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太平。 而你们这次来收货,毕竟是抢了当地头人们的生意,我怕有人会心生歹意。 这样,我让十名武装巡警伪装成商队伙计,跟着你们,把你们送出达木曲柯尔县,好吧?” “那可太好了!”刘子良笑着道,“虽然我们商队伙计也都兼着护卫的工作,但毕竟只配备了刀弓,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战斗力比之武装巡警差远了啊。” 大明如今在国内民间禁火器、盔甲,而不禁弓箭、刀枪等冷兵器。 如乌斯藏、青海、安西这些才归顺不久的省份,仍有一些匪患存在。甚至一些人平时是民,在某些时候却又会变成谋财害命的贼匪。 所以商人们到远处经商,一般都会组建商队,带上拥有一定武力的护卫型伙计。 比如此番刘子良等人就带了三十多名伙计,几乎人人都有几手功夫,便是刘子良这个掌柜都不例外。 但正如他所讲,从战斗素养到装备,比之武装巡警肯定是大有不如的。 所以,对张文卓能派武装巡警送他出县,他确实感激。 原本张文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刘子良等人的商队才离开班戈乡不过十几里路,就在一道峡谷遭遇了土匪。 只见之前商队走过的狭窄山道,一棵倒下的大树拦住,同时商队后面落下了好几块大石头,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随即,一伙人就出现在山腰间向他们喊话。 “我们求财不害命,识趣地就留下钱财、货物走人!” 刘子良并没有被吓到,躲在骡马后面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劫道,不怕引来官兵清剿吗?” “哈哈哈!”似是这伙土匪的首领大笑起来,“官兵我们当然怕了,可是那也得他们找得到我们才行。 再说了,我们只是借你们的货物用一用,又没造反,官兵怎么可能来剿我们?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把货物、钱财留下来,别逼我们动手。不然的话,伤了人,甚至害了某个的性命,那也是可能的!” 刘子良低声问旁边的武装巡警什长高大虎,“高什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高大虎打量了周围环境,道:“现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我们不能主动冲出去。 这样,你们商队应该带有示警的烟球吧?在商队的首、尾、中间各点燃一道,这样的话,不论是附近巡逻的卫戍军,还是武装巡警,看到了都会来支援。 即便没人来支援,这些土匪也不敢赌。到时候他们要么退走,要么就冒险过来攻打。 他们只要来打,就会暴露虚实,也会给我们消灭他们的机会。” 刘子良点点头,当即按高大虎说的办。 所谓的烟球,是以狼粪为主要材料制作的示警之物。显然之后会有一道浓烟升起,老远都能看到。 三道浓烟一起升起,对大明朝的卫戍军、巡警而言,就是示警、求助之意。 这事不仅卫戍军、巡警知道,常年跑商的商人以及一些贼匪也知道。 果然,三道浓烟升起后,山梁上的土匪急了。 “娘的,给脸不要脸是吧?弟兄们,让这伙儿肥猪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随着匪首话落,几十个野人般的土匪从两边山上露出身形,冲到山脚,就站在稍高处向商队这边射箭。 可惜商队早就做好了防御准备,除了几头骡马因为目标太大中箭,人基本没事。 土匪们心急,见一轮箭雨不凑效,当即就往这边莽过来。 还没等土匪们靠近,商队的伙计就忍不住开弓射箭。结果自然是射中着寥寥,偶尔有射中的,还被土匪用自制的牛皮盾牌挡住。 很快,四五十个土匪就冲到了近处。 这时候高大虎给了勐然站起来,大声道:“开火!” 十人一轮齐射,顿时土匪就倒下了七个。 其余土匪顿时慌乱起来。 这时候商队伙计也抓住机会,再次射箭,终于是射中了几个。 “奶奶的,这伙人里面有官军,快撤!” 土匪就是土匪,只一轮火枪齐射,死了十来个人,剩余人就都丧胆了。 但也可以理解——土匪本就四五十人,是为求财而来,如今点子扎手,一下子就弄死他十来人,剩余人可不就害怕了? 土匪要退,高大虎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对方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且没有火器,又丧了胆,正是追剿的好机会。 他当即对刘子良道:“不出意外,这多半就是我们班戈乡的那伙悍匪。刘掌柜带着商队先守在此处,我带着弟兄们去追杀他们。” “高什长小心点,可别中了匪徒的奸计啊。”刘子良有些担忧的嘱咐。 高大虎一笑道:“刘掌柜放心,一伙匪徒而已,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说完,就带着其余九个武装巡警追了过去。 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他可不想放过了。 这一片都是山地,不适合骑马,所以匪徒们是步行,高大虎等人也是,真就让他们给咬上了。 作为武装巡警,高大虎等人不禁携带有燧发枪,刀弓也是有的,且箭术不赖。 毕竟不低的饷银拿着,平时训练得多,战斗素养自然就提升上来了。 就这样,这伙匪徒被高大虎一路追杀,或是当场击毙,或是受伤投降求饶,在天黑时竟然逃入了班戈乡内。 见此高大虎冷笑,终于带着弟兄们停下来。 他们抓到了俘虏,后面只要询问出这伙匪徒的底细,要剿灭他们就是时间问题了。 高大虎等摸黑返回了商队所在的地方,却见商队已经在附近挑了个背风的半坡宿营。 他和刘子良交流了一番,这才知道,在他们走后,这个乡的一小队巡警赶了过来,见商队没事又走了。 正文 第844章 诈匪,初治 高大虎将刘子良等商人送出县境后,便带着几个俘虏回到了班戈乡,并向乡长张文卓、所长哲布禀告了商队半路遭遇劫匪的事。 经过审问,这伙儿劫匪果然出自班戈乡的那片森林。 并且俘虏还交代,是班戈乡的头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不过他们抓住的俘虏在土匪中位置比较低,并不知道通匪的头人是谁。 至于说这伙土匪在林子里的老窝自然是审问出来了。 但不论是张文卓还是哲布,都清楚,对方多半回去后就会搬走,又或者干脆就没回老窝。 他们现在带人赶过去,多半只会扑一场空。 就在哲布、高大虎等人感到无计可施时,张文卓道:“哲布所长,我有个想法。 既然知道乡里面有头人暗通土匪,那么我们可以先设计将这人找出来。 此人既然与土匪勾结,必然知道其藏身之地,或联络之法。 我们审问出来后,再去一一排查土匪的藏身地,或是以联络之法找到他们,便可以将其一举剿灭。” 哲布听了先是觉得这方法确实不错,随即却不禁苦笑道:“乡长,问题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谁通匪啊。” 张文卓笑道:“我们是不知道,但通匪的人却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所以,只要我们假装知道,便可以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张文卓这番话有点绕,还用了两个成语。哲布反应了会儿,才理解其中意思,道:“乡长的意思是欺骗那暗通土匪的头人。” “不错。” “秒啊,我们就这么办!” ··· 宗旺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乡衙,实际也是盯着乡巡警所——这两个衙门是在一起的。 他并不知道张文卓派出了武装巡警假扮商队伙计护送之事。 他这么做,是认为,倘若商队出班戈乡后出了事,其他乡镇的巡警发现后,必然会派人来通知张文卓,因为商队是从班戈乡收获离开的,与张文卓有一定关系。 却没想到,好消息没等到,今天上午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宗旺头人,乡衙那边好抓了好几个土匪回来,说是以前到镇上抢女人的疤脸那伙人。” “什么?”宗旺听了有点不可置信,“巡警怎么会抓到疤脸的人?” 报信的藏民帕加挠头为难道:“这我哪知道?” “你确定是疤脸的手下,不是别的人?”宗旺又问。 “肯定是,其中有个独眼龙之前见过,不可能认错。” 宗旺听完,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 按理来讲,疤脸的人应该是去劫商队了,如今怎么反被抓了几个人? 难道···乡衙拍了巡警保护商队? 宗旺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得心勐沉。 他担心自己跟疤脸勾结的事被俘虏供出来,那样,乡衙就有理由拿他了。 想到这里,宗旺便对帕加道:“你再去乡衙前盯着,一旦发现乡衙有什么动作,就以最快的速度跑来通知我!” 说完,怕这个昔日最忠实的农奴不尽力,宗旺颇为肉疼的拿出了一个银元递给他,道:“这件事办好了,回来我再赏你一个银元。” 帕加见了银元大喜,只觉得跟做梦似的,忙道:“多谢头人,我肯定办好!” 说完,就去往乡衙跑去。 宗旺这边却是收拾起浮财来。 如果他跟疤脸勾结的事真被俘虏供了出来,他就只能逃跑了。大明多半不能呆了,只能越过大雪山,逃到南边去才有一条生路。 中午的时候,宗旺正心不在焉地跟家里人吃着饭,帕加满头大汗的跑来了。 “头人,乡衙那边有动作了,巡警们都出来列队呢。我听那巡警所长哲布说,要逮捕什么通匪的人——我们乡里还有人跟土匪勾结吗?这怎么可能?” 帕加是个老实人,并不知道宗旺勾结土匪的事。 事实上,宗旺跟土匪联络,一直派的是另一位半民半匪的农奴。 此时听了这话,宗旺立马慌了,饭也不再吃。拿起装了浮财和干粮的包裹,就对妻妾、儿子道:“我去日喀则办个事,你们在家好好呆着。” 作为昔日的头人,宗旺对大明律也是听了好几耳朵的,知道他所犯的事,罪不及家人,所以不准备带家里人跑路。 却说宗旺才出了家门没多远,就被两个巡警逮住了。 “你们干什么?”宗旺心中虽然慌得一比,但仍强装冷静,“凭什么抓我?” 一个巡警冷笑道:“班戈宗旺,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另一个则道:“没做亏心事,你干嘛要逃?” “谁说我要逃了?我是去日喀则走亲戚!” “走亲戚带这么多钱?” “我想顺带在日喀则买些东西回来不行吗?” “老姚,别跟他啰嗦,带回所里慢慢审问就是了。” 就这样,宗旺被两个巡警轻松拿住,带回巡警所。 但他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不是证据摆在面前,就死不承认。 大明才统治乌斯藏,他就不信这些官吏敢乱来。 被带到巡警所后,宗旺先是被哲布亲自一番审问。他自然是死不承认通匪,只说想去日喀则走亲戚。 之后没多久,他便瞧见之前他派来盯着乡衙的帕加也被逮进了巡警所,并且恰好从他这边走过去。 过会儿,他只听那边帕加一震哭嚎,然后就没了大动静。 随即哲布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道:“宗旺,帕加都交代了,从商队离开的那天起,你就让他盯着乡衙。 今日你获知我们逮捕了疤脸的手下,又排他盯着巡警所。得知我们出动,你便携带浮财,想要逃跑。 如此种种行迹,都说明你跟疤脸有勾结,难道你还想狡辩吗? 你现在交代罪行,供出疤脸的藏身地点,和他的联络方法,还算是戴罪立功。 可要是疤脸的手下先供了出这些,你恐怕就难逃死罪了。” 听哲布这么说,宗旺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 因为他不想赌疤脸的手下不知道或者不招供。 “我说,我都说。” ··· 从宗旺这里获知了疤脸的藏身地点和联络方式,哲布立即带着三十名武装巡警出动。 经过五个日夜的搜索、围剿,终于将疤脸等悍匪或杀或俘,清剿干净,还班戈乡一个太平。 而张文卓也在上任一个多月后,为乡里藏民增加了一比收入,初步获得了乡里藏民的信任,为后续其他工作的展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整个乌斯藏省,成百上千的官员被大明朝廷委任到县里、乡里,如张文卓、哲布这般能做事,甚至已经成了事的绝不在少数。 由此,大明朝廷在乌斯藏省的一些政策也逐步贯彻落实。 不过在废奴令等政策的落实过程中,雪区旧贵族们的不满也在一天天的积累着,不知在哪一日便会藉由某件事爆发出来··· 正文 第845章 越南由来,阮郑并灭! “怪不得越南也学朝鲜,自称西南小神州,纵观其国家历史,与神州却有不少相似之处。” 这一日,朱媺娖在竹林老宅这边晚饭后读了一会儿越南的历史资料后,不禁如此感慨。 郝光明对越南历史早有了解,闻言笑道:“何止越南,东方的封建王朝经历都有不少类似,就没有能摆脱封建王朝治乱循环桎梏的。 不过总体上而言,社会是呈螺旋上升的趋势,封建王朝的制度也在一朝朝的完善。” 朱媺娖很是赞同的点头。 就比如说越南。 最早那里是没有国家的,只有部落。是神州文化的传入,才令越南从生产力到社会关系迅速衍变,渐渐有了国家的概念。 当然,这过程并非一蹴而就,同样漫长。 最早,秦始皇征服百越,于广西、广东、福建建立了三个郡,其中象郡便包含了如今的越南北部相当一部分区域。 秦末天下大乱,赵佗立南越国,便继承了这部分土地,并将神州文化传播过去。 后汉武帝灭南越国,设交趾、九真、日南南郡,将如今越南的北部、中部区域都纳入了神州王朝的统治下。 这种统治从汉朝一直持续到了唐朝之后五代十国中的南汉,长达一千余年! 928年,吴权在白藤江之战中击败南汉军,自称吴王,开始了越南脱离神州的节奏。 968年,丁部领征服越北的各个割据势力,建立丁朝,定国号为“大瞿越”,使这块土地诞生了第一个国号。 并且从丁朝开始,就针对神州王朝的压力,制定了“外王内帝”的策略。 既对神州王朝,这块土地的统治者往往进行名义上的称臣,接受神州所封王号。而对内,他们自称皇帝。 丁部领之后没多久,黎桓篡位,建立了前黎朝,并击退了北宋军队的干涉。 30年后,到了公元1010年,李公蕴又篡位建立李朝,并更改国号为“大越”。 从此开始,这块土地对内的国号其实就是“大越”了。 此后又陆续经历了陈朝、胡朝、莫朝、后黎朝,不是权臣篡位,就是将军篡位,要么就是外戚篡位,跟神州南北朝历史有的一拼。 到了十七世纪,后黎朝名义上灭了莫朝,实际莫朝还有一部躲在山区自称皇帝。可这时候,黎朝却实际已为郑家、阮家两大权臣瓜分——因为后黎朝原本就是在郑、阮两家的支持下建立的。 从1592年后黎朝建立,到如今,也即是昭武十一年(1654年),郑、阮两家都一直在进行间歇性的战争。 朱媺娖看了这一时空的历史,知道郑、阮两家的争斗将持续近两百年! 直到1771年阮朝地区爆发了西山起义,西山农民军一口气灭了郑家、阮家,这种分裂才算是结束。 但西山农民军也不是最后的赢家——作为封建时期的农民军,其并没有摆脱桎梏,领导阶层在后期迅速堕落,并陷入彼此争权夺利的内乱中。 等到第一代的农民军领袖先后故去,昔日阮朝的流亡家主阮福映便借助暹罗军队、法国雇佣军反攻回来,建立了统一“大越”南北的阮朝。 之后,阮福映为了表明其统治的正确性,向清朝请奏,改国号“大越”为“南越”。 但清朝统治者觉得“南越”毕竟曾是神州分裂时期的一个国家,如今你一个藩属国叫“南越”,总有点不对味儿,于是给改成了“越南”。 这就是后世“越南”之名的由来了。 清朝作为后世神州的一个王朝,自然也想过学明朝在越南设省试一试。便趁着西山军之乱时出兵干涉——当年大明出兵安南,设立交趾布政使司,便是在外戚胡氏篡位后,应陈朝遗臣之邀出兵的。 结果,清军进了越南让已经灭了阮、郑两家正凶的西山军一通勐揍,直接给干懵了。等回过神来,乾隆皇帝便赶紧下令撤军,就此不再管越南的事。 ··· 朱媺娖之所以在这里研究“大越”历史,自然是因为大明要攻打越国了(后面都称越国,不称越南了)。 此前,大明朝廷曾从鸿庐寺派出外交使者分赴郑、阮两家的都城,要求两家无条件归顺大明,并举家搬迁到大明来。 结果这两家都使出了拖字诀,以各种理由拖着,虚与委蛇,就是不答应。 眼见秋季已至,水陆两方面大军也都准备数月乃至数年之久,朱媺娖与一众军机大臣商议后,便决定出兵收取故地交趾。 从后世的历史来看,如今以阮、郑两家为主的越国军队都算是比较能打的,毕竟有南北几十年的征战在练兵。 另外,越南也接触了来东方殖民的几个西方国家,军队中是装备了一些火枪、火炮的。 但和大明军队比起来,越国阮、郑两家的军队,无论是在将士素质上,还是在装备方面,完全不够看。 昭武十一年,秋。 大明帝国以靖西伯、广西军务提督、挂征南将军印李定国为陆路方面军主帅,以平南伯、边军第十九镇总兵杨国栋为副帅,以南洋水师提督越海伯郑鸿逵为水路方面军主帅,合兵近二十万,从南、北两边出击,同时攻打阮氏、郑氏。 越国虽然有几次在国内击败神州王朝军队的经历,但这次显然不同以往。 大明军队不仅在将士素质、装备上超出越国军队一大截,更是在广西进行了数月乃至数年的适应性训练。 选择的战争时间又是气候利于明军的秋冬季节。 于是,在明军的攻打下,无论是阮氏还是郑氏的军队,都节节败退,连续丢城失地。 昭武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郑氏火速继位没多久的新家主郑柞,无奈之下选择向围住了升龙城的明军投降。 越国郑氏,也即是越国民间所称的越北国郑氏王朝就此灭亡。 阮氏要更坚挺一些。 直至昭武十二年二月初三,明军方攻破阮氏都城顺化。阮氏家主阮福濒不甘心家破国灭,于是在阮氏所建伪王宫中举火自焚。 越国阮氏,即民间所称的广南国阮氏王朝,就此灭亡。 同月,在越北山区高平自娱自乐的莫氏亦选择归顺大明。 昭武十二年三月,大明帝国设交趾省,改“升龙”名为“河内”,定为交趾省治。 此战之后,西南诸国再次震动。 南掌国、暹罗国虽然国势强盛,又有雄主在朝,可面对大明两年间西灭东吁、东灭越过的恐怖军威,却也不禁战战兢兢,生怕明年大明就出兵把他们也给灭了。 于是,两国今年派去大明南京朝贡的使团所携带的贡品更多更珍贵了,只希望大明看在他们作为藩属国如此孝敬的份儿上,别来攻打他们。 真腊国王也按例向南京派出了朝贡使团,却给暗中交代给使者另一个重要任务,那便是携带国书,代表他向大明昭武大皇帝陛下请求归顺。 正文 第846章 养孩分歧 “爸爸,爸爸,我要纸灰机!” 南京紫禁城内,谨身殿中,已经三岁的郝禧瑛正跟大屏幕中的郝光明撒娇,要他手中的纸飞机。 只不过她发音不标准,总是说成灰机。 同样三岁了的朱和尘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似乎也想要。 见此,郝光明笑着道:“好,爸爸这就给你们折纸灰机,等妈妈回来了,就带过去给你们,好不好?” “好呀,好呀!”郝禧瑛拍着手掌,很是高兴。 朱和尘却是道,“爸爸,我不想要纸飞机,想要小人书。” “好,爸爸明天就去给你买新的小人书。” 一旁的郝禧瑛立即道:“我也要小人书,要两本!” “好,爸爸给你们一人买三本!” 随着两个孩子长大,会说的话越来也多,郝光明总共不自觉地对两个孩子过分宠溺。 此时恰好朱媺娖回来,听到了他和两个孩子的谈话,忍不住责怪道:“别随便承诺给孩子买东西——他们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不是把他们惯坏吗?” 瞧见朱媺娖,别说性格文静内敛的朱和尘,就是活泼外向的郝禧瑛,一时也不敢吵闹了。 郝光明道:“孩子还小,要的也只是纸飞机、小人书这种普通的东西,满足他们也没什么。 一个快乐且充实的同年,对孩子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太小的时候不能对他们要求太严格,会束缚他们天性。” 郝光明和朱媺娖一向是夫妻和谐的,很多事都是夫唱妇随。可唯独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两人总是容易起分歧。 朱媺娖觉得孩子需要从小就严格管教,而郝光明则总喜欢宠溺孩子,并且还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不过两人并没有因此过分争吵,因为朱媺娖对郝光明某些道理是认可的,而郝光明大多数时候则会顺着朱媺娖。 说到底,两人是彼此相爱的,一些矛盾很容易调和。 此时,朱媺娖听了郝光明的话后便道:“我没对他们要求多严格呀,只是让相公你别太惯着他们。” “行行行,我不惯着他们好吧?” 郝光明口头上妥协了,心中却是想着,回头要是朱媺娖不愿意给孩子带纸飞机、小人书过去,就让朱媺姕带。 这边,朱媺娖让奶娘和宫女将两个孩子带到偏殿去玩。 待这些人走后,朱媺娖才在软塌上以一个放松的姿势坐下来,跟郝光明聊起国事。 话说,自从两个孩子会走路、说话了,郝光明视频陪伴孩子的时候就多一些,盯着朱媺娖的时间反倒少了。 所以,朱媺娖一般都会回到谨身殿后,再跟郝光明聊国事。 “真腊国朝贡使团带来了国书——真腊国主哲塔表示愿意归顺我大明,只求能得封一虚爵,并在南京安家。” 郝光明听了笑道:“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不过真腊国政如今实际受暹罗操控,因此哲塔希望大明直接驻兵真腊,好确保他的安全。” 郝光明道:“如今暹罗、南掌两国应该都在大明军威下战战兢兢吧?倘若真腊想要归附大明,暹罗怎么敢干涉?” “我烦恼的就是这个。”朱媺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就希望暹罗出手干涉,这样将来我大明就有理由吞并暹罗。 暹罗一灭,南掌就成了我大明的国中之国,归顺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原来是这样。”视频另一边的郝光明沉思起来,“这件事可不好操作,老婆知道的,阴谋诡计一向不是我所擅长的。 不过大明人才那么多,你只要向下面透露出这方面的想法,肯定会有人帮你解决问题的。” 朱媺娖笑了笑道:“这件事我已经让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去办了,相信他们能办妥的。 因为暹罗和葡萄牙、法兰西交流颇多,有这两个西方国家暗中帮助,暹罗国主兴许真有胆量通过真腊跟大明暗中博弈一番。” 郝光明听了感叹着道:“要我说,大明也就是太要面子了,如果不顾及面子,以大明如今的军事实力,直接出兵灭了暹罗、南掌,也没谁会替这两个国家说话。” 朱媺娖笑道:“我们大明这面子功夫可不是做给外国看的,而是做给国人和后代子孙看得。 相公可以想一想,倘若我们这代人,向后辈传达了除了可以用武力征服一切的观点,以后大明肯定要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 相反,外交、政治、经济、科技等诸方面的发展,说不定都会受到军事方面的压制,这对大明来讲可不是件好事。” “老婆说的有道理。” 郝光明对朱媺娖能说出这番话反过来教育他并不在意。 朱媺娖已经当了近十二年的大明皇帝,在某些方面的见识超过了他并不奇怪。 ··· 下午五点多,吃晚饭前,朱媺姕先回到了竹林老宅这边。 昭武十二年的朱媺姕已经十七岁,去年就高中毕业了。并且通过真是实力,考入了南京大学管理专业学习。 十七岁的朱媺姕依旧习惯做大明公子哥打扮,白衣飘飘,腰悬长剑,而且一手剑术确实很能打,在高中时就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进了大学更不不说。 所以,不论是在高中,还是在大学,朱媺姕都有一群小姐妹。 不过相较于几年前,朱媺姕如今倒是稳重、成熟不少。 回来后,她先来到厨房,笑着问:“姐夫,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呀?”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媺姕真的来看了看,然后惊喜道:“黄焖鸡?这个我喜欢!” “既然喜欢,帮姐夫一个忙总可以吧?” “姐夫说。” “我书桌上有一叠纸飞机,还有几本漫画书。你带过去偷偷送给圆圆、满满,别让你姐姐知道了。” “姐夫,你这可有点为难我了。圆圆、满满身边的事,奶娘、宫女都会定时向皇姐禀报,怎么可能瞒得住?” 郝光明不在乎地道:“瞒住一时是一时嘛。” 其实郝光明已经做好了东西被朱媺娖没收的准备,但只要两个孩子能高兴一时,他也会感到高兴。 “行,这个忙我帮了。” 朱媺姕说着,就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正文 第847章 陈永华,航海社 昭武十二年,秋。 真腊国主哲塔表示愿意带领真腊国上下归顺大明,只求为一富贵虚爵。 大明昭武皇帝朱媺娖欣然应允,封哲塔为德化伯。 随后,大明派遣三镇军队进驻真腊,保护哲塔及其家人迁往南京定居。 之后,大明朝廷对南边数省省境重新做了划分。 昔日真腊国领土划入交趾省,但昔日越北河内(原升龙)以北的区域被划归广西省。 琼州府重新被划归给广东省。 东蕃岛的两个府则被划归给福建省。 如此,新的南海省省境便是:大吕宋群岛、满剌加区域,以及南海的一些岛屿。 同时,大明朝廷改满剌加为“甲州”,为南海省下州,其区域囊括后世的新加坡、吉隆坡,以及马六甲海峡对岸的沿海地区。 让朱媺娖失望的是,在真腊归顺大明的过程中,暹罗并没有出手。 不过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传回的情报,北镇抚司谍探人员已经在暹罗国内取得突破性进展,等过两年就可以影响到暹罗国事。到那时,也许暹罗就会作死地挑衅大明也说不定。 ··· 昭武十四年(1658年),春。 大明帝国的京城,南京。 内城、外城区域除了更加地繁荣,屋宇章台、凋梁画栋更加精美,街道归化得更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在南京城郊外,却已经有不少地方建起了砖石、水泥加钢筋的四层至六层的高楼。 不过,这些高楼虽然是以砖石、水泥为原材料,但在外观上,仍比较靠近大明其他建筑,廊檐屋角,亭台楼阁,该有的都有。 陈永华已经来南京大学读书快三年了,可每次出校门在城内外游玩,仍忍不住感叹京城变化之快,简直是日新月异。 他是福建同安人,父亲陈鼎乃是天启七年的举人,崇祯十七年进士。 昭武皇帝继位后,他父亲被选任为县教谕,而后在教育口一路升官,如今任广东省教育厅厅副,也算是省一级大官了。 所以,他可以说是个官二代。 不过陈永华能到南京大学读书,却是全凭自己的本事。 他原本就因家学渊源,在家乡有神童之称。 后来福建设立小学、中学后,他用一年时间便读完了小学,之后入读初中、高中,最终在福建省的高考中以第三名的优异成绩毕业。 随后他便来南京,参加了南京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 在学校教育系渐渐成熟的大明,初中毕业考试一般由州府组织,而高中毕业考试则由省教育厅组织。 如今高中毕业后,成绩可以的,便会收到省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秋季开学时,就可以拿着录取通知书直接入读该大学。 可要是想去外省上大学,就得再经过一次该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才行。 一般而言,自主招生考试的题目要比高考还要难一些,且录取名额寥寥。 所以,在如今的大明,能到外省上大学的,尤其是到南京、北京、成都这三个城市上大学的,无一不是实力很强的优异高中毕业生。 陈永华来南京读书前,母亲原本想为他说一门亲事的。因为高中毕业时,他已经二十岁了。 但陈永华受新思想影响很大,不想在完成学业前成婚,尤其是跟一个之前根本不认识的女子成婚。 之后他写了一封信给在广东为官的父亲,获得了父亲的支持,这才摆脱了被母亲安排结婚的命运。 来到南京后,陈永华本是一心读书的。 他读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有在教育部门当官的父亲,他很清楚,南京大学这个专业的毕业生如今是朝廷中枢及地方各部门任选官吏的香饽饽。 陈永华没想到的是,在学校里他竟然遇到了一个特立独行、散发着别样魅力,让他不自禁痴迷的女同学,白月魁。 在南京大学,已经不再分男部、女部,因为女大学生相当少,且能上大学的女生本人及家中一般思想都比较新,能接受女子与男子同班上学之事。 可惜的是,白月魁虽然也是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却与陈永华不是一个班。 再加上进入南京大学的头一年,陈永华需要认知、学习的东西太多,心中还有对南京种种新奇事物的震撼,所以只是默默关注着白月魁,并没有与其交往。 不过,白月魁太过引人注目,倒是让陈永华很容易打听到了她的一些消息。 据说白月魁虽然只是卫戍军某个退休将领的女儿,可却是红娘子的义妹! 红娘子是谁? 那可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女将军,武英伯,随昭武皇帝从北京打到南京的元从功臣! 有这层关系,学校里不少出色的男学生虽然为白月魁格外出众的外貌,不错的学习成绩,以及特立独行的性格所吸引,却没谁敢向她表白的。 也传言说有某个勋二代,或是官二代,曾向白月魁表白过。 结果被白月魁带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回来便一副格外受到打击的样子,从此萎靡不振。 之后便没谁再敢向白月魁表白了。 所以,等到上大学的第二年,陈永华也只是借着一次学校组织活动的机会,跟白月魁相互认识了。 到了大三,陈永华得知白月魁喜欢航海方面的事情,便努力补充这方面的知识,终于是进了白月魁组建的“大明环球航海社”,与之成为了朋友。 普通朋友。 今日,白月魁召集社员开会,地点却是选在了城外的青龙营驻址。 陈永华在学校的食堂中吃了早餐,便穿着一身天青色修身的新款儒服,在校门口坐上公家马车,往城外而去。 南京大学在外城,而青龙营却是在城郊,有好几里地远,步行过去的话,陈永华怕迟到。 事实上,出城不远的话,骑自行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学三年,为了出行方便,陈永华买了个自行车,还是带胶胎的那种。 如今大明自行车已经相当流行,即便在偏僻地方的县城都能看到。 一般分两种,有胶胎的和没胶胎的。 没胶胎的自行车只要三十几元便可以买一辆,而有胶胎的最便宜也要上百元。 陈永华上学期间,给几份报刊、杂志投稿赚了些钱,再加上家中给的生活费并不算少,这才有钱买一辆胶胎的。 可惜去青龙营的路,有一段是不允许民间车辆进入的——这件事昨天白月魁提醒过。 所以,今日陈永华便选择坐公交马车出行。 他坐的这趟公家马车,只需转一趟车,便可以到青龙营最近的公交站点,倒也方便。 到站后,陈永华下车,便发现白月魁和她四个好姐妹已经在等着了。 除此外,还有另外两个航海社的男生,也在等着。 陈永华忙拱手道:“路上堵了会儿,来晚了,诸位同学请见谅。” 白月魁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无妨,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走吧。” 说完,当先向青龙营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848章 小说奇谈,新型战舰 这个公交站点到青龙营间的军事禁路有两三里的样子,步行大约只需要十来分钟。 一行八人踏入这条路没多久,便有一伍青龙营的巡逻御林军前来询问。陈永华只见白月魁亮了个什么牌子,这伍御林军就放行了。 陈永华虽然喜欢白月魁,却并没有因此被降智。 此时他便有些疑惑。 即便白月魁如传闻中一般,是红娘子的义妹,可御林军是皇帝亲军,据说只听皇帝的命令,白月魁又怎么能凭着一块腰牌通行无阻呢? 难道说,红娘子替白月魁在皇帝那里打过招呼? 真是这样,白月魁跟红娘子恐怕就不是普通结义姐妹的关系了。 陈永华正想着这些时,便闻到一股幽幽清香袭来,却是不知何时白月魁到了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陈兄,听说福建那边江湖帮派很多,可有个叫天地会的?” 天地会? 陈永华不知道白月魁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据实回答。 “我小时候,家乡是有些帮会,但都是些穷苦人报团取暖罢了。当然,也有抱团欺负孤寡良善的。 不过圣天子继位后,福建也跟着大治,各种帮会便在官府一次次严打下销声匿迹了。 至于说‘天地会’,却是头回听说,白公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白月魁笑道:“没什么,只是看了本武侠,上面写到了天地会。” 武侠? 陈永华恰好对武侠也感兴趣,得知了与白月魁的又一共同爱好,便很高兴,当即问:“叫什么名字?白公子说来,我也去看一看。” 白月魁打个哈哈道:“在某个书摊上翻到的盗版,看了几眼,觉得内容太扯,就没看了。” 白月魁越这么说,陈永华越是心痒痒,于是追问:“那书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让白公子觉得很扯呢?” “这书竟然是以我大明被清虏灭亡,清虏占据了天下为背景的。讲的是一个妓女之子,在朝堂、江湖上混得越来越好,最终左拥右抱,娶了七个老婆的故事。” 陈永华听了愕然,旁边几人也是如此。 回过神来,他不禁道:“竟然还有这等书?清虏灭了我大明?这书是怎么通过宣传部审核的?应该被列为禁书吧?” 白月魁一笑道,“我都说了是书摊上的盗版书,肯定是没通过审核的。估计是一些仇恨我大明,或是对朝廷有怨念的读书人写的吧。” 陈永华皱眉,“那白公子当时怎么不向官府举告,好查封这本书?” “一本书而已,估计都没印多少本,何必惊动官府?说起来,这书虽然问题不小,但里面却有个天地会,以驱除鞑虏,反清复明为宗旨。 这天地会总舵主,名叫陈近南,不仅扛起了反清复明大旗,更是侠肝义胆、济世救民,是个大英雄般的角色。 书中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 对了,书中清虏大将鳌拜和这陈近南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呢,打戏那可是相当的精彩。” 听白月魁讲完,陈永华等人心里都矛盾起来。 他们既觉得这种书不应该存于世,可白月魁所说内容又实在精彩,让他们想要瞧一瞧。 白月魁却又对陈永华笑着道:“还有,这个陈近南也是福建同安人,陈兄要不要考虑改个字,叫陈近南?” “额,”陈永华略有点无语,道:“字乃长辈所赐,怎能轻改?” 陈永华是有字的,字复甫。 白月魁笑道:“我也只是说句玩笑话罢了,陈兄莫往心里去。” 一行人边走边聊,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建立在长江边的青龙营大营外。 青龙营虽名为营,可如今实际有一个镇的水师兵力。不过常年有一个营在四海、四大洋水师中轮训,平时驻扎在南京这边的只有两个营。 所以,青龙营的驻地大营相当大。 拥有一个独立码头和水寨,营房也是一大片。 陈永华等来到大营外时,便瞧见青龙营的御林军往来巡视,一片肃然,犹如战时。 瞧见他们,营门前值守的将士立即上前询问:“来者何人?可有通行令牌?”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守门的将士知道,能走到这里的,基本都是有通行令牌的。若是无意间闯入的,多半会被外面巡逻的将士赶走。 白月魁再次拿出了腰牌。 守门的将士一看,立即放行。 进了军营,陈永华不禁有些激动,热血澎湃。 这时他终于忍不住问:“白公子今日邀我们来这青龙营究竟是为了什么?” “青龙营乃是水师,陈兄觉得我们来这里能做什么呢?当然是看战舰了。”白月魁笑着道,“咱们航海社社员都是有志于进行环球航海旅行的,要做这个,便需要有一艘好船,且最好是战舰,毕竟如今海洋各处都不安全。 我听闻青龙营下水了一艘新型战舰,便通过关系,获取了来此参观的资格。” “是到战舰上面参观吗?”陈永华闻言更加激动。 作为福建人,他小时候没少听闻朝廷水师或是海盗之间的战事,早就想登上铁甲战舰上看一看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实现愿望。 白月魁笑着点头,“不上战舰,那叫什么参观?”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大营内的待客厅。 等了没多大会儿,一名年轻的水师将领就过来与他们接洽。 “我是青龙营把总刘国轩,负责此次接待诸位同学参观战舰之事。战舰就在营内码头边,同学们如果没别的事,就跟我过去吧。” 刘国轩说话做事都充满了军人作风,十分干练。 不过陈永华却从听到了乡音,走来路上,不禁问:“刘把总可是福建人?” “不错。”刘国轩点头。 他也听出陈永华是福建人,却并没有接话。 见此,陈永华也不好继续跟他叙论乡情。 因为刘国轩给人的感觉很严肃,甚至是冷酷,所以其他人也没多问什么。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营内码头,一下子瞧见了好几艘战舰。 陈永华发现,其中多数都是那种经常在长江上露面的常规铁甲舰,却也有一艘铁甲舰看着与其他战舰明显不同,想来就是白月魁所说的新型战舰了。 第二更。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第849章 线膛炮,机关炮,鱼雷炮 大明的铁甲舰一般都会漆成乌黑色,从二级战列舰到四级战列舰都有,乃至更小的巡洋舰也有。即便是巡洋舰,侧弦至少也有十门火炮,整舰装载火炮二十门以上。 眼前这艘铁甲风帆战舰大概也就和巡洋舰差不多大小,却更为狭长一点,且整体漆成白色。 然而,其一侧似乎只装载了五门火炮。 但陈永华注意到,在舰首舰尾一层甲板上,装载的主炮明显与其他铁甲舰的主炮不同——却是安装在一个环形铁轨上的,且火炮口径相当大。 在二层甲板上,舰首舰尾各有一个小炮台,上面却是安装着一种陈永华从未见过的似枪似炮的武器。 说它是炮,口径未免太小。可说它是枪,口径大了些不说,且枪管有好几条,又是安置在炮台上,后面甚至还有固定的座椅。 武器下面同样有环形铁轨,明显也是可以通过旋转,调整射击方向的。 这时白月魁在一旁笑着道:“这艘战舰可以称为轻型巡洋舰,又叫做探险巡洋舰,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的,且以风帆动力为主。 你们别看它侧弦火炮不多,但真打起来,常规的巡洋舰、三级、四级战列舰,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至于为何,诸位随我上船去仔细瞧瞧,就清楚了。” 说完,白月魁就示意刘国轩带一行人上船。 登上这艘战舰后,陈永华等人才发现,战舰上有很多奇妙的设计,令人啧啧称奇。有的即便他们作为大学生,一时也看不懂其中道理。 “这战舰上竟然还装了电灯?”航海社的另两位男同学之一的张良存看到船上的一些灯泡,不禁惊奇道。 须知,虽然如今跟大明很多百姓都知道电灯的存在,在南京不少人在一些特定场所见过电灯,可却从未没听说民间有谁购买到了电灯——昭武元年陛下为筹粮进行的那次“仙界法宝大拍卖”除外。 作为大学生,他则知道,电灯这种东西还不是目前大明可以生产出来的。 所以对战舰上有灯泡,张良存感到很惊奇。 朱媺娖笑道:“这艘战舰上有两台发电机,可以供电,所以就撞上了电灯泡。” 另一边,陈永华却是研究起了舰首的主炮。 以一个颇为危险的姿势探头看了看炮膛后,他惊讶道:“这门大炮竟然有膛线?” 刘国轩在一旁道:“不错,这是一尊线膛炮,而且是从后面装弹的。其威力可媲美二级战列舰的主炮,却打得更远、更准。 另外,它通过炮台轨道,可以向270度的所有方向发炮。 缺点是只能装特制的开花弹,穿甲弹,无法装普通的铁弹。” 谈论起火炮,刘国轩明显话多了些,言语间也多了些兴奋。 陈永华趁机问:“那这二层甲板上的又是什么武器?” 听陈永华问起这个,刘国轩表情却是变得古怪起来——激动、兴奋之中又带着恐惧、落寞。 他道:“那是机关炮,可以连续不断发发射子弹,最快可以达到每分钟发射60发子弹! 其对有效射程可达两千米,也即是四里!而且子弹具有一定的穿甲效果!” 陈永华直接惊到石化,回过神来便以为刘国轩说错了,“一分钟发射60发子弹?这怎么可能?” 刘国轩道:“我最初见到这武器也觉得不可能,可它就是出现了。在它面前,千军万马也跟纸湖的差不多。 不过,每分钟60发是它最快的速度,但若是以这个速度射击,十分钟不到,就需要换一次枪管,而它有五根枪管。 超过十分钟,枪管就会报废。 也即是说,不换枪管的话,平均两分钟报废一根枪管——这些枪管都是特种钢铸造,价格极其高昂。 所以,在训练或者正常对战中,这机关炮一般最多按每分钟10发至30发的速度发射子弹。” 陈永华吞咽了下口水,喃喃道:“即便是每分钟30发,那也很恐怖了。” 因为就陈永华在学校中所了解的明军步兵所用燧发枪,士兵装填速度最快,也不过达到每分钟发射四发而已。 若是在战场上,能达到每分钟两三发,那便属于绝对的精锐火枪手了。 所以,如今一门炮般的武器,射速竟然能达到每分钟30发,真的很令人惊惧。 刘国轩看着陈永华惊惧的表情,张了张嘴,最终某些话还是没说出来。 他听闻南京枪械研究所那边,还研究出了机关枪,比机关炮更轻便不说,速度也更快,也就是单发子弹威力小了些。 这时白月魁走了过来,笑着道:“其实这艘战舰还有一种武器不逊色于后装线膛主炮和机关炮,那便是鱼雷炮。” 鱼雷炮? 陈永华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其实明军水师以前就有从水底攻击地方战船的武器,但威力很小,用起来也不方便,铸造起来又麻烦,最终被水师放弃。 至于水师之外的人,知道这种武器的就更少了。 陈永华等人没听过一点不奇怪。 白月魁解释道:“就是一种从水底攻击敌方战舰吃水线以下部分船体的炮弹——如今世界各国战船,应该没谁防着水底被攻击的吧? 所以,到了真正的战斗中,也许鱼雷炮比主舰炮、机关炮更容易建功。” 陈永华惊叹道:“竟然还有如此阴诡的武器,若如此,敌人确实难防。” 白月魁又道:“其实这艘战舰上武器配置虽然超出如今水师战舰一大截,却并非它最令人称赞的地方。 真正令人称道的是,这艘战舰有着很强的续航能力——它以风帆动力为主,以蒸汽动力为辅,可以像风帆战舰一样全球航行。 另外,船上的生活设施极为完善,即便是进行远洋航行,在这上面住着也不会觉得太难受。” 说话间,白月魁带着一行人将战舰上下内外都参观了一边。 陈永华觉得确实如白月魁所讲,这艘战舰生活设施的配置还要更夸张。 甚至可以说不像战舰,更像是某个超级权贵出海游玩的座船。 就在他如此想时,便见白月魁笑着问:“若是我从航海社社员中选人,随我一起用此战舰进行环球探险航行,陈兄可愿意参加?” 正文 第850章 朱媺姕欲环球航行探险 听了这话,陈永华十分意外。 他原本以为白月魁只是带他们来参观下水师的新型战舰,可现在听白月魁话中的意思,她竟然拥有这艘战舰的使用权?! 另外,陈永华虽然知道白月魁向往环球航海探险,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去做。 须知,她可是女子。 陈永华即便在新思想的影响下,不再如以前大明士人那般贰视女子,却也不认为女子适合去进行环球航海探险。 航海探险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而女子在生理、力气等多方面也确实不如男子,所以这件事真就不怎么适合女子去做。 不过这些理性的想法才从陈永华脑海中浮现,下一刹那,便被一种冲动所取代。 她既然要去航海探险,我如何能不奉陪? 于是一愣之后,陈永华便道:“乐意之至!” 白月魁又看向另外两位男生,问:“张兄、贺兄呢?” 这两位原本在震惊之余,还有点吃味,为何白月魁问陈永华却不问他们。 现在听白月魁问起,自然是欣然答应,“我们自然也是乐意之至!” 三人都同意了,白月魁才正色道:“其实三位不必答应得这么快,可以考虑一段时间。 环球航海探险毕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许要离家两三年,还有可能在海外遇险尸骨无存。 所以,三位可以考虑一个月,最好是写信询问下家长的意见,再做决定。” 陈永华三个想想也是,于是点头。 不过,待离开青龙营的营地时,陈永华想到那艘名为“明月号”的新型巡洋舰,却觉得,若是这能驾驭这艘战舰,白月魁的环球航海探险之旅未必就那么危险··· 离开青龙营后,化名白月魁的朱媺姕回到了紫禁城。 她原本想到谨身殿先陪侄子、侄女玩一玩的,却恰好碰到来此检查儿女功课的朱媺娖。 “他们三个反应如何?可愿意参加你的环球航海之旅?” 朱媺娖这么问,显然是对朱媺姕今天的行程了如指掌。 朱媺姕也不意外,毕竟没有朱媺娖的允许,即便是她,也进不去青龙营。 她笑着道:“他们自然是都同意了,不过我劝他们再仔细考虑考虑,询问下家人意见。” “这是应当的。”朱媺娖这么说着,便放下了朱禧瑛、朱和塵的作业本,坐下来看着朱媺姕道:“媺姕,你一定要去环球航海吗?” “这件事皇姐都问多少遍了,而且明月号都改造完成了,为何皇姐还要再问呢? 我们驾驶明月号,又有后世的航海资料作为参考,原本安全性就很高。 更何况,危急时刻,我还可以回到竹林老宅去。可以说根本不会有危险。 况且,皇姐难道就不想通过我这次环球之旅,看一看海外的风景,乃至到定王兄、永王兄的领地去看看吗?” 早在朱媺娖上大一时,就向朱媺娖透露了将来大学毕业后,想要进行环球航行的事。 刚听到时,朱媺娖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因为别说在十七世纪,便是在大夏这个时空,进行环球航行探险也是有一定危险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朱媺娖对朱媺姕的感情已经比对亲弟弟朱慈炯都深了,自然不希望朱媺姕去做有危险的事。 可是最终,她却是被朱媺姕和郝光明一起说服了。 最初,郝光明自然也是不同意的。 但朱媺姕先说服了他。 用的主要理由,便是可以通过视频,带他见识一下十七世纪的海外风貌,各地的风土人情,乃至去各个王领看一看。 大明开拓南洋、瀛洲、美洲等地的事,郝光明想一想就觉得很带劲儿,若是能看一看,那自然是更好了。 于是郝光明就这么被说服了。 随后,他便用同样的理由,跟朱媺姕一起说服了朱媺娖。 其实朱媺娖想看看海外的情况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她看看朱慈炯、朱慈炤在美洲那边如何了。 虽说两人基本上每月都会给南京传回一封电报,说一说他们那边的情况,但文字描述,总没有朱媺姕过去拍个视频带回来让她看来得放心。 所以,朱媺娖最终同意了这件事。 只不过想到朱媺姕在环球航行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她还是偶尔会问一问,隐有劝止之意。 如今朱媺姕只剩几个月就大学毕业了——南京大学目前工商管理专业的学制只有三年。 毕业之后,朱媺姕便准备带领她筹备好的团队,去进行环球航海探险。 这个团队成员,实际上以从参与远航美洲、瀛洲的水师中选拔的优秀将士为主。比如说,今日接待朱媺姕和几位同学的青龙营把总刘国轩。 至于朱媺姕和她的航海社社员们,只配做“乘客”呆在明月号上而已。 当然,一些必要的准备却是要进行的。 “皇姐,待陈永华他们答应后,我们便准备上船,进行适应性训练了。” 朱媺娖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决意做此事,做足准备便是必须的。你去就是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我。” “我就知道皇姐最支持我了!” 朱媺姕笑着,亲昵地搂住了朱媺娖的脖子。 郝禧瑛、朱和塵则在一旁看着,莫名地笑起来。 轻拍着朱媺姕的后背,朱媺娖又轻叹口气。 其实她同意朱媺姕进行这次环球航行,还有个不方便说的原因。那就是,她希望朱媺姕能够通过这次航行在感情一事上“开窍”,看上某个人。 这样,她这个做姐姐的才能给妹妹完婚。 原本,朱媺娖是想通过全国遴选优秀男青年,让朱媺姕自己选驸马的。 但朱媺姕表示不喜欢这种方式,而且觉得她还很年轻,过个七八年再结婚成家也不迟。 所以,朱媺娖只能期望朱媺姕在环球航行探险中开窍了。 “皇姐,我先去那边了。” 朱媺姕跟朱媺娖分开后,直接一闪消失不见。 这时,朱媺娖注意到,旁边郝禧瑛、朱和塵眼中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她这一双儿女如今已五岁了,都相当聪明。而聪明的孩子,一般都懂事早。 再加上每天都能见到母亲、小姨突然消失,爸爸又在另一边不能过来。所以,两人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爸爸是在另一个时空,这种很有理解难度的事了。 曾经,郝禧瑛也哭闹着,非要去另一边跟爸爸在一起。 朱媺娖好说不行,气得揍了她一顿,这才算是让她明白,她根本没办法和朱媺娖一起过去爸爸那边的事实。 如今,两个孩子也只能羡慕了。 朱媺娖见了又暗暗一叹,随即便严肃地道:“朱和塵功课做得不错,但郝禧瑛,你的功课是不是敷衍了点? 你看你这几个字,用心写了吗?罚你每个字重新抄写一百次!” 郝禧瑛瘪起了小嘴,装可怜道:“我用心写了,只是写的没弟弟好看,母皇别罚我好吗?不然我都没时间吃晚饭了。” 正文 第851章 皇家学校,明月启航! 郝禧瑛装可怜的伎俩不是头回在朱媺娖这里用。 虽然朱媺娖看着心软,却依旧严肃地道:“你真要用心写了,能写成这样?别找理由了,不然的话,罚你抄写两百遍!” 郝禧瑛大眼睛含泪看了看旁边的大屏幕,见父亲并不在,知道父亲失去做完饭了,意味着没人帮她讲话,只能苦着小脸点头接下了朱媺娖的惩罚。 晚饭后。 郝光明拥着朱媺娖躺在床上,谈论起一双儿女的教育问题。 “两个孩子都五岁了,一直放在皇宫里请老师来教终究不好,不利于塑造他们的社交能力和正常观念,依我看,还是送到学校里上学比较好。” 朱媺娖想起了大明列位先皇,童年就没有几个正常的,也觉得将孩子封闭在皇宫中教育并不好。 但她也有她的担忧。 “如果让禧瑛、和塵像媺姕一样化名到学校里上学,有一定危险不说,恐怕朝中重臣也不会答应。 禧瑛还好说,和塵可是被他们视为国本的,他们又怎么会同意让国本呆在民间学校呢?” 这一双儿女来的艰难,是朱媺娖冒着巨大危险生出来的,郝光明也不希望两人有任何危险。 他想了想道:“不如为他们专门建一所皇家学校,分为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 专门挑选于大明有功的文臣武将之子入学,再让各地学校推荐学习成绩优秀、家世清白可考的孩童入学。 学校规模不用大,一个班二十几人,一个年级三四个班即可。 另外,学校就建在紫禁城中,周围由御林军守着,学校的膳食也由宫里安排。如此一来,安全上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朱媺娖听了神色一喜,点头道:“相公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了!” 次日,朱媺娖召集一众军机大臣说明此事,众军机大臣也都觉得可以一试。 因为这不仅让大明皇室子女能在正常的教育环境中成长,塑造正常的三观,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让后辈提前结识太子的机会。 于是,大明皇家学校就这么成立了。 学校从现在开始修建,同时适龄学生也开始遴选,估计等到今秋,郝禧瑛、朱和塵就能在学校就读“学前班”了。 从塑造学校氛围考虑,皇家学校准备同时招收小学五个年级、初中三个年级的学生。 至于高中部,则是等将来初中部的学生进入。 在学校的考试上,朱媺娖跟郝光明商量之后,最终决定将升学考试弄严格一些,并与入学资格相关联。 比如说,在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如果考试成绩排名在全校后三十名,便取消入读初中部的资格。而所缺学生名额,则由外面选拔的优秀学生来补充。 这样一来,皇室子女在小学中可能还有一些学渣、或者不努力的官宦子弟作为同学,但等到初中、高中,同学基本都是学习成绩不错的,也知道努力的那种。 当然,这同样是对皇室子女教育的一种保证——除太子外,倘若其他皇室子女在升学考试中落入全校后三十名,也是无法继续在皇家学校就读的,并不能例外。 至于没能升学的皇室子弟之后就只能去民间的初中、高中就读了。 若是太子在学校不努力,学习成绩差怎么办? 那自然有皇帝和太子师去管束。 在朱媺娖之后的皇帝子嗣多了,看太子实在不堪教导,换一个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那些事情太远,并不用朱媺娖、郝光明现在操心。 ··· 却说朱媺姕欲进行环球航海探险的事,陈永华、张良存、贺铭三人都在一个月内给予了答复。 之所以这么快,自然得益于如今大明交通的便捷,使得信件邮递也变得比以往更快。 经过十几年的铁路建设,大明已经建成贯通东西、南北的两条铁路大动脉。 铁路最北边一直修到了后世的哈尔滨,倒是正北方向,只修到了归化城,也即是后世的呼和浩特。 南边则一直修建到了广州。 最东边,除去辽东省不算,则是修到了山东的威海卫。 最西边则是修到了嘉峪关。 目前以华北平原地区的铁路网最为发达,长江流域及东南地区要次之。但真论交通便捷的话,长江流域及东南有水路、海路作为选择,其交通便捷性并不输于华北平原。 陈永华是福建人、张良存是浙江人、贺铭是广东人,在思考之后,都去信就参与环球航海探险之事,询问了家长意见。 结果是,张良存因为父母坚决反对,只能遗憾地拒绝了朱媺姕的邀请。 或许因为福建、广东那边出海之事更为寻常,又或者是陈、贺二人家长更为开明,还有可能是他们在信件中表现的态度过于坚决,最终两人都获得了家中允许,得以参与朱媺姕组织的这次环球航海探险活动。 之后,朱媺姕就带着明家四姐妹和陈永华、贺铭一起上了明月号,开始在近海进行海上生活的适应性训练。 说起来,朱媺姕过去十几年一直帮主朱媺娖带货穿越两个时空,身体素质是打小就锻炼出来了。 在大明这边上学之后,她又因为兴趣原因,一直习练武功。 若不是在生死搏杀中,她身手表现得甚至不比明家四姐妹中武功最弱的一个差。 这样的身体素质,使得她在明月号上的适应性训练中表现得极好。 至于说明家四姐妹,以及陈永华、贺铭这两个沿海人,表现的同样不错。 当然,相对而言,陈永华、贺铭二人表现是要差一些的。 毕竟两人之前一直都是普通学生,并没有习武。 一转眼,时间到了六月份。 朱媺娖一行人都以相当不错的成绩在南京大学毕业。 不过他们既没有参加朝廷和地方官府各部门的招聘,也没有考入南京政事学院继续深造,而是乘坐“明月号”,从南京启程,正式开始环球航行探险··· 昭武十四年,六月二十三日。 青龙营的独立码头上,朱媺娖微服来此给朱媺姕送行。 陈永华、贺铭都已经上了明月号,此时在甲板上向下方眺望着,但因为距离较远,两人无法将朱媺娖的面容看真切。 “那个不会是红娘子吧?”贺铭猜测道。 陈永华剑眉微蹙,道:“看着不像,红娘子应该更年长一些。或许,是白公子的亲姐姐?” 跟“白月魁”相识几年,陈红华等人都已经习惯了白月魁的习惯,称呼其为白公子。 贺铭笑道:“我们在这里胡乱猜什么?等白公子上了船,问一问便知道了。” 另一边,朱媺娖又一次叮嘱朱媺姕,“媺姕,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安全为主,切莫太冒险。” “皇姐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记住啦。尽管放心,我还想环球航行回来给圆圆、满满带些礼物呢。 行了,皇姐莫要留我了,再留我可能真舍不得走了。” 说完,朱媺姕带着明家四姐妹向朱媺娖一揖,便潇洒离开,登上明月号。 正文 第852章 坦白,导游 朱媺姕登上船后,明月号才开始在舰长刘国轩的指挥下准备启航。 此时,贺铭见朱媺姕过来,便问:“白公子,方才那位是你家中什么人?” 朱媺姕一笑道:“是我皇姐。” 皇姐? 皇姐! 陈永华、贺铭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就都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白月魁”竟然是皇室之人,是当今昭武皇帝的亲妹妹! 震惊中,陈永华率先反应过来,却忍不住道:“如此说来,白公子便是圣天子唯一的妹妹,传闻中坤庆公主殿下?” 朱媺姕含笑点头,“不错,我就是坤庆公主,真名也非白月魁,而是朱媺姕。 此前瞒着两位,只因为在学校读书,暴露了身份会有诸多不便。 如今两位却是要随我去进行环球航海冒险,我的身份便不该瞒着二位。 当然,如果两位因为我这公主的身份想法有所改变,不愿再随我去进行这次环球航海探险,现在便可下船,我绝不会有任何为难,以后也还可做朋友。” 听了这话,陈永华、贺铭一时都没有回答。 因为“白月魁”是坤庆公主的事实在太过意外了,两人需要消化一会儿。 另外,陪一个普通官宦女子去进行环球航海冒险,和陪公主去进行环球航海冒险确实有所不同。 倘若真遇到什么意外,公主身陨,而他们却侥幸存活,皇帝是否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而且,跟公主在一起,终究有些拘束,不如以前那般自在。 呜——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让两人都回过神来。 时间虽短,陈永华却已经想明白了——他喜欢的是“白月魁”这个人,和她是什么身份关系不大。 若是在以前,大明驸马还有不能担当朝廷重要职位的规矩。但昭武皇帝继位之后,革除一切弊政,其他旧俗也多有更改,驸马未必就不能在朝中任要职。 何况,如今只是他对朱媺姕有意,人家朱媺姕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八字没有一撇的,想那么长远做什么? 退一步讲,即便将来他真的得偿所愿,取得朱媺姕为妻,那么为其放弃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 受新思想影响,又多年读报,陈永华的见识已相当宽广。 除了做官,这世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值得他去努力,可以让他施展自身才能和志趣。 况且,他本就对环球航海探险之事充满兴趣,怎会因为同伴变成了公主就放弃? 因此,一回过神来,他便神色坚定地道:“公主殿下不必再问,陈某志在环球航海探险,是不会因公主身份改变主意的。” 贺铭其实想得没陈永华这么明白。 但他好胜心比较强。 陈永华都没有因为“白月魁”公主的身份怂,他又怎么可能缩了?于是也一咬牙,跟着道:“贺铭亦不改志愿,愿随公主殿下环球航海探险!” 对于两人的选择,朱媺姕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怎么惊喜,只笑着点头,“如此甚好,希望这一路我们可以同舟共济。” ··· 朱媺姕虽然决定去看朱慈炯、朱慈炤,却并不准备一开始就走大明到北美的北太平洋航道,而是准备先去南洋、瀛洲走一趟。 说起来,朱媺姕在大明这边行动虽然要比朱媺娖自由一些,可实际之前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算起来,总共也就呆过北京、成都、南京三处地方而已。 朱媺娖当年好歹还是从北京走到成都,又从成都坐船到南京的,见识过大明不少山河景色。 所以,朱媺姕这趟环球航行探险之旅进行得是一点都不急。 从南京离开,顺长江而下,到东海这段,明月号走得相当快。 因为这一段路程的景色,之前数月的适应性训练中,朱媺姕就看饱了。 出了长江口,沿着东南海岸线南下,明月号速度就慢了下来。 当明月号数次在浙江沿岸停泊歇息时,贺铭总会感叹,张良存没能参与这次航行,否则就可以向他们介绍下浙江沿海一带的景色了。 之后明月号进入福建沿海,作为福建人的陈永华便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 就这样,明月号用了一个多月,才来到东蕃岛。 “这便是东蕃岛呀。” 当明月号停泊在大员港口时,朱媺姕颇为感慨地说了句,并不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不远处的陈永华一眼。 她看过后世陈永华的资料,知道这位同伴在另一时空将成为明郑小朝廷的总制使,以东蕃岛一隅之地,抗清数十年。 其人在军、政、教育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可惜后来他遭到冯锡范、刘国轩排挤,自请解除兵权,退出了明郑小朝廷中枢。之后忧思成疾,在东蕃岛病逝。 说起来,如今刘国轩就是她明月号的实际舰长,却不知明郑的另一位重臣,也是某一武侠中大反派的冯锡范现在何处。 感慨完,朱媺姕便让明梅去她的舱室拿来了一个一看就不是明朝造物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架微型无人机。 见此,陈永华、贺铭都厚着脸皮围了过来,准备通过链接无人机的平板电脑,从天空俯瞰大员这处海港的景色。 说起来,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朱媺姕操纵无人机很多次了,可仍旧看不过瘾。 且每次看到,两人都不禁感叹此物之神奇。 哪怕他们是上过大学的,学习过不少科学知识,心里却依旧认为“无人机”这等如法宝般神奇的造物,怕是只能是仙界所有。 朱媺姕并不在意陈、贺两人的围观,因为平板电脑是由明兰拿着的,她却是带上了“眼镜”,通过无人机第一视角俯瞰大员海港的景色。 同时,她耳中还带着蓝牙耳机,可以随时和朱媺娖、郝光明交流。 她所操控的鸟瞰无人机录制的画面,也会通过明兰的平板电脑同步传播到朱媺娖、郝光明那边。 “皇姐、姐夫,这便是大员海港了,景色确实不错。就是如今海湾里船太多了些,岸上土地也大多被开发,没办法再看到它最原始的样貌了。”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以及竹林老宅,两个不同的时空,朱媺娖和郝光明却在观看这同一处景色。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853章 无墙之大员,艺术之傲波 大员便是当初荷兰人退往东蕃岛建立热兰遮城、赤嵌城作为东蕃殖民基地及海运中转站的地方。 荷兰人最初称这里为福尔摩沙,出自拉丁文“美丽”,可见大员这处海湾最初定然景色极美。 此时郝光明通过朱媺姕操控的鸟瞰无人机第一视角看去,只见海面波光粼粼,沙滩却接近接银白色。 建立在最大沙洲岛(一鲲身)上的热兰遮城如今被明军接管,仍旧当做水师军事基地,因此这座沙洲岛码头并不允许民船停泊。 明月号属于青龙营的战舰,如今又是朱媺姕的座船,自然是有资格停泊在热兰遮城码头的。 向南,越过海湾,才是东番府大员县的码头。 从天空中俯瞰,只见码头附近的海面泊满了商船,船帆接连成片,如同白云遮蔽了海面。 一条大街从码头一直延伸到昔日的赤嵌城。 以赤嵌城为中心,还有另外三条街道衔接着水泥路,延伸向远方。又有两条环形水泥路将这四条路相连,赫然弄出了个大员一环路、二环路出来。 看到这里,郝光明不禁感慨道:“这大员竟然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县城!” 朱媺娖也没想到不过十年左右的功夫,大员就能发展得如此繁荣。 她想起去岁大员县上报的人口、户籍数据——在籍一万五千七百户,人口八万六千五百七十三! 但若算上流动人口,大员之人已超过十万! 整个东番府,设有十四个县。即便大员作为府治所在,人口最多,其他县人口偏少。可若是算上归化的少数民族,东番府人口业已多达七十多万! 有如此成绩,与大明自昭武三年收复东蕃岛后,十数年来坚持向东蕃岛移民是分开的。 所以,此时亲眼目睹了大员的繁荣,朱媺娖微微惊讶之余,也忍不住感到骄傲。 随即,她便笑着对郝光明道:“相公或许不知道,在我大明南方,很多县城都没有城墙。 因为不少县城都是由镇子衍变而来的,商贸繁荣,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又处在内地没有兵患之忧,再加上定居之人每年都会增加不少,于是就有了一座座无墙之城!” 吸收了许多后世知识的朱媺娖可是知道,不需要城墙的城市,可是一个国家商贸繁荣到一定程度,军事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以及国内太平安稳的象征。 大明能有诸多无墙之城,注意说明大明之强大繁荣,已经位列当世诸国之上了。 ··· 另一边,明月号停泊在热兰遮城沙岛上的军港,朱媺姕等人却是转乘当地水师舰船,到大员“城”里去游玩了。 在这过程中,朱媺姕将微型摄像头固定在胸前,将她所见到的景象,都传给了郝光明、朱媺娖看。 只见大员商贸着实繁荣,往来的人员也颇为繁杂。明人最多,归顺的东蕃岛土人次之,再次便是日本人与南洋岛国之人了,最后才是西洋人。 大员的建筑在以大明风格为主的同时,也是兼容并蓄,行走期间,给人一种身在异域的奇特感觉。 不过街道两边店铺中的商品,仍是以大明的产物为主,只不过间杂着一些收卖皮毛的店铺,或是专卖东蕃少数民族工艺品的店铺。 当然,也有专门贩卖日本、南洋、西洋等地特产的店铺。 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东蕃岛虽好,朱媺姕却并没有久呆。因为在她看来,东蕃岛就是大明的一个府,以后她想要来了,随时都可以再来。 所以,仅是在大员游玩三天后,她便带着伙伴们回到了明月号,再次起航,前往大吕宋群岛,也即是大明的南海省。 半个多月后,明月号出现在潞王领傲波城港口。 已经五十一岁的潞王朱常淓,听闻坤庆公主驾到,不顾天气炎热,亲自到码头迎接。 “潞王叔公,这么热的天您何必亲自来迎接?等着媺姕到王府去拜会您就行了。” 见到了朱常淓,朱媺姕颇为热络地打招呼,表现一点都不像是个女子,反倒像是个康慨男儿。 因此朱常淓微微一愣,才笑着道:“坤庆公主说的哪里话,你从南京远道而来,迢迢万里,不知多辛苦,叔公怎能不来迎接?” 另一边,郝光明、朱媺娖通过水平看到朱常淓后,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相较于在大明时,微胖的朱常淓不仅变成了个瘦子,也明显比以前黑了。 要说朱常淓经常到外面干活,两人都是不信的,到外面游玩倒是有可能。 只能说,这南洋的天气确实太晒、太热,不太养得出白净人。 这边,朱常淓与朱媺娖寒暄一番后,便带她和同伴们前往潞王府,准备酒宴为其接风洗尘。 这个过程中,郝光明、朱媺娖通过摄像头自然也见识到了傲波城如今的景象。 潞王原本封藩资本在南洋就藩的几位藩王中便是最高的,后来又发现了一座小型金矿,令王领地发展步入快车道。 再加上他本人只是喜好琴棋书画等艺术,并非多昏庸,所以如今傲波城发展得还不错。 只不过,朱常淓当初之所以愿意来南洋就藩,便是想建设一个艺术之都。 所以后来傲波城发展起来后,朱常淓就专门出台了不少吸引艺人的政策。 常规点的,如举办各种大赛,给予前几名高昂的奖金,甚至给官做。 非常规点的,如在城内设立多个艺馆,只要有技艺在身的,既可以免费住宿,享受艺馆的免费饭食。 并且艺馆也设有奖金、补助金,专门给那些艺术才能高,或是天分好的人发钱。 每隔三年,朱常淓还会拿出数万元出来,举办“艺术博览会”等节会! 甚至因此诞生了一个名为“傲波艺术节”的节日! 朱常淓对艺术的狂热与执着追求,使得大明海内外喜好艺术之人,皆向往傲波城,或是已经来到傲波城定居。 其中既有技艺高超,足称艺术家的。当更多的只是平庸之辈,甚至是依靠一手技艺闯江湖混饭吃的普通艺人,闻名而来,想要在潞王领谋取一个富贵。 所以,当朱媺姕等人步入傲波城地界后,几乎没走多远便能瞧见在街边表演才艺的。 因为知道朱常淓最好音乐,所以又以表演各类乐器、歌唱、曲调的最多。 这般景象,当真让朱媺姕等人大开眼界。 陈永华便不禁感慨道:“早就听闻潞王领傲波城有艺术之都的称谓,汇聚世界各方艺人上万。原以为是夸张之言,今日一看恐怕是真的。” 贺铭闻言点头表示赞同,“从我们下码头到城门口这一段路,见到的艺人怕是就有好几百了!” 另一边,郝光明同感觉傲波城艺人多到夸张,不禁喃喃道:“我的天,这傲波城艺术氛围之浓郁,怕是我们这边的巴黎、维也纳都未必赶得上。” 正文 第854章 潞王的邀请,傲波大乐会 通过与朱媺姕的视频,真切看到傲波城艺人之多,作为皇帝朱媺娖所思所想却是与郝光明等人不同。 她柳眉微蹙着道:“根据锦衣卫的汇报,傲波城如今有民一万三千余户,人口不过六万余,可却有近万艺人。 这就意味着,傲波城几乎六人就要供养一位艺人。如此偏激,恐怕傲波城之繁荣难以持久啊。” 郝光明不完全赞同朱媺娖这番话。 他笑道:“老婆你想多了,通过潞王出台的政策来看,傲波城虽然吸引了很多艺人来,可潞王领供养的只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部分而已,估计最多只有十分之一吧。 而那些慕名而来的艺人,多半是怀揣着梦想自费过来的。他们在傲波城总要生活、消费,如此反倒刺激了傲波城的经济。 如今傲波城艺术之都的名声不仅传遍的东方,甚至连西方人也闻名而至,等于是让城市有了标签,打造了城市品牌。 也许以后潞王领能够靠着‘艺术之都’的名号繁荣数百年呢。” 听了郝光明的反对之语,朱媺娖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 她虽然一直在吸收后世的知识,但毕竟行动被局限于竹林老宅之中,没法真正融入到那个世界中。所以,对一些事务的看法,和郝光明这个真正的后世之人终究有所不同。 像傲波城的发展,在她看来过于极端,必不可久。 可在郝光明看来,却反倒是一种可以令城市长久繁荣之法。 仔细想想也是。 一座城市,即便是背靠金山、银山发展,金山、银山也有枯竭的时候。 可城市的名声和文化底蕴却是可以长久留存的——只要以后的傲波城管理者能够延续如今朱常淓的一些政策,傲波城便能保有艺术之都的名号,并因此长盛不衰。 当然,若是以后的潞王悟不透这其中的道理,甚至厌恶朱常淓痴迷艺术之事,在其之后全盘更改相关政策,使得人亡政息。 那傲波城“艺术之都”的名号恐怕就只能拥有几十年,底蕴也不会深厚,最终归于平凡。 ··· 朱媺姕坐着马车跟着朱常淓一路入城,直往潞王府而去。 她惊讶的发现,这城中竟然还有不少西洋艺人。以乐师最多,其次是画师。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艺人,表演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又或者只能以杂技视之。 陈永华、贺铭以及明家四姐妹可以说是大开眼界。 朱媺姕却是在网络上见识过太多“艺术”,只对傲波城有这么多艺人这件事感到惊叹而已。 不过,来到这种艺术氛围浓厚之极的城市,对她来讲确实是种新奇的体验。 到了潞王府,宴席之上,乐曲、歌、舞,三样一个不少。 甚至还有几位画师,将朱媺姕等人参与宴席的场景画下来。 饮宴至酣畅处,朱常淓有点得意忘形地问:“坤庆公主觉得我这宴办得比南京那边如何?” 朱媺姕一笑道:“乐、歌、舞、画俱佳,南京那边可不曾有这般别开生面的宴席。” “哈哈哈,”朱常淓听了这夸赞更加高兴了,道:“坤庆公主来得巧,后日正好是傲波城的‘大乐会’。凡来我傲波城的乐者,无论大明内外,东方、西方,皆可登台演奏。 便是孤,那也是要登台抚琴,献上一曲的。坤庆公主若有兴趣,倒是不妨···” “咳咳咳!” 朱常淓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王妃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 他这才惊醒——他好险让朱媺姕上台演奏一曲了。 朱媺姕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曾经的监国。身份之尊贵,甚至高于亲王。 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做乐者演奏呢? 至于说他登台,纯粹兴趣使然。 其他藩王可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朱常淓止住话后,却见朱媺姕正笑看着他,于是话语一转道:“不妨让下属登台演奏一曲,凑凑热闹。这‘大乐会’,孤设置的奖赏可是不菲呢。” 说完,他原以为朱媺姕会找个理由拒绝,然后这事儿也就算了。 谁知朱媺姕却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笑道:“只能让下属参与吗?叔公难道不许我参与?” “啊,这···” 朱常淓一时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关键时刻,陪同饮宴的王府右长史叶蓓斋出声道:“公主身份尊贵,怎能作乐者演奏呢?” 朱媺姕听了当即反问:“潞王叔公亲王之尊,身份难道就不尊贵吗?” 叶蓓斋笑道:“大王乃‘大乐会’组织者,抚琴一曲,乃是为了传达尊礼重乐之意,自是不能与公主登台演奏之事并论。” 朱媺姕最讨厌恪守陈规旧俗的老夫子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一个。 她却不知,叶蓓斋在潞王领可不是“老夫子”,甚至被认为是媚上之臣。之所以出言劝阻她,不过是不想得罪昭武皇帝罢了。真正的“夫子”左长史徐林森,都没来参加这次宴席。 想了想,朱媺姕道:“公主不好参加,那我不以公主的身份参加就是了。化名凑个热闹,外人不知,总不至于有失于我尊贵的身份吧?” 说到这里,朱媺姕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善神色。 做坤庆公主这些年,朱媺姕早就领悟到,某些时刻,她必须刻意表露出喜怒,才能令一些人按她的想法去办事。 果然,朱常淓察觉朱媺姕脸色不善,生怕朱媺姕回去后在朱媺娖那里告他一状,当即抢在叶蓓斋前面道:“若是化名,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大乐会上鱼龙混杂,坤庆公主还需小心安全。” 另一边叶蓓斋也没多说。 朱常淓都不敢得罪朱媺姕,他又哪里敢? 听朱常淓答应让朱媺姕参加“大乐会”,他便想着,后日一定要将大乐会的安防工作做好。 否则,坤庆公主真在傲波城出了事,整个潞王领都担待不起··· “媺姕,你为何要参加那个‘大乐会’?” 晚上,朱媺姕在潞王府一处院子住下,便直接回到了竹林老宅中那边。 朱媺娖虽然没时刻关注着朱媺姕,可郝光明却一直看着微信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儿,并回头就将宴席上重要的事都告诉朱媺娖了。 朱媺娖倒没觉得朱媺姕做乐者演奏有损尊贵,却好奇朱媺姕为何非要参加。 正文 第855章 重在参与,自由之会 朱媺姕的理由很简单。 “这可是大明这边的音乐节呀,我为什么不参加?多难得的体验!” “那你到时候表演什么?” 据朱媺娖所知,朱媺娖从小就对音乐不感兴趣,也没学什么乐器,实在不知她参加大乐会表演什么。 朱媺姕笑道:“谁说我要真表演了?到时候用手机随便放个什么音乐,装一装不就行了。” “啊?” 郝光明、朱媺娖听了都是愕然。 随即朱媺娖就不禁皱眉道:“那你参加个什么大乐会,弄虚作假可不太好。” “不太好吗?”朱媺姕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只是想让那边的人欣赏下姐夫这边的音乐而已,也没想得奖什么的。如果皇姐觉得不太好,我不参加就是了。” 别看朱媺姕在宴席上表现得好像非要参加大乐会不可的样子。 可对她而言,能以游客身份去开开眼界也是一样的。 郝光明也想看朱媺姕用他们这边的音乐去跟大明那边交流一下,于是道:“我觉得媺姕真想去玩一玩,也没什么不可以。 到时候可以看潞王是怎么评比前几名的,只要她在角逐前几名时放弃就好了。” 朱媺姕听了眼睛一亮,道:“对呀,我到时候别去争那个前几名不就好了。只是在大乐会上放几首音乐几首歌,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让那些人听一听这边的音乐,也许还能启发他们在音乐方面的创作呢?” “行吧行吧,你想去就去吧。”朱媺娖终于不再反对。 潞王领的“大乐会”而已,举办得如何还不被她这个大明帝国皇帝放在眼里。 ··· 两日后。 大乐会在潞王领傲波城如期举行。 如果是在后世,傲波城外的海湾沙滩会是更好的举办场地,因为可以搭建灯光舞台和遮阳棚。 但这里毕竟十七世纪,潞王领没那个条件,便将举办地点定为城内。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足足六个小时。 大约因为朱常淓不是一个怎么喜欢激烈竞争的人,所以“大乐会”的赛制简单而轻松。 每个人都可以凭借潞王领的居民身份证,或是暂住证,在潞王府设立的“大乐会”组办处领取特制的票牌。 这牌子分为普通木牌和纪念铜牌两种。 木牌免费领,纪念铜牌则需要十元才能购买一个。 两个牌子可以同时拥有,但都只能拥有一个。 凡参与“大乐会”乐者,需现在组办处报名登记,领一面号旗。 等到大乐会开始,将号旗插在城内某处,站在那里表演就行了。 至于是只表演一首曲子,还是表演六个小时,全凭乐者心意。 凭身份证领了木牌、铜牌的人,觉得谁的曲乐好听,便可以将木牌、铜牌给谁。 乐者不得以钱财购买木牌、铜牌,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等到大乐会结束,潞王府会选出获得普通木牌最多的前十名乐者,共给予一万元奖励。 选出获得纪念铜牌最多的前五名乐者,共给予两万元奖励。 这个赛制是朱常淓和左、右长史以及以及一干王府幕僚商议后决定地,显然是想通过举办“大乐会”收回一定资金,甚至是有所收益。 同时,这个赛制还能吸引一些人成为潞王领正式居民,或办理暂住证。 可见潞王的臣属们,为了满足朱常淓个人喜好的同时还能对潞王领发展有益,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因为大乐会赛制十分宽松,朱媺姕在竹林老宅这边吃过午饭后睡到两点半,才带着平板电脑、音箱出现在潞王府。 明家四姐妹都在朱媺姕卧房外等着,瞧见朱媺姕出来,一起作揖参拜道:“公子!” 朱媺姕点了下头,问:“陈永华、贺铭呢?” “他们先去府外广场为公子占位置去了。”明梅微笑着道,“据说上一次大乐会,潞王府前的广场是乐者和游客最多的地方。 王府前的广场虽大,可好位置就那么些,按大乐会的规矩,可是先到先得呢。” “他们不会因为抢位置跟人打起来吧?”朱媺姕问。 “那不会,他们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城中各处都有潞王亲军维持秩序,不允许打架的。” 朱媺姕点头,当即让明菊、明竹各提着一个音响,她则拿着平板,除了王府。 眼下已经是九月份中旬,但吕宋天气仍旧炎热。 好在潞王府周边种了不少高大树木,广场上也搭了不少凉棚,甚至有一处人工喷泉,持续带来水汽,倒使得广场上并不那么炎热。 广场各处,乐声、歌声阵阵,赫然已经有不少乐者不顾炎热,演奏起来了。 朱媺姕走出潞王府没多远,便见陈永华、贺铭在一个独立凉棚下向他们招手,于是就带着明家四姐妹走了过去。 陈永华道:“这是潞王专门给我们搭的凉棚,旁边有大树本就阴凉,还通风。” 贺铭则好奇道:“白公子今日准备演奏什么乐器?” 说话间,他不由看向明菊、明竹提着的音箱,实在认不出是何种乐器。 朱媺姕笑道:“我哪会演奏什么乐器?今日不过是来放几首曲子、几首歌,凑凑热闹罢了。” 放? 陈永华、贺铭一时都没听懂。 朱媺姕又对明家四姐妹道:“我到处逛逛,你们自己看着办。不嫌累的话,拎着音箱跟着我也行。” 朱媺姕带来的只是两个小音箱,很轻,再从随身保护朱媺姕安全考虑,明家四姐妹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 陈永华、贺铭见状也想跟上,却又不禁看向插在凉棚前的号旗——这号旗是朱媺姕从“大乐会组办处”领的,代表着她这个参会乐者。 眼见朱媺姕要走远,贺铭连忙喊着问:“白公子,这号旗怎么办啊?” 朱媺姕回头看了眼,道:“背着吧。” 背着? 贺铭听了一愣。 却见陈永华拍了拍他胳膊,指向一辆走过去的伞车。只见那伞车上有一个乐者和一个歌者在奏曲、歌唱,伞车一角,赫然插着一面号旗! “这···长见识了呀。” 贺铭感叹一句,当即背上了朱媺姕的号旗,跟陈永华一起追上朱媺姕。 正文 第856章 乐会风华,西洋剧团 “白公子,我们要不要也租一辆马车?”追上朱媺姕后,陈永华提议道。 朱媺姕摇头,“暂时不用,我们先在城中逛一逛,见识下其他乐者、歌者的歌曲再说。” 陈永华道:“大乐会只有六个小时,想要获取更多的牌子,还是尽早演奏为好。” 朱媺姕一笑道:“咱们这次重在参与,不用争什么名次。” 听朱媺姕这么说,陈永华、贺铭才了然,当即不再说什么,跟在后面欣赏起大乐会中的傲波城来。 另一边,郝光明、朱媺娖也通过朱媺姕胸前的摄像头,以及她带在身上的便携式收音设备,一同欣赏着大乐会中的傲波城。 正如之前明梅所言,潞王府前的广场上乐者、歌者便不少。多数都是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演奏、歌唱,却又少数人坐在车上,往城中其他地方行去,边走边演奏。 某些乐者周围聚集着不少人,牌子都收了几篮子,而某些乐者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牌子也不见一个。 可见此时,诸多参加大乐会的乐者之间已经拉开差距了。 离开广场后,便见到城中各处皆有乐者、歌者在插旗演奏歌唱。 有在街边大树下的,有在酒楼窗边的,还有在路边店铺里的。 不过却以在伞车上的最多——显然,很多乐者都觉得,坐车游走城内各处,边走边演奏,才能让更多人听见其演奏,以获得欣赏。 当然,也有那清高孤傲的,和朱媺姕一样,并不在乎名次,约二三好友在某总酒楼包间中奏乐,自娱自乐。 倘若有路过的人闻声寻来,投以木牌、铜牌,也会给乐者带来喜悦。 不过,却也有那既自信又功利的乐者,专门在城中人流最多出演奏。 当朱媺姕一行人离开广场没多久,来到两条街道交汇处,便瞧见居然有人在这十字路口的一角打了个台子,正在上面表演。 里里外外,围了不知多少层,观者估计上千! 朱媺姕仔细一瞧,上面表演的却是一群西洋人。听了会儿,发现这些人赫然在表演宗教神剧,也即是宗教内容的西洋歌剧。 台下有十几个乐者组成的大乐队在伴奏不说,台上表演的还有两个漂亮的西洋女子,另外三个表演的西洋男子颜值同样不低。 按理说,大明国内有戏曲,潞王领多数出自大明的百姓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表演形式。可西洋歌剧毕竟新鲜,再加上这伙人不论是乐器演奏、歌唱还是表演,水准皆在一流之上,这才吸引不少人围观。 如此情景,别说朱媺姕等人看呆了,就连郝光明、朱媺娖都看得啧啧称奇。 朱媺娖道:“相公,西洋歌剧现在允许女子登台表演了吗?” “应该不允许吧?”郝光明不太确定地道,“不过,这里毕竟是潞王领,也许人家灵活变通了下呢?” 大明的戏曲原本也是不准女子登台的,但在朱媺娖下令成立“大明皇家艺术团”后,女子便能登台表演了。 两人听了会儿,只能说,这伙人确实演奏的不错,相较于大明当下的曲子,别有一番风味。 郝光明还临时查了下资料,发现十七世纪正式欧洲交响乐初兴之时,只不过多为宗教所用。 西方人在传教方面还是很卖力的,逮住潞王领大乐会的机会,派出精英来利用神剧(宗教神话内容的歌剧)宣传下宗教是可以理解的。 这一边,陈永华、贺铭看了会儿,却是愤然。 贺铭道:“这围观的大多都是咱大明百姓吧?他们怎么了?西洋人的戏曲虽然新鲜,但与我大明的一些戏曲相比差距很明显好吧?” 陈永华皱眉道:“我大明戏曲是要强于这西洋戏曲,不过今日似乎没在城中见到我大明乐者这般成团表演的。” 一旁的明兰很理智地分析道:“大明戏曲自非西洋戏曲可比,不过大明好的戏曲班子都在国内呢,毕竟国内赚钱、升迁的机会更多。 到潞王领这边闯荡的大多是单个的乐者,或是几人的小组合。即便有戏曲班子,也是水平很一般的那种。 这大乐会才进行第二届,西洋人估计也是头回弄出这么大阵势,再加上西洋戏曲毕竟新鲜,难免捡个便宜。” “好!” 正好只是台上神剧表演到了西洋女子被拥抱亲吻的画面,顿时台下一片叫好。 更有不少人将手中木牌、铜牌纷纷投降台前插着号旗的大木箱中。 不过一会儿,里面的票牌就要堆满了。 见此,贺铭不禁着急起来,“这潞王领怎么说也是我大明的王领,大乐会的头名最后若是让西洋人得去,岂不丢脸?” 陈永华则叹息道:“可惜我并不怎么懂乐曲,不然定要组建一个戏曲班子,斗一斗这伙西洋人。” 他这话才说完,便听一旁的朱媺姕轻笑道,“要斗这伙西洋人何需戏曲班子?咱们几个就够了。” 咱们几个? 陈永华、贺铭都听得一愣,露出不解之色。 朱媺姕道:“愣着做什么?快去租一辆伞车来,不,租两辆。” 听到这话,两人才意识到朱媺姕要出手了。 虽然不知道朱媺姕哪儿来的信心斗这伙西洋人,但两人还是立即去住来了两辆伞车,其中一辆还是四轮的大伞车。 恰好对面“西洋乐团”一个神剧表演完,中场歇息,朱媺娖便对陈永华道:“咱们不能不宣而战,陈兄去给他们下个口头战书,就说带回同时演奏。” “好!” 陈永华应了声,当即去办。 很快,西洋乐团那边便一阵骚动。 之后一个神父大半的人走了过来,看了看朱媺姕这边的人员配备,不禁露出轻蔑的神色,用颇为流利的汉话,大声道:“听说你们要挑战我们,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媺姕淡淡一笑,道:“当然是真的。” 神父环顾了眼四周看过来的百姓,用更大的声音道:“那好,我们就在十分钟后开始比赛,看谁单场表演得到的票牌更多。” 听到这话,陈永华赶紧凑到朱媺姕身边,道:“此人是故意宣传,想要让我们当中丢脸,好宣扬他们的名声。” 朱媺姕摆摆手,示意陈永华不用担心,便对神父道:“行,我们就在十分钟后开始。” 如今大明钟表远销东洋、西洋、南洋各国,所以现在稍微发达点的国家都在学着大明,将时间精确到了分钟。 在朱媺姕和神父约定好后,有善心的明国乐者、百姓立即围了过来。 瞧见朱媺姕几人连一样像样的乐器都没有,有人便不禁劝道:“年轻人,看你们什么乐器都没有,怎么跟这些西洋人比呀?” 也有热心人劝道:“可需要我把乐器借给你们?” 还有人冷嘲热讽,“看过西洋人的戏班子逞威风可以理解,可自己没本事却非要挑战人家,这不是让咱大明人一起跟着丢脸吗?” “就是就是,我看你们还是趁着比试没开始,偷偷溜了吧。这样只是你们丢脸,而不是傲波城的所有明人丢脸。” “···” 听见这些话,脾气较为暴躁的贺铭忍不住了,大声怼道:“你们是大明百姓吗?遇到这种事,不表示支持我们就罢了,居然还冷嘲热风?给我们泄气?” 其中一人听了冷笑道:“你们若是真有本事,哪怕比这伙儿西洋人差点,我也定将票牌投给你们。就怕啊,你们跟人家比起来差太远!” 贺铭还要再怼,却被朱媺姕拉住了。 “跟他们争什么?一会儿我们打了西洋人的脸,他们的脸自然也会跟着疼。” 第二更。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正文 第857章 《象王行》、《九州同》!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有人要和西洋剧团比斗的消息传开,聚集到这个十字路口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将交通都堵塞了。 原本此处的一队潞王亲军不足以维持秩序,不得不从其他地方继续调人过来。 说起来,这个西方教会剧团在傲波城其实已有颇大的名气。所以,后来的人听闻有人挑战他们,再看朱媺姕等只有七个人,还没准备什么乐器,便没多少看好他他们的。 劝他们直接走人的有,怒斥他们要给大明国丢脸的也有,表示无论如何都会投他们一票的同样有。 就在一片纷杂中,十分钟很快过去。 为了方便两边比斗,潞王清军直接将西洋剧团舞台和朱媺姕所租来的两辆马车之间的人清空了,让所有观众都到两边观看。 此时,西洋剧团十几个西洋乐师拿着各种乐器,一开奏,便是听着颇为隆重盛大的宗教乐曲。 大约是怕朱媺姕这边输了后不服吧,又或者是有足够的信心,他们这回竟然没有同时表演戏剧。 朱媺姕以及在场的明人还有东方其他各国人,少有能听懂西洋剧团在演奏什么的,只觉得听着颇为隆重盛大。 朱媺姕笑道:“隆重盛大是吧?行,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大国盛世之乐。” 说完,直接在平板电脑上点击播放一首名为《象王行》的曲子,并将声音调到最大。 周围不少其他国家的人,原本正准备看朱媺姕这边的笑话呢,明国百姓则大多露出了担忧之色,甚至叹息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以独特乐器声音为先导的乐曲声响了起来,并且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将西洋剧团那边的乐曲声盖住了。 再之后,则是鼓声、琵琶声、箫声、琴音、筝声相继有序入场,一首听起来无比宏大且让人热血澎湃的乐曲响彻整个十字路口,并传至更远的地方。 周围观众中,喜好乐曲的人很不少,其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可却没人听过这首曲子。 回过神来,便有人低声问:“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未听过?” “我也是头回听,不过开场的那个乐器似乎是乌斯藏那边喇嘛教的大法螺。” 有人道:“此曲如此宏大澎湃,绝非民间乐者所能演奏,多半是新出的宫廷大乐!” 又有人注意到,朱媺姕等人就坐在马车上,什么乐器也没演奏。 “奇怪,他们明明没有演奏乐器,这曲子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似乎是那两个姑娘手中的箱子。” “那是什么乐器,竟然如此神奇?” “不知道。” “···” 在观众们议论纷纷,目光几乎都投降了朱媺姕这边。更有激动的明国百姓,没听完乐曲,便将手中木牌、铜牌,都投入插着号旗的马车车厢内。 另一边,西洋剧团见此急了。 却毫无办法。 因为乐曲一开始演奏,就无法中断和改变。本应是这个调的曲子,你总不能因为着急,就提高一个调吧? 现在,他们只恨自己轻敌。 朱媺姕这边的《象王行》虽然后播放,可却先结束。 观众们丝毫不顾另一边的西洋剧团还在演奏,纷纷鼓掌。一时间掌声如雷,滚滚不断,再次将西洋剧团的乐曲声淹没掉。 鼓完掌,很多观众反应过来,又纷纷将各自的木牌、铜牌投入插着朱媺姕号旗的车厢内。 之前将票牌投给了西洋人的,此时则懊悔得直拍大腿。 后面又有很多观众大声叫好,让朱媺姕再演奏一遍。 朱媺姕只是想打击西洋剧团而已,并不怎么在意观众们的想法,自然不会再去播放《象王行》。 几分钟后,西洋剧团终于演奏完了。 那神父却跑来厚着脸皮道:“这次不算,我们轻敌了。三局两胜,我们要再比试两局!” 听到这话,周围的观众们顿时一片嗤笑。 有认识这位神父的人大声道:“普惠神父,我看你们还是认输吧,技不如人,别说再比试两局,便是比试十局,你们也还是个输!” “就是就是,我方才听两边的曲子,这几位年轻人的乐曲比你们的可高了不止一筹啊。” 却也有不少观众为了多听朱媺姕这边的乐曲,帮着起哄。 “姑娘,就跟他三局两胜,让这些西洋人心服口服!” “对,正好咱们也多听两首曲子,哈哈。” “咱大明人就没什么怕的,姑娘应战吧!” 朱媺姕一笑道:“行,就再比试两场,让你们输个够。不过,这两场输了后,今日你们便不得在城内继续表演。” “这···”普惠神父先犹豫了下,随即跟后面的人商量了番,便一咬牙道:“可以!” 之后,两边又以十分钟为约。 十分钟后,西洋剧团这边却是直接开始表演神剧,想要欺负朱媺姕这边没人表演。 朱媺姕并不在意,直接在平板电脑上播放一首《九州同》。 这首曲子开始并不像《象王行》那么宏大雄浑,相反有点悲凉。再加上西洋剧团那边选的乐曲一开始就颇为宏大,竟然让朱媺姕的两个小音箱一时都有被压制的感觉。 不少大明百姓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这局不会要败给西洋人了吧?” “说不好,已经两边的曲子都才开始呢。” “不就是西洋人这边的曲子声音大点吗?哪里能跟咱们明国的曲子相比?我不管,反正一会儿我就投咱大明人的曲子!” “···” 就在人们忍不住低声议论时,朱媺姕这边骤然又自然的出现了一个极为高亢嘹亮的乐器声。 “唢呐!” “是唢呐!” 许多人都听出了这个极其霸道的声音来自什么乐器。 可以一说,唢呐一出,整个曲子立即变得无比高亢激昂,立时将西洋剧团那边的十几样乐器全都压制下去! 最重要的是,曲子本身就极为激昂高亢,令人热血沸腾,恨不得随之起舞。 几分钟后,《九州同》放完,顿时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西洋剧团这边的神剧才演到中间,却已经没多少人看他们了。不仅是大明的百姓,东方各国的来客,便是一些西洋人都满脸兴奋地看着朱媺姕这边,显然是为之前朱媺姕所播放的《九州同》倾倒。 之后,一些仍保留着票牌的人,纷纷将木牌、铜牌,投入插着朱媺姕号旗的马车车厢内。 两次投票,竟然让半个巴掌大的票牌堆满了颇深的车厢,冒出来成了一座小山。 朱媺姕等人也被许多百姓围着,一时间竟然看不到西洋人那边的情形了。 “姑娘,你们方才演奏的那两首曲子各叫什么名字?” “《象王行》、《九州同》。”朱媺姕答道。 “这是什么乐器?似乎可以同时演奏出许多乐器的声音?” “这不是乐器,这是音箱。”朱媺姕如实答道。 另一边,明梅已经在让潞王亲军分开百姓,好让朱媺姕脱身。 这边的潞王亲军是知道朱媺姕身份的,不敢怠慢,赶紧将百姓们和朱媺姕割开。 此时,朱媺姕才发现,对面的西洋剧团不知何时已经灰熘熘地逃了。 正文 第858章 阴气森森,明月迷航 离开了与西洋剧团比斗的十字路口,朱媺姕也懒得再走路了。就坐在租来的马车上,抱着平板电脑随意点歌播放。 陈永华、贺铭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 “白公子,这两样既然不是乐器,那究竟是什么?”陈永华好奇地问。 朱媺姕笑着道:“平板,音箱——说了你们也未必懂,就当帝君送我的宝物吧。” 平板两人之前见过的,朱媺娖操纵无人机时,就会让明家四姐妹拿着平板看着。但音箱两人却是今日才见,听闻是帝君送的宝物,顿时都露出敬重之色。 朱媺姕这时又道:“我这里有很多好歌好曲子,你们想听什么类型的,可以告诉我。过了今日,以后就未必有这等好事了。” 陈永华等人一时彼此相视,没人吭声。 并非他们不想听,而是不知道有什么类型。 朱媺姕见了一笑,“行,那就放些我认为有趣的歌曲大家一起欣赏下。” 说完,朱媺姕点开了一首名为《囍》的歌曲,并且选的还是阴气很重的那一版。 大明此时音乐发展虽然不错,可这种阴间歌曲却尚未有。 才听了一个开头,哪怕马车是行走在大街上,陈永华等人也都打了个寒颤。 周围人原本看这马车上坐着五个漂亮姑娘,两个英俊书生,还是参加了大乐会并获得了很多票牌的乐者,都刻意靠近,甚至跟随,等着欣赏音乐呢。 没想到车上竟然忽然传出这种阴气、怨气极重的歌曲。 听歌曲内容,像是在唱婚嫁喜事,可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活人婚嫁,反倒是鬼婚嫁。 很多人听了会儿,直接打了个寒颤,躲得远远的。 朱媺姕坐在四轮伞车上,看着被《囍》吓得散开的行人,哈哈大笑,毫无淑女风度。 好在她本来就扎着单髻、穿着新款儒衫,仿佛翩翩俏公子,一时间不知引得多少傲波城女子心折。 等这首歌放完后,别说陈永华、贺铭,便是经常跟着朱媺姕的明家四姐妹,都下意识离音箱远了点。 贺铭小心翼翼地问:“白公子,这首歌曲怎么阴气森森的?该不会是鬼唱的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是鬼唱的?人唱的,只不过故意唱得如此而已。行了,我再放首正能量的,给你们打打气吧。” 说完,朱媺姕又点开《孤勇者》播放。 就这样,朱媺姕在傲波城中边走边放歌,竟然引得不少人投予票牌,不过三四个小时,两辆马车竟然都被票牌装满了。 一直通过微信视频看着这边的郝光明,见此笑着提醒道:“媺姕,你可是说过了适可而止,不跟别人争名次的。 可你再这么带着音箱在城里逛下去,木牌、铜牌的头名说不定都被你夺去了。” 朱媺姕也没想到,天都没黑,她就得了这么多票牌。 于是取下了票牌,也不再放音乐,让人将两辆马车拉去潞王府前大乐会组办处计票,她则和伙伴们继续欣赏城中各个乐者的歌、曲。 等到晚上八点,大乐会组办处在潞王府前的广场上公布木牌前十名与铜牌前五名。 朱媺姕虽然只参与了三四个小时,但还是获得了木牌第三名、铜牌第五名,一共得到了两千多元的奖金。 朱媺姕没有独享,将这两千元跟六个伙伴分了。 又过一日,明月号才从傲波城港口离开。 随后,朱媺姕又去了一趟秦王领,同样获得了秦王的盛情接待。 不过相较于潞王领,秦王领的发展就比较慢了,虽然秦王也就藩多年了,但如今王府所在只是发展成一个海滨小城而已。 当然,与傲波城相比,秦王领也别有一番游玩的乐趣。 朱媺姕等在秦王领玩了两天,便通过米沙鄢群岛与棉兰老岛之间的海峡,准备前往瀛洲。 结果才出了海峡,到了西太平洋这边,竟然遭遇了一场风暴。 好在风暴并不是很大,明月号又是特制的钢铁战舰,最终挺了过去。 只是当风暴过去后,朱媺姕等人却发现他们已经偏离预定航道极远。 “刘国轩,立即清点人员,看看有没有人失踪或者受伤!” 风暴过后,即便朱媺姕躲进了舱室,身上也有不少地方碰的很疼,发髻也有些乱了。 但她并没有吓得一直躲在舱室内,而是立即出来主持大局。 刘国轩作为实际上的舰长,风暴中就一直在舰长室指挥。此时闻言,立即下令清点人员。 很快就有人来汇报,人员清点完毕,水师将士出现了一名重伤,五名轻伤,没有人失踪和死亡。 听到这些,朱媺姕才是松口气,同时也对航海的危险有了切实的认识。 她虽然可以在危险中随时回到竹林老宅,以获得生机。可跟随她的这些人却不能,若是有人命陨,虽然不至于让她后悔出来航海的决定,可心情绝对不会好。 好在这一场风暴中无人死亡。 “重伤员有生命危险吗?”朱媺姕又问。 刘国轩叹道:“看接下来能不能找到陆地停泊吧,如果能及时停泊,也许可以让他脱离危险。” 随后,明月号刘国轩的指挥下,确定了方向,正准备回往原来的航道。 就在这时,瞭望手用旗语报出了一个意外的信息。 “东边发现了岛屿!” 岛屿? 朱媺姕、刘国轩得到这条消息,当即各自拿出了双筒望远镜,顾不得舰船湿滑,各自爬到高处,向东边望去。 只见东边确实出现了几个岛屿,远远看着并不怎么大的样子。 不过让两人惊喜的是,上面竟然有好几道烟柱! 朱媺姕收起望远镜后,就兴奋地道:“岛上有烟气,多半有人。刘把总,我们或许可以过去看看,在岛上修整几日。” 刘国轩点头,“遵命!” 随即指挥船员,驾驶明月号向前方的岛屿使去。 回到舱室,朱媺姕才用手机薇信视频联系郝光明——之前风暴来临时,朱媺姕怕郝光明、朱媺娖担心,直接将视频关了,手机也收好了,避免摔坏。 可想而知,现在郝光明、朱媺娖必然很担心她的安危。 果然,薇信视频很快接通,郝光明先出现在三人的小组视频中,一出现就满脸关切地问:“媺姕,你没事吧?” 第二更。 晚安~ 正文 第859章 朱媺姕遇武阳王 “姐夫,我没事。”朱媺姕撩了下额前遮挡视线的青丝,“就是船员有一位重伤,五位轻伤。另外,我们偏离了原航道很远,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处有人烟的岛屿。” 朱媺娖也加入到视频小组中。 她道:“媺姕,通过正常风暴你也算见识到航海有多么危险了,要是后悔的话,现在就可以返航,经吕宋回大明来。” “皇姐,航海是很危险,可怕之处也超出了我的想象。”朱媺姕满脸认真的道,“但我不后悔,环球航行我一定要完成!” 又一次劝导无果,朱媺娖不禁轻叹一声,不再多说。 这边朱媺姕也不再多聊。 很快,明月号靠近了东边的岛屿。 朱媺姕等人发现,这是由最东边一个大岛和西边一连串小岛组成的岛屿群。那几道烟柱,便是从东边大岛上冒出来的。 刘国轩与朱媺姕等人商议后,觉得西边这些小岛、岛礁暂时不用探查,于是驱使明月号直接航向东边的大岛。 等明月号来到东边大岛一处天然港湾时,赫然发现那里有一个较为简陋的码头,还停泊着一艘缺了船帆的中型海船。 上面赫然都插着大明国旗日月红,还有“唐”的字样。 贺铭见此,不禁讶然道:“这里竟然有唐王领的海船?” 陈永华则猜测道:“唐王领在炎州,按理说,即便这几年发展得快,也不至于将领土开拓到这东洋的一个小岛上。” 朱媺姕却是赫然想起一件事,道:“昭武八年,七王就藩瀛洲,同样在米沙鄢群岛和棉兰老岛东侧遭遇过风暴。 这场风暴中,三艘中型海船失踪,一艘唐王领的船,两艘鲁王领的船。此外,唐王四弟武阳王朱聿锷亦在那次风暴中失踪。” 陈永华道:“白公子的意思是,这岛上的很可能是失踪的武阳王等人?” “是不是,我们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随着明月号越发靠近那码头,岸上的情景也越加清晰。 只见上面建筑了不少木屋,赫然都是明国屋宇样式,大约碍于工具、材料不足,都比较简陋。 同时,一群系着兽皮围裙的“野人”也聚集到了码头上,又跳又蹦,似乎是在大声欢呼。 朱媺姕用双筒望远镜仔细瞧了瞧。 发现这些“野人”虽然大多满脸胡须,肤色较黑,但五官却是偏向大明人。 这边刘国轩却没有大意,召集船上的青龙营将士,吩咐道:“船靠岸后注意戒备,一旦有妄图夺船者,当场击毙!” “遵命!” ··· 码头上。 武阳王朱聿锷看着将要停靠的明月号战舰,不禁激动地涕泪交加,毫无郡王形象。 周围王兴等人也是如此。 他们在这岛上呆了六年有余,最初两三年,还一直期盼着,大明水师的船能够找到这里,好让他们能够回到大明,或者去往唐王领。 可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别说大明水师的船,海上连一艘舢板的影子都看不到。 于是他们渐渐对离开这座海岛不抱幻想。 再加上人人都娶了好几个岛上女子当老婆,儿子、女儿也生了好几个,于是就都踏踏实实地在岛上生活起来。 至于原来岛上的土着男人,征讨中被他们杀了近半,剩下的一半也都被当做苦役使用。几年下来,还剩下的土着男人只剩下几百个。 朱聿锷等人以为,再过几年,随着土着男人都死绝,他们就会彻底成为这座岛屿的主人,世世代代地在这里繁衍下去。 不曾想,六年过去,竟然有一艘大明水师的铁甲战舰航至此处! 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回到大明,或者前往唐王领了。 当明月号在简陋的码头停下后,不少人确实很激动,想要直接上船。 不过瞧见明月号船舷露出来的五个炮门,自己甲板上持枪战立的青龙营将士,这些人便冷静下来,偷看向了朱聿锷、王兴两人。 很快,刘国轩手下一名哨总,也是副舰长林国威,带着一队将士下船登上码头。 朱聿锷不敢拖大,当即带着王兴上前,一拱手道:“武阳王朱聿锷落难至此,不知当面是我大明水师哪一部的将士?” 林国威拱手还礼,道:“青龙营哨正林国威,见过武阳王。 此舰乃是坤庆公主环球航行之座舰,我等则是奉命护卫,因在棉兰老岛以东遭遇了风暴,迷航至此。” 这是坤庆公主的座舰? 朱聿锷听了先是一阵惊讶。 等听林国威说完,便不禁急道:“你们也是因风暴迷航至此的?可能回去?” 林国威道:“以明月号之能,自然是可以的。” 朱聿锷稍稍冷静,随即道:“小王想要拜见公主殿下,还请林哨正代为通传。” 林国威一笑道,“通传自然是可以的,但还是还请武阳王整理下仪容。另外,码头上的这些百姓,该疏散的也请疏散,以免惊扰了公主殿下。” 朱聿锷左右一看,就知道林国威为什么这么说了。 他们这些人,也就他和王兴还有十几个管理人员穿着还算完整的衣裳。其余人也就系个兽皮围裙而已,一个个敞开胸怀,看着极不雅观,确实不适合迎接公主。 于是,朱聿锷与王兴当即吩咐下面的人,该散开的散开,该回去整理仪容的便回去整理。 就这样,不过一会儿,码头上的人便清空了。 朱媺姕下了船,见到了整理仪容后的朱聿锷。 她一时不知彼此辈分差别,索性随意拱手,道:“武阳王在此可安好?” 见到朱媺姕这个“自家人”,朱聿锷还是有点激动地,道:“还行,当初毕竟有一百多人一起落难至此,能彼此照顾。” 朱媺姕道:“当初武阳王落难,皇姐曾令南洋水师在棉兰老岛以东的海域寻找,可惜寻找了数月都无果。 幸亏今日明月号因风暴至此——明月号虽然不能带各位离开,但等我们到了唐王领或者瀛洲,便可以将航道告知唐王领或者瀛洲都司,让他们派船来接各位。 当然,若是武阳王急着离开,也可以搭乘明月号。” 听了朱媺姕这番话,朱聿锷更加冷静了。 回头望了望栖身六年的这座岛屿,竟然产生了一些不舍之情。 回过神来,他露出复杂的笑容,道:“不怕公主殿下笑话,我们一百多人在这岛上生活六年,皆已娶妻生子,还开垦了许多田地,心里也都做好在此世代居住的打算了。 现在要离开的话,还真有些舍不得。若是朝廷允许的话,小王希望能以此岛为封地。” 另一边,朱媺娖一直通过微信视频看着这边呢。 闻言,朱媺娖不禁笑道:“他武阳王要去唐王领,可不止分封这么大点地方。 当初他遭遇风暴,落难至此,朝廷也算是有一定责任。既然他喜欢这里,便将这岛给他就是了。” 正文 第860章 暹罗国作死 听了朱媺娖的话,朱媺姕便对朱聿锷一笑道:“你这个要求皇姐定然会应允的——即便此岛成了你的封地,也不影响你随我去唐王领,你可要去?” 朱聿锷虽然不知道朱媺姕现在就跟朱媺娖保持着联系,却知道朱媺姕在朱媺娖那边说话分量很重。 所以,听了朱媺姕的话,朱聿锷对这岛的不舍便少了一些。 想到六年不曾见到几位兄弟,也不知如今唐王领发展得如何,朱聿锷便道:“那便请公主殿下带小王前往唐王领吧。” “行,你下去后准备一番,两日后我们便启程。” 之后两日,朱聿锷处理岛上的事务,明月号则从岛上获得一些水果、蔬菜、澹水等补给,朱媺姕与几个伙伴便趁机将这被正式命名为“武阳岛”的大岛及周边岛屿都游玩了一遍。 第三日清晨,明月号便带上了朱聿锷和他的三个妃子、五个孩子一起离开了武阳岛。 至于岛上事务,朱聿锷则交给王兴暂为打理。 ··· 南京,紫禁城。 朱媺娖并没有一直注意着朱媺姕这边。 一则,航海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得待在船上忍受无聊、枯燥的时光。 朱媺姕虽然带着几个伙伴,可以在船上下棋、打牌乃至一起看影视剧,可对于朱媺娖、郝光明这样的旁观者而言,显然是无聊的。 二则,作为大明帝国的皇帝,即便有军务院、内阁分担军政事务,每日也有不少事需要她处理。 这一日,暹罗的北镇抚司锦衣卫谍探,便传回两份重要消息。 暹罗那来王在国内法人及部分贵族的鼓动下,扣押了的在大城的上百名大明商人、工人。 之后不待大明使臣前往交涉,便有暹罗官吏对大明商人动私行,已致使两名商人暴死狱中! 另一份重要情报则是,那来王与法国国王通过书信交往,成为“好友”,并从法国借来了三千士兵作为雇佣兵。 看完这两份情报,即便以朱媺娖现在的养气功夫,也不禁愤怒。 将写着情报的电文拍到御桉上,她便冷着脸道:“传各位军机大臣来武英殿议事!” 一刻钟后,众军机大臣便都来到武英殿。 朱媺娖先将北镇抚司传回来的两则情报告知众臣,随后道:“暹罗虽拜我大明为宗主国,可这几十年却一直亲近西洋人,而远我大明。 如今更是暗中勾结法国人,借法国之兵图谋不轨,又扣押我大明商人、工匠,致使我大明百姓惨死狱中。 此辈若不教训,恐怕南洋、西洋诸国皆以为我大明柔弱可欺!” 李岩等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朱媺娖是准备出兵攻打暹罗了。 在大明设缅甸、交趾二省后,夹在中间的南掌、暹罗本就让大明如鲠在喉,尤其是暹罗,因为暹罗在南方其实与大明南海省的甲州接壤。 大明军务院这边原本就一直筹谋着找个什么理由打暹罗呢,没想到暹罗国王作死,居然扣押大明商人,还害死了两人。 去年从陕甘总督任上被调回军务院人协理及军机大臣的吕大器当先出列道:“陛下,暹罗小国敢冒犯我大明天威,确实该教训。臣请议出兵攻暹罗!” 马士英随即出列道:“自我大明称霸南洋,西洋商船再难至马六甲以东。然而近几年,暹罗向西洋诸国开放,使得西洋诸国以暹罗为中转站,分割了我大明在甲州的大比商贸利益。 今其又扣押我大明商人,简直欺人太甚,何曾视大明为宗主国?此国不出兵惩治不足以彰显我大明国威!” 其余军机大臣虽然不像两人这么激进,但也纷纷表示,赞同出兵攻打暹罗。 接着,这次军机会议便转变话题,成了如何攻打暹罗了。 暹罗是大明对该国的称呼。 早在元朝时,该地区北有暹国,南有罗斛国,后来罗斛国征服暹国。 到大明太祖朱元章立国后,该国朝贡,朱元章遂根据前朝文献,封该国国主为“暹罗国王”,暹罗一称由此而来。 而实际上,暹罗国自认的国号为“泰”,也可以叫做泰国。 因为在更早的时候,该地区被高棉人所控制,人民亦为高棉人奴役。 后来他们获得了自由,于是便以泰人自称。因为“泰”在暹罗语中有“自由人、不为奴”之意。 泰人自主后,先是经历了素可泰王朝,几乎是在大明立国初期,也即是十四世纪中期,大城王朝兴起,并最终替代了素可泰王朝。 大城,是华人对现在暹罗国都的称呼,而泰人之称之为“阿瑜陀耶”,故也可称为“阿瑜陀耶”王国。 算起来,大城王国建国时间和大明差不多,如今其实也到了王国晚期。 事实上,在百年前,大城便被缅甸军攻陷,使得暹罗沦为缅甸属国十五年之久。 之后暹罗新王纳黎宣横空出世,重新让暹罗独立,才为大城王朝续了命。 在纳黎宣之后,暹罗经过三代贤王的治理,国力已相当强盛,这些年才能在西北与缅甸争锋,在东边则又与越南争夺对真腊的掌控权。 这一代的暹罗国王那来,在昭武十年继位。一直到此番扣押大明商人之前,表面上对大明都十分恭敬。 不过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实际上这几年,那来一直在与西洋人密切往来,并最终成为路易十四的“笔友”,从法国借来了三千士兵。 当然,这次扣押大明商人,也并非全是那来本意——部分暹罗贵族及西洋人的压力,也是迫使他如此做的重要原因。 至于说大明商人在狱中暴死,大约不在那来的计划中。 但事情既然发生,大明定然是要向暹罗讨个说法的。 自大明收取越南,设立交趾省后,西南这两年并无战事。 但边军、卫戍军的将士们仍勤奋操练,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建功立业。 所以,在确定要攻打暹罗后,大明朝廷完全不愁没兵可用。 经过连续三日的商议,最终确定分三路兵马,以雷霆之势,一举灭亡暹罗的大计划。 西路军从缅甸省出兵,以杨展为主将;东路军从交趾省出兵,以李定国为主将,南路军则从南海省出兵,以南洋水师提督郑鸿逵为主将。 正文 第861章 暹罗国灭,南掌归顺 大明帝国攻打暹罗都是就近调的西南兵马,但等各军将士、粮草辎重真正到位,仍是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等到昭武十四年十一月七日,三路兵马才开始攻打暹罗。 暹罗与西洋交通已有上百年之久,如今火器装备率在西南诸国中算是最高的一个,军中火炮也有不少。 可惜在将士战斗素养和装备都是当世顶尖的明军面前,暹罗军队仍旧不堪一击。 再加上三路大军一起进攻,暹罗顾此失彼,不到半个月,便被靖西侯(克越南后得封)李定国攻破了国都大城。 那来王并不甘心失败,在大城被包围前,带领着部分暹罗近卫军和三千法国陆军逃亡到了暹罗北方,想要依托北方较为广阔的丛林,继续抵抗明军。 然而,之后三路明军汇剿,再加上锦衣卫北镇抚司谍探人员早就潜伏到了暹罗近卫军以及暹罗国一些重臣仆从中。 于是,那来王逃到暹罗北方后,仅坚持了一个多月,便被明军包围在一座无名小山上。 面对这一结局,那来王还算有点骨气,最终选择用一杯毒酒自尽,而没有成为明军的俘虏。 不过,跟随那来王的暹罗近卫军以及三千法国陆军,却是被俘虏了近半。 昭武十五年,一月十三日,阿瑜陀耶(大城)王国灭,暹罗被纳入大明国土版图中。 由此,西南之地,便只有南掌国成为了大明西南地区的国中之国。 南掌国,又译作“澜沧”、“兰沧”、“兰掌”,本是泰语对湄公河的称呼。 公元十四世纪中期,泰人邦国“勐骚”相继吞并了“万象”、“川圹”、“勐占”等邦国,建立了邦国联盟性质的王国“勐南掌”,即南掌国。 十五世纪前期,南掌国因国力弱小,被迫归附大越国(越南)。便是日本,都曾提出让南掌为藩属国对日本进行朝贡的要求。 到了十六世纪后期,南掌国才渐渐发展起来,拥有和周边国家平等平坐的实力。 在十六世纪中后期,南掌不仅曾跟缅甸打个平手,甚至还一度入侵真腊。 如今算起来,南掌国已经到了王国晚期。 不过这一代的南掌国王索林那旺萨却是个有为之君。 索林那旺萨在1637年继位,如今已在位23年。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索林那旺萨将在位57年! 其在位期间,南掌国内平稳安定,国家实力也与日俱增,被称为南掌国的黄金时期。 原本索林那旺萨这些年过得一直很开心——国家安稳,实力稳步提升,虽然没法从周边国家身上谋取利益,却也让周边国家不敢招惹。 再加上他身体也不错,整日里除了处理一些很平常的国事,便是待在后宫中跟妃子们造小人儿。 可以说,他所过的日子,才是令人羡慕的国王生活。 但自从大明在昭武皇帝的带领下起死回生,并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相继攻灭了南掌周边的东吁、大越两大强国,又逼得真腊直接归顺,索林那旺萨便觉得日子不好过了。 过去几年,他每年都派出使团,携带大量珍宝到南京朝贡,希望能够通过讨好昭武皇帝,让南掌国存续下去。 另一边,他也在加深和西洋人的交流,大把花钱购买洋枪、洋炮,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同时,他还不忘与暹罗结盟,互为依靠。 也因为有暹罗这个更强的国家在,让他稍微有点心理安慰——这大西南还有两个王国呢,大明要灭,也未必先动他的南掌。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暹罗的那来王竟然作死,扣押了大明商工,甚至让其中两人暴死狱中。 之后,大明仅用半个月就攻破了暹罗国都,两个月便彻底灭亡了暹罗! 这一下,南掌就成了大明帝国中的王国。明白这点的索林那旺萨简直如坐针毡,不过几日时间,人便显得苍老不少。 忐忑不安的不止索林那旺萨这位国王,国中贵族、大臣同样如此。 煎熬多日后,索林那旺萨最终还是狠心做出决定,向大明昭武大皇帝上表请求归顺··· 昭武十五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先后游历了炎州以及瀛洲北部、东部诸王领及瀛洲都司的各千户所后,朱媺姕终于来到了位于瀛洲东南的惠王领。 “惠王世子朱徽妍携惠王府臣属参见坤庆公主殿下!” 惠城码头,一大群人向刚从明月号走下来的朱媺姕行揖礼。 朱媺姕忙上前将朱徽妍扶直了,笑着道:“我只是来游玩的,徽妍姐姐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朱徽妍也一笑,随即却正色道:“公主殿下可是惠王领的大股东,此番是头一回来,我等怎能不重视?” 朱媺姕道:“惠王领的发展情况我肯定是要了解的,但现在还是先安排我们歇息吧。” “是。” 朱媺姕说要歇息可不是虚话。 虽然她身体强健,又在船上大半年,已经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但在陆地上歇息,跟在船上歇息,完全是两回事。 为了身体健康着想,每次明月号靠岸,她和伙伴们都要在陆地上歇好了,才再次起航。 因为准备在惠王领多呆一些日子,朱媺姕在惠王府休息了足足三日,这才带着明家四姐妹、陈贺二人,一起随朱徽妍、杨尚这对夫妻游览惠王领。 这游览的起始点,自然是惠城城内。 “真没想到,才不过七年时间,惠王领就能建造出这样一座城池。”朱媺姕坐在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上,透过玻璃车窗看向外面,不禁如此感慨。 同坐在车内的朱徽妍闻言微笑道:“我听闻鲁城长宽具达三里,城墙则高达一丈八尺。我们这惠城长宽则只有二里,高仅一丈,何至于令殿下感叹呢?” 朱媺姕摇头,“鲁王那城池建得是挺高大,但是粗糙。 而且我听说,是驱使了上万土人苦役建造的,城建好后,那些土人只剩下不足一千人,其余都累死了。 因此,走进鲁城中,我总感觉有一股血腥味,很不喜欢。 徽妍姐姐这惠城虽小,却建得颇为雅致,那日进来后,我仿佛以为到了某座江南小城呢。” 正文 第862章 瀛洲王领见闻,大明帝国内海 “公主殿下慧眼如炬,这惠城确实是请了一位江南建筑行业的匠师设计并主持建造的。” 朱媺姕听了再次讶然,道:“匠师可是仅次于大匠师的存在,徽妍姐姐能将一位匠师聘请到这瀛洲来,可真是有本事。” 朱徽妍谦虚地笑了笑,却没就此事多说。 惠城被两纵两横的四条街道分成了一个井字形,惠王府及主要衙门都在这井字形的中间区域。 另外八个区域,有以工坊为主的工坊区,有以贩卖瓜果蔬菜、鱼肉为主的菜市场,还有以百货商品为主的商贸区,其他的区域则以民居为主。 朱媺娖见各条街道人都不算少,有的街道甚至颇为繁华,不禁好奇地问:“徽妍姐姐,惠王领如今在册人口有多少?实际人口又有多少?” 朱徽妍道:“在册人口十三万六千七百五十三,实际人口约莫在十五万左右。” “这么多?”朱媺姕再次惊讶了。 自从明月号到瀛洲,她一路游历了唐王领、淮王领、衡王领、益王领、鲁王领、周王领,对各个王领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论人口,这前六个王领中以唐王领在册人口最多,也不过十万人出头。 之后是周王领,有九万余人。 看似强大的鲁王领,在册人口才七万多,且其中还有不少是之前从朝鲜、日本强行“移民”过来的。 而淮王领、衡王领、益王领,少的只有三万余人,在册人口多的也只有五万余人而已。 至于说王领的实际人口,主要是指那些前来赚钱,并未在王领落籍的人。这类流动人口,在前六个王领都没超过一万。 而在惠王领,流动人口竟然有三万左右,这不能不让朱媺姕吃惊。 朱徽妍笑着解释道:“惠王领能有如此多的人口,有两大原因。 其一,是我惠王领对土着一直实行怀柔归化政策,使得许多土人归化成为惠王领百姓。 殿下若去翻看惠王领的人口秘册,便会发现,有六万余在册人口,都是归化的土人。 其二,便是因为前几年惠王领相继发现了几座金矿,消息被我特意传到南洋乃至大明,这才引来不少淘金客。 几年下来,这些淘金客有些便在惠王领落籍为民。虽然大部分淘金客仍是流动人口,却也为惠王领带来了人气和商机。” 朱媺姕道:“说起金矿,周王领那边也发现有金矿,可吸引来的淘金客却远不如姐姐这边多——周王领可是比惠王领离南洋和大明更近些呢。 至于周王领愿意落籍的淘金客,那就更少了。说到底,能拥有如此多的人口,还是徽妍姐姐这边的政策好。” 说话间,朱媺姕注意看街上的行人,发现确实有不少土着人,便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也有几个。 可见惠王领在吸纳人口一事上是海纳百川的。 有个事朱媺姕没讲,那便是周王领其实发展的也相当不错。 其人口之所以少于惠王领,一是最初的发展资金比惠王领少,二是周王对落籍人口是有一定要求的,并非什么人都收。 逛过了城内,朱徽妍又带着朱媺姕到城外一些地方去游览。 除了伐木工厂、金矿、铁矿这些关系着惠王领发展的地方,还有一些自然美景。 用了三日时间,朱媺姕才算是将惠城周边的“景点”都逛完。 这一日,她在惠王府的临时住处歇息时,朱徽妍带了一摞账册找了过来。 “徽妍姐姐这是要来找我报账?”朱媺姕笑问。 “当然。”朱徽妍认真地道:“说起来,自从发现金矿后,惠王领很快就开始盈利。 只不过盈利的大部分都被投入到新的建设项目中,到这两年,才算是真正赚到了钱。 公主殿下即便不来,今年惠王领也该送一船分红去南京了。 如今公主既在此,我当然要将这账目好好汇报一番。” “行,既然徽妍姐姐要报账,我就听着。”说完,让人将陈永华、贺铭也叫了过来。 这两位加上明家四姐妹,纵然不如专业账房,却也不至于让人蒙了。 她也不怕被骗。 据她所知,皇姐可是在各个王领都安排了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对各个王领的发展都有足够的了解。朱徽妍是否弄虚作假,回头她问一问皇姐便知道了。 等朱徽妍汇报完,朱媺姕才知道,惠王领准备给她的头一比分红,就高达两百多万银元! 需知,当初她和皇姐一起投资给惠王领的,也就是105万银元而已。 如今竟然一下子翻两倍回本了。 即便是将赚的一百多万分摊到七年这个漫长的时间中,平均每年也赚了二十多万。 由此可见,开拓海外确实能获取巨利。 就朱媺姕所知,瀛洲东南金矿很不少,目前最大的金矿更是掌握在大明朝廷手中,由瀛洲都司负责开采,每年都能给朝廷带来巨额利润。 整个瀛洲都司,如今每年给大明朝廷上缴的财富更是在千万两以上。 ··· 在惠王领呆了半个月,朱媺姕等人才再次起航。 她准备先去瀛洲东南边,仅隔一海峡的玄州游览一下。然后再去东边的凤凰岛,也即是凤州、凰州。 玄州、凤州、凰州,这几年大明朝廷都相继在上面设立了千户所,归瀛洲都司管辖。 所以,朱媺姕去了这三处也不怕没人接待。 之后她便准备走南太平洋航道前往南美洲,再沿着南美洲西海岸前往北美洲,去看看两位王兄,顺带见识下北美的风景。 却说朱媺娖,得知朱媺姕离开惠王领后,便不多做关注了。 近几日,她一直在跟大臣们商议在暹罗、南掌设省的事。 最终决定,将南掌、暹罗设为一省,名“沧南省”,省治暂定为原南掌国国都万象。 之所以不选原暹罗国国都大城,是因为大城靠近海港,即便失去政治中心的地位,也可以凭借着海贸保持繁荣。 而万象在南掌国偏南的地方,靠近暹罗,又有水道四通八达,适合作为掌控沧南省的政治中心。 也是在这一年,南洋濒临南海的一些小国,摄于大明国威,也纷纷选择归顺。 就此,南海成了大明帝国的内海。 正文 第863章 明西势如水火,兄妹美洲相见 朱媺姕走南太平洋航道前往南美洲的计划最终取消了,改成走中太平洋航线,经夏威夷岛等海岛,直抵定城,也即是另一时空的洛杉矶。 因为大明如今正在中美洲西海岸一带与西班牙、葡萄牙联军交战。 准确的来说,西大明帝国的东洋水师、北美都司以及定王领、永王领联军,再与西、葡联军交战。 原本大明夺取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第863章 明西势如水火,兄妹美洲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第864章 西法葡三国联军,大明移民之影响 晚饭过后,朱媺姕拿来一个大屏幕链接手机,好方便朱慈炯一家跟朱媺娖、郝光明视频。 视频接通后,另一边朱和塵、郝禧瑛也在,算是两个家庭的聚会视频了。 一番寒暄后,朱媺娖和朱慈炯却是不禁聊起了国事,或者说美洲方面的军事、政事。 郝光明自然是参与其中的,朱媺姕也在旁颇有兴趣地听着——怎么说她也是当了大半年大明帝国监国的人,又在后世网络上了解了许多信息,如今对国事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傅雪见状,便让两位侧妃几个奶娘带着孩子们离开,她亲自在旁添茶倒水。 “阎应元在电报上说,十日前你带着王领军队拔出了墨西哥在奇瓦瓦的之后三个据点?” 朱媺娖提到的奇瓦瓦是另一时空墨西哥北部的一个州,朱慈炯手中是有一份另一时空地图的,闻言就点头道:“不错。” 他对朱媺娖从阎应元那里得知此事并不奇怪。 大明帝国如今对美洲可不止是封藩来开拓,亦效仿当初开拓瀛洲,建立了北美都司。 为了给诸位就藩美洲的藩王及北美都司保驾护航,提督阎应元如今率领东洋水师第一舰队、第二舰队控制了北美西海岸、中美洲西海岸,正在与西班牙舰队争夺南美洲濒临太平洋海域的控制权。 以大明水师如今的实力,自然是不怕已经开始衰落的西班牙舰队。 只不过西班牙舰队在南美洲有陆地依靠,而东洋水师则没有,再加上朝廷目前还没有涉足南美的计划,东洋水师这才止步于中美洲西海岸地带。 若是不计较战后得失,大明东洋水师完全可以打得西班牙舰队不敢在太平洋这边露头。 事实上,西班牙如今在太平洋这边本就没有安排多少艘战舰,主要依靠陆地军队及岸防炮进行防守。 陆地上,则由定王领、永王领、北美都司组成的联军,正在不断开拓领地与据点。 陆军和水师有时候需要进行一些军事上的配合,阎应元作为东洋水师提督,知道朱慈炯最新的军事进展,并向朱媺娖汇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朱媺娖道:“西班牙在欧洲虽然已经失去霸主地位,但于欧洲诸国中,仍是美洲最强的殖民国家。 他们的秘鲁、墨西哥两大总督区都建立了上百年,在美洲已经称得上根深蒂固。 奇瓦瓦虽然只是墨西哥总督区的北部边缘地区,才开拓没多少年,但如今据点都被拔除,恐怕西班牙的墨西哥总督不会善罢甘休。” 朱慈炯笑道:“他们要来便来,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朱媺娖提醒道:“西班牙、法兰西,葡萄牙如今在美洲联合了起来,皆视我大明为第一劲敌,他们的联军实力绝对不差,你不要轻忽大意。” 朱慈炯这才露出郑重之色,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皇姐放心便是。” 随即又问,“这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在欧洲不是彼此不对付吗?尤其是葡萄牙,才从西班牙独立出去没多少年,怎么在美洲就能尽弃前嫌,彼此联合起来了?” 这时朱媺姕忍不住出声道:“王兄都就藩好几年了,难道还没明白,国家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吗? 这三个国家在欧洲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恩怨纠缠不清。如今我大明在美洲犹如下山猛虎,势难抵挡,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很正常。” 另一边的郝光明却是想到,原本三年前葡萄牙新王阿方索六世继位,西班牙企图趁机收回葡萄牙,在他这一时空的历史上,是因为在两场战役中接连被葡萄牙击败,才使这一计划破产。 在朱媺娖的这一时空,因为大明帝国的原因,西班牙显然将在美洲对抗大明当成了第一要务,这才促使了西班牙、法兰西、葡萄牙美洲联军的形成。 须知,原本葡萄牙、法兰西就在美洲与西班牙争夺殖民地,彼此能联合起来,殊为不易。 聊完对付西、法、葡三国美洲联军后,几人又聊起了定王领如今的情况。 主要是朱媺姕和朱慈炯聊,朱媺娖、郝光明对定王领的情况其实是知道的。 过去六年,定王领又先后从大明进行了三次移民,总共移民了近十万人至美洲。 每次移民都在三万人左右,不过其中有八千为原朝鲜百姓,三千为从日本各大名手中购买的女子。 因为从大明过来的移民,以青壮男性为主。虽然定王领出台了不少鼓励印第安女子嫁给明人的政策,但定王领在册百姓依旧男多女少,有不少人打光棍。 所以,过去几年,朱慈炯以及朱慈炤等四位藩王,一直让移民船队顺带从日本购买女子过来。 就锦衣卫北镇抚司从日本传回的情报看,大明各王领从日本购买女子之事,竟然改变了日本风俗。 以前日本生子也是以男孩儿为重,若家中养不起多少人,生出女婴溺死也是常有的事。 但如今日本却出现重女轻男之风,寻常百姓家皆以生女孩为大喜。 因为女孩养大了,就算什么本事都没有,也可以卖身给明国各位王爷,让家庭获得一“大笔”收入。 如果你觉得对日本女子来讲,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实际上,每次有大明王领来移民的海船过来,日本女子皆争相向各大名下负责此事的官吏报名。有些女子为了能获得“移民资格”,给予金钱贿赂不说,甚至有不惜出卖身体的。 因为对这些日本女子来讲,能够被移民到海外,嫁给大明王领中的明人男子,就等于一下子改变了命运——至少不会像留在日本国内的一些人一样被饿死。 对日本来讲,每年都有上万乃至数万的女子被移民,自然是有负面影响的。 那便是成年(14岁以上)日本女子越来越少,光棍越来越多。 德川幕府及各大名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很简单,那便是发动战争。当然不是跟大明打,而是各大名彼此打,将平民中多出的青壮男子消耗掉,这样男多女少的矛盾也就没有了。 六年的时间,定王领移民过来的人便多达十三万,归化的印第安人就更多了,有二十几万之巨! 也即是说,如今定王领在册百姓接近四十万! 百姓这一词并没有用错,不论是在定王领,还是大明其他王领,归化土人及他国移民获得成为大明王领百姓资格时,要做的首先便是为自己选一个姓氏。 以前朝鲜、日本的平民都是没有姓的,如今移民到了大明王领,都有了姓,在他们心中,那当真是阶级都提升了。 至于瀛洲、美洲的土人,对于拥有一个大明姓氏倒是只感到新奇,并无别的想法。 定王领的地盘,因为朱慈炯热衷于征战,这几年也扩张得极为迅速。 从郝光明这一时空的北美地图来看,定王领如今的疆域主要囊括了美加利福尼亚州的南边三分之一,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还有墨西哥的奇瓦瓦州以及下加利福尼亚州的大部分。 不过,其中一些地方却是由北美都司设立了千户所,如半岛上的下加利福尼亚州首府拉巴斯,如今名为逐浪千户所。 另外,在定王领、永王领交界之地,北美都司也设立了三个千户所,成一条曲线向北美中部延伸。 几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朱慈炯、朱媺姕二人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但傅雪多番提示,天色已晚。 朱慈炯当即笑着道:“没想到小妹在军国之事上有如此多的见解,虽然恨不得与小妹秉烛夜谈,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便明日再聊吧。” “好。”朱媺姕点头,“王兄今日才回来,是该早些歇息。不过,过些日子王兄去南边打西法葡三国联军时,可一定要带上我。” 朱慈炯哈哈一笑,道:“此事伱若能征得皇姐同意,我便不会有意见。” (本章完) 正文 第865章 土人箪食壶浆迎王师 朱媺姕环球航海旅行的要求朱媺娖都答应了,对于其观看明军打西法葡三国联军的请求,也就没有拒绝。只是要求朱媺娖在远处观战,不得到前线战场上。 朱媺姕有望远镜,还有鸟瞰无人机,想要在远处观看战场很容易办到。 再有青龙营的将士跟随护卫,朱媺姕安全是有足够保证的。 半个月后,也即是昭武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朱慈炯率领一万亲军出征。 朱媺姕亦在三队青龙营将士的护卫下随行,只留两队人看守明月号。 陈永华、贺铭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观战机会,便与明家四姐妹一样,跟着朱媺娖一起走。 骑在马上,陈永华细细观看定王领的亲军,只觉得看起来虽然仍不如大明的边防军,但绝对强过很多地方的卫戍军了。 于是他不禁策马靠近同样骑着马的朱媺姕,问:“殿下,定王领似这般亲军有多少?” 朱媺姕笑道:“定王兄如今有亲军一万六,另有王领协防军三万。” “这么多?”陈永华听了惊讶。 定王拥有一万多亲军,已经让他意外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三万协防军。 朱媺姕道:“定王兄的亲军目前有五个满编营和一总近卫,装备和我大明的卫戍军其实没差多少。 至于协防军,却是以少数亲军为骨干,招募各土人部落敢勇战士组建的,武器仍以弓弩刀枪等冷兵器为主,少数火枪、火炮为辅,火器装备率仅一成。 不过协防军主要负责定王领的各城镇防务,这般装备倒也足够了。” 陈永华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殿下,朝廷如此放任各王领扩充兵马,不怕日后势大难制吗?” 朱媺姕听了很是爽朗的一笑,道:“陈兄也是从南京大学毕业的,当知如今乃大争之世,世界又是何等辽阔,怎会有此疑虑?” 陈永华道:“我自是知道的——当下各藩王在瀛洲、美洲自然不会与大明起利益之争,但百年之后呢? 瀛洲、美洲之土再广阔,也终究是有限的,且各王领也终究要发展各自的工商业,最终还是会与大明产生利益之争。” 这个问题朱媺姕听姐姐、姐夫说了很多遍,此时便一笑,反问:“那陈兄认为,在将来之世界是由我神州之人彼此相争好,还是我神州之人与欧洲人相争好些呢? 太阳会升起便会落下,大明帝国也不可能一直如日中天。 倘若将来真的会出现另一个比大明更强的国家,它源自神州不是挺好的吗?” 听了这话,陈永华一时恍然。 他自以为思虑大明百年之后的事已经算是高瞻远瞩了,却没想到朱媺姕,不,应该说是当今陛下,昭武皇帝,思虑的更加长远,胸襟也远比他想的更加广阔。 待回过神来,陈永华不禁驻马路边,冲着东方一揖,遥拜昭武皇帝。 ··· “拜见大王!大王千岁!” 这一日,定王领亲军行到一个已有镇子雏形的土人大村落附近,数千土人都来到路边向朱慈炯作揖。 虽然都是印第安人,可揖礼却行的有模有样,这一句汉话说的也不算差。 朱媺姕、陈永华等人见了啧啧称奇。 贺铭更是忍不住道:“早就听闻,美洲土人相貌与我们东方人相差不大,疑似万年前从神州渡海迁徙而去。今日一见,此辈不止容貌与我等相近,这语言、礼仪学得也似模似样啊。” 在几人交谈间,不少土人个队伍送来了热水和一些食物,朱慈炯见天色不早,索性让队伍在这大村落附近寻一地方扎营。 朱慈炯在宗藩学校上了多年的学没白上,此时便趁机跟村落中的土人长老、首领聊天,顺带了解一下村落的发展情况。 实际上,这类土人大村落,定王府是派驻了官吏的。但朱慈炯显然更愿意跟土人长老、首领们交流,他时而用汉语,时而用些印第安语言,让土人长老、首领都露出了高兴、敬仰之色。 朱媺姕等人也趁机在这土人大村落中游览了一番。 进去后,他们发现很多建筑都是近几年新建的,样式也是大明的。 显然,原来定居于此的部落并不算太大,大约是后来定王府为了方便治理,又迁来了几个部落,并为他们盖了新房。 从他们一路走来所经过的田地看,定王府还教会了这些土人更好的耕作方法。 村落中甚至有几个小作坊、杂货铺,老板或许是明人,但伙计却几乎都是土人。 而村落中最显眼的建筑,则是一座插着大明国旗和定王领旗帜的小学。 村里的土人民众,见到朱媺姕等人是也十分友好。 有大胆的土人姑娘,甚至直接过来给陈永华、贺铭送上她们随身携带的配饰,倒是弄得二人都红了脸,朱媺姕和明家四姐妹则是一阵笑。 等游览完这个村落,朱媺姕等人算是明白,为何短短六年,定王领就能归化二十多万土人了。 晚饭过后,朱媺姕跟朱慈炯闲聊,又了解到另一些事。 “那些欧洲人虽然早来了美洲一两百年,可除了最初以伪善面目遮掩,后来就暴露了强盗本性。 如用便宜的工造物品向土人换取大量皮毛、宝石、黄金等贵重物品的,还算好的。 有的欧洲人,发现弱小的部落便直接抢劫,杀了男人,抢了女人。 更可恶的是,他们将欧洲的天花、鼠疫也都带了过来,让很多土人整个部落死绝。” 说到这里朱慈炯一叹,才接着道:“我们能迅速得到这么多土人的归心,也亏得欧洲人对比。 我们跟土人做生意虽然也占了大便宜,但至少讲规矩,不乱来。 除此外,只要愿意归化的土人,我们还帮他们接种牛痘,预防天花;又教注意卫生,饮热水、灭鼠;还教他们种田种地,蓄养各种牲畜。 我们是真心把土人当成自己国家的老百姓治理,欧洲人却是奴役他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更别说,我们本就与美洲土人容貌相近,更容易得到他们的信任。” 朱媺姕点点头,道:“王兄将归附的土人当做自家百姓治理,确实是明智之举。 不过,相较于南洋、瀛洲的一些土人,美洲的土人确实更开化些。 王兄说我们与他们容貌相近,更容易得到他们的信任。反过来讲,是否因为容貌相近,我们明人才更愿意归化、接纳他们呢?” “哈哈哈,小妹说的有道理!” 朱慈炯看着朱媺姕,觉得这个印象中总是几岁模样的小妹妹当真是长大了,懂的道理甚至比他都多都深刻。 最后,朱慈炯走出帐篷,看向在夜幕中,透露着点点灯光的一户户土人屋宅,感慨地道:“说起来,这美洲真像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啊。” 正文 第866章 提前开香槟庆祝,仆从军暗流汹涌 行军大半个月,朱慈炯率领亲军来到了奇瓦瓦南边被明军命名为长湖村的大本营。 “东边的这个狭长湖泊就是长湖,而长湖村原本确实是个有近千土人聚居的大村落。 后来西班牙人来到这里,掳走了青壮男女当奴隶,杀死了老人小孩,然后在这里建造了一个殖民据点,来开采附近的一个银矿。 九月份我领兵拔除的三个西人据点中,便有长湖村。当然,西人并不称呼此处为长湖村,具体叫什么名儿我忘记了,反正不好听。” 大军在长湖村安营扎寨时,朱慈炯和朱媺娖驻马在一座土丘上,俯瞰周边地貌,介绍着长湖村的来历。 以存在废墟为中心建立的明军大营分为三处,两大一小,另两处分别是北美都司的营地和永王亲军的营地。 北美都司这边领兵的是一位参将,名叫方元章,浙江人,崇祯时浙江武举人出身。 其麾下领有一个营的北美都司将士,装备与大明国内卫戍军差不多,但将士却多有从边防军中退伍的。当然,士卒的主要来源还是大明卫戍军。 这一营明军的战斗力,比之定王亲军一个营还要稍强些。 此外,另有一个营的“民勇”,实际是来北美开拓的各商团雇佣兵组成,约三千多人。 雇佣兵的火器装备率也达到了十成,只是战斗力参差不齐,内部小团体多,整体战斗力肯定是不如定王亲军的。 这些人归属北美都司下面,暂归方元章调遣。 最小的一个营地,则属于永王领。 由永王亲军参将俞国望率领,麾下只一个营的永王亲军。 不过三个大营除了明军外,还有雇佣的土人民夫,加起来约莫有三万余人。这些人不会上战场,只负责一些土工作业,或者配合押运物资,乃至战后协助收押俘虏等事务。 安营扎寨后修整一夜,次日,朱媺姕身着一套英武戎装,到定王大帐中旁听军事会议。 她胸前带着摄像头,又携带了便携式的收音装备,也就让朱媺娖、郝光明看到了这场军事会议。 只是此事只有朱慈炯和朱媺姕的几个同伴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 接下来这场仗,以朱慈炯为主帅,以北美都司参将方元章为副帅,各营将领、兵马俱听二人调遣。 帐内挂着一大幅军事地图,此时正由方元章讲解着前线军情。 “根据军情司哨探汇总过来的情报分析,此番西人派出了一万正规军,两万仆从军;法人则派出了五千正规军,葡人只出了三千正规军。 论兵马总数,西法葡联军是我们两三倍;但若争论正规军人数,西法葡联军并不比我们多多少。 不过因为之前接连丢失了不少据点,所以联军此番来势汹汹,携带了不少火炮以及骑兵,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地方···” 随着方元章的讲解,便是朱媺姕这个业余军事爱好者,对军情都有了足够的了解,更别说大帐内其他将领了。 随后,在一众军中参谋的商讨下,一个大概的军事计划就出现了。 此番联军对垒,属于正面战斗,所以军事计划也只是给各部安排防守阵地以及进攻的目标,并无多么复杂或是出奇的行动。 嗯,谍探活动除外。 ···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另一个村子废墟上,同样建有一座临时要塞式的营地,正是西法葡联军的驻地。 在一座逼仄的土人酋长房屋中,西班牙军队主将,也是此番西法葡联军的统帅,胡安正在另外几人研究着明军的情况,以及这一仗该怎么打。 法军将领安托万挠了挠脸上的卷须,道:“我们的人虽然没能探查明白明军的具体数目,但大概却是知道的,也就两万多。 既然这样,我们先让那些印第安人去试探他们的火力,消耗他们的弹药、精力,然后我们再出兵,定然能将明军一举击败! 并且真正打的时候,你们西班牙军队可以负责正面,我则率领骑兵袭击明军的侧面。 至于多明戈将军,你们葡萄牙军队人少,可以尝试绕后突袭明军的后阵,也许可以获得奇效。” 胡安对安托万喧宾夺主式的发言有些不满,阴沉着脸道:“我们西班牙步兵方阵之强大为欧洲之最,负责正面攻打当然没问题。 但你们法兰西来的可不止两千骑兵,还有三千步兵,难道这三千步兵也要跟着你从侧面袭击明军吗?” “那胡安将军想怎样?”安托万问。 胡安环视几人,道:“很简单,将你的三千步兵交给我调遣,另外,多明戈要去绕后袭击明军,也不需要太多军队,一千五应该就足够了。 我们负责正面进攻,必须要有足够多的人,才能吸引明军的注意力,甚至是直接从正面击溃明军!” 一番争论后,几人最终认可了胡安的安排。 会议结束,几人打开了一瓶香槟,提前庆祝。 胡安笑着道:“各位,这次明军兵力比我们少了两倍还多,是我们击败他们的大好机会。 只要这一仗打赢了,不仅明军不敢再南下与我们争夺新西班牙,甚至我们还能趁机向北进军,争夺明军开发好的那些地方。 听说那位大明定王要在这里建立王国,因此让那些土人变得很富裕,我们要是能打过去抢一把,不比在这里挖矿、种植甘蔗、烟叶等来钱快得多吗?” 安托万听了点头,“胡安将军说得对,只要这一仗打败明军,什么都会好起来。为了胜利,为了财富,让我们干杯!” “干杯!” 在胡安等联军将领提前庆祝胜利时,却不知一股暗流已经在仆从军中涌起。 说起来,西班牙人的仆从军是从各个归附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印第安人村落、部落中征召的,也给了一定待遇,按理来讲,这些仆从军应该会很珍惜这次机会,忠诚度也不会有问题。 可凡事就怕对比。 夜幕中,在仆从军军营的一个简陋帐篷内,十几个人正在听一人低声讲话。 听这人讲到一半,很多人就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花豹,明人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帮忙建房子,还教你们种植?” “当然。明人还雇佣我们干活,给的工钱可不低呢。你们如今给西班牙人作战,每天只是给够两个人吃的粮食。 可在北边,只要肯给明人干活,即便是最轻松、简单的,一天也能赚得三四个人的口粮。” 听到这话,很多印第安战士都露出了羡慕神色。 却也有人道:“明人和西班牙人都是从海上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好?我不信!” “为什么?你看到明人就明白了。明人和我们一样,是黄皮肤、黑眼睛,长得也像。 据说,我们当初就是从明人的土地踏过极北方的冰面过来的,他们和我们拥有一个祖先!” “冰?冰是什么?”有人问。 这些印第安战士几乎都出自中美洲,根本就没人见过雪和冰。 却也有人听过,解释道:“据说水在很冷的时候,会变得和石头一样僵硬,那就是冰。 在极遥远的北方或者极遥远的南方天气冷了会出现冰,我们这里没有。” 众人对冰的存在一阵赞叹,话题有点歪楼。 见此,身负重任潜伏到仆从军中的花豹赶紧出声道:“想要看到冰,以后你们可以去北边。现在,是该考虑要不要给那些白魔卖命。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一旦打起来,那些白魔肯定会让你们先冲,用你们的性命来消耗明军的枪炮弹药。 明军枪炮很多,很厉害,你们根本冲不到明军眼前就会死掉,毫无价值。 想一想,你们死了,你们的妻子儿女怎么办?白魔可不会因为你们战死,就对他们好,反而可能将他们变成奴隶送去矿山!” 想起进了矿山的遭遇,这些印第安战士顿时又恨又怕。 然后一个人忽然沉声道:“我们不能就这么替白魔送死——花豹,你既然来说这些,肯定有办法。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黑暗中,花豹露出了笑容,道:“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这样···” (本章完) 正文 第867章 明军与联军的交锋! 次日上午,双方斥候在彼此大营相距的十几里荒野中进行了你来我往的争锋。 由于明军斥候技艺更高,装备更好,在整体上占据明显的优势,不断压缩联军的侦查空间。 于是,还不到正午,联军统帅胡安便不得不下令全军向北推进,以此来解决侦查空间被压缩的问题。 朱慈炯获知消息后,却是令明军斥候收缩,准备让各部军队在预备好的阵地上以逸待劳。 胡安能成为上万人的西班牙军队主将,又是联军统帅,自然不是平庸无能之辈。他得知这一情况后,便勒令军队在选定好的预备地点重新扎营。 此时,两军相距已经不足十里。 下午双方斥候开始在战场周边争斗,继续争夺侦查空间,但彼此大军都没有动作。 就这样等到了夜幕降临。 没有哪一方冒险进行夜袭,因为在这个时代,夜袭往往是不得已的选择。 虽然许多文化历史上记载了不少成功的夜袭案例,为后人所传诵,可在整部战争史上,失败的夜袭要多得多。 就这样,双方克制地等到了第二天。 联军继续北进,并且各部相继散开,隐隐呈扇形,要将明军阵地包围起来。 “如果真让他们将我们包围起来,那仗打得就被动了。”方元章提醒道。 朱慈炯点头,“那就主动进军,击破他们!” 说完,朱慈炯下达一条条命令,明军各部立即依令行动。 最突出的一部便是王进宝所率领的定王亲军第三营,又称先锋营,以战时敢打敢冲、常为大军先锋著称。 当然,他们的装备在定王亲军中也是仅次于近卫队的。 呜~呜! 随着明军的号角声,先锋营以哨为单位,呈半扇形突进,抢占了前方的十几处有利地形,构建临时阵地。 与此同时,上万人的仆从军也在西班牙督战队的催促下向这一片地方发动了冲锋。 队伍中的牛皮鼓隆隆作响,印第安战士们则仿佛一只只丛林野兽,发着怪叫声快速突进。 先锋营作为一只快速突进部队,并没有携带光明火炮,但却有上百门虎蹲炮。 当印第安战士进入明军临时阵地两百步范围内,王进宝当即下令开炮。 随着较为清脆的虎蹲炮响声,一发发散弹泼洒出去,让冲在最前面的印第安仆从军成片的倒下,也让后方的仆从军冲势一滞。 见识到明军虎蹲炮的厉害,没人愿意冲上去送死。 可西班牙督战队却不希望看到一支畏缩不前的仆从军,当即大声喝令他们继续进攻。 “都怕什么?明人的火炮只有一轮,只要你们足够勇敢、跑得足够快,就可以冲进去砍下明人的脑袋! 战前胡安将军已经说过,一颗名人的脑袋可以换一个银币! 但如果有人不听命前进,或者逃跑,就会被当场枪决!” 在督战队的威胁和利诱下,近万仆从军再次爆发了一阵阵怪叫声,加速冲向先锋营所占据的各个阵地。 明军没有客气,十几个哨中,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装填散弹,继续炮击。 火枪手也在印第安战士冲到射程内后,成什或成队的开枪射击。 仆从军人数太多,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终于是有人冲到了他们的攻击距离,或是以弓箭,或是以投枪,对明军进行还击。 弓箭根本无法破开明军棉甲的防御,自然也伤害不了明军。 投枪倒是可以,可惜能够顺利将手中短枪投出去,并命中明军的印第安战士太少了——不是他们技艺不够好,而是很多人在投枪时,便会被明军燧发枪的铅弹击中倒下。 在付出重大伤亡后,印第安仆从军终于冲入明军阵地,如愿以偿与明军展开了肉搏。 可惜明军头戴铁盔、身穿棉甲,装了刺刀的燧发枪可以当短矛使用,身上往往也携带有腰刀、小圆盾,且一个个龙精虎猛。 反观仆从军,大多只有一身兽皮,顶多是经过制作的皮甲。武器也只是一般的冷兵器,并不精良。平日里吃的也很一般,甚至有饿肚子的时候,身体素质自然也就一般。 因此一个明军将士往往能打三五个印第安仆从军战士。 最重要的是,他们才冲入明军阵地不久,后面的其他明军就迎了上来,一番痛打,直接将大部分仆从军斩杀,剩余的也都仓皇溃退。 在正面战场打得正激烈时,安托万也按照计划,率领两千骑兵从绕到侧面,准备寻机对明军侧翼展开袭击。 多明戈则率领一千五百葡萄牙士兵,从另一个反向远远绕过去,企图袭击明军后阵。 胡安知道这一战到了关键时刻,唯有正面取得突破性战果,才能让安托万的骑兵从侧面寻得战机。至于多明戈绕后的这支蒲军,将会成为令明军溃败的“致命一刀”。 于是,他一面强令剩余的一万仆从军继续冲锋,同时又将他所率领的一万西班牙步兵全部压上,既是督战仆从军,也是作为进攻明军阵地正面的后续力量。 至于三千法军步兵及一千五百葡人步兵,则被留在身边当成了督战队和预备队。 在西班牙那令人振奋的行军乐声中,上万的西班牙士兵分三个步兵团,组成了三个改良版的西班牙步兵方阵。 传统的西班牙步兵方阵火器只占两成,以长矛手居多,辅以少量剑盾兵。 但改良过的西班牙步兵方阵为了适应火器时代,火枪手高达七成五,另外还配备有炮兵连队。另外剑盾兵被完全淘汰,长矛手则改成了矛盾手,且只占两成。 看到严整无比的三个西班牙步兵方阵在后方坚定不移的向北移动着,仆从军内心的恐惧驱使他们继续向北冲锋。 唯有花豹等部分印第安战士脸上带着别样的神色,暗暗交流着什么—— 他们人数其实不算多,因此在等待机会,一个动手反戈一击的机会! 在战场的上方,一架微型鸟瞰无人机正以一个并不快的速度在天空盘旋着,将下方的情景都摄录下来。 在明军大营中,朱媺姕神色一片严肃。 通过鸟瞰无人机的第一视角,她真切地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哪怕此前她也见过不少死人,打斗,可此人脸色仍有点难看。 即便如此,她依旧坚持用鸟瞰无人机观看着这场战争,并将一些重要信息告知在前方指挥作战的朱慈炯。 “告诉我王兄,有支一千多人的葡人军队从西侧绕向我们大营后面了,很可能来袭击大营。 另外,还有一支将近两千人的法人骑兵在战场西侧,看样子是准备袭击前方阵地侧翼!” 随着朱媺姕的话,明梅立即拿出一个对讲机,将这些话转告给朱慈炯那边的联络员。 与此同时,在前方明军阵地之后,朱慈炯站在一个土丘的望车上,通过望远镜瞧见了坚定北进的三个西班牙步兵方阵,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终于等到你们了呀。”他放下望远镜,对一旁的传令兵道:“传本王军令,炮队向预定目标开炮!这一战,本王要打断美洲西班牙军队的脊梁骨!” (本章完) 正文 第868章 杀白魔!定胜局! 这一战,明军集中了定王亲军、北美都司及永王亲军三方的光明火炮,共计八十门! 此时被推到预定地点的八十门火炮一起开火,顿时大地在轰鸣声中一阵颤抖。 轰轰轰··· 一颗颗开花弹落入西班牙方阵中,哪怕改良版的西班牙方阵要松散得多,仍被炸得人仰马翻。 最重要的是,如此猛烈的炮火,让三个西班牙步兵方阵几乎都乱了阵型,对前方仆从军的压制作用大大减弱。 仆从军中,一轮炮后的间隙,花豹当即用印第安语大喊了一句“杀白魔”! 顿时上千他昨夜联络的印第安战士都跟着呐喊起来,并带头反冲向后面的西班牙士兵。 可怜这些西班牙士兵原本就被明军的凶猛炮火打得有些懵了,此时突然遭到仆从军的反戈一击,竟然在短时间内便伤亡惨重。 其他仆从军见往日里仿佛不可战胜的西班牙士兵被如牲畜般屠杀,又想起了被西班牙人奴役、压迫的痛苦,顿时一个个跟着杀向西班牙士兵。 “杀白魔!” 印第安战士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人亦犹如浪涛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向西班牙步兵团。 如果是他们阵型仍在,这些手持冷兵器的印第安战士只能是找死。 可此时,在明军炮火下,西班牙步兵方阵已乱,再难起到应有的作用,竟然连仆从军都打不过了。 兵败如山倒! 如果胡安了解一些神州文化,此时定然会想到这个词。 在他身边,还有三千法国步兵、一千五百葡军,但他知道,仅凭这点人根本难以挽回败势。 “撤!撤退!” 胡安大声地下达他的命令。 接着他便惊恐地看到,明军从阵地上发起了反冲锋,更多的明军则从两边越过主战场,直攻已经陷入危机中的三个西班牙步兵团。 于是他又让法国步兵团前去接应西班牙的三个步兵团撤退。 法国步兵团的将领不傻,看了眼战场形势,心想:这情景进去了哪儿还能出得来? 他都不看胡安派来的传令兵,便带着三千法国步兵撤退。 至于说安托万率领的两千骑兵,他并不担心。骑兵跑起来,可比他们步兵快多了,相信安托万看清战场形势后,知道该怎么做的。 胡安见此,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旁边的那一千五百葡军,都不用等他下命令,就当先向后逃了。 无奈之下,胡安也只能带着几十名随从逃跑。 他可是这次联军的主帅,目标大得很,若是在战场上逗留的久了,怕是会被明军抓住。 他可是听说了,明军抓了战俘,虽然也允许敌方赎买,可在被赎买前,即便是贵族,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待遇,全都会被送去做苦役。 他胡安怎么说也是个贵族,可不想像那些泥腿子一样在泥土里干活。 ··· “杀呀!” 随着明军也加入对三个西班牙步兵团的攻击,仍在坚持的西班牙步兵不是被手榴弹炸死,便是崩溃而逃。 但正如法国步兵团将领所想的,这种情形下,逃也没那么容易。 好在明军不杀俘虏的声名早已远扬,于是许多坚持不住的西班牙士兵纷纷扔了武器,向明军跪降。 至于说向仆从军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一则,即便战败,这些西班牙士兵依旧在骨子里看不起印第安人。 二则,一些印第安战士几乎都杀疯了,也没什么不杀俘虏的传统,且双方仇恨上百年,他们可不敢向印第安战士投降。 临时阵地后方的望车上,朱慈炯见主战场大局已定,同时也得到了朱媺姕传来的消息。 他跟方元章商量了几句,便决定让后方留守军队据营防守。至于那两千法国骑兵,眼下已经在撤,他们只需稍加留意即可。 “最重要的还是主战场,”方元章浓眉微皱,“这些印第安仆从军若是控制不好,说不定会酿造出什么祸端。” 朱慈炯笑道:“方参将放心,我这边已经准备了不少土人军政员,相信他们能安抚住这些仆从军的。 况且我军仍有余力,即便仆从军中有人异动,也能轻易被镇压。” 方元章道:“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朱慈炯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知道,他毕竟领军没几年,似方元章这样的老将,心中对他未必多么信服。何况方元章是北美都司的参将,又不是他麾下将领,不惧他很寻常。 或许被明军凶猛的枪炮震慑住,大多数仆从军发现战争结束后,都和相熟的人抱团待在原地。少数想要离开战场,被明军阻拦后,便退了下来。 只有极少数印第安战士杀红了眼,即便是投降了明军的西班牙俘虏,他们也要去杀,甚至跟明军打起来。 这一类人自然是被明军毫不犹豫地击毙。 之后,在花豹等内应的配合下,一批出自定王领的印第安“军政员”,顺利安抚住了绝大部分仆从军,让他们等候定王的安排。 至于逃跑的法军、葡军以及西班牙主将胡安,朱慈炯并没有派人去追击。 一是分不出人手,若指派小部队去追击,恐怕反而会遭到联军埋伏。 二则,明军此战的主要目的便是歼灭联军有生力量。如今三个西班牙步兵团一万余人几乎被全歼,明军目的已经达成了。 新西班牙总督区折损了这三个步兵团,想要在中美洲阻挡明军南下的步伐,便更加困难,甚至被迫退向南美也说不定。 ··· 明军大营中。 朱媺姕通过鸟瞰无人机看到主战场大局已定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绕后想要袭击大营的这支葡军身上。 原本,她是想将这支葡军放到大营附近,她好亲自参与战斗的。 这个要求自然是被朱慈炯否掉了。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建议留守将领派出一支军队,提前埋伏在葡军来偷袭大营的路上。 这个建议被允许了。 朱慈炯的五百近卫队士兵,外加六百多大明商团雇佣军,离开营地,提前到北边一处葡军必经之路进行埋伏。 这支葡军将领也不知是大意还是太过自信,又或者只是为了袭击的突然性,竟然连侦查人员都没派出,就这么傻乎乎地进了明军的埋伏圈。 结果被明军一通狠揍,被当场歼灭了四五百人,剩下的千余人则成了明军的俘虏。 这一战仅用了一刻多钟,明军伤亡也只有几十人。可朱媺姕看过后,却不禁暗自感慨:可惜皇姐、王兄不让我带着青龙营将士参战。若有青龙营在,这些人或许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住。 旁边的明家四姐妹得知所有战斗都已结束,却是松了口气。 她们肩负朱媺姕的安全,最怕就是朱媺姕陷入战场。那样的话,即便她们四个身手不凡,也没法确保朱媺姕的安全。 好在这一仗毫无波澜的胜了。 (本章完) 正文 第869章 朱媺姕的决定,朱媺娖的决定 在收服了一万多仆从军后,明军有了这些熟悉当地的印第安战士相助,南下速度再次加快,在数月之内便占据了墨西哥城以北的大片土地。 不论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殖民霸主西班牙,又或者是葡萄牙,还是才加入瓜分中美洲大餐不久的法兰西,都不得不选择退让。 打不过,他们除了退也没别的选择。 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明帝国虽强,可目前在美洲的官员、士兵、移民终究有限。 即便没有了西法葡联军的阻拦,大明想要消化中美洲北部这一大片土地,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朱媺姕没有继续跟随明军南下,而是选择返回北边,准备去永王领、蜀王领、桂王领看一看··· 昭武十六年,七月初七。 民间正在欢庆七夕节时,一艘船漆略显斑驳的铁甲舰驶入了青龙营的码头。 虽然船身有些地方被水藻、泥垢盖住,但依稀可以辨别出,船身上的三个大字正是“明月号”。 自昭武十四年六月出海,朱媺姕游历南洋、瀛洲、北美,用了两年多时间,终于是返回了大明帝国的京城,南京。 七夕这天晚上。 朱媺娖在大明这边看着一双儿女吃过晚饭,才回到竹林老宅,跟郝光明、朱媺姕一起吃晚饭。 晚饭之后,朱媺姕原本要回房打几把王者,顺带跟网友们闲聊,却被朱媺娖叫住了。 但叫住朱媺姕后,朱媺娖却似乎一时犹疑如何开口。 “皇姐有什么事?”朱媺姕略带催促地问。 朱媺娖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她这个做姐姐的过问,于是道:“你这环球航海的梦想也算是完成大半了,如今都已经22岁,是不是该考虑成婚了? 我看你在环球航行途中跟那个陈永华挺聊得来,此人虽然比你大四五岁,却至今尚未娶妻,且人品端正,才华横溢,倒也算是良配。” 朱媺姕听了露出满脸无语的神色,道:“陈永华哪有皇姐说的那么好? 而且人家才22岁,在姐夫这边正上大学的都不少,结婚至少得好几年后呢,皇姐急什么?” 这下轮到朱媺娖无语了。 她皱眉道:“伱怎可与这边的人相比?你我虽然能往来两界,可终究困在这竹林老宅五丈方圆之地出不去,便不可能从大明人变成此间人。 既然是大明人,你就得按大明那边的习俗生活。二十多岁还不结婚,让朝野怎么看待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朱媺姕琼鼻一皱,“谁敢说我闲话?” 随即她又不禁挠头。 以她的聪明,其实能想得到,如今她尚且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同龄伙伴一起游玩。可随着她年岁继续增长,年纪相近的人必定大多结了婚,她总不能装嫩去跟那些小弟弟、小妹妹结伴游玩吧? 那多掉价? 沉默了一会儿后,朱媺姕便服软道:“皇姐再给我三年时间好不好?” 朱媺娖知道,见识过大夏这边的世界,再想让朱媺姕完全遵从大明的习俗去结婚生子,确实很难为她。 而三年后,朱媺姕二十五岁,正好是最佳生育年龄,那时结婚倒也不算迟。 想到这里,朱媺娖问:“那你心中可有属意之人?总不能等三年后再找吧?” 朱媺姕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玩手机的郝光明,随即叹口气,脑海中浮现其他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是陈永华的影子稍多点。 于是道:“便陈永华吧——他若愿意再等我三年我便嫁给他。” 听到这话,朱媺娖终于露出笑容,道:“陈永华对你的痴心,我和你姐夫都看得清。别说三年,五年他也等得。” 朱媺姕立即打蛇上棍,“那就让他等五年!” 朱媺娖美眸一瞪,“五年后你都要老了!” ‘五年后本宫主才27,哪里老了?’心里如此想,朱媺姕却没敢说出来。 她其实也是试探着想多争取两年而已,既然皇姐不允许,她也不贪心。 以她对陈永华的了解,便是婚后,陈永华也会“纵容”她做很多想做的事··· 解决了朱媺姕的婚姻大事,朱媺娖很开心,便趁兴做了另一个重要决定。 “相公,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啊?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 “这次不一样,我想在这边生。这样,以后我不在时,你也能有孩子陪伴。” “不需要,现在这样挺好的。”郝光明不希望朱媺娖再经历生育的危险,“生孩子的痛苦,你难道还想再经历一遍吗?” 朱媺娖想起分娩的痛苦,确实有些怯怕。 但最终她还是神色坚定地道:“相公,就让我任性一回好吗?” 说完使出浑身解数。 郝光明不敌,只能缴械投降,让朱媺娖得逞。 郝光明之所以没坚持下去,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以他如今在大夏国经营的势力,足够在老宅给朱媺娖营造一个良好的分娩环境,乃至请来私人妇产医生。 若是没有这些保证,朱媺娖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一周后,朱媺娖发现例假延期,于是用验孕棒测了测,发现如愿怀孕,喜不自禁。 不过此时她却并未丧失穿梭两界的能力。 “你上次是孕吐反应后,才失去穿越两界的能力。那时已经怀孕一个多月,胎儿有了雏形,意味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或许,正是新生命的诞生,才会让你暂时丧失穿越两界的能力。” 郝光明如此猜测。 朱媺娖笑道:“不用猜,等一个多月就知道了。” 随即,朱媺娖开始在大明这边做诸般安排。 例如让朱媺姕准备再次监国,将堵胤锡调入内阁,等等。 时间仿佛手中沙,你抓得越紧,它流逝得越快。 一个多月过去,朱媺娖如预料的那样再次失去穿越能力。 大明帝国进入坤庆公主二次监国时期。 少数朝臣对此有所异议,认为应该由太子朱和塵监国。结果被朱媺姕搬来大屏幕,让朱媺娖露脸,亲自给驳斥了。 “太子目前才七岁,尚是孩童。让太子监国,你安得什么心?” 一句话,直接让反对此事的朝臣再不敢开口。 这边,郝光明却是通过在玉石、珠宝,生物医药,两个圈子的能量,从一个很靠得住的私人医院聘请了一个私人孕妇护理团队,定期来给朱媺娖做检查。 等到朱媺娖将要临产的一个月,这个团队还将进驻到竹林老宅。 郝光明这么做,自然是有一定风险暴露竹林老宅秘密的。 但朱媺娖坚持要在这边给他生个孩子,他也只能舍命陪老婆了。 “舍命”也只是夸张之言——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大不了将秘密上交大夏朝廷,以此换取他和朱媺娖的安全和富贵。 虽然可能会丢掉自由,但只要能和朱媺娖在一起,他便觉得值得。 (本章完) 正文 第870章 黑光异象,母子平安 郑慧兰是杏林医院最著名的妇产科医生,有着二十多年的行医经验。 而杏林医院则是豫省颇为有名的私人医院——其有名不仅在于医疗资源丰厚,医生技艺不凡,更在于价格昂贵。 可以这么说,杏林医院的患者就没有几个是资产千万以下的。 因此,郑慧兰虽然是妇产科的著名专家,可平时也不是太忙,工作轻松得很。 这一次,却是有人出重金请她带着团队,又让院长亲自“下令”,到义阳市一个乡村来服务于一个孕妇。 来到这个看着很普通的村子,郑慧兰终于见到了她的雇主,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郝光明。 看着三十几岁的年纪,但郑慧妍查过这人的信息,知道这人已经44岁了。 “这位便是郑医生吧?你好,我是郝光明。” “郝先生你好。” 握手问礼后,郑慧兰才打量起眼前这座乡村“别墅”来,只见这别墅外围竟然是一圈三层楼房,将里面完全遮掩住,看着封闭得很。 再联想临行前院长的嘱咐,郑慧兰不禁暗自嘀咕,“这位在玉石珠宝界颇有名气的赌石大师,该不会搞了个违法的金屋藏娇吧?” 因为服务群体主要是富豪,郑慧兰见过不少金屋藏娇的事。大夏国是一夫一妻制,富豪们买了房子养外室的比比皆是,有的甚至养了几十个。 但这些女人大多是心甘情愿做小。 这你情我愿的,又不结婚,虽然不符合道德,却并不违反大夏国法律。 可若是非法囚禁他人,那可就触犯法律了。 ‘这个郝光明看着不像是坏人,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心中犯着嘀咕,郑慧兰带着团队工作人员随郝光明进了别墅。 别墅中就一个独栋三层楼,看着并不大。 多数医护人员被留在院内,只有郑慧兰和一位护士进到主屋中。 瞧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女人,郑慧兰和随行护士都不禁一呆。因为这个女人不仅极美,且气度雍容华贵,又带着一种久居高位者才能拥有的威严。 郑慧兰曾接触过一位省级女高官,可那女高官给人的威严和压力,却不及眼前这女人的十分之一。 就在两人发呆时,女人起身微微一笑,顿时满室生辉,无形的压力也消散不少。 “老公,这位便是郑慧兰医生吧?” “没错。”郝光明点头,随即介绍道:“郑医生,这位就是我老婆朱美楚。” “哦哦,朱女士你好。”郑慧兰回过神来,赶紧打招呼,却并没有冒然上前跟对方握手。 因为她知道,一些地位高的权贵,是不喜欢普通人主动去跟他们握手的。 同时,郑慧兰又想到她在网上查的资料——郝光明这个赌石大师虽然已经44岁,却并没有结婚。 可方才郝光明明明称呼这个女人为老婆,并且这次他们过来就是专门为这个女人做体检的。 不由自主的,郑慧兰心中便诞生了一个新猜测——气质这么雍容华贵,又带着上位者威严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一个所谓赌石大师养的外室。 可两人有实质婚姻关系不说,女人怀孕了也不愿意去医院就医,而是请了她们这个私人医护团队。 难道说,这个女人实际是某位中枢大佬的女儿,因为身份牵扯太多事情,才跟这个郝光明隐居于此? 又或者,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中枢要员? 有了这些猜测,郑慧兰对这次工作再无丝毫轻视。她也不敢多问,当即带着护理人员,小心翼翼地对朱媺娖进行体检。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所有的体检结果出来,郑慧兰看完这才松口气。 随即她带着笑容道:“朱女士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很健康,胎儿也很健康。接下来的几个月,朱女士完全可以像正常孕妇一样生活。” 郝光明、朱媺娖听了这话也都松口气,露出开心的神色。 随后,郑慧兰带着团队离开,却有两名女护士被留下,负责对朱媺娖进行日常体检和护理。 按理说,朱媺娖刚体检过,母子都很健康,她又第二次怀孕,用不着让护士住家这么夸张。但郝光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当然,两个女护士被安排在前面的围楼中居住,平日里没得到郝光明或朱媺娖允许,是不会进入主屋的,这样就能将秘密暴露的可能大大减小。 ··· 转眼过去八个月,大明这边到了昭武十七年。 而在竹林老宅这边,朱媺娖已经挺着大肚子待产了。 郝光明每天什么也不做,就陪着朱媺娖。 看朱媺娖挺着大肚子走路都有点难,他不禁道:“这次不是双胞胎,怎么肚子没比上次小多少?” 朱媺娖听了笑道:“肚子大小和是不是双胞胎关系又不大。” 她这话才说完,便感觉肚子有了异状。 “老公,我好像要生了!” 郝光明连忙冲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 在朱媺娖怀孕的第九个月,郑慧兰就带和医护团队住在了这里。现在听郝光明喊,郑慧兰立即带着一群医护人员进来了。 她经验丰富,一看便道:“朱女士要生了,都去做好准备!” 随后,郑慧兰就好像战场上的将军一样发号施令,倒是让郝光明心安下来。 不过,等朱媺娖被推入主屋一楼改造的产房,郝光明又忐忑不安起来。 虽然他尽全力做了各种准备,大夏这边医疗条件也好得多。可这毕竟是朱媺娖第一回在这边生产,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毕竟朱媺娖原本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而是大明那边的人。 当朱媺娖的痛喊声从屋中传出来,郝光明就觉得更加煎熬了。 ‘一定要母子平安!’郝光明先是如此祈祷。 随即又担心因为他太贪心,难以如愿。 于是再次祈祷,“一定要让我老婆平平安安!” 孩子? 在他这里只能往朱媺娖后面排。 在另一边,朱媺姕经郝光明通知后,得知朱媺娖要生产,同样在忐忑地等待着。 至于朱和塵、郝禧瑛,郝光明做主,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他担心朱媺娖出事后,两个孩子会受不了,从此对生产之事有了心理阴影。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等了三四个小时后,才被一声啼哭终结。 与此同时,郝光明清晰地看到,一圈蒙蒙的黑光从产房中扩散出来,没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而周围那些医护人员,仍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就好像没看到这奇异的一幕样。 ‘什么情况?!’ 听到孩子啼哭,郝光明原本松口气的,此时心却又猛地提了起来。 ‘媺娖该不会出事了吧?’ 这种想法一出现,郝光明就想要直闯产房。 幸亏这时候郑慧兰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对郝光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恭喜郝先生,母子平安!” 这本书确实要结尾了,也确实有不少坑没填。 大结局后,看情况写一些番外做补充吧。 (本章完) 正文 第871章 摆脱距离限制,代价 母子平安?! 听见这话,郝光明只觉得悬着的心一松,被巨大的喜悦所充满。 至于刚才的黑光异象,却是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郑医生,我可以进去看我老婆吗?”他看着郑慧兰问。 郑慧兰笑着道:“郝先生别急,过会儿就可以进去了。” “好好!” 晚上。 所有医护人眼都在前面的围楼中歇息,郝光明在改造的产房中陪着朱媺娖。 “老公,我说过的,给你在这边生个孩子,我做到了。” 闻言,郝光明不禁握紧了朱媺娖的手。 虽然他最初是反对朱媺娖再生一次孩子的,在朱媺娖这次生产中,也始终将朱媺娖的安危放在首位。 可要说他不希望在这边有个孩子,绝对是假的。 所以此时他真的很感动。 郝光明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厅中传来异响,随即就是脚步声。 “姐姐,姐夫,是我。”朱媺姕在房门外低声道。 她很谨慎,为了避免被他人听到什么,皇姐的称呼都改了。 郝光明打开房门,已经换上了一身现代装束的朱媺姕走了进来。 她先上前看了看朱媺娖,见朱媺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口气——虽然郝光明已经通过手机第一时间告诉了她“母子平安”的消息,可她还是亲自来看过后才放心。 随即朱媺姕就一脸严肃地问:“姐夫,姐姐生产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郝光明想起那一圈扩散开来的黑光,便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朱媺姕则伸出了她的右手,只见其掌心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黑色光环,像是生长在其手掌上,又像是在另一个空间中,给人的感觉很古怪。 朱媺娖侧着头,也瞧见了朱媺姕手掌的情况,不禁变色道:“怎么会这样?” 随即她就看自己的手。 她的双手雪白细腻,没有任何异状。 郝光明微皱着眉头问:“媺姕,除了右掌上多出这个黑光环,你还有其他特殊感觉或者异常吗?” 朱媺姕依旧平摊着她的右掌,道:“我感觉这个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姐夫伱细看,这边是不是已经有了一线缺口?” 郝光明向凑到眼前的手掌一样,果然发现那黑光环上有一道极细的肉线,也即是没有黑光的部分。 朱媺姕又道:“另外,我感觉刚才穿越过来时比以前轻松很多,可同时这黑光环消失速度也变快了点。” 朱媺姕寥寥几句话,值得思考的地方太多了。 郝光明沉吟着道:“是不是因为你穿越过来,这黑光环才开始消失?” 朱媺姕摇头,“在另一边,大概就是这边姐姐顺利生出孩子的时候,我手上就出现了这黑光环,在那一刻,我就感觉这黑光环在慢慢地消失。” 听到这里,郝光明道:“媺娖生出孩子时,确实有一圈黑光扩散开来,消失不见。我看那些医护人员都像没看到的样子,还以为是我的幻觉,如今看来并不是。” 朱媺娖担忧道:“老公,媺姕不会有事吧?” 郝光明看向朱媺姕,“你有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朱媺姕摇头,“至少暂时没有。” 随即她看向朱媺娖,道:“姐姐,你的手上既然没有出现黑光环,会不会意味着,你失去了穿越时空的能力?” 听见这话,朱媺娖面色剧变,当即就想起身尝试穿越。 郝光明连忙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道:“你们的穿越能力发生了异变,你现在尝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何况你才生完孩子,身体需要修养,不能乱来。” “可是···”朱媺娖一想到不能回到大明,心里就很慌。 那里有她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大明帝国,更有她两个才八岁的孩子。 如果她再也不能回去,她的孩子和大明帝国该怎么办? 郝光明道:“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你回不到大明。但有媺姕在,她目前还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大明就不至于乱起来,孩子也可以通过手机视频和我们见面。 所以,不要慌,等你身体恢复了,再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朱媺姕也道:“姐夫说得对,姐姐你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修养,其他事不要乱想。 大明那边别说有我在,即便没有,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听此,朱媺娖才稍稍心宽,点了点头。 这时候郝光明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婆你在这个世界,行动范围将不再局限于方圆五丈。” 听到这话,朱媺娖、朱媺姕都眼睛一亮。 “姐姐,还真有可能!”激动之下,朱媺姕说话声音都不禁提高些许。 朱媺娖反倒没那么激动,道:“是不是,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虽然以朱媺娖如今的身体素质,顺利生完孩子后,过一天就能下床了。 但郝光明还是坚持让她休养了一个月,才进行穿越尝试。 这时候家中的医护人员也都走了。 于是,这一日朱媺娖准备好后,就照直向一楼厅门外走去。 郝光明、朱媺姕则在厅中看着。 眼见朱媺娖就要走出五丈的距离,郝光明忽然喊道:“等一等!” 喊完,他出来拉住了朱媺娖的手,道:“你再试。” 朱媺娖有些无语地道:“我不能带着人穿越。” 郝光明道:“所以我才拉着你的手,给你一份安全保险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能陪着你一起。” “我能出什么意外?” “谁知道,万一你又穿越到别的时空去了呢?” 听了郝光明这话,朱媺娖只能让他拉着手,跨出了迈向五丈外的那一步。 她的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没有引起任何异变。 看到这一幕,三人都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随即,朱媺娖果断地整个人都走到了五丈之外。 没事! 随即朱媺娖就返身拥抱住郝光明,高兴得直跳,“老公!我竟然真的能走出五丈之外了!” “对,你摆脱限制了!” 郝光明也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朱媺娖能在这个世界跟他像一对正常夫妻一样生活了。 两人正高兴时,却听朱媺姕在后面道:“皇姐,你既然不受五丈距离的限制,那该怎么回大明?” 朱媺娖身子立即僵住。 她和朱媺姕在这边想要回大明,就要走到五丈之距的边界,然后一步跨出,就到大明了。 现在她不受五丈之距的限制,岂不是意味着无法再回到大明? 想到这里,她松开了郝光明,独自重新走向五丈之外,却是依旧没产生任何异象。 她反复尝试,仿佛着了魔。 见此郝光明忙拉住她,道:“媺娖,不要再试了,你确实没法再回去了!” “那大明怎么办?和塵、禧瑛怎么办?” (本章完) 正文 第872章 玄学事件,两种可能 郝光明想到那边的一双儿女原本就没跟他真正接触过,如今又跟母亲隔绝在两个世界,心中也不好受。 但他还是安慰朱媺娖,“大明如今各项制度都已经很成熟,各部门主事大臣也都是可靠之人,又有媺姕监国,不会出事的。 至于禧瑛、和塵···我们可以每天和他们视频。相信他们长大后,会理解我们的。” 朱媺娖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她再担忧,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就在此时,朱媺姕却道:“姐姐,姐夫,或许可以让我尝试下带姐姐过去。” 郝光明道:“之前你们俩能够互相带彼此穿越,是因为都拥有穿越的异能。如今媺娖失去了这个能力,你多半是没法带她穿越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说完,朱媺姕走到五丈的边界处。 朱媺娖也颇为意动,当即既要和朱媺姕尝试。 郝光明张口欲言。 他其实并不希望朱媺娖做此尝试。并非他不疼爱大明那边的两个孩子,而是担心会出危险,或者别的意外。 倘若朱媺娖穿越去了大明,却无法再过来,他会更难受。 但是,看到朱媺娖的神情,他便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于是只能忐忑地看着。 朱媺娖进入五丈之内,握住朱媺姕的手,然后朱媺姕便尝试跨入五丈之外。 这一跨,姐妹俩竟然真的先后消失在郝光明面前! 郝光明感到很意外。 按照他目前所探索的一些黑玉环(黑光环)特性来讲,朱媺娖既然没有黑光环在身,应该无法被带着穿越才对。 不曾想,他竟然猜错了。 随即,郝光明想起了另一个之前被他忽略掉的事——当初朱媺娖顺利生产的那瞬间,黑光环扩散开,按理讲他跟在大明那边的朱媺姕通话也该有所变化,可实际并没有任何变化。 只能说,黑光环不愧是玄学的东西,一些特性真就不遵循正常逻辑。 在郝光明想着这些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却是朱媺姕给他发来了薇信视频。 郝光明赶紧接通。 朱媺娖、朱媺姕姐的俏脸都出现在视频中。 朱媺姕高兴地道:“姐夫,我和姐姐顺利过来了,都没什么事,只不过我手掌上的黑光环消耗似乎是我一个人穿越时的两倍。” 说完,朱媺姕将右掌放到视频前。 郝光明一看,果然发现黑光环上的肉线比之前更明显了。 这时朱媺娖也笑着道:“相公,媺姕如今既然能带着我来大明,我想或许也能带你过来。让她过来带你尝试一下吧?” 郝光明听了颇为意动。 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帝国可以说是他跟朱媺娖一起经营的,他如何不想过去看一看呢?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行。” “姐夫稍等。” 朱媺姕应了之后,视频关闭。 过了会儿,朱媺姕重新出现在竹林老在客厅中。 “姐夫!” 现身之后,朱媺姕跑过来就拉住了郝光明的手,直往厅门外跑。 “别急啊。”郝光明连忙止住脚步,差点被朱媺姕拽摔倒。 “姐夫还要做什么准备吗?”朱媺姕不解道。 “当然。”郝光明松开了朱媺姕的手,“这种穿越的事太过玄学,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不做些准备怎么行? 另外,如果我们穿越过去,不能再回来了,老三怎么办?” 老三就是郝光明、朱媺娖对第三个孩子的称呼——因为孩子还没满月,乳名都还没取。 朱媺姕听了露出后怕之色,自责道:“是我着急了。” 郝光明没跟她多说,当即发条消息给曾天宝。 ‘三哥,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发消息给你,立即来我家,照顾我的孩子。’ 曾天宝很快回复:‘老六,出啥事了?’ 郝光明:‘没出什么事,你不用担心,答应我就行了。’ 曾天宝:‘好的,我知道了。’ 跟曾天宝聊完,郝光明从围楼的一个库房拿出了两个野外求生背包,自己一个,给朱媺姕一个。 朱媺姕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东西还真不少,从真正的军用压缩饼干、能量糖块,到各种野外求生工具,充满高科技的收缩帐篷,可以说应有尽有。 她不禁感叹道:“姐夫准备的可真充足啊。” 同时,心中竟然隐隐有种希望穿越出现意外,好和姐夫来一场野外求生之旅的想法了。 比如像某些网络中一样,两人一起穿越到异世界去,又或者穿越到比明朝更早的时空去。 郝光明却是已经背好了背包,道:“我们准备尝试吧。” 朱媺姕不再多想,背上背包,牵住郝光明的手,一步跨向五丈之外。 然后两人都感觉手中一空! 郝光明见前方没了朱媺姕的人影,而他则仍留在竹林老宅,不禁呆立在原地。 随即潇洒一笑——他果然还是不能穿越过去啊。 并不怎么失望,毕竟他原本就不曾获得过穿越两界的能力。 朱媺娖能被朱媺姕带着穿越,或许是因为黑光环在她体内还遗留着某些特性。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朱媺姕又发来了视频。 郝光明接通视频,另一边俩姐妹见郝光明安然无恙地待在竹林老宅院子中,齐齐松口气。 原来,刚才朱媺姕穿越到大明那边去,发现郝光明没过来,最担心的是郝光明人没了。 现在看来,郝光明只是不能被带着一起穿越而已。 松口气后,朱媺娖、朱媺姕便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郝光明笑道:“你们别这幅神情,原本我就不能去大明,现在不能去也没什么。” 朱媺娖道:“相公,还有个事,刚才媺姕过去竹林老宅后,我尝试用手机联络你,结果发现不行。我想,我或许连跨时空通讯能力也失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郝光明道,“不管怎么说,至少你还能被媺姕带着穿越不是吗? 当然,今后你要穿越两界,没法想穿就穿了。毕竟媺姕手掌上的黑光环也在慢慢消失···我不想你最后被留在大明。” 说到最后,郝光明直言内心的担忧。 朱媺娖听了微微一笑,道:“相公放心,我会把握好的。” 此时朱媺娖心里已经在想着,回头可以估算下,朱媺姕手中的黑光环大概还能供她们穿越多少次。 她要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和穿越机会,将大明这边的一切打理好,留下一个更加坚实、强大的大明帝国。 最好是等到儿子朱和塵成年,她便正式将皇位传给儿子,然后她再去大夏那边··· 就在朱媺娖想着今后该怎么做时,却听旁边朱媺姕道:“姐姐、姐夫,你们说着黑光环消失后,我会怎么样?” 另一边的郝光明道:“这个问题我之前考虑过,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你可能和媺娖一样,在这边再不受五丈之距的限制,却也无法回到大明。 另一个便是,你被强制留在大明,再也无法到竹林老宅这边来。” (本章完) 正文 第873章 陛下回来了? 朱媺姕听了郝光明的话脸色微变,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待在姐夫那边,而不是大明,最好是像姐姐一样,不再受五丈之距的限制。” 郝光明思考了下,道:“你可以试试看,黑光环的消失速度是否会因为你携带东西重量不同而变化。 如果你能够把握其中的规律,兴许可以将最后一次穿越控制为‘从大明穿越到我们这边’。 这样,也许你就能向媺娖一样,不再受五丈之距限制的留在我们这里了。” 虽然知道郝光明这话带了点安慰性质,但朱媺姕听后仍觉心里好受不少。 最重要的是,郝光明所提,确实值得一试。 她手掌的黑光环是消耗一点少一点,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尝试,而是准备在以后需要带货时再尝试。 朱媺娖这时也道:“媺姕,如今我们穿越两界都需要依赖黑光环,还是得谨慎着使用,避免消耗太快。” “我知道。”朱媺姕点头。 朱媺娖又对着手机道:“相公,我恐怕得在这边待几日,老三得由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郝光明点头,“放心,老三我会照顾好的。” “那我们就先视频到这儿吧,有什么事,就跟媺姕联系。” “嗯。” ··· 朱媺娖在竹林老宅这边生孩子的事,没有给大明帝国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之前朱媺娖在怀郝禧瑛、朱和塵时,就曾让朱媺姕监国一段时间。 如今大明帝国从中枢到地方各部门制度更加完善,上下皆一片勃勃生机,更加成熟的朱媺姕二次监国,自然比第一次做的更好。 甚至,在朱媺姕监国的这段时间,明军将整个中美洲都从西方殖民者手中夺了过来。 同时西洋水师也将其威慑力扩大到了非洲东海岸,以及整个印度次大陆的沿海地区,真正称霸印度洋。 在东北,沙俄势力则完全被驱逐,外喀尔喀三部也正式归顺大明,因北海在其内,故被设为“北海省”。 至此,从外兴安岭、北海(贝加尔湖)至北冰洋的广袤土地,名义上过成了大明帝国的领土··· 当然,在朱媺姕监国近一年后,朝野确实有些人犯起了嘀咕。 毕竟上次朱媺姕只见过三四个月,这次如此之长,会不会是昭武皇帝出了什么事? 只不过如今大明中枢权威极重,各方面制度、条例也相当完备,即便有极少数人生出什么异心,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所有的猜疑,最多只是成为私下里的嘀咕而已。 朝中的忠正之臣同样为朱媺娖担心。 这日上早朝前,李岩便跟红娘子谈论起此事—— 他微皱着眉头道:“陛下去‘仙界’十一个月了,朝野之中虽然没因此出什么大事,但人心已然有了浮动之相。 若是陛下再不露面,恐怕朝局便不会如之前那般稳健,再难上下一心啊。” 红娘子亲手为李岩穿着朝服,闻言笑道:“陛下是去那边生孩子的,之前皇三子在那边顺利出生的事公主殿下也告诉你我了。 如今陛下只是需要一两个月修养而已,你瞎担心什么?至于那些魑魅魍魉,等陛下归朝,自然会消散于无形。” 已经四十多岁的李岩点头,“但愿陛下尽快归来吧。” 上午八点半,也即是早朝前半小时,阁臣们便相继来到了午门楼的内阁办公室。 朱媺娖早就取消了常朝制度,所谓的早朝,其实就是军务大臣、阁臣听传一起到武英殿议事而已。 吕大器进来后,蹲着玻璃茶杯走向他的办公室,不过在进门前,他却看着首辅马士英的办公室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 去年,原首辅袁继咸因病请辞致仕,考虑到袁继咸的病确实需要修养,朱媺姕(朱媺娖)便允许了。 之后马士英、吕大器、堵胤锡、刘鳞长、朱之瑜由内阁扩大会议(包括各部左右侍郎的会议)廷推出来。 这五人中,在文成体系中呼声最高的是吕大器和朱之瑜。 但最终,朱媺娖还是授意朱媺姕选了已经70岁的马士英为首辅,吕大器则被选为次辅。 吕大器原本在弘光时期就跟马士英不对付,甚至被马士英逼得离开南京。如今眼见就要一步登上文臣之顶,成为内阁首辅,却被马士英挡住,自然心中不舒服。 不过在一片向公的朝局氛围下,他也没准备做什么,只是将马士英盯得更紧了——一旦马士英犯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让人弹劾。 昨夜他得到消息,数日前马士英的一个侄孙在贵阳城醉酒后飙车,不仅撞上了好几个路人,被当地巡警拦截下来后,竟然还拿出马士英的身份威胁巡警。 今日这件事就会见报。 再加上都察院那边的弹劾,他就不信马士英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呆下去。 很快,时间来到八点四十五分,阁臣们相继走出各自办公室,前往武英殿。 身为首辅,转任吏部尚书的马士英走在最前面。他虽然已经七十岁,但仍旧脸色红润,身体健朗,精神那是相当的不错,不像袁继咸,六十多便疾病缠身不得不致仕修养。 作为次辅的吕大器接任的是户部尚书之位。 然后便是礼部尚书朱之瑜(字舜水)——这位由提学司干起,如今掌握着大明帝国的礼仪之事及教育之事,且是近十年儒门推出来用于对抗自然科学的大儒。 不过,朱舜水这位新晋儒学宗师对推广自然科学倒是不遗余力,同时致力于革除儒学弊端。 他将儒学定位为修身养性、培养忠君爱国之心的哲学,用于政治教育及在海外传播神州文化方面,倒也算是为儒学找到了一条出路。 所以,朱之瑜如今在内阁中威望也颇高。 朱之瑜后,便是财务部尚书何腾蛟、巡警部尚书堵胤锡、工部尚书刘鳞长、交通部尚书万元吉,以及商务部尚书沈廷扬、宣传部侍郎黄淳耀。 其中,商务部在昭武十年便升了半格,地位与原六部齐平,故执掌商务部的沈廷扬也升官为尚书。 倒是宣传部,执掌之人依旧为侍郎,还没有升格。 除了各部一把手外,各部侍郎同样得到了传召。 如:吏部侍郎陈子龙、申绍芳,工部侍郎宋应星、陈于阶,户部侍郎熊汝琳,巡警部侍郎钱肃乐,财务部侍郎苏观生,等等。 至于解学龙、路振飞、黄道周、沈犹龙等一批老臣,都在昭武十年后因年龄太大陆续致仕,其中甚至有人回乡不久就去世了。 来到武英殿州,众臣走到各自座位前,却并没有坐下,准备等监国公主过来,行过礼后,再入坐。 没等多大会儿,便听司礼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陛下回来了? 众臣听得皆是微愣。 随即齐齐看向武英殿丹陛处。 (本章完) 正文 第874章 五件大事 见果真是朱媺娖,众臣立即躬身双手平推至头顶,行天揖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媺娖微笑着一抬手,“众卿平身。” “谢万岁!” 司礼太监又高声喊道:“入座!” 一众军务大臣、阁臣、部臣(侍郎)这才小心地正襟危坐,不少人比之朱媺姕监国时明显要紧张一些。 朱媺姕虽然也能穿越两界,可论威望与对众臣的压迫力,显然不及一手将大明从危亡之中拉回来并治理成大明帝国的朱媺娖。 “今日会议,首先是告诉众卿,朕在帝君那边的事已告一段落。 不过,那边还有些别的事需要朕协助帝君处理,亦是关乎我大明之要事,故今后相当一段时间还需坤庆协助朕处理大明这边的军务政务。” 这是昨晚朱媺娖跟郝光明、朱媺姕商量后的决定。 既然黑光环在一点点的消失,那就注定她和朱媺姕终有一天会失去穿越两界的能力。 或许这个时间会长达十年、八年,甚至更久,可从现在起做准备绝不嫌早。 她和朱媺姕慎重思考后,都决定留在大夏那边。至于大明这边,帝位最终是要传到她儿子朱和塵手中的。 不论是从个人考虑,还是从儿子及大明帝国考虑,她都没有在大明这边做皇帝做到老死的打算。 一则,做皇帝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即便如今大明帝国各部门制度都颇为完善,军务院、内阁、秘书处能为她分担不少工作,可想要掌控好这么大的帝国,每日需要皇帝处理的事务仍旧不少。 二则,在一个职位上久了,尤其是安稳无忧的环境下,很容易生出懈怠之心。 虽然她现在还算年轻,对处理国事依旧充满激情,十几年来都没怎么懈怠过。但是谁能保证,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乃至五十年后她仍旧能保持这个状态呢? 即便她能一直保持较好的状态,利用另一个世界的科技活个一百多岁,也不过是让大明安稳一百多年而已。 她的儿子可能因此当太子当到死,还可能因此与她生出间隙——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同样,她若如此长久的占据皇位,还可能令大明帝国无法适应皇位传承的过渡阶段,乃至在日后因此生乱。 所以,倒不如让皇位有序传承。 因为只有皇位一代接一代的有序传承,才是令大明帝国长治久安的最好办法。 同时,她对在大夏那边展开新事业有着更大的兴趣。毕竟另一边的世界更加多姿多彩,而她之前却一直囿于五丈之距的限制,未能去体会过。 综上,便有了让朱媺姕继续协助她处理大明国事的决定。 众臣听了朱媺娖的话,相互望了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想。因为另一边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即便在场的都是大明重臣,却也无人确定帝君那边究竟是否真正的仙界。 如此沉默了近半分钟,李岩才开口道:“陛下,帝君那边的事需要多久才能处理完?” 朱媺娖道:“这个不好说,但最少也需五年以上吧。” 至少五年? 听见这话,不少人心思立即活动开了。 有五年时间,太子也长成少年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年。如此,倒也不会出现坤庆公主长久监国的局面。 众臣虽然不清楚,帝君那边是否真的仙界。却明白一点,只要朱媺娖在,这大明帝国就无人可以与之相争。 唯一有点可能的就是朱媺姕,因为朱媺姕也拥有穿越两界的能力。 所以,之前众臣才对朱媺姕长久监国有些担忧。 如果将来是太子监国,他们就不担心了。 想当初成祖数次征讨漠北,不都是太子监国么,把偌大的大明治理得好好的。 朱媺娖将这件事说出来,并非让众臣讨论,只是通知。 所以,稍倾之后,她道:“第二件事便是海外开拓之事——朕决定在瀛洲都司、北美都司之外再设立南美都司、东非都司、南非都司。 也即是说,接下来的十年,我大明除了开拓北美、南美之外,亦需开拓非洲,尤其是南非。” 这件事众臣并不意外。 如今大明西洋水师已经称霸印度洋,威慑力、影响力正在向大西洋延伸。所以,接下来大明要么是对印度次大陆有所动作,要么便是对非洲有所动作。 现在看来,朱媺娖显然是选择了非洲,而非印度次大陆。 但这并不代表说大明就不动印度了。 事实上,如今大明正在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对莫卧儿帝国以及其他印度次大陆的小国家施加影响。 如今印度各地都充斥着大明的商品,上至只有王公贵族能买得起的奢侈品,下至平民日常生活所需的布匹、食盐等,大部分都来自大明。 甚至因此对印度语言习惯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比如印度人民喜欢在很多物品前面加一个“明”字,明布、明盐、明钉、明散、明糖,等等。 且但凡带了个“明”字的商品,似乎都变高级了,受到印度人的追捧。为此,一些精明的印度商人甚至故意把本土成品也加一个“明”字,或者直接取个汉语名字,好让商品更容易销售出去。 同时,大明的知识、问话也同样受印度人追捧。 稍有些远见的印度土邦王公、贵族,都想送子女来大明学习。可惜大明不是什么人都让进来的,这些人想送人来学习,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且来了也进不到好学校,真正能学到有用学识的人极少。 而这部分真正学到了有用学识的人中,又有相当部分深深爱上了大明,根本不愿意再回到印度去,直接就在大明这边定居、生活了。 身在大明帝国中枢的这些重臣,各个都见识不凡,得知这些信息,便知道印度其实已经是大明帝国的囊中之物了,用不着着急。 相反,若是直接取了印度,治理起来会相当麻烦,倒不如像如今这样,让印度那些王公贵族替大明管着。 等到大明对印度影响越来越深,自然有瓜熟蒂落的一天。 “第三件事,朕准备派遣一个规模较大的使团,由西洋水师、南洋水师各分出一支舰队护送,前往西洋拜访欧洲各国。 其一,在于与欧洲诸国建立外交关系;其二,在于彰显我大明国威,让此辈莫要不自量力地在海外与我大明争锋。” 大明如今打西洋各国的海外殖民势力虽然很容易,却也是要花钱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倘若能够几句话就吓得西洋殖民者滚蛋,不需废大明一兵一卒,一炮一弹,自然是最好的。 在郝光明这边的历史上,带清不就曾有段时间,将西洋列强当主子供着,让干啥就干啥吗?大明帝国如今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第四件事,全面取消科举制度,实行学校教育制。由此,各省皆需增设大学、高中、初中、小学。另外,三年义务教育制改为五年义务教育制。” 听了这话,众臣神色终于有所动容,但也仅限于此了。 如今已是昭武十七年,从昭武二年大明以学校制度渐渐替代科举制度已经过去近十五年。 如今大明孩子、年轻人,皆以进入学校学习为正途,考科举的已经很少。 所以,全面取消科举制度实际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至于说五年义务教育制,也是应有之义。 早在昭武七年,大明的小学就由三年制改为了五年制。之后因为财政不够宽裕,三年义务教制度才一直没动。 如今,大明从海外获取了大量财富,国库累积财富已经超过百亿元,且每年至少都有二三十亿入账。 有这么多钱,即便大明帝国如今疆域十分广阔(三十三省),实行五年义务教育制也是没问题的。 “第五件事,陆军改制。改‘伍、什、队、哨、总、营、镇’为‘伍、什、队、哨、营、团、师’。 另外,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以及海军陆战营,将按批次更换使用后装线膛枪。 所以军中各级编制人数、职位也需要有一定改变,具体如何改变,由军务院有司负责议定。” (本章完) 正文 第875章 使团往西洋,陆军大改编 朱媺娖回归后的头一次武英殿会议所提五件事都是大事,当然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议好。 除了第一件事是纯粹的通知,其他四件事要施行都是需要军务院或内阁商议出详细计划的。 当所有的事都初步计议好,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昭武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大明帝国秘书处秘书郑森得加鸿庐寺外交大使之衔,被昭武大皇帝委任为出使西洋诸国使团之主使。 另有鸿庐寺外交副使邝露、外交公使阎尔梅,被委任为使团副使。 随后,一支五百多人的使团便离开南京,由青龙营派战舰护送至南海省。 在南海省,使团将汇合南洋第三舰队及西洋第一舰队,组成一支两万多人的庞大队伍前往西洋。 与此同时,朱媺娖所定下的另外三件事也在有条不紊地施行。 地方各级官府都在向礼部提学司申报成立大学,较低的高中、初中、小学则由地方上的提学衙门负责审核、批准。 有些地方官员脑子很灵活,发现公款中的教育款项不足以建立较多的学校,便发动民间商贾、士绅,申请建立私人学校。 提学司经过商议后,决定允许地方拥有一定数量的小学、初中两级私人学校。 至于高中、大学,目前仍旧完全由官府办理。 不过,对地方建立私人性质的职业学校条件却放得较宽,鼓励民间兴办职业学校的意思很明显。 一时间,许多在政治、商业方面敏锐的富豪纷纷出钱建立各种职业学校。一则是希望尽快培养出专才,供自家工厂、商号使用;二则便是希望瓜分职业教学这块蛋糕。 私人性质的小学、初中、职业学校大量涌现,难免会出现一些乱象。目前各地官府本着扶持的态度,都没有进行严厉管束,至于日后会怎样,就不好说了。 当然,要是触及了朝廷某些底线,肯定会遭到朝廷铁拳打击的。 目前几件事中,朱媺娖最看重、最关注的还是陆军改革。 军务院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商议及相关考查、验证,才最终拿出一套实用的陆军新编制。 最底层的伍、什、队制度基本不变。 不过由原来的五队一哨,改成了四队一哨。 哨之上的总,由营级编制取代。 一营拥有五哨,包括四个主力哨,一个营属炮队、一个营属侦察队、一个营属通讯队、一个营属勤务队。 也即是说,以后“营”将成为大明军队中最小的完整作战单位。 同时,在大明陆军正式编制中取消“千总”、“游击”、“参将”、“总兵”等称呼,改称营长、团长、师长。 三个营组成一个团,由团长直领一个营,即兼任该团第一营营长。 若是独立团,则可以拥有四或五个营的编制。 一个师则拥有三个团及一个警卫营,共计一万人。所谓警卫,便是原来的亲兵。 新编制下,御林军依旧下属五个番号,只不过朱雀军旗下只有一个营,虎贲、骁骑军旗下各有五个营,神机、青龙军旗则各自下辖十个营。 也即是御林军共有三万一千人。 这点人护卫皇城似乎很少,但如果算上禁卫军,却是足够了。 因为新编制下,禁卫军直接扩编为十个师! 其兵员主要来自原来的禁卫军五镇,以及各镇边军,及少数卫戍军中的优秀将士。 新编之下,禁卫军将采取轮戍制度。及平时只留六个师守卫京城,其余四个师则被派到边疆执行戍边或作战任务,以此保证禁卫军的战斗力,避免禁卫军因长期守卫京城变成了废物。 朱媺娖在时,其实完全可以保证禁卫军战斗力。所以,这番改变,其实是为将来朱和塵统治大明帝国是做的准备。 这十万禁卫军,永远都是大明最先换装正式装备的。至于御林军,则会使用一些其他军队不会使用的秘密武器,战斗力更强。 有这十几万强军在,再加上边防军、卫戍军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叛变,足以保证朱和塵及后面好几代大明皇帝的统治稳固。 因为如今大明帝国足有三十三省(交趾之后,新增沧南、北海两省),所以边防军同样扩编,增加为二十八个师。 卫戍军则是进一步减少。 大明帝国内地各省,除了南直隶、北直隶、四川、云南、贵州等地位比较重要,或是境内仍有土司势力残留的身份外,基本都没有驻扎一整个师的卫戍军,而是改成了独立团。 少则一个独立团,多则两个独立团。 为由边省、直隶等重要身份,才会安排师级编制的卫戍军。 不过在边省,实际以边防军为主;在直隶,则以禁卫军、边军为主。 卫戍军仍是辅助角色。 唯有在南海、缅甸、沧南、交趾、西域几省,卫戍军责任与任务稍微重一些。 所以,即便大明目前有三十三省,且一些省还特别大,可以守卫地方为主要责任的卫戍军在昭武十七年这次整编后,却仅有53万。 也即是说,改革后的大明陆军四大序列,御林军、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加在一起,也不足一百万! 这对一个偌大的帝国来说,似乎有些少。 可若是算上大明海外各都司的卫所军,以及地方的以退伍兵为主的巡警,大明能调动的将士绝对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若是各藩王领的军队也能算,绝对超过了两百万! 另外,一个国家军队的战斗力不能只看数量,还要看质量。而质量则包括将士的战斗素养及装备两项。 大明陆军的装备在目前绝对是世界顶尖,没有那个国家能赶得上。 至于大明陆军的战斗素养,也在过去一二十年的战斗中,军队、军校的培养,达到了世界顶尖层次。 朱媺娖相信,经过这次改革,即便排除装备因素,大明陆军也足以占据世界一流强军的名头上百年! 说起来,这次陆军整编,卫戍军中不少将士都因为年龄等原因退役,便连边防军、禁卫军亦有一小部分将士退役。 若是往常,如何安置这些退役军人对大明帝国来说可能有点难。 可如今,大明帝国在朱媺娖的决定下,增设南美、东非、南非三大都司,需要招募卫所兵超十万,所以这些退伍将士完全不愁出路。 另外,民间与都司合作前往海外开拓的商馆,同样需要招募雇佣兵。虽然工作危险些,可钱途却更好。 这便让退伍将士们有了更多的选择。 当朱媺娖所决定的几件事全都落实下去后,大明帝国就仿佛一条刚热完身的巨龙,挥舞龙爪,扭动庞大的身躯,搅动起这一方世界的风云··· 昭武十七年,九月。 莫卧儿都城,德里。 红堡最辉煌的一座大殿中,继位已经有两年多的莫卧儿皇帝奥朗则布正坐在镶满宝石的金椅上翻阅着一本本文册。 他原本就紧皱着眉头,此时越看这些文册眉头就皱得越紧。 (本章完) 正文 第876章 钱都让明国人赚去了 奥朗则布在看的是全国各地税收文册。 自从他的父亲沙贾汗在五年前卧病不起,他便与几个兄弟争夺皇位。直到两年前,他战胜兄长达拉·舒克,并将其绑在一头肮脏的小象背上游街后处决,这场皇位争夺战才算结束。 他父亲沙贾汗也是通过战争继承的皇位,继位不久后,国家便陷入锡克教造成的战乱之中。 后来战乱虽然平息,可他的父亲并没有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反而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了红堡、泰姬陵这些堪称奇观的建筑。 再加上他们兄弟几个为争夺皇位,打了好几年仗,即便莫卧儿是建立在一座巨大的金山上,财政也有了枯竭之相。 原本奥朗则布并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因为按照以往的例子,只要停几年别打大仗,国家的财政就能恢复不少。 如今他已继位两年,什么大动作都没做,基本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国家的财政却离恢复到他预想的程度差了一大截。 他原本计划今年派兵向西吞并库奇,攻占阿萨姆的。 结果财政大臣告诉他,要想进行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他至少还得积攒五年的财税才行,并且这五年内国家还不能有其他大动作。 他感到很意外,完全无法接受。 他父亲沙贾汗在位时,那么折腾,都没说财政困难,怎么轮到他继位,财政就出问题了呢? 于是他让财政大臣调来近两三年的财税文册给他看,想要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奥朗则布的天赋虽然主要在领军打仗上面,可对财务问题也不陌生。 一则,解决后勤、财务问题,是获取战争胜利的一大重要因素。 二则,就算他在财务方面懂得不多,可身边却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 这一查看,奥朗则布才发现,早在七八年前,各行省上交的财税就开始逐年减少。细究的话,就是各省的商税、农税乃至人头税都在减少,尤其是沿海地区。 “这是为什么?”看完最后一本财税册子,奥朗则布愤怒地将这些文册扫下黄金桌案,问:“钱都到哪里去了?!” 财务大臣略一犹豫,道:“陛下,钱都让明国人赚去了。” “明国人?”奥朗则布听了很意外,“明国人能赚我们几个钱?你欺我不懂财政吗?” 从莫卧儿帝国皇子成为皇帝,奥朗则布的眼界当然不会局限于国内,明国在十几年间迅速崛起,乃至称霸南洋、印度洋,他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如今国内有很多明国商人来贸易,近十年出现在他面前的明国商品也越来越多。 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莫卧儿帝国的财政困难与明国有多大关系。 奥朗则布通过武力夺取的皇位,在臣民面前还是颇有威望的。 他这一怒,财政大臣下的赶紧弓腰解释。 “陛下,臣绝不敢欺骗您,钱确实都让明国人赚去了啊。 过去十年,明国商人越来越多,起初他们只是从我们这里收购棉麻、宝石等特产,贩来的也仅是传统的丝绸、瓷器、纸张等商品。 不久后,他们便通过提前签订契约的方式,让许多农民改种棉花。 他们运来的商品种类、数量大大增加,除了丝绸、瓷器、玻璃器、纸张等贵重物品,还有棉布、铁器、食盐、糖乃至粮食等廉价商品!” “等等!”奥朗则布打断了财政大臣的话,不解地问,“棉布、铁器、糖这些东西我们也能生产,他们从渡海运过来,应该比国内产的更贵吧?怎么能卖出去?” “陛下,他们的这些商品确实比我们国内产的更便宜啊,而且质量更好。从平民到王公贵族,都对明国的商品趋之若鹜,甚至以使用明国之物为荣。 这些年,大批商人因此破产,故而我们收到的商税一年比一年少。 大批的农民改种棉花,我们收税也只能收到棉花,然后被迫低价卖给明国商人。因为种粮食的人少了,我们反倒要高价从明国商人那里购买海外的粮食。 这样一来,我们的农税实际也在一年年的减少。 另外,各行省的官员,为了购买明国来的奢侈品,贪腐越来越厉害,也是税收减少的原因之一。 最后,以前西洋的一些商船和东方的一些商船,会在我们的沿海港口交易,让我们能够征收不少税钱。 可随着这几年明国称霸印度洋,东方的商船大多直接开往西边去了,最多在我们这里补给一下。而西方的商船则根本过不来,被迫在西边跟明国商人交易。 这同样使我们少了一块税收。总之,这些年税收不断减少,都是因为明国!” 奥朗则布知道财政大臣家族以经商为主,必然跟明国商人有利益冲突,所以这番言语多半有些夸张了。 可他依旧信了七八成。 因为他确实感觉到,这些年明国对莫卧儿的影响确实越来越严重了。以前他作为皇子时还没什么,如今成为皇帝,他便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明国···” 奥朗则布站了起来,走到一副羊皮地图前,看向阿萨姆地区以西。 那里正是大明帝国的缅甸省。 他之所以急着攻占阿萨姆地区,便是担心这里为大明所取,然后威胁到莫卧儿。 却不曾想,大明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让莫卧儿陷入财政困难之中。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奥朗则布做事很少瞻前顾后,向来十分果决。 稍稍思考,他便转过身来,道:“既然财政困难主要是由明国人造成的,那就驱逐明国人,不准明国商品进入国内!” 财政大臣听了神色一喜。 他之所以将“明患”说得那般严重,不就是为了这一结果吗?他家的商业,这些年因为明国商品的挤压,缩水了十倍不止。 若是真能将明国人赶出去,禁止明国商品进入,那他家的商业不仅可以恢复,甚至可能趁机扩大。 毕竟之前因为竞争不过明国商人而产业缩水的家族不止他一家。 他如今最先得到消息,必能抢先占据因明国商人被赶走而空出来的市场。 想到家族产业将要因为这一政令扩大几十倍,财政大臣脸上堆满笑容的赞道:“陛下英明!” ··· 孟买,印度西部最大的自由港。 原本这里在1534年为葡萄牙人所占,据有超过一个世纪。在另一时空,英国殖民者在1661年,从葡萄牙手中夺取了这里,以此成为英国殖民印度的开端。 但在这一时空,因为大明水师的强大,葡萄牙、英国都难以在东方获得多大利益,又不想招惹大明。 所以,当大明水师威胁到印度洋时,葡萄牙便开始舍弃在印度的一些港口殖民地。 英国人同样不看好这里,也就没去占据葡萄牙人空出来的缺。大明这边则以非洲为首要目标,反倒是让莫卧儿趁机收取了包括孟买在内的好几处贸易港口。 因为之前大明并没有像葡萄牙人、英国人那样武力占据印度的港口,并间接替印度驱逐了西洋殖民者,再加上“明人”本就比“西洋人”和善,所以之前大明与莫卧儿的民间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听说印度这块土地富得流油,很多大明商人来此经商。 孟买作为印度西部第一大贸易港口,由葡萄牙人经营百多年,虽不如后世繁荣,可如今也拥有二三十万人口。 其中明人多达三四千! (本章完) 正文 第877章 孟买暴乱 史安明在孟买经商有四年多了。 他经营着一家明货铺,专卖大明的各种商品,从廉价的铁器、棉布到高端的瓷器、玻璃器、丝绸,还有糖、糖果等,只是不卖粮食、食盐。 不说日进斗金吧,几年下来也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常年不回家,他便在这里娶了两个本地人女子当妾室,给他生了五个孩子。 眼见生意这么好,他就筹谋着明年开一家分店。 或许是过去几年运势太好,近几日他遇到一件倒霉事——他夫人竟然远渡重洋,从广东找了过来。见他不声不响地纳了两个妾,这几日是天天跟他闹。说要么离婚,要么就将这两个妾室送回大明,让她留在这里。 这事弄得史安明焦头烂额。 按照大明律,离婚他是要分割给妻子一大笔财产的,他舍不得。可若让他送走妾室,留下妻子,他同样不愿。 妻子已经四十,哪怕保养得好,美色跟两个不足二十岁的妾室也不能比。送走两个妾室他倒是不心疼,问题是妻子留在这儿,他再想纳妾可就难了。 “史安明,今晚回来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明天我就去店里闹!” 听到母老虎的咆哮,史安明黑着脸,头也不回地往店铺去了。 他的明货店离住处不算多远,占地不小,一个掌柜三个大伙计都是他带来的明国人,另外还雇佣了四个机灵的本地少年。 没办法,这里的人手脚不干净,他店面又不小,若不多雇几个伙计,每天被偷窃的东西就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孟买的治安本就说不上好,葡萄牙人离开,莫卧儿官府接手后,治安就更差了。 不多雇几个伙计,别说店里的东西被偷,被抢都是有可能的。 “东家早!” 见史安明进入店内,不论是明人伙计还是本地伙计,都用汉语笑着打招呼。 史安明点点头,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是他族弟史安生,瞧见他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昨晚嫂子又闹得四哥没睡好?” 史安明叹气,“她来了后哪天不闹?” 史安生道:“要我说这事好解决得很,嫂子不开心,无非因为多年不得见。四哥只需花费一晚上功夫,将她劝服就好了。” 史安生故意在“劝服”二字上加重音,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 史安明无语,道:“看到她我就烦,哪儿有心情?” 史安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本地有种神药用来助兴效果很好,四哥不妨试试。” 史安明听完更加无语,正要说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叫喊声,越来越大。 在海外经商,各种危险都可能遇到,所以史安明还是比较机警的,连忙到外面去看。 老远瞧见一大队士兵出现在街上,冲进一个个商铺中,将里面的人直接揪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那些商铺似乎都是明人的商铺!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但他还是白着脸跑回店内,道:“这里的官府不知到发什么疯,居然派兵在查封街上的明人商铺!” 史安生和几个明人伙计一听都慌了。 史安生也跑出去看了眼,回来就道:“四哥,这些印度兵跟强盗没区别,真等他们冲进来,恐怕店里的东西都保不住。趁着他们还没到这边,我们得赶紧收拾贵重物品走!” “对对对!” 史安明醒悟过来,忙带着史安生和三个明人伙计收拾东西。 至于四个本地小伙计,则让他抓了几把糖果,打法到外面看着。 一开始,几人就是从值钱的开始收拾,很快就发现,即便这样,速度也太慢了。 史安明一咬牙道:“其他的都别管了,把店里的几套珍贵瓷器、玻璃器、丝绸收拾了带走!” 店里的钱财史安明没说,因为他第一时间就拿了。 就在几人快收拾完时,便瞧见几个印度男人推攘小伙计进了店。 “你要干什么?”史安生用本地话大喝,想要吓住对方。 其中多数人都被吓住了,却有一个男人抓起店门边的一把铁锨就跑。 然后其他印度男人有样学样,纷纷拿了东西就跑。 “你们干什么?抢东西是犯法的!” 史安生大喝着想要去阻止,根本没用,他和一个明人伙计都被推倒。如果不是史安明眼疾手快,将他们拉起来,两人恐怕都要被踩死。 眼见冲进店里的印度人越来越多,甚至拿了东西不急着跑,开始挑三拣四,你争我抢,史安明即便心疼的滴血,却也知道局面不可挽回了。 透过人群上方,可以瞧见外面也是人群汹涌,沸反盈天,明人的痛骂声、惨哭声不断传来! 史安明脸色更白了,他用粤语大叫着道:“别管店里的东西了,跟我从后门走!” 几人各自背了一些珍贵的瓷器、玻璃器、丝绸,史安明、史安生带上火枪,三个大伙计带上刀子,这才从后院小门出去。 只见街道上一片混乱,数不清的印度人冲进店铺中——不止明人的店铺,就连西洋人乃至印度人的店铺也都遭了秧。 最开始那些封锁店铺的印度兵反而被人群分散,夹在了中间,就好像砂砾掉进了海里,丝毫不显,再也无法控制局面。 几人都被这场景吓得脸色惨白。 回过神,史安明便道:“挑人少的地方走,都到我家里去!” 几人在孟买生活几年,对城中熟悉的很,再加上城中道路复杂,几人专人少的小路走,倒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史安明家——路上曾有人想要抢劫几人,但被史安明开了一枪吓跑了。 进了家门,史安明就瞧见老婆陈氏一脸紧张不安,正向门口张望。 瞧见他们进来,就跑过来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打仗了吗?” “不是打仗,是暴乱。”史安明脸色难看地道,“针对我们明人的暴乱!” “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能逃出去吗?”陈氏头次到海外来就碰到这种事,一时慌了。 史安明虽然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可却听人说过类似的经历。 他想了想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暴民,印度官府也在驱赶我们,要出城太危险了。而且出了城后除非一口气跑到码头去,否则更危险。” 说着,他看向史安生,道:“快去把你家里人也带到我这里来,还有你们三个,趁着这附近还没大乱,出去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 后面我们一起在家中死守——我们大明有舰队在海上,还有不少武装商船在码头,得知城里暴乱,肯定会有人来救援的!” 自从大明开始开拓海外,对海外经商、闯荡的大明百姓就一直很维护。若有百姓陷入危险,只要能救援的,必定救援。 所以,几人对大明的朝廷、军队乃至那些拥有武装商船的大商人,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听了史安明的话,无人质疑,立马分头出去。 史安生的家就在旁边,他也娶了个印度女子当妾室,生了两个孩子。 将母子三人接过来后,史安生也跑出去买粮食,顺带观察形势。 (本章完) 正文 第878章 武装自救 砰砰砰! 房门被砸得剧烈摇晃,外面则是一片叫喊声。好在史安明等人早就用家具等物将房门堵死,外面的人除非拆门、拆墙,否则根本进不来。 屋中的三个印度女子和一群孩子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两间卧房中。 史安明等人的神色倒还好,只是面带紧张、担忧之色。 如今已是暴乱发生的第二天,正如史安明所预料的,莫卧儿的孟买地方官府根本无力控制,暴乱已经蔓延到全城乃至城外。 史安明让史安生等买回了一些粮食,就死守在屋子中,哪儿也不去,一心等着救援。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不断有暴民想要闯进他的房子。因为他提前堵死了门窗,又有火枪吓唬人,倒也安全守到了现在。 可要说几人完全不担心,绝对是假的。 史安明的妻子陈氏表现得最忧虑。 “相公,军队真会来救我们吗?我在船上听说,这莫卧儿可是个幅员万里的大国,朝廷派兵来救不怕得罪莫卧儿吗?” 陈氏虽然是母老虎,却也是识字的,在国内没事也读些报纸。当然,平日里还是听人读话本、看戏居多,所以见识有些,却并不多。 史安明道:“这话你都问几遍了?放心,这孟买的国人有好几千呢,朝廷不会不管。” 史安生也道:“嫂子放心,朝廷绝对会派兵来救的。就算朝廷派兵慢,港口那些有武装商船和护卫的大商人也不会不管——那些人在这城里的财产可不少,不会轻易丢弃的。” 史安生这一番分析,倒是让众人心里的担忧少了些,继续耐心等下去。 ··· 孟买码头。 一艘装备了三十门红夷大炮的武装商船上,几十名大商人汇聚在甲板上,正在开会。 这会昨天下午就开了一次,只是当时人不多,只有十几个。又因为不了解事情因由,会议也就没开出个结果来。 今天联系的人更多,暴乱的因由也打听到了,一众大商人便再次开会商议。 一须发有点花白的精瘦老者道:“听说是那莫卧儿皇帝下了政令,要驱逐我们明人。 也不知政令具体内容是什么样的,这孟买地方官府执行起来,居然连个通知都没有,就直接派兵来封我们的工厂、商铺,明摆着是要借机吞掉我们在孟买的财产。 可笑的是,这孟买的百姓见官兵查封我们明人的店铺,乃至顺手抢掠,便也跟着哄抢那些还没被查封的明人商铺。 大家都知道,孟买富者穿金戴银、日日鱼肉,贫者为奴为婢,无立锥之地,每日都有人饥病而死。 且孟买几十万人口中,九成是穷人,所以抢掠一开始,孟买官府就控制不住了。 听说那孟买的官员、官兵,都被乱民冲破府衙,赶出了城去。 估计得等上面的行省总督派来大军,才可能平息这场暴乱。” 老者名叫陈焕,乃是明人在孟买的商会会长,在此经商已经十余年,颇有些人脉关系,才能用一晚上的功夫就打听到这些消息。 其他大商人听了,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 “竟然是莫卧儿皇帝要驱逐我们?这可怎么办?” “莫卧儿皇帝疯了不成?敢得罪我们大明?” “我的三个小妾和五个儿子还困在城里,指望着孟买官府平息暴乱去救人呢。如今才知道暴乱是孟买官府造成的,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联系朝廷水师吧,西洋水师有舰船在西边海上,派船去寻,三五日应该就能联系上了。” “三五日?再过一日我们的工厂、商铺就全完了!” “···” 侯润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一双浓眉紧皱。 他在潞王领种田发了笔小财,并很快成为潞王领的大地主。后来他回乡拉来一批乡人给他种田,他则带人跑海经商,因为这年头跑海经商赚钱更快,也没十几年前那么危险。 他先跑南洋其他地方,后跑印度,凭借着聪明的头脑,不错的手腕,七八年间就成了大商人。 在孟买,他开了一家水力棉纺厂、一家糖果厂,三家明货铺,投入了好几万元,今年才回本呢。 如果这次的事不处理好,他过去两年就相当于白干了。 眼见周围人议论不出个结果,他站出来大声道:“要我说,联系朝廷的水师来救援是必须的,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我们这些人,有武装商船,有护卫,组织起来现在就可以开进城里救人,保护我们的产业!” 一个侯润发的商业对手听了这话冷笑,“侯老板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挺容易。且不说我们的人都是乌合之众,能不能打进城去。 即便是进了城,最后万一闹得和孟买官府对上,该如何是好?得罪了当地官府,我们生意还做不做?” 侯润发瞪向这人,道:“卢老三,就你这脑袋,蠢得跟头驴似的,怪不得去年能亏那么一大笔钱。 这莫卧儿的皇帝都要驱逐我们了,你还想着不得罪孟买官府?想什么呢?” 随即他扫视周围人,提高声音道:“诸位,咱们当下要做的就是进城救人,尽量保住咱们的产业。至于当地官府以及莫卧儿的事,得交给朝廷。咱们该相信朝廷,不会让咱们吃亏!” 大明朝廷这十几年的表现,使得侯润发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大多数人听了都点头。 商会会长陈焕也发话道:“侯老板说的不错,城里还困着不少同胞呢,人命关天,就冲这一点,我们就得赶紧组织武装队伍进城!” 大方向一定,众人讨论了些细节,就开始组织武装队伍。 等到下午,便组织了一支八百人的武装队伍,由陈氏商行的护卫大队长陈阙以及侯润发带领,向城中开去。 这八百多人中,实际只有四百多人是各个大商人的护卫,剩余的都是自愿报名的伙计、商人。 火枪凑到了五百多支,剩余的人则装备刀牌。只是火枪以火绳枪居多,燧发枪只有一百多把。倒是虎蹲炮从各个武装商船上凑来了八十多门。 侯润发当年在潞王领是打过土人部落的,甚至跟来犯的西洋强盗也打过。 在他看来,这火力配置,打孟买的暴民绰绰有余,便是对上孟买官军,也能一战。 孟买码头离城池并不远,不过三四里地,陈阙、侯润发等一个多小时就走到了。 只见西门大开,里面只有几十个拿着各式冷兵器的暴民在守着。 陈阙看了看,皱眉道:“也不知这些人是有组织的,还是图利自发来守这城门。” 侯润发道:“管他呢,这么点人,咱们直接打进去就行了。” “万一里面有埋伏呢?” 侯润发不觉得印度暴民有这种脑子,但还是想了想,道:“那就先派些人去试探下。” 陈阙点头,当即亲自领了一百名燧发枪手,五十名刀牌手冲上城门。 没办法,他们这些人也是乌合之众,他作为“主将”,唯有带头冲锋,才能有效地指挥队伍。 陈阙等人冲过去时并没有什么队形,城门里的几十个印度暴民看的一愣。 这边冲到最前面的明人火枪手见距离差不多了,直接开枪。 啪啪啪的枪声响起,并不整齐,暴民也只倒了三个人。剩下的暴民却仿佛被惊到的鸟儿,慌乱大叫着,四散入城里。 陈阙先是愕然,随即直摇头。 他觉得已方表现够差了,没想到这些印度暴民更差。 只能说两边是菜鸡互啄。 (本章完) 正文 第879章 收复孟买 为了提防埋伏,陈阙让五十人的刀牌手分成五队先进城,占据城门口的重要位置。 他带着一百燧发枪手在后面跟上。 结果发现城门内并没有埋伏,原本在附近店铺翻找东西的暴民看到他们出现,甚至都惊得跑开,躲了起来。 倒是稍远些的地方依旧有喊叫声、打砸声以及零星的枪声。 显然,暴乱还未平息。 侯润发带着剩余几百明人武装跟了进来,看了看城中情况,便道:“时间紧急,我们分成两部从西边往东边扫荡。先将困在城里的同胞救出来,再去考虑保护产业的事。” 陈阙点头,“好。” 之后两人就各带了四百多人,开始向东搜索、扫荡。 “同胞们,我们是孟买明人商会组织的武装,进城来救你们了,听到的尽快出来跟我们汇合,我们会派人送你们去码头!” 侯润发找了些大嗓门,边搜索边喊话。 很快,就有一些困在家中的明人闻声跑了出来。 等救出的人积累到一定人数,侯润发就派人一起送去码头··· 砰砰砰! 砸门声更大了,被堵住的木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碎裂开。 一大群暴民在外面吵闹、叫骂。 “这个明国商人有很多钱,打破他家,我们就都发了!” “开门!快开门!” “等我们冲进去就不客气了!” “再不开门,就烧了你家!” “···” 因为外面暴民太多,甚至有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弓箭、火枪,史安明几人根本不敢露头。 原本以为这群暴民说放火只是吓唬人,谁知过了会儿,外面竟然真冒起了浓烟。 “相公,他们真要烧死我们啊!”陈氏急了,吓得脸色发白。 史安生等人也是一脸焦急、害怕。 史安明同样六神无主。 很快,浓烟便熏得他们咳嗽起来,史安明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红着眼站起来道:“现在缩在里面只能等死,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说完,史安明就开始拿门口的家具。 史安生等知道,这种情况拼命还有一线生机,躲在屋子里不被烧死也会被熏死,于是跟着开始搬开家具。 眼见就要将门口的家具都搬开,几人却听见了一阵排枪声,随即便是暴民们惊慌的叫声、惨呼声、以及汉话! 外面枪声很快结束。 然后几人就听见有人喊道:“里面的同胞,我们是商会组织的搜救部队。伱们能出来吗?需不需我们帮忙?” 虽然这汉话说的很地道,但史安明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先从窗户缝隙往外看了看,见外面的确实是明人,这才惊喜道:“快把门打开!我们得救了!” 开门之后,史安明等人发现,之前暴民们只是在外面烧了几堆冒浓烟的火,并没有真的放火烧房。 想想也是,这孟买城中的房屋一栋挨着一栋,杂乱无序,若是真烧起来,恐怕会波及全城。这些暴民绝大多数也都是城里居民,除非想把自己烧死在城里,否则不会轻易纵火。 越过火堆,瞧见领头的人,史安明忙迎了上去,满脸感激地道:“侯老板,多亏你们及时赶来,不然我们怕是就没命了!” 史安明虽然是个小商人,可侯润发也是认识的,见状关问道:“史老板家人都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好,史老板且先带着家人跟着我们,一会儿再送你们去码头。” 或许是因为到了暴乱的第二天,一些人抢了足够的东西已经躲起来的缘故,城内街面上的暴民要比昨天少得多。 陈阙、侯润发两人带着部队从城西推进到城东,所遭遇的暴民队伍竟然没有一个超过百人的。 虽然其中一些暴民抢了刀枪等冷兵器,甚至有火枪,可根本不是明人武装的对手。 对于那些正在抢劫、残害他人的暴民,侯润发等没客气,都是当场击毙。 至于见了他们就跑的暴民,他们倒也没去追击。 就这样,太阳落山之前,孟买这座颇大的城池,竟然被这支八百多人的明人自救武装从暴民手中收复了! ··· 莫卧儿当下实行的是一种半分封的官制,官员职位高低与其所能指挥的兵力直接挂钩,也即是文武一体。 所以,如孟买的地方官员首脑,用汉语翻译过来,称呼为“城主”最为合适。 孟买作为印度西部第一贸易港口,富得流油,所以奥朗则布派来治理孟买的是一位他信任的王室旁支表兄,唤作哈曼。 作为孟买城主,哈曼直接掌握着五百骑兵、三千轻步兵。需要时,他还能从孟买周围各封邑召集近万“乡兵”。 按理说,以他所掌控的正规军,第二天就能进城平息暴乱的。 可惜,哈曼是个胆小怕死的酒囊饭袋——昨日暴民冲破城主府,哈曼差点把命丢掉,后来虽然在军队的护卫下出了城,却被暴乱吓破了胆。 今天下面有人建议出兵镇压暴民,收回城池,哈曼觉得是让他送死,气得将这人臭骂一顿,鞭打出去。 然后他就在城东的军营中睡起了大觉,准备过个几天,看看城内的情况,再决定是否派兵进城。 日暮时醒来,哈曼就人准备了一桌酒肉,让两个漂亮的舞姬陪着他吃喝耍乐。 正高兴着呢,便见一人急急地走进来,道:“城主,不好了!” 哈曼皱眉,“什么不好了?本城主好着呢!” 这名下属皱了下眉头,还是禀报道:“城主,明人进城镇压了暴民,占据了城池。” 哈曼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就慌乱地站起来,将左右夹着他的两个舞姬推开,急忙慌地大叫:“来人,快来人护送本城主离开!” 报信的下属看哈曼一听明人占据了城池就吓得要跑,更感无语。 “城主,占据城池的只是不足一千明国商人的护卫,不是明国军队。当前最要紧的是让明人交出城池——如果陛下知道孟买让明人占据了,绝对会大怒啊。” 哈曼想起奥朗则布发怒的样子,不禁打了寒颤,忙道:“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夺回城池——我现在就派军队攻城。” 下属听了恨不得上前打哈曼一巴掌。 真是个酒囊饭袋啊。 “城主,现在天黑了,攻城不易。况且,我们都没跟明人交涉——万一他们无心占据城池,我们等他们退出去,再收回城池就好了。所以,当下最应该做的是派人去跟明人交涉。” 哈曼听了冷笑,“区区不足一千明人,还都是商人护卫,也敢占据孟买?” 下属忍着不耐,道:“城主,这些明人能这么快镇压报名,实力绝对不弱···” “行行行,”哈曼变得不耐烦了,“先听你的,派人跟这些明商交涉,让他们交出城池。如果不交,明日我便派大军攻城!” 下属觉得这已经是哈曼最“英明”的决定了,当即不再多说,下去办事。 城内,侯润发、陈阙镇压了暴民后,只是各派两百人守住东、西城门。城墙上也只是拍了两只百人队巡逻,至于城中,他们却是暂时管不了了。 明日,他们还要去看看城中的各个明人工厂、工坊以及仓库。至于说商铺,却是不用看,里面的东西肯定都被暴民抢干净了。 侯润发负责守东城门,忙了一天,他给下面的两百人布置了任务后,就躺在附近一张小木床上休息起来。 可恼的是,他才睡着就被人叫醒。 “侯老板,孟买城主派来了使者。” (本章完) 正文 第880章 军队来援,女帝发怒 “孟买城主的使者?”侯润发听了一笑,“多半是知道我们收复了城池,前来讨要的。让他过来吧。” “是。” 很快,哈曼的使者来到侯润发面前。 这使者本身是个懂汉语的通译,见到侯润发直接用汉话道:“诸位武装入城,杀了孟买许多民众,城主十分恼怒。但念在两国邦交友好,只要诸位明日退出城池,城主便不多追究。” 关于收复孟买城池之后的事,侯润发来之前就跟陈焕等大商人商量过。 此时闻言,他道:“让我们退出城池可以,但之前你们无端查封我们的工厂、商铺,引发暴乱,不仅让我们损失惨重,更让不少同胞丢了命,这事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使者皱眉道:“驱赶你们明人,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城主只是奉命行事。至于说暴乱,纯属意外,凭什么向我们讨要说法? 你们武装进城,杀了那么多民众,需不需要给我们个说法? 孟买毕竟是我们莫卧儿的城池,你们要识相,今夜就退出去。若是不愿意交出城池,明日哈曼城主便会发大军来攻打,到时候你们想走都难!” “吓唬老子?”侯润发站了起来,“我大明西洋水师过两日便会到孟买!你们要是想跟我大明打仗,尽管试试!把这个人扔出去,封堵东城门!” 后一句话却是对下面的商会武装说的。 等哈曼的使者被实实在在地扔了出去,城门也堵上,一个在队伍中任队长的商人才过来询问。 “侯老板,我们真要跟那哈曼的军队打?” “怎么,怕了?”侯润发笑着反问。 这人犹豫着道:“人家毕竟是正规军,而且有好几千人呢。” 侯润发收起了笑容,道:“这种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派人去码头告诉商会的诸位大佬吧。” “明白了。” ··· 孟买码头。 陈焕等大商人得知哈曼让交出城池的消息后,便讨论起来—— “哈曼虽然废物,可他麾下毕竟有好几千正规军,我们组织的武装才八百多人,想要守住孟买城池根本不可能。” “你是说就这样白白把城池交给他们?我们的损失怎么说?城里的那些工厂还要不要了?” “最关键的是莫卧儿皇帝驱逐我们的政令,能不能撤销?” “区区一座城池,就想让莫卧儿皇帝撤销政令,你想多了。” “···” 众人一番争论,根本拿不定主意。 他们想挽回损失的钱财,保住财产;却又不想跟莫卧儿的正规军对上。 作为孟买明人商会会长的陈焕见此只能叹气,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一人进来,到陈焕旁边,满脸激动地道:“会长,我们联系上西洋水师了!” “哦?他们怎么说?愿意出兵来孟买吗?”陈焕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 他知道朝廷重视海外百姓,却也知道,大明若是出兵孟买,就等同于跟莫卧儿对上,甚至引发两国的大战。 干系如此重大,西洋水师的将领敢不敢出兵还真不好说。 “他们让我们自组武装,先将陷入城中的同胞救出来。他们明日就能到孟买,且来的不是几艘战舰,而是整个西洋水师加南洋水师第三舰队!” “来这么多人?”陈焕听了很是震惊,“难道朝廷要攻打莫卧儿?” “我们联络上的那位舰长没说,我也不清楚。” 陈焕起身道:“甭管朝廷大军来孟买是为什么,有他们在,我们就无需怕那哈曼麾下的几千军队了。” 随即,陈焕就将这个消息跟还在争论的其他大商人说了。 众人听了起先也是震惊,随即就不禁欢呼起来—— “既然朝廷大军明日就到,我们何须怕那哈曼?” “想让我们白白交出城池?想得美!” “咱们且先守住这城池,等明日朝廷大军到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记功。” “对,我们的工厂、商铺都在城里,绝不能就这么把城池交出去了!” “···” 侯润发收到商会这边传来的消息,也是一阵振奋。 他和陈阙商量了下,当即按照守住城池一日的目标,重新布防。 次日一早,商会那边又组织了三百人过来支援,虽然枪炮不足,但冷兵器却不缺。就算这些人不能上一线战斗,负责一下后勤,镇压一下城中的印度民众却是可以的。 哈曼这边,却是等到日上三竿才发兵来攻打东城门。 哈曼军中也有大炮,但只是几门老式的弗朗机炮。这种火炮用于海战、守城、野战,都还行,可用来攻城就差了些意思。 哈曼麾下的三千轻步兵实力倒是不弱,是从北边带过来的,参与过奥朗则布争夺皇位的战争,也算是精锐,军中火器装备率接近三成。 然而他们缺少攻城器具,只有一些简陋的梯子,来到城墙下,让侯润发集中起来的几十门虎蹲炮一轰,就败退下去。 在此期间,哈曼麾下的五百骑兵曾想绕到西边,突袭西城门或者码头,同样失利。 守西城门的商会武装虽然只有一百多人,火力却不差,哈曼的五百骑兵缺少攻城器具,根本上不了城墙。 下午,哈曼从周边封邑调来了几千乡兵当炮灰,东城门的攻城战烈度这才上来。 仗着人多,哈曼一方虽然蚁附攻城,可还是一度攻上城墙。 眼见西城门要守不住,侯润发、陈阙就商量着要不要撤退——他们毕竟只是商会武装,孟买也并非大明的城池,没必要死守。 商会武装打顺风仗还行,如今受挫,士气下降得贼快,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两人准备撤退时,一骑快马从码头本来,背着红旗,一路高喊—— “朝廷大军到了!朝廷大军到了!” 听到这话,侯润发、陈阙等人就像打了鸡血。 侯润发站到一个炮弹箱子上,高声道:“诸位同胞!朝廷大军已经到了码头,很快就会来援,咱们只要守住东城门,就是大功!” 听了侯润发的号召,原本有些怕死的商会武装顿时变得勇敢起来,连续几次将爬上城墙的莫卧儿士兵打了下去。 他们坚守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一支上千人的大明西洋水师陆战队。 有了陆战队的加入,众人不仅打退了莫卧儿军队的又一次进攻,更是打开东城门,攻向了哈曼的营地。 哈曼原本就因为一日没能攻下城池信心受挫,此时瞧见上千大明军队出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都忘了下令撤退,直接带着少数侍卫逃了。 是日,八千多莫卧儿军队久攻孟买城池不下,于日暮时被明军反攻,溃败十数里! ··· 两日后。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啪! 朱媺娖将电报摔在了桌上,怒道:“这奥朗则布真是不把我大明放在眼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颁布驱逐我大明商贾、商品的政令,造成多地暴乱,不知多少我大明海外百姓罹难!” 正文 第881章 战莫卧儿,孟买条约 昭武十七年,大明帝国已经一统东亚了。 也就剩下日本,出于某些原因,没有被大明帝国纳入怀抱之中。所以,当下大明帝国周边称得上强邻的,也就一个莫卧儿。 这种情况下,大明帝国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活动重心,便转移到了莫卧儿。 通过北镇抚司反馈的消息,在奥朗则布下达「禁明令」后,第乌、苏拉特、达曼、孟买、亚南等多个莫卧儿港口城市都发生了暴乱。 引发暴乱最多的原因,是莫卧儿地方官府在执行「禁明令」时暴力操作、趁机吞没明商资产,进而引发明人的反抗。或是如孟买一般,诱使本地民众趁机抢劫,引发暴乱。 少数城池的暴乱,还有葡萄牙、荷兰、英国人暗中推动的痕迹。 这三个西方殖民强国虽然因为大明水师称霸南洋、印度洋,不得不从印度撤离。可很多西方商人,却舍不得在印度的利益,依旧逗留在多个港口城池中。 又因为他们比大明商人早来几十年、上百年,已经跟当地的贵族、官员相互勾结,乃至结成共同利益,关系盘根错节。 甚至一些贵族跟西洋人联姻,有着几分之一的西洋血脉。 这种情况下,西洋人借着「禁明令」暗中蛊惑莫卧儿地方官员、贵族,引发暴乱,乃至残杀明人,并非难事。 所以,奥朗则布「禁明令」下达后,大明在印度损失惨重,罹难百姓初步统计便多达上千人! 自大明帝国登上海外舞台,先后战胜荷兰、西班牙后,还是首次有这么多百姓在海外遇难。 这让朱媺娖如何不怒? 恰好郑森率领的出使西洋使团到了印度洋,并协助孟买商会武装占据了孟买城池,朱媺娖便想借此机会,给莫卧儿一个教训。 稍稍平息怒气,朱媺娖便对一旁侍奉的连翘道:「传众军机大臣来武英殿,朕要开会!」 「是。」 半小时后,军机会议开始。 朱媺娖先将奥朗则布下达「禁明令」,以及莫卧儿多地暴乱、当地大明百姓损失惨重、罹难上千人的事说了。 近十年,大明可以说是万国来朝,一众大臣也都养出了一股帝国臣子的心气。 另外,少数大臣家族或亲友还参与了海外商贸,从中获利巨大。 因此,听了这些消息,几位军机大臣不论是怀着公心还是揣着私心,皆激愤不已。 马士英想先说话的,却因为年迈,反应、动作终究慢了点,让次辅吕大器抢了先。 只听吕大器道:「陛下,自我大明称霸海洋,上千百姓在他国被残杀还是首次,必须要给莫卧儿一个教训,否则日后我大明在其他各国的百姓安危都难得保证。」 马士英趁着吕大器歇口气的间隙,赶紧出声,「陛下,如今莫卧儿等印度国家乃是我大明最大的海外棉产地。 同时,印度诸国也是我大明在亚洲最大的商品倾销地。莫卧儿皇帝之「禁明令」若不管,必将影响我大明之经济。 故而,臣以为不仅要给莫卧儿一个教训,还需让其撤销「禁明令」,乃至向我大明开放诸港口,给予通商便利。 最好是如日本一般,租界沿海岛屿给我大明。如此,我大明在印度便有了驻军之所,就不怕日后印度再发生类似事情了。」 马士英本就是个聪明人,此前担任次辅十数年,跟着朱媺娖学习了很多后世理论、知识,所以这一番话说得让朱媺娖颇为满意,不自禁地点头。 堵胤锡则道:「陛下,若要出兵印度,可设法占据莫卧儿西北一隅之地。 若能成,今后我大明便等于在莫卧儿头顶悬了一把利剑,莫卧儿 必不敢再施行有害我大明之政策。 此外,我大明还可以借此地进一步威慑中亚诸国,使诸国宾服。」 朱媺娖听了微笑点头,「堵卿眼光不错,我大明确实需要割取莫卧儿西北一隅。」 听到堵胤锡得到朱媺娖的夸奖,其他几位军机大臣也积极发言··· 三日后,大明帝国昭武大皇帝朱媺娖向西洋水师及郑森的使团下达电令,让他们出兵印度西部沿海数个港口城市,保护当地明人的生命和资产。 同时,南洋水师及多支边防军师部亦受到军务院调令,以保护当地明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为名,出兵印度东部数个港口城市。 在安西、青海、四川三省,亦有两个师的边防军、四个师的卫戍军,奉命调往乌斯藏西北,准备汇合当地的边防军、卫戍军,进攻莫卧儿西北。 莫卧儿可没有电报通讯技术,因此,当奥朗则布得知明军攻占了沿海多个城市后,差不多是一个月后了。 奥朗则布是靠战争获得皇位的,于领兵打仗方面颇有天赋。 所以,在得知明军进犯沿海后,他并没有害怕,而是大怒。 随后他便率领二十万大军,亲征西部沿海。 因为明军在这里占据的港口城市最多、最集中,只要能在这里大败明军,便可以起到一战定乾坤的作用,其他地方的明军只需派遣偏师,就能驱逐。 当然,这是奥朗则布和他的智囊团分析后认为的。 事实上,奥朗则布刚定下出兵章程,消息就被德里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谍探获知。 明军获得这一消息后,并没有在孟买等城市等着奥朗则布来攻打,而是聚集了五万多的水陆军队,准备在讷尔默达河畔与之决战。 昭武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奥朗则布率领大军在讷尔默达河中段渡河时,为大明水师上千炮艇突击,二十万大军几乎被截为两段。 同时南岸三万多明军向已经渡河的近十万莫卧儿军队发动勐攻。 这十万莫卧儿正规军虽然也颇多精锐,但武器装备终究差明军太远,将士素养也差距明显,坚持了不过一个多小时,便全军溃败! 明军在炮艇的保护下,趁势渡河,攻打北岸的莫卧儿大军。 奥朗则布虽然亲自督战、指挥,莫卧儿士兵亦颇为勇敢,面对明军勐烈地炮火前赴后继,却终究没能逆转局势。 奥朗则布见事不可为,最终带着身边的三万多亲军仓皇北逃。 因为莫卧儿军队对骑兵,而明军则以步兵为主,便没有追击。 是役,明军击溃莫卧儿军队近二十万,击杀五万余,俘虏三万余! 因距离战场最近的城池名为「印多尔」,故此战被称为「明莫讷尔默达河大战」、「印多尔大捷」! 奥朗则布才回到德里,便得知近十万明军从乌斯藏南下攻打帝国西北的消息。 此时,他在讷尔默达河畔大败的消息已经向四面八方传开。因他继位不过两三年,各地仍有叛军潜伏,听此消息,纷纷跳出来作乱。 这种情况下,奥朗则布深知他根本没有兵力调往西北去阻击明军。 通过讷尔默达河畔大战,他也认识到了莫卧儿军队和明军战斗力的差距,知道即便派出二十万大军北上,也未必能挡得住明军。 而印度这个地方,一向都是被西北方向南下的敌人所击败、征服的。 奥朗则布深怕明军要一举灭亡莫卧儿,又无能为力,只能赶紧派遣使者向大明求和。 ··· 昭武十八年,三月初一。 大明帝国与莫卧儿在孟买签订 停战协议,史称《孟买条约》。 该条约多达二十七条,因此又被称作「明莫孟买二十七条」。 正文 第882章 占据锡兰,女帝归家 根据《孟买条约》,此后大明百姓可以在莫卧儿国内自由经商、游历,乃至建立道观、庙宇、学堂,传播神州文化、信仰。 不过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却是莫卧儿割让西北部喀布尔以南、拉合尔以北的数万平方公里土地给大明,归入乌斯藏省下。 同时,向大明开放卡拉奇、第乌、苏拉特、达曼、乔尔、马苏里帕塔姆、亚南、比姆利帕塔姆等十三个沿海城市为通商口岸。 将孟买、果阿、萨德拉斯三大港口城市以每年一千明元的价格租借给大明一百年··· 此战之后,大明撤兵时,顺势占据了锡兰岛(斯里兰卡)。 早在一百多年前,葡萄牙殖民者便入侵此岛。 只不过葡萄牙殖民者实力终究太弱,跟岛上的几个土著王国搞了一百多年的拉锯战,都没能真正占领此岛,反而被屡屡击败。 三十年前,荷兰人到来,接替了葡萄牙人的位置,这才灭亡了锡兰岛上最后一个土著王国。 在郝光明这边的历史上,荷兰人的统治要持续到十八世纪末,才被英国殖民者所取代。 不过在朱媺娖的时空,大明水师西进时,荷兰人见势不妙,就放弃了锡兰岛。 如今,岛上尚且处于土著军阀割据时期,明军一登陆,便如同犁庭扫穴,令诸多土著军阀或是破灭,或是臣服。 随后,大明朝廷仿照最初治理马六甲的方式,在锡兰岛设立都督府,以治军为主,治民为次,并总领租借的孟买等三座港口城市。 实际驻军仅一个师。 《孟买条约》签订之后,印度的大门算是彻底被大明轰开,开启了大明对印度的开(殖)拓(民)。 荷、英、葡三国虽然有所不甘,却也不敢在明面上跟大明较量,只能偶尔遣人在莫卧儿诸港口城市搞事,给大明制造一些小麻烦··· 南京。 紫禁城,谨身殿。 朱媺娖正在嘱咐一双儿女。 “妈妈要去另一边去看弟弟了,这一次会去的比较久,你们在这边要听姑姑的话,知道吗?” 郝禧瑛、朱和塵已经九岁了,都在大明皇家学校上小学五年级,已经相当懂事。只不过性格有差别,像小时候一样,朱和塵沉稳内敛、文静一些,郝禧瑛则古灵精怪、活泼一些。 听了朱媺娖的话,郝禧瑛眼底居然闪过一抹喜色,面上却乖巧地道:“母皇放心去吧,我会听姑姑的话,也会照顾好弟弟的。” 旁边朱和塵瞥了郝禧瑛一眼,心想:我用得着你照顾?你不闯祸找我擦屁股就不错了。 随即道:“母皇放心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又拿出一袋东西,道:“这是我和姐姐送给弟弟的玩具,若是方便,还请母皇让姑姑捎带过去。” 朱媺娖见袋子不大,打开看看,里面是几样一两岁婴儿玩的木质玩具,便笑着摸了摸朱和塵的头,“和塵懂事了。” 郝禧瑛立即道:“母皇,我也懂事啊。” 朱媺娖笑了笑,又摸了摸郝禧瑛的头。 随后,她便跟朱媺姕一起消失在谨身殿中。 过去近一年的时间,朱媺娖为了节省黑光环的能量,只让朱媺姕带她回去过两次。便是朱媺姕本身,回去的次数也没十次,且每次都是带了必要物资往返的。 通过这近一年的试验,朱媺姕基本掌握住了黑光环消耗的规律,估摸这黑光环至少够使用七八年。 两人来到竹林老宅这边时,郝光明正在一楼客厅等着。 上次一别,又是三个多月,虽然两人每日都能通过朱媺姕携带的手机视频通话,但终究不能接触,思念之情已积塞心胸。 朱媺姕见两人对视着,似乎眼中除了彼此再无他人,便一笑道:“姐姐、姐夫,我回房里打游戏去了,你们慢慢聊。” 当朱媺姕离开客厅,郝光明立刻上前拥住了朱媺娖。 两人默默温存了一小会儿,朱媺娖便道:“和善呢?我去看看他。” “在二楼的婴儿房。” 说着,郝光明就带着朱媺娖上楼。 郝和善就是两人第三个孩子的大名,是郝光明力主取的。朱媺娖当时觉得有些普通、俗气,可叫着叫着却也习惯了。 来到二楼的婴儿房,见到了小儿子,朱媺娖立即将其抱起来。 原本郝和善睡得正香,朱媺娖这一抱却是让其醒了过来。但或许是母子连心吧,虽然三个多月没见,可郝和善在朱媺娖怀里不仅没哭,反而笑起来。 郝光明是高薪请的月嫂来帮他照顾儿子的,当然,月嫂是在围楼那边照顾,不得进入主屋——围楼那边郝光明也让人改装了一个婴儿房。 再加上他平时对郝和善照料得也极细心,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可爱极了。若是用手机拍个小视频,绝对能成为小网红的那种。 朱媺娖看到儿子的笑容,只觉得心都化了。 不知是否因为跟小儿子相处较少,心怀愧疚,每次来见到小儿子,朱媺娖的母爱都能溢出来。 逗弄了会儿儿子,朱媺娖才让郝光明拉着进了卧房,说起夫妻之间的私密话··· 一个小时后。 “我已经给你弄到了新加坡居民身份,之后只需你冒险从私人渠道出一次国,再从正规渠道入境,便在大夏拥有了合法身份。” 这事是两人商量好的,朱媺娖听了并不意外,点点头道:“什么时候去?” “一周之后。”郝光明勾着朱媺娖的肩膀,“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朱媺娖柳眉微蹙着道:“非要一起吗?不如你留在家里照顾和善。” 郝光明笑道:“放心,我找的这个渠道很安全,我们一起去,不会出什么危险的。至于和善,我可以让月嫂和孩子在马叔家呆几天,有马叔、洪婶看着,孩子不会有事的。” 朱媺娖想到这将是她第一次离开竹林老宅,还是直接出国,即便她当了十几年的大明女帝,对此事心中也没底。郝光明跟着一起,她确实会踏实很多。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 接着两人又商量起另一件事来。 “新公司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吗?” (本章完) 正文 第883章 女帝事业,夫妻探村 “想好了,”朱媺娖嘴角挂着微笑,“就叫‘大明风俗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郝光明点头,“挺不错的。” 他本来就是个取名废,经常被朱媺娖吐槽。而该公司是朱媺娖在这边的事业,自然由朱媺娖来取名。 去年确定朱媺娖失去穿越能力,却在竹林老宅这边不再被限于五丈之地,郝光明就提议让朱媺娖在这边开一家公司,好让她将来有事可做。 选来选去,最终决定做古文化行业。 事实上,朱媺娖的选择并不多,古文化行业最适合她。 在这个时空,大明毕竟已经过去四百多年,很多东西都变得难以考据、模棱两可的,偏偏如今大夏又有不少明粉,另外影视市场对明朝文化方面的东西也有不少需求。 除了面向普通百姓,将大明一些民俗文化复制过来,经营出一个大明文化品牌,公司还可以复原一些古籍,使之成为公司的高档项目。 比如说复原失传的《永乐大典》内容,以及一些在原来明末、清末战乱中被毁去的唐宋等其他朝代古籍。 这些古籍,十几年前朱媺娖便在大明这边让人搜集,并誊抄备份。即便不好将原本拿到大夏这边,可拿来备份的副本确实可以的。 事实上,在过去十几年中,朱媺娖已经带来了不少古籍副本。 这个公司肯定是难以获取暴利的,但如果把品牌做起来,却能获得绵绵不断的利润,足以当做家业传承。 另外,这公司做起来不会太累,竞争也不会太激烈。这样,朱媺娖如果管理公司倦了,想要换个心情,随时都可以出去游玩。 毕竟她在另一边为大明劳心十几年,没必要到了这边还去劳心劳力。 没事的话,夫妻俩一起到处旅游,见识现代的各种景色,尝试各种乐趣,那才是理想的生活。 至于说钱财,郝光明原本就有十几亿的资产,即便出资入股神夏生物制药公司后,依旧有几亿资金在手。 况且,这么多年,朱媺娖带过来的玉石、宝石可不少。郝光明以赌石大师名头出手的只是一少部分,大部分都还藏着呢。 另外,神夏生物制药公司这几年发展势头十分强劲,股票价格一路高涨。郝光明当初入股时的投入十几亿,如今若是卖了股票,起码能到手二三十亿! 两人只要别乱造,这些钱足够潇洒一辈子了,还能留给子孙一大笔遗产··· 两日后。 郝光明带着朱媺娖,抱着郝和善,走出了老宅外的竹林。 这还是朱媺娖第一次走出竹林老宅,哪怕入目都是极其普通景色,她也觉得格外好看。 只见竹林外,一条条灰白的水泥路弯弯曲曲蜿蜒到远方,四月间,草木茂盛,野花烂漫。 不远处,一座小村庄落在山脚下,一栋栋精致的两三层小楼掩映在树荫中,宁静祥和,如同世外桃源。 “走吧。” 郝光明抱着郝和善,笑着走在前面。 他是真的开心。 过去十几年,村民们知道他发了财,成为大老板后,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可不少,如果不是每次他都严词拒绝,表示在外面谈了女朋友,恐怕会被各种托关系找来的媒人踏破门槛。 后来,见他一直没成婚,又没有领所谓的“女朋友”回村里来,村里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有说他在外面结了婚又离婚的,有说他在外面被富婆保养了的。更离谱的,则说他不喜欢女人,在外面谈了个“男朋友”! 甚至还有说他那方面不行的! 也就是郝光明脾气不大,平时也很少出门,偶尔听到些闲言碎语都当做耳旁风,不然还真给气坏了。 可要说他对那些闲言碎语毫无芥蒂,绝不可能。今日带着老婆、孩子进村,便是要让某些人看看,他郝光明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虽然晚了点。 才走到村口,就碰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名叫马振涛。 说起来,这位算是郝光明的同龄人,只比郝光明大一岁,小学同学,初中也在一个学校上。 只是马振涛初三就辍学没上了,出去打工,没两三年就领了个女孩回来结婚,不久就生了孩子。 如今马振涛的孩子都要谈婚论嫁了。 近十年,外面对农民工要求越来越高,马振涛没学什么技术,找不到活儿干,干脆就回农村,承包了一座山几个池塘搞养殖。 赚不到大钱,可混的也够一家子人花销。 只是人就怕对比——和郝光明这个“大老板”一对比,他显然就不算什么了。 这人嘴碎,之前几年再村里说郝光明闲话的,便有他一个。 此时瞧见郝光明跟朱媺娖过来,直接看得眼睛都值了。 郝光明不悦地咳嗽了声,马振涛才回过神来,忙笑着道:“诶哟,光明怎么又闲工夫来村里了?这位是弟妹吧?” 郝光明一笑道:“没错,这位是我老婆朱美楚。这个是马振涛,可以叫马二哥。” 朱媺娖微微一笑,道:“马二哥。” “欸,”马振涛应了声,只觉得莫名激动,几乎话都不会说了,过了好几秒才问:“两位回村里是?” “去看看马叔、洪婶。” “哦,你去看吧,方才看到他们在院门前晒太阳呢。” 说罢,马振涛几步一回头的离开。 郝光明带着朱媺娖和儿子一路往村里走去,不少村里人见了都露出惊讶、惊艳之色,随即纷纷热情的打招呼。 别管一些人背地里曾怎样说郝光明的闲话,可当面却都对郝光明这位大老板热情的很。 过去十几年,他最初办的乡村超市、镇上的药店,虽然没怎么用心管理,可在他充裕的资金支持下,竟然也开了好几家分店。 所以,哪怕郝光明从事的“赌石”行业距离村里人比较遥远,可但是乡村连锁超市、镇上药店老板的名头,就足以让一些人巴结了。 一路往前走去,郝光明、朱媺娖都隐隐听到后面一些村民的议论声—— “这就是光明的老婆?看着似乎只有二十几吧?可真好看啊。” “可不是嘛,比电视上那些女明星都好看。” “不仅好看,还有气质,感觉就像是豪门千金。” “说不定就是豪门千金呢。” “以前还有人说光明要打光棍呢,瞧,现在不仅娶了个漂亮老婆,孩子也有了。有钱人啊,就不怕结婚晚。” “···” 听着这些话,两人只是相视笑笑。 很快,两人来到了马叔院门前。 十几年过去,马叔、洪婶都年过七十了,孙子、孙女都在城里成了家,很少回乡下。倒是儿子、儿子不在外面打工,回乡照顾他们了,所以老两口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 两人身体也还行,尚且种着好几亩地呢。 “光明来了?” 瞧见郝光明,老两口都露出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目光就投向他怀里的孩子和后面的朱媺娖。 (本章完) 正文 第884章 大夏公民,公司成立 “光明,这就是你媳妇吗?”洪婶先回过神来,出声问。 郝光明笑着点头,“是啊,这就是我老婆,朱美楚,二位叫她美楚就行了。” 洪婶笑道:“你媳妇可真俊啊,别站着了,都过来坐?” 马叔则是对孩子关注更多些,看了会儿才问:“你儿子几个月了?叫个啥名儿?” 郝光明道:“快一岁了,叫和善,和气的和,善良的善。” “和善,好名字。”马叔显然也是个取名废,竟然觉得郝光明给儿子取的名字不错。 之后,郝光明、朱媺娖跟老两口聊了会儿,就提出过几日让他们帮忙看顾郝和善的事。老两口没有一点推脱,直接应下了。 郝光明当然不会让老两口白劳累——给钱太俗气,这次过来朱媺娖就提了一些礼品,等下次送孩子过来,两人还会带更多礼物。 几日后,两人将带着孩子,将月嫂领去了马叔家,便驾驶一辆越野车离开了竹林老宅。 朱媺娖虽然看过不少现代汽车的视频、影视剧,可坐却是头一回。 坐到车里面后,她这摸摸,那看看,一时间竟然仿佛从掌控大明帝国十数年的女帝变成了昔日的少女。 “速度好快啊。”看着窗外飞退的景色,朱媺娖不禁如此感叹。 郝光明笑道:“我现在才开的六七十码,等上了高速,我把速度提上去,那才叫快。” 等上了高速,朱媺娖果然体验了一把飞一样的感觉。也就是郝光明开的不是跑车,不然更加刺激。 相较于十几年前,如今大夏车辆科技感更足。像郝光明这辆越野车,可以在半自动驾驶与无人驾驶之间切换。 所以,郝光明上了高速,过了一会儿开车的瘾,便切换成无人驾驶。他则直接到后车厢,跟朱媺娖半躺在一起看电视剧了。 几日后,车子来到了云南边境。 因为朱媺娖还没有大夏国的身份证,两人便在车里歇了一夜。如今的车辆后车厢可以变换成床铺,睡着倒也不难受。 次日,郝光明联系了帮助朱媺娖越境的人,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和朱媺娖越过边境。 出了大夏,很多事都能用钱解决,事情更加好办。 于是,几日后郝光明、朱媺娖便乘坐飞机,从正规渠道进入了大夏。 在金钱开道的情况下,这一次朱媺娖获取境外身份的行动可以说无惊无险。 回到大夏后,郝光明再次动用他的人脉关系,加以金钱开道,让朱媺娖以赠送大夏国一套失传的宋代古籍为代价,帮助她从新加坡国籍转换成了大夏国籍。 就此,朱媺娖便拥有了大夏公民的合法身份··· 一个月后。 弦城,三环路边某栋拥有围墙、厂院的独立六层大楼。 大门外有一座醒目的石壁,壁上是一幅人物风景雕刻。若是有明史研究者在此处,一眼便能看出,上面雕刻的是明朝晚期的繁华市井画面。 画壁一侧的石柱上,则有一竖行醒目的漆金大字——大明风俗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早上八点多,大楼二层的办公区便相继来了好几十人。因为正式上班时间是九点,这时来的人或是打扫卫生、整理办公桌,或是彼此打招呼闲聊。 可以看得出,这些人之间并不熟悉,因为他们都是第一天上班。 张伟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他今年二十七岁,原本学的是计算机,却是个明使爱好者,或者说资深明粉。 大学毕业后,他原本在魔都工作,当个程序猿,拿着上万的薪水,过着996的打工人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看着头发一点点变少,人一点点变秃,他不仅身体没有变强,反而变虚弱了,年纪轻轻就有了胃病。 同时,在同行们激烈的内卷下,他看不到一点升职加薪的希望,便生出了提前回乡“养老”的打算。 只不过这些年他并没有积攒多少存款,所以还在犹豫中。 半个月前,他在网络上看到了这家“大明风俗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招聘启事。 发现这家新成立的公司是做大明风俗文化内容的,公司地址就在他家乡县城,工资虽然只有五千左右,却令他非常神往。 于是,他立即投递简历,参与了网络面试。 面试过关,被该公司录用后,他便跟现公司辞职,回到了家乡。 虽然已经是在外面工作了五年的社畜,可到这公司来上班的头一天,张伟仍旧颇为激动、紧张,仿佛大学毕业后刚上班的第一天样。 因为这是一份与他兴趣相关的工作。 跟几个同事一起打扫了下办公区,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工位,张伟就忍不住跟刚认识的几个同事打听起公司的消息来。 “王哥,您既然一直在老家工作,应该知道咱们公司老总的背景吧?” “公司新成立的,老总也不是咱们弦城的名人,我哪里清楚?看资料介绍里,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姓朱。” 这是另一个年轻女孩凑过来道:“今早我打听了,这整栋楼都是咱们老板的。所以,甭管老板什么背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不缺钱。 不然的话,就我们这公司,租一、两层楼就足够用了,何必买下整栋大楼?” “嘶~” 周围人获知这个消息后,都不禁吸了口凉气,随即都暗暗开心。 公司不缺钱,那福利待遇就不会差。而这公司的经营内容,本就注定了工作强度不会太大。可工资在小县城而言,绝对不低,甚至算高了。 能进入这样的公司,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没理由不开心。 随即,有个人低声道:“三十多岁的女老板就有这么大的财力?背景肯定不简单。依我看,不是哪个大富豪的千金,就是某个富豪的老婆。”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不禁微微点头,同时心里想:这样的老板,应该不会太强势吧?说不定还比较好糊弄。 那岂不是说,他们以后工作会更轻松。 怕是只怕这公司很快被败掉,开不长。 想到这里,志趣在此的张伟等人便微微有些忧虑。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进入办公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现代内容不会多,一两章应该就会转回大明这边的内容。另外本书确实就要大结局了,自然收尾后,会写一些番外填填坑。 (本章完) 正文 第885章 女帝任总经理,五年一晃而过 准确说,是为首的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只见这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颜值比绝大多数女明星都高出一截,唯有一些虚拟女明星可比。 年纪虽然不算大,却穿着一身得体的女式西装,头发则在脑后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如果说颜值只是让众人感到惊艳,那么这女子的气质、气场则是吸引众人目光的根本原因。 女子虽然神色淡然,甚至嘴角带着些许笑容,可当她目光扫过来时,竟然让所有人都产生了明显的压迫感。 张伟在魔物工作五年,虽然职位没多高,可见识却不高。可即便是在面对世界五百强公司老总以及市级高官时,他所感受到的压力也不如此时大。 ‘这女的什么人?好强大的气场,该不会···她就是公司的老总吧?’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心中都浮现类似的想法。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仿佛石化时,这女子微微一笑,仿佛春风化雪。 “认识一下,我就是大明风俗文化传播的总经理朱美楚。今日起,诸位就是我的员工了。希望大家能够一起努力,让公司尽快步入正轨,诸位也能够早日升职加薪。” 现代职场的竞争之激烈,不亚于大明朝堂。 当朱媺娖这番话讲完,立即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员工率先反应过来,用力鼓掌,大声表态道:“我们一定尽心竭力,早日将公司打造成大明风俗文化领域的知名品牌!” 其余人反应慢一点,赶紧跟着鼓掌、表态。 掌声落下,朱媺娖便道:“接下来,诸位先收拾下工位和办公区,九点后各部门经理、组长都到二号会议室开会。” 说完,朱媺娖就带着两个女秘书径直走向她的办公室。 进入在宽敞明亮、素雅中暗藏奢华的大办公室,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远处一栋栋的高楼,朱媺娖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现代生活吗? 真是一番别样的感觉呢。 随即,她便坐到了电脑前,一边翻看一些文件,一边跟两位秘书交流。 虽然朱媺娖以前没当过公司老总,甚至都没有在现代社会上过班。但为了这家公司,她已经准备了一月,期间学习了不少东西。 况且,她这个公司总经理也是老板,公司的具体管理、经营实际由下面的人负责。 所以,在她感觉上,管理这个公司,大体上跟她之前治理大明是差不多的。只是公司体量远不能和一个帝国相比,事情也少得多。 她管理起来,倒是并不觉得困难。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 公司各部门经理、各工作组组长准时出现在二号会议室。 会议开始后,朱媺娖道:“公司初建,还一桩业务都没有,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响公司知名度。 关于这件事,我想宣传部门最有发言权,向经理,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宣传部经理向问心早有准备,打开了他的工作平板,道:“公司要打响知名度,可以从一正一奇两个方面进行。 这一正嘛,自然指的是打广告,只要宣传费用足够,绝对可以利用广告将我们公司推送到用户群体的视野中。 一奇,则指的是想办法上网络搜索热点,要是能成功,公司一下子就能获得还两个关注,客户也会闻讯而来···” 有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帝国作为支持,朱媺娖丝毫不担心公司的发展。 所以,在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她的工作节奏看似快速、紧张,其实心里却轻松得很。 因为这公司就算毁了,也就损失几千万而已。不像她担任大明帝国皇帝,随便弄错一件事,可能就会让数十万上百万的百姓生活乃至生命安全受到影响。 那可真是兢兢业业,一点不敢懈怠。 这不,今日下班之后,朱媺娖乘坐全自动驾驶的汽车回到竹林老宅这边,吃过晚饭,她便跟郝光明一起和朱媺姕视频,了解大明那边的情况来。 “郑森今日发来电报,说使团已经抵达欧洲了。 西欧强国与我大明几乎都不友善,只不过摄于我大明军威,以及给使团保驾护航的两支舰队实力,不敢攻打,可慢待我大明使团,乃至拒绝访问却是敢的。 为了避免开了个坏头,郑森决定先访问葡萄牙。葡萄牙虽然在海外屡次与我大明为敌,但国力较弱,又与我国贸易勾连较深,应该不会拒绝我大明使团的访问。” 视频另一边,朱媺姕神色略有点疲惫,但精神并不差。言语之间,先将郑森所带领的使团在西洋的情况说了。 朱媺娖听了,问:“关于西洋诸国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朱媺姕略一思考后,道:“虽然几个西洋殖民强国在海外与我大明都有所冲突,甚至发生了战争,但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甚至可以说矛盾更大。 如今我大明既然要开拓非洲,乃至插手欧洲之事,不妨拉拢一些国家。 我看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如今英国、荷兰在非洲不断侵占昔日葡萄牙的殖民地。 便想着,我大明不如在非洲与葡萄牙结盟,一起对付英国、荷兰。带将这两国的势力赶出了非洲,葡萄牙想与我大明争夺非洲,也难为了。 另外,我们还可以通过军火等重要商品的贸易,以及间谍活动,撬动欧洲诸国的关系,使他们彼此更加敌对,乃至发生战争。 如此,我大明才能更好的从中渔利,乃至布局欧洲···” 一番交流,朱媺娖只觉得朱媺姕不愧是她的妹妹,也不愧有后世的知识和见闻,想法着实不俗。 于是乎,她对大明这边的事便放心很多。 随后,朱媺娖又问了一些大明帝国内部的事,这才让朱媺姕将朱和塵、郝禧瑛都叫过来,她跟郝光明一起,和一双儿女说了会儿话···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五年。 竹林老宅。 朱媺娖帮儿子郝和善背上了小书包——郝和善已经六岁了,今天是他去上小学的第一天。 在大夏这边,时间已经来到了公元2043年,科技一直在进步,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发达的程度。线上教学,乃至人工智能教学,都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但大夏国教育研究人员认为,在现实中与同龄人相处是孩童正常成长中一个必须的阶段。 所以,孩子们仍旧像几十年前那样,到幼儿园、学校里去学习知识。 给郝和善背好了书包,朱媺娖就牵着他的小手出门,到围楼车库中登上一辆看着挺普通的轿车。 车内,郝光明已经坐在上面等着了——虽然车子不用他驾驶,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在“开车”前检查一遍车子内外,排除某些安全隐患。 (本章完) 正文 第886章 将晋太上皇,圣旨震天下! 将郝和善送去学校后,郝光明便和朱媺娖回到了竹林老宅。 “公司那边我已经交代过老周了,不过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帮我去看看。”朱媺娖站在更衣镜前换着衣服,跟郝光明如此说道。 “嗯,知道。”郝光明点头。 事实上,他认为即便朱媺娖离开个一年半载,公司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一则,经过五年时间的发展,大明风俗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已经成了古文化领域的著名公司。只要人们谈论或需要了解明朝文化、风俗,就会想到大明公司。 同时,公司内各部门也都发展得十分成熟,并不需要朱媺娖这个老板一直盯着。 二则,公司的诸多事务,都可以通过网络传输到竹林老宅这边的朱媺娖电脑上。所以,朱媺娖即便去了大明那边,也可以通过朱媺姕、郝光明之间的视频联系,处理公司事务。 其实她这个公司老总如今并没有多少事务需要处理——即便有些事需要公司领导到场,老周等三个她亲手提拔的副总经理也可以替代。 所以,朱媺娖只是顺嘴嘱咐一句罢了。 换上一身大明女皇的便装后,朱媺娖便联系朱媺姕,让她过来。 随后两个人一起来到大明这边的紫禁城谨身殿。 郝禧瑛、朱和塵已经在等着了。 “母皇!” 两人规规矩矩地向朱媺娖行了个揖礼。 五年过去,两人已经十四岁了,都成了少年人。 或许是因为过去五年朱媺娖在这边的时间太少,与两个孩子的实际接触不多,此时两人虽然很高兴,但言行、神色都比较克制,略显拘谨。 朱媺娖怀着些许愧疚,走过去将一儿一女都搂进怀里。 这一动作,立即让三人间的淡淡疏离感消失。 待朱媺娖放开两人后,郝禧瑛就用水灵的大眼睛望过来,问:“母皇这次过来会待很长一段时间吗?” 朱媺娖笑着点头,“没错。” 朱和塵则犹豫了下,抬头道:“母皇,我能缓几年再继位吗?我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当大明皇帝的准备。” 原来,这次朱媺娖之所以过来待较长一段时间,便是为了将皇位传给朱和塵。 原本朱媺娖是想等到朱和塵成年,也即是十八岁,再将皇位传给他的。若等不到十八岁,十六岁也行。 但经过这几年的考虑,朱媺娖、郝光明、朱媺姕三人都觉得,应该给朱和塵一个实习期,让朱和塵提前适应大明皇帝的身份。 这样一来,即便朱和塵在继位的头几年有什么不懂的,或是被大臣忽悠了,又或是犯了什么错,朱媺娖三人也可以指正,又或是补救。 此外,在朱和塵继位后的头几年,朱媺娖、朱媺姕二人不定期的在大明这边露面一下,便会让天下人摸不准她们到底还在不在大明。 事实上,朱媺娖丧失穿越能力的事,到现在为止,大明这边都只有朱媺姕一人知道。 至多是皇宫中的一些近侍,以及几位肱骨之臣,对此事有所猜测而已。 不论这些人心中怎么想的,都无一人敢问。因为他们都知道此事干系极大,一不小心,就可能引来杀身灭族之祸。 所以,让朱和塵继位,朱媺娖做太上皇。即便将来朱媺娖、朱媺姕都没办法再来到大明这边了,也可以保证大明这边的有心人十年之内都不敢乱猜。 这并不是说,大明帝国的稳定就建立在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的“神通”上。 以如今大明帝国的体制以及各种机构、法律、条规的作用,只要朱和塵别各种作死,各种乱搞,大明帝国至少可以稳定、强盛一百年! 朱媺娖提前传位,纯粹是为了稳一手,防一手,为大明帝国的未来加一道保险。 因此,听了朱和塵的话,朱媺娖道:“傻儿子,皇位是要坐上去,才知道你的准备是否充足,又缺少了什么。 你若只是在底下准备,便是准备个七十年,也未必能准备充足。” 听到朱媺娖提到“七十年”这个数字,郝禧瑛不仅掩嘴一笑,朱和塵则俊脸微囧。 他们可都听父亲讲过另一个世界,英国七十年之太子的典故。所以朱和塵知道,朱媺娖是在点醒他,太子当不上皇帝,就永远是太子,准备再久也没啥用。 朱媺娖又道:“伱提前继位,若是发现什么难以选择、不好处理的事,我们还可以帮你。若是真等到我和你姑姑将要离开,你再继位,出了问题,谁能帮你?” 朱媺姕也在旁笑着道:“和塵,当一国之君的感觉爽着呢,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了。那皇位尽管坐上去,坐个一年半载,也就适应了。” 郝光明虽然和这边通着视频,可见朱媺娖、朱媺姕都劝过了,他便没再劝,而是笑着道:“和塵,我和你弟弟可都等着看你的登基大典呢。” 听此,朱和塵终于改变了心态,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父亲、母皇放心,我会做好这个皇帝,让大明继续强盛辉煌的!” “好孩子!” ··· 之后几日,朱媺娖先是出现在朝堂上,会见军务院、内阁大臣,之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会见了一些边疆重臣,如几位总督、提督,以及几个重要身份的巡抚,等等。 虽然这些人之前在大明的天南地北,乃至海外。但如今大明已经建成了好几十条重要铁路,几乎贯通大明帝国的东南西北,只有乌斯藏、安西等少数地方,因为技术原因,铁路暂时还没修过去。 所以,会见这些重臣,前前后后只花费了朱媺娖两三个月的时间。 昭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九,朱媺娖才明发圣旨,昭告天下,将在次年正月传位于皇太子朱和塵,她自晋升为大明第二位太上皇。 为什么说第二位呢? 因为她之前还有个堡宗也是当过太上皇的。 当然,堡宗那个太上皇是被迫的,且对大明做的全都是负面之事,可以说是大明的大罪人。 她朱媺娖则截然相反,是功绩盖过成祖,甚至超越太祖的千古一帝! ··· 就大明内部而言,已太平安稳了二十年。 所以,当朱媺娖这道圣旨出来,传达到各地后,大明帝国三十三省、海外六大都司,三大都督府皆大为震动。 (本章完) 正文 第887章 天下议论,女帝教子 即便算上明年,朱媺娖也才登基二十三载。 历数大明诸帝在位时间,最长的无疑是万历,在位四十八载。其次嘉靖,在位四十五载。之后是太祖洪武大帝,在位三十载。 再之后,便是宪宗皇帝朱见深了,在位二十三载。 朱媺娖若是明年退位,便与宪宗差不多,在位时间于大明此前诸帝中可排第五。 这个时间绝对说不上短,可大明朝野得到这个消息时,却都蒙了。然后便觉得,昭武女帝若真的退位,那在位时间也太短了。 因为算算年龄,昭武女帝十六岁于南京登基,如今也才三十八岁而已。 天下皆知,昭武女帝乃是拥有“大神通”的天仙下凡。如此,昭武女帝即便不长命百岁,至少也该活个六七十岁吧? 若能活到七十岁以上,在位时间兴许能超过一甲子呢。 所以,这大明帝国中,除了少数因某些事厌恨女帝的,大多数人都想着女帝能罩着大明一甲子。 如今骤然得知女帝将要退位的消息,许多人都感到难以接受。 “圣天子为何要传位给太子?我没记错的话,太子今年才14岁吧?” “我又何尝不意外?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是天子出了什么事呢。后来看到告示上说,圣天子将晋位为太上皇,就更不理解了。” “莫非圣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人说着,声音不自觉地压得很低,“该不会是仙界觉得圣天子已功德圆满,要召她回仙界吧?” “嘘,小心被有心人听到。”听的人也让这话弄得紧张起来。 须知,如今大明昭武皇帝的耳朵可不止是锦衣卫,还有这天下间爱戴她、视她为在世神圣、救命恩人的亿万百姓。 曾有个人因为朝廷一项政策损失了利益,在报摊前诽谤女帝。结果没等官府的人找来,周围百姓就先将其狠狠揍了一顿,幸亏巡警及时赶来,不然这个人可能都要被百姓气愤之下围殴至死。 这件事通过报纸传开,大明帝国便再没谁敢当众非议女帝了··· 朝野间除了议论,还有不少人对此事感到忧虑。 “我大明在圣天子的治理下,强盛二十余载,吏治清明,军威震慑四海蛮夷。真担心圣天子一去,大明便没了这般好的景象啊。” “可不是嘛——太子才十四五岁,如何压得住满朝文武?” “便是继续让坤庆公主监国,也比让太子早早继位强啊,真不知圣天子如何想的。” “或许圣天子自有打算吧。” “···” 过了一日,已改成三日一期的《大明报》发布,在头版以官方身份讲述了昭武女帝提前传位于太子的“原因”。 其一,大明帝国上下都稳定得很,无需昭武女帝亲自盯着。 其二,昭武女帝需在“仙界”帮帝君做事,难以时时兼顾大明这边,所以干脆提前传位于太子。若太子继位后,在处理国事上有什么漏误,昭武女帝也可以补救。 对于有识之士,这种解释其实有些勉强。但占大明帝国百姓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却是信了这话,心也都放了下来。 ··· 南京,紫禁城。 武英殿。 朱媺娖坐在御案之后,朱媺姕、朱和塵则坐于一旁的桌案后。 朱媺姕在此,是因为朱媺娖需要借用她的黑光环,保持与竹林老宅那边的网络通讯,同时也可让郝光明看到这边的情况。 至于朱和塵,却是在此学习处理国事的。 朱和塵今年原本在大明皇家学校上高一,如今却是直接休学了。每日不是跟着朱媺娖,便是跟着朱媺姕,学习处理大明帝国的各种军政事务。 朱媺娖放下御笔,将一份奏章放到御案边,示意刘珠递给朱和塵。 “看看这份奏章,说说你的看法,以及该如何处理。” 朱和塵打开奏章,仔细看了。 却见是一份由黑龙江巡抚衙门发过来的电奏。 上面说,有民间探险者团队从黑龙江以北归来,献上舆图一份,言探查到极北之大洋,既北冰洋。按理讲,民间贡献有用之舆图者,朝廷当论功奖赏。 黑龙江巡抚之所以电奏此事,一是因为此事合该朝廷处理,二是因为黑龙江巡抚无法判定这些人是否有功。 朱和塵沉吟了会儿,道:“母皇,儿臣以为此事关键在与判断舆图于我大明是否有用。” “那你觉得从黑龙江到北冰洋的舆图是否有用呢?”朱媺娖问。 朱和塵道:“首先,这图必须是真实的,而非那些人胡乱编造的。要确定舆图真伪,需派人去证实。 另外,儿臣知道,皇宫舆图秘库中藏有详细的各种地图,其中便有西伯利亚地图。但此事民间并不知晓,朝中多数人也不知晓。 且极北之地表面荒芜,目前似乎对我大明帝国无所用。但朝廷一向鼓励民间探索世界,以之培养我神州百姓探索精神。 故儿臣以为,若这个民间探险者团队真的曾抵达北冰洋,当论功行赏,并让报刊发文表彰其事迹。” 说完,朱和塵期待而又略微忐忑地看向朱媺娖,显然是希望他的回答可以让朱媺娖满意。 朱媺娖一笑道:“此事你的看法和处理都不错,思虑也颇为周全,看来确实是用心了。” 听到朱媺娖夸奖,朱和塵露出开心的笑容。 随即便听朱媺娖话语一转,道:“不过,我还想补充一点。那便是让史官记录此事,让此辈能够名留史册。 有如此荣耀,必能激励更多有志之士前赴后继地去探索世界各类极地。” 朱和塵一听,立即想起在父亲的世界,如这类“国家首个到达某地,或全世界首个到达某地”之事,确实是被铭记于史册的,不由心悦诚服,道:“还是母皇考虑的更周全、深远。” 朱媺娖却是起身,走到一旁的大明帝国全国舆图前,看向了东北角。 “如今黑龙江的省境太大了,早在当初该省设立时,朕便想过在其北方设立一省名为‘黑山’。 不过,即便此时设立黑山省,那边也没什么百姓。其资源虽然不少,可以如今的手段,要开发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和塵,或许你在位几十年后,可以考虑设立黑山省,流放犯人慢慢充实其人口。唯有如此,才能令我大明帝国真正掌控北方的这一大片土地。” 朱和塵听了认真点头,道:“儿臣谨记。”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888章 太子理国事,帝国驭凶兽 “再看看这份奏章。” 朱媺娖又亲自拿了份奏章放到书案上。 朱和塵一看,却是一封都察院转呈浙江金华府政监御使陈廷敬的奏章。 说的金华府武义县罗氏纺纱厂工人暴乱之事,陈廷敬认为武义县以及金华两级府衙、法院处理皆有失偏颇,有包庇不良商人压榨工人之嫌疑,故奏请都察院特查此事。 奏章中附带有都察院对此事的处理方案。 都察院政监司认为此事虽然涉及了数百纺纱工人,但整件事中并无人死亡,亦无人重伤,只是纺纱厂损失了不少财产,并非重大事故,故交由当地有司处理即可,不必成立特事组查之。 但都察院左佥都御使于成龙认为,此事虽不大,却反应了金华府可能出现官商勾结之事,当成立特事组严查。 看完,朱和塵一双剑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看着确实不大,可其中涉及的问题却不少,处理起来要比黑龙江巡抚的电奏难多了。 他抬头看,只见母皇已经坐下批阅奏章,一副要耐心等他的样子。姑姑朱媺姕则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神色耐人寻味。 朱和塵起身,来到殿内一侧,诸多竖立的钢制柜子前,找到其中一个锦衣卫南镇抚司浙江分柜。 拿了钥匙将其打开,从里面找出了武义县乃至整个金华府近期的密奏。查看条陈,里面果然有几份涉及到了罗氏纺纱厂工人暴乱之事。 他先看了武义县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密奏。 上面说,暴民刘某因与罗氏纺纱厂老板罗炜侄儿有仇怨,虽在厂内工人中颇有威望,却没能得到老板罗炜提拔,故生怨怼。 再加上罗氏纺纱厂新立,工钱较金华府其他纺纱厂略低,又因资金周转不开,拖欠了一月工钱。 于是,刘某趁机鼓动工人聚众逼迫罗氏,双方冲突,最终失控,致使双方数十人受伤,罗氏纺纱厂多部机器等设施被砸,损失财产数万元。 朱和塵虽然年纪不大,可见识却不少。 他以前平日里不仅经常看一些朝廷的奏章副本、各类报纸,还会看一些朱媺姕从另一边带来的古老新闻报道。 武义县锦衣卫的这封密奏给他的感觉怪怪的,看似在陈述罗氏纺纱厂工人暴乱之事,可言语总有些偏向厂家罗氏的感觉。 想了想,他又将另外几份相关锦衣卫密奏看了。 如今,大明在各县的南镇抚司锦衣卫至少有两个,且都不知道彼此身份,这样一来,就能有效避免某地锦衣卫集体被腐蚀的情况。 当然,只是有效避免,无法杜绝。 所以锦衣卫南镇抚司还有专门巡视各地的人。比如金华府,便有几位锦衣卫不定期巡查各县,乃至闻风秘查谋事。 罗氏纺纱厂之事,便有位金华府巡视锦衣卫去秘查过,并上了密奏。 言罗氏纺纱厂内工作环境及工人生活环境、安全措施皆未达到朝廷规定标准。 另外,工人薪酬虽然压着朝廷规定的纺纱工人最低工资标准线,但在招工时却收了一笔不小的费用,同时于厂内巧立名目,截扣工人工资。 工人刘某颇具威望,曾代表工人于罗氏数次商谈,要求罗氏改正,无果。 后罗氏借口需周转资金,拖欠工薪,刘某便聚众向罗氏讨要工薪,遂与罗氏发生冲突,最终导致9名工人重伤,3名罗氏护院重伤,另有78人轻伤。 武义县巡警赶来后,缉捕参与冲突所有人员。后武义县司法机构以寻衅滋事、毁坏他人财物为由,对参与冲突工人处以拘留、罚款,并要求刘某等人赔偿罗氏纺纱厂五成损失。 刘某等人不服,上告金华府法院,经审理后,仍判刘某等人寻衅滋事、毁坏他人财务,改判赔偿厂家三成损失。 看完巡查锦衣卫的密奏,朱和塵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位巡查锦衣卫密奏明显是偏向工人一方的,似乎也有问题。因为按照锦衣卫要求,密奏须得公正无私,陈述事实即可,不得偏袒任何一方。 不过,即便只是陈述某件事,也可以通过改变角度、说辞,形成偏向某一方的观感。 朱和塵想一想,却觉得一群工人不可能收买巡查锦衣卫,甚至都未必认识。那么巡查锦衣卫偏向工人,便大概是出于个人原因了。 结合这些情报,一番衡量之后,朱和塵回到书案前,道:“母皇,儿臣觉得金华府政、法乃至巡警衙门可能都有问题,故罗氏纺纱厂之事虽不大,但却该成立特事组调查,其最好是由都察院从别省调遣御使过去。” 大明帝国目前的特事组可以由省督察厅组建,也可由都察院,也即是朝廷中枢组建。 一般而言,这种县里的“小事”,都是由省督察厅从别府调遣御使特查。 但朱和塵担心浙地官场出问题的不止金华府,便建议由都察院从别省调人。 朱媺娖道:“你的想法大抵没错,但并未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去看待、处理此事。” “儿臣不解,还请母皇赐教。”朱和塵真不知朱媺娖为什么这么说。 朱媺娖再次走到那副大明帝国疆域图前,背对着众人,悠悠道:“作为一个皇帝,你既然觉得武义、金华的政、法、巡警机构都可能出现问题,甚至浙江其他府也可能出问题,那么你想的便不该仅仅是查清楚罗氏纺纱厂一事。 伱应该想的事如何藉由此事,查看下整个浙地官场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你父亲曾说过,这官场就好比那地面,时间稍久,便会蒙尘乃至脏污,所以隔一段时间,便要清扫一下,唯有如此才能尽量维持其洁净。 所以,你大可以先让浙省督察厅派御使去查,看看那些贪官、奸商的能量是否触及省衙。 若未触及自然好,可要是触及了,你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清扫整个浙地官场。” 听了这番话,朱和塵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道:“儿臣明白了,为帝者,心思不该局限于某一件事上,而是需要时时顾及整个国家。” “便是如此。”朱媺娖稍微露出些赞许之色,随即又道:“这工人与商人,或者说工人阶层与资本者的问题,将会是你登基后所面临的大明帝国主要社会问题。 所以,此事你亲自盯着,用心了解其中每一环、每一个细节,看看最后是否有所得。” “是。” 朱和塵知道,大明帝国如今各地工厂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 虽然母皇以后世之事为鉴,用后世的经验,提前构建了诸多相关条制,对资本加以约束,而大明皇家又是帝国最大的资本方,足以影响帝国方方面面。 可是,资本这头饕餮般的“凶兽”,仍需朝廷紧紧掌控,才能驾驭住它,不让它对帝国造成太多负面影响。 念及此处,再看母皇没有拿别的奏章过来,朱和塵索性在母皇批阅过的其他奏章寻找工商相关的奏章来看。 见此,朱媺娖和朱媺姕对视了眼,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本章完) 正文 第889章 新君第一剑,先斩浙官场! 昭武二十三年,正月十七。 大明昭武皇帝正式退位,传位于太子朱和塵。 经礼部参议,朱和塵最终选择“乾元”二字作为年号。 “乾元”二字在历史上,曾被唐肃宗作为年号,仅用三年。原本,改年号并非礼部所议年号首选,但奈何朱和塵钟爱《易经》中“大哉乾元”四字,便选定了这一年号。 念及昭武皇帝于大明之恩德、功绩,新君与众臣计议,以明年为大明乾元元年,今年仍为昭武二十三年。 昭武二十三年,正月二十日。 大明乾元皇帝朱和塵召阁臣于武英殿,进行他登基后的第一场内阁会议。 朱媺娖有些担心儿子第一次“上朝”的表现,甚至怕他镇不住场子,原本是想“垂帘听政”一段时间的。但在郝光明的劝说下,朱媺娖最终改变了主意。 郝光明认为,如果朱媺娖在,会给朱和塵更大的压力,也会让群臣有所忌惮,都束手束脚的,便难以见到新君与众臣相处的真实情况。 因此,郝光明建议朱媺娖弄两台摄像机在武英殿把朱和塵“上朝”时的景象录下来就行了,没必要亲自过去看着。 这样,新君及众臣不会束手束脚,朱媺娖也可以通过录下来的视频,看出一些朱和塵与群臣的问题。 为了更好达到这一目的,在武英殿设立的两个摄像机都是较为隐蔽的,并不让众臣知晓。 朱和塵自然是知道摄像机存在的,但只要不是朱媺娖在殿内,他便不会有压力。 当然,初次以大明皇帝的身份坐在龙椅上,与阁臣们议事,紧张、激动、兴奋等情绪他还是有的,不过都勉强被他掩盖在青涩却平静的面容下。 “参见陛下!” “平身。” 礼毕,众阁臣便在殿内入座。 相较于五六年前,如今阁臣已有较大的变动。 五年前,首辅马士英因亲族不法,遭到御使弹劾,辞去首辅之位归乡,不久病逝。 吕大器虽然如愿坐到首辅之位,却也在两年前因病请辞。 之后堵胤锡继任首辅,兼为吏部尚书;朱之瑜任次辅,兼任礼部尚书,至今未变。 此外,阁臣增加到了九位,剩余七位分别是户部尚书陈子龙、工部尚书陈于阶、财务部尚书苏观生、巡警部尚书祁彪佳、交通部尚书万元吉、商务部尚书钱肃乐、宣传部侍郎黄淳耀。 可以说,都是在过去二十几年间,从中低层升上来的昭武名臣。 每个阁臣的履历,都可以书写出一部传奇。 由此可知,朝野担心新帝太年轻,压不住这些阁臣以及那些功勋累累的军务大臣,是有缘由的。 会议开始后,朱和塵学着朱媺娖的作风,先让女史给众阁臣分发了两份文件。 在众阁臣翻看文件内容时,朱和塵中气颇足地道:“诸位阁臣所看到的,一份是去年浙省督察厅组建特事组调查金华府武义县罗氏纺纱厂工人暴乱一事的奏报;另一份则是过年期间,由都察院秘密组建特事组重新调查此事后上传的奏报。 同一件事,浙省督察厅特事组奏报却与都察院特事组奏报差异如此之大,不知诸卿看了有何感想?” 九位阁臣很快阅览了实际内容并不多的奏报复件,或是紧皱眉头,或是露出冷色,或是怒而不发,又或是面容平静,不可揣测。 很快,首辅堵胤锡起身拱手,面沉如水地道:“陛下,若都察院特事组所奏无误,则说明浙地官场官商勾结多半已蔚然成风,涉及省衙。 官商勾结向来是吏治腐败一大诱因,恐怕浙地吏治已一片浑浊。臣添任吏部尚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甘愿认罚。 此外,臣奏请督察院对浙地展开大规模吏治清查工作,彻查所有贪腐之事!” 听此,其他阁臣都微微露出异色。 近些年来,朝廷一直将各省经济建设当做重点来抓,浙省可在南北直隶之外排入前三,可以说在大明三十多个省份中大出风头多年。 另一方面,堵胤锡自从地方督抚进入中枢为阁臣,再为次辅、首辅,可以说在昭武朝为重臣、宠臣二十余年,威望重极朝野,曾在其手下任事的故旧官吏遍及天下。 可新君继位后的第一剑,便先斩在浙省吏治问题上,也是斩在兼任礼部尚书的首辅堵胤锡身上。 天下人若知道此事,恐怕会震惊异常,也会为新君胆量、气魄所动容。 不过,他们作为阁臣,堵胤锡如此坦坦荡荡地认责认罚,却是想到,堵胤锡这是要用自己二十余年来积累的威望、名声,为新君亲政敲山震虎、扫除障碍。 对此,他们只能想到一个字,那就是“绝”! 堵胤锡如此识趣,新帝肯定不会重罚,甚至以后会更为信重他。 果然,朱和塵出声道:“元辅为阁臣之首,日理万机,而浙省不过我大明三十多个省份之一,怎能将其吏治败坏都怪在元辅身上呢?” 堵胤锡则坚持道:“臣即为吏部尚书,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陛下责罚。” 朱和塵一叹道:“此事不急,待都察院清查浙地官场,弄清楚情况后再议吧。” 堵胤锡不再坚持,一拱手坐了下来。 朱和塵又示意女史将另一份文件分发给阁臣们。 “第二个议题是关于国内‘奴仆’群体一事,我大明虽然自开国便废奴,但底下却一直都以其他名目遮掩。 至昭武朝,朝廷严厉禁绝国人为奴婢之事,方止此风。但随后,却有商人以低价聘用外国人入我大明务工为名,行奴隶买卖之实。 一二十年间,此外奴群体在我大明已不下百万。此事若是朝廷不管,恐怕再过几十年,此外奴群体将至千万之数,届时必将弊端丛生,乃至酿成祸患。 为国谋者,当虑长远,故此事还是提早处治为好。对此,诸卿有何看法?” 对于此事,众阁臣却是早有了解,也都思考过。此事听朱和塵问起,便相继起身发言。 就这样,大明乾元皇帝正式开始慢慢接掌偌大的帝国··· 天下人原本对昭武皇帝退位感到忧心,可见新君继位后,天下仍旧一片太平安乐,甚至重拳出击,整顿浙省等地的吏治,是大明官场风气再次为之一清,便大都安心下来。 (本章完) 正文 第890章 大结局(一) 昭武二十三年至乾元三年,少年朱和塵初登大明皇帝宝座,即便有太上皇朱媺娖与监国公主朱媺姕看顾,他依旧谨慎稳重。 三四年间,他以调和大明帝国三十三省内政为主,使得大明官场、社会风气大为改善,直追昭武女帝执政的顶峰时期。 乾元三年,二月初二。 十八岁的朱和塵在选秀之后,迎娶皇后周岚英,另配二妃三嫔。 太上皇朱媺娖及坤庆大长公主朱媺姕皆现身,为乾元皇帝主持大婚。 皇后周岚英乃武将遗孤,其父原为边防军千总,在大明收复交趾之战中不幸牺牲。 后周岚英先就读于南京边防军英烈小学,后以优秀成绩被选拔入大明皇家学校读初中,为乾元皇帝朱和塵同学。 另二妃三嫔中亦有两人出自将士遗孤,又有三人为低级官吏之女。 且二妃三嫔文凭最低也是高中毕业,所有秀女文凭皆是初中毕业或高中毕业。 经过此次选秀之事,大明帝国朝野对女子的教育重视程度再次提升。只要家中有能力的,女儿又确实是学习的料,基本都会尽力供其读书。 因为许多百姓都发现,不仅是皇帝选秀对秀女有文凭上的要求,权贵官绅、豪富大族娶妻也多喜欢娶文凭较高的女子。 以前娶妻,看的是德行容貌女工,如今却是看的德行容貌文凭,有时还会外加上工作。 若女子有一份好工作,家中同样会被媒婆踏破门槛。 对女子的教育重视度提升了,对男子的教育重视度自然更高··· 一晃眼,时间来到乾元四年五月,皇后周岚英为乾元皇帝诞下嫡长子,取名朱怡钦。 朱怡钦满月,普天同庆,太上皇朱媺娖与大长公主朱媺姕再次现身,又有太上帝君视频与会,祖孙三代与群臣同乐。 乾元四年,五月二十日。 乾元皇帝召长公主郝禧瑛至紫禁城谨身殿,随即便让殿内御林军、女史等都退了出来。 殿中只剩下四人。 如今在群臣面前大多数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乾元皇帝,此时眼眶微红。向来以潇洒、豪气著称的长公主郝禧瑛,更是双眸孕满了泪水。 “娘、小姨,你们这次离开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郝禧瑛泪眼婆娑,一只手拉着朱媺娖,一只手拉着朱媺姕,满脸不舍。 朱媺娖一丝双眼发红,蕴着泪水。 她道:“傻孩子,人和人总有永远分别的一天。即便我和你小姨留在大明,也终有死去的一日,那时阴阳两隔,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我们这一走,不过是早些和你们分别罢了。何况伱们也都长大了,需要离开长辈的庇护,自己去闯荡人生。” 现在就分隔两个世界,与几十年后母子阴阳相隔当然是有区别的。朱媺娖这么说,只是为了劝慰一双儿女,稍稍弥补心中愧疚而已。 听了朱媺娖这话,郝禧瑛知道真的无法挽留,只能紧紧抓住两人的手。 朱和塵虽然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可眼神中同样带着浓浓的不舍。 一旁的大屏幕中,通过视频通话看着这边的郝光明也不禁叹息一声。 这叹息反倒让朱媺娖从离情别绪中脱离出来。 她拿出一个两个金属密码箱,分别递给朱和塵、郝禧瑛,道:“这箱中是你父亲在那边为你们定制的五支药剂。 其中三支,你们后面每年注射一支,大约可以帮你们延长自然寿命五到十年。 第四支是提高免疫力的药剂,可以为你们提高身体免疫力,让你们对绝大多数疾病的抵抗力都显著增强。 这支药剂,你们要等到第三支延寿药剂注射完后的一年后再使用。 第五支则是延缓衰老的药剂,你们要在第五年,也即是第四支药剂用过的一年后使用。 记住,这五支药剂都是为你们量身定制的,别人服用不仅没有效果,甚至可能‘中毒’而死。 不过不论是哪种药剂,终究是让此世人都希求的东西,所以你们万万不要告诉他人,即便是枕边人、子女也不要告诉。都记住了吗?” 朱和塵、郝禧瑛是知道父亲在另一边入股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并且该公司在大夏国的支持下,在研发延寿、提高免疫力、延缓衰老等人类希求的药物。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研究成功了,并且父亲还为他们定制了这五支药剂。 激动之余,两人接过各自的金属密码箱,都不禁对着大屏幕中的郝光明鞠了一躬,道:“儿子(女儿)谢谢父亲!” 郝光明又一叹,“说什么谢——这些不过是我这当父亲的对你们的一点补偿而已,只希望离开了父母,你们都能在大明健康长寿、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郝光明对两人的要求一向简单,小时候对两人也很宠溺。 此情此景,便让郝禧瑛、朱和塵回忆起小时候许多次视频的场景,都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朱媺娖看不得这场景,便给两人擦了擦眼泪,道:“其他该交代的、该准备的,我们也早就做完了,就不再和你们啰嗦了。” 过去的这么多年,朱媺娖、朱媺姕、郝光明却是为一双儿女以及大明帝国的未来做了许多准备。 首要的一点便是,将大夏这边他们能获得的科学技术资料,都拷贝了一份,传到大明这边,给朱和塵放到龙字秘库珍藏。 再次,一些大明几十年内都无法生产的关键、重要小零件,朱媺姕也带了一些过来,留给大明备用。 最后便是其他方面的各种资料了,都是电子文字、视频、音频的拷贝,而非纸质书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朱媺姕携带物品越重,黑光环消耗得就越快,只能都做成电子内容传输过来。 有了这些资料,可以说,大明未来四百年的发展都不用愁了。 想到为大明储备的这些资料,将要离开的朱媺娖还是忍不住第N次叮嘱,“和塵,千万谨记,从大夏得来的这些科学技术资料等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不论是你,还是后继大明皇帝,都需要看情况一点点的释放这些资料,不要超出时代整体水平太多。 科学技术的发展与提升,还是尽量以都忙科学家、工匠的自主研发为主。 否则的话,情况一旦失控,只会让大明犹如一辆超速行驶的汽车,即便科学技术水平远超世界他国,也会在不久后因失控而车毁人亡!” 朱和塵接触过另一个实际的许多思想,知道远超时代的科学技术确实需要谨慎掌控,于是没有一丝不耐地郑重点头,“儿子谨记!” “那我和你们小姨这就走了。” 朱媺娖说着,便拉住朱媺姕的手准备离开。 “娘,小姨,让我再抱抱你们好吗?”郝禧瑛不舍地道。 朱媺娖主动上前,抱住了女儿,随后又将儿子也拉到了身边。 稍倾,朱媺娖放开一双儿女,郝禧瑛又和朱媺姕拥抱了下。 随后朱媺娖、朱媺姕便牵着手,消失在谨身殿中。 朱和塵、郝禧瑛却并未离开,而是都看着殿内空气发呆··· 结局交代清楚后续应该需要好几章吧。 (本章完) 正文 第891章 大结局(二) 呼~ 牵着姐姐的手来到竹林老宅这边,朱媺姕只觉得仿佛有一阵风吹过,又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消散掉。 她抬起手掌一看,果然发现掌心的黑光环消失不见了。 再看旁边郝光明正拥着朱媺娖,两人神色并不怎么好看,朱媺姕便没去打搅。 她知道,此番姐姐、姐夫与侄子、侄女虽非生死之别,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隔。这刚分别时心里肯定是有些难受的,需要时间去抚平。 不过对她来说,此番却是意味着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行走了。 大概吧? 怀着一丝忐忑,朱媺姕走出了主屋,到了院子中,一步跨出那五丈之距的限制。 她的脚踏踏实实地落了地,人依旧在院子中。 ‘太好了!’ 朱媺姕心中欢呼,忍不住高兴的跳起来。 ‘过段时间,等办了身份证,就能跟那几个游戏里的老队友在线下见面了呢!’ 朱媺姕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 不过她心态一直很年轻,再加上已经使用了三支定制的延寿药剂,使得她的身体状态和大明那边二十三四岁的未婚女子差不多。 延寿药剂在大夏这边已经面世十年,如今权贵富豪阶层基本都已经使用了延寿药剂,部分中产阶层也开始使用。 以大夏国为例,人们的平均寿命在十年内,从原来的90岁左右,增加到了100岁! 按照这个平均寿命来算,她在大夏这边还算是年轻人。 “叮咚~欢迎郝和善小主人回家!” 门铃声响起,智能大门打开,一个九岁左右、长相很是俊美可爱的男童走了进来,正是郝光明、朱媺娖第三个孩子,郝和善。 瞧见朱媺姕站在院子里,郝和善眼睛一亮,问:“小姨,你不受五丈之距的限制了?” 因为担心郝和善年纪小在外面说漏嘴,所以穿越以及黑光环的事,郝光明、朱媺娖并没有跟郝和善多说,到此前为止,郝和善也只是知道他有个小姨,不能走出主屋五丈,并且需要为此事保密,仅此而已。 所以,这时见朱媺姕在五丈之距的限制外,郝和善只觉得颇为惊喜。 “是呀,小和尚。” 朱媺姕瞧见粉雕玉琢的郝和善,心情更好,忍不住过来捏了捏郝和善的小脸。 “小姨,我不是小和尚,不要捏我的脸呀。” 郝和善挣扎着想要避开,奈何朱媺姕在大明那边学了一身武功,郝和善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真解压呀。” 捏过了郝和善的小脸,朱媺姕只觉得心里更轻松,随即便返回主屋,问:“姐夫,什么时候带我去办身份证呀?” 郝光明知道朱媺娖心情不好,本想说过段时间。 朱媺娖却好像知道他心思似的,提前道:“有时间你就早些帮她办了吧,不然门都不能出。若是忍不住出去,被什么拍到,漏了陷,可就是大麻烦。” 郝光明点头,“那行,我联系下国外的人,争取后天就带她出国。” 说完,郝光明就去楼上打电话了。 朱媺姕过来揽住朱媺娖的肩膀,安慰道:“姐姐也别难受了,我们留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多年前定下来的事。 至于大明那边,和塵、禧瑛那么优秀,相信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明帝国的。” “但愿吧。” 看见郝和善走了进来,朱媺娖吸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笑容,过去将小儿子抱在了怀中··· 大明帝国。 朱和塵并没能沉湎于朱媺娖离开的难受情绪中多久。 次日,他正在批阅奏章,一名女史便从电讯处送来一封电报。 “陛下,宁西都督府急电!乌兹别克族巴布尔、扎克谢尔等部叛变,袭击了河中之地多个归顺于我大明的部落。 另有沙俄军队八万,萨非军队十万,先后于五月十八日、五月二十日攻入宁西都督府辖地,三日间多个峰堡失陷,沙萨联军已对宁西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都督李来亨言敌军势大,奏请先率领宁西军民战略性撤退,待援军到来再战。” 朱和塵听了眉头紧皱,当即拿过电报,亲自细看了一遍。 随即让人找出了西域及中亚地区的大地图挂在了屏风上。 大明如今有三大都督府,皆仿照昔日马六甲都督府设置,以治军为主,治民为次。 分别是南洋都督府、孟加都督府、宁西都督府。 其中宁西都督府在安西省以西,辖地囊括大夏那边的吉尔吉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大部,以及哈萨克斯坦西部这一片区域。 往周围看,宁西都督府周边形势确实不大好。 其北边是沙俄——虽然沙俄通过西伯利亚入侵东方的计划已经被大明帝国彻底粉碎,但在中亚地区,扩张本性难改的沙俄一直在试图南侵。 宁西西南,则是萨非王国,又称波斯第三帝国,萨法维或者沙法维王朝。 对于这个国家,朱和塵通过这一时空及从大夏那边获得的资料有所了解,着实没想到萨非会与沙俄联合起来入侵宁西。 萨非于1501年建国,其最强盛的是在萨非皇帝阿巴斯一世统治的中期,也即是1597年至1622年。 阿巴斯一世于1629年去世后,萨非便因内部动荡国势不断衰退。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情报,如今萨菲皇帝是苏莱曼一世。 此人对于国事毫无兴趣,沉湎于后宫,以至于萨非国政被宰相与宦官组成的理事会把持。 其国内贪腐成风,军备松弛。 朱和塵一开始真想不通,这种情况下,萨非怎么敢派出十万大军攻打宁西的? 找死?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恍然——若非萨非君臣昏聩,怎么会来招惹大明呢?这不是给大明出兵攻打萨非的名义吗? 只能说,萨非君臣,取死有道! 至于沙俄,如今的君主是阿列克谢一世,也即是大夏那边赫赫有名的沙俄皇帝彼得大帝的父亲。 沙俄对土地的欲望永远都得不到满足,过去几年一直都在中亚地区不断试探大明的态度。 朱和塵觉得或许是他过去几年以内政为主,在宁西并未动大兵的举动让沙俄有了误会,这才敢南下捋一捋大明的龙须。 至于两国侵犯大明的主要原因,除了贪图疆土,大概是因为大明在宁西可以直接与奥斯曼帝国进行贸易,将沙俄、萨非这两个原本可以在陆地东西方贸易中揩油的中间商撇开了的缘故。 想明白这些,朱和塵不禁看着地图露出了冷色。 “朕继位四年,调和内政,从未对外动用大军。如今某些人竟然欺负到了我大明头上,若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天下诸国恐怕会以为我大明军威不再强盛。” 自言自语地这么说了句,朱和塵便提高声音道:“回电宁西都督,可战略性撤退,但须守住反攻之战略要地。朝廷将立即调动援军,以最快地速度支援宁西! 另外,电令中亚地区北镇抚司锦衣卫,尽快查清沙萨联军详情!” 女史飞快记下朱和塵所言,跑去电讯处传令。 (本章完) 正文 第892章 大结局(三) 数日后,电讯处收到一封北镇抚司锦衣卫通过宁西都督府传回的电报。 该电文不仅详细说明了中亚地区如今的形势,还讲明了沙俄与萨非联合进犯宁西的前因。 朱和塵看了眉头大皱。 ‘没想到竟然是清虏余孽在作祟!’ 中亚地区原本就是中西南北交汇之地,多个游牧、半游牧民族聚集于此,形势复杂。 早在朱媺娖继位之初,从咸海到葱岭之间,喀什湖以西,尚且有三个汗国,分别是咸海之南的希瓦汗国以及河中地区的布哈拉汗国,以及位于哈萨克草原的哈萨克汗国。 后来瓦剌四大部,也即是卫拉特四大部中的三大部皆因大明帝国的强势崛起西迁,便压缩了原本喀什湖以西这片区域的生存空间。 原本瓦剌就一直在于哈萨克汗国进行战争,且压着哈萨克汗国打。后来因大明帝国被迫加紧西迁,又从大明这边购买到一些火绳枪,给哈萨克汗国造成的压力就更大了。 于是,在十几年前哈萨克汗国便坚持不住灭亡了。 但因为沙俄的干涉,西迁的瓦剌三大部同样元气大伤,几乎为沙俄、希瓦汗国及其他游牧部落所灭,最终分裂成更多的小部落,或是向东归顺大明,或是向北投入沙俄,又或者融入当地的游牧部落中,也有在哈萨克草原占据一席之地的。 随后,这些游牧部落继续向西迁徙,又冲击了希瓦、布哈拉汗国。 再加上沙俄不断南侵,原本在大夏那边历史上会延续到十八世纪乃至十九世纪的两个中亚汗国竟然相继为沙俄及西迁的众游牧民族所灭。 当然,两个汗国实际也坚持了十数年,在七八年前才相继灭亡。 在这个过程中,从北方绕道迁徙至此的清虏余部也加入中亚各部族的混战中。 根据北镇抚司锦衣卫探知,最初迁徙至此处的清虏不知经历了什么,仅剩五千余人,其中能战之兵大约只有三千多。 其以多尔衮之女东莪为女主,以鳌拜为大将军,以洪承畴为军师,自称清金部。 中亚地区本就因生存空间被挤压,诸部连年混战,清金部一来,便遭到周遭部落敌视。若非其装备了颇多火枪,战兵也多为精锐,鳌拜又骁勇善战,说不定尚未立足便被周遭部落所灭。 后来清金部参与了灭亡希瓦汗国之战,壮大成为了数万人的大部落,在咸海之南获取了一块较为稳固的地盘。 这次,沙俄之所以能和萨非联合进犯宁西都督府,清金部便在其中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尤其是萨非王国,之所会出兵十万,主要是因为受到了清金部使者的蛊惑和重金贿赂。 放下电文后,朱和塵眉头舒展开来,却是摇了摇头。 ‘这些情报来得晚了啊。’ 如果中亚地区的北镇抚司锦衣卫能提前探知这些事情,那么完全可以尝试阻止。 因为清金部使者在萨非王国的活动实在是粗劣,也就是萨非王国君臣昏聩,贪腐成风,才会轻易被哄骗。 好在近十来年,因中亚地区混战不断,亦有一些游牧民族无头苍蝇般想向东发展,不断袭击宁西都督府辖地。 这种情况下,宁西都督府的将士们都是十分警惕的。 所以,此番虽然在沙俄、萨非的南北夹击下,迅速丢失大片土地,但都督府下各部将士死伤并不算多。 这两日,李来亨在收缩兵力后,更是于几处险要之地,依靠城池、堡垒,挡住了沙俄、萨非军队的攻势。 只要再坚持几日,宁绥、安西两省的援军便可以相继赶过去。 ··· 大明乾元四年(西元1671年),六月上旬。 明军先是在葱岭一带大败萨非王国五万前军,毙敌一万三,俘虏两万六,缴获战马等辎重无算! 随后宁西都督李来亨,又率领宁西卫戍军在喀什湖西南,伏击了以哥萨克骑兵为主的三万沙俄军队。 此役,明军毙敌万余,俘虏一万两千余人,缴获战马五千余匹,其他辎重无算! 此战之后,经历了两场大败的沙俄、萨非并没有退军,而是开始修筑堡垒,转攻为守,似乎打定主意要瓜分了喀什湖到葱岭这条线以西的大片土地,也即是哈萨克草原的中部、东部地区。 同时,沙俄、萨非在清金部的撮合下,继续将西边诸多游牧部落纳入联军之中,并提出了“东拒大明国,西驱奥斯曼”的口号。 宁西都督府在得到安西、宁绥两省边军、卫戍军支援后,虽然大胜两场,遏制了沙俄、萨非东进的攻势。 可相较于联军,明军在人数上仍处于绝对劣势。因为沙俄、萨非也在此期间陆续向哈萨克草原增了不少兵马。 再加上天气酷热难耐,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作战,不论是大明,还是沙俄、萨非联军,都只能罢战,就地修造堡垒,巩固地盘。 大明帝国则趁着这个时间,继续从其他地方向宁西增兵。 至九月,大明帝国在宁西都督府已屯兵二十万,其中包括八个师的边防军,十一个师的卫戍军,又有一个师的禁卫军(骑兵师)。 沙俄则在喀什湖以西屯兵十五万! 萨非在葱岭以西、哈萨克草原南部一带屯兵二十万! 另有被沙萨联军威逼利诱过来的游牧部落军队十万左右。 故沙俄-萨非联军号称五十万! 九月,天气转凉后,双方便在喀什湖至葱岭一线相互以数千规模的军队不断彼此试探,争夺战术要地,使得彼此战线如犬牙般参差交错。 至十月十八日,双方终于爆发全面大战。 这一场算上民夫,双方投入了上百万人的大战仅持续七日便结束了。 因为沙萨联军发现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军队不断在燧发枪排队枪毙与火炮集群轰击下溃败。 沙俄军队表现还好点,萨非王国的二十万大军几天下来就没了一半,剩余的也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十一月九日,萨非王国率先遣使至宁西,通过宁西都督府向大明求和。 十一月二十三日,沙俄亦遣使向大明求和。 至此,大明彻底获得了这场涉及沙俄、萨非三大国家的中亚战争之胜利,后人称之为宁西大捷! (本章完) 正文 第893章 大结局(四) 大明乾元五年(西元1672年),正月二十三日,萨非王国与大明帝国签订《明萨撒马尔罕条约》。 该条约界定了大明帝国与萨菲王国在中亚地区的边界线。 主要以阿姆河为边界。 仅从这一时空的地图上看,可以说大明和萨非一起瓜分了昔日的布哈拉汗国大部分领土。 如果从大夏那一时空的地图看,大明帝国则通过此战,占据了乌兹别克斯坦大部、塔吉克斯坦全部以及阿福汗的东北角。 此外,萨非王国还需给予大明帝国三百万两黄金作为战争赔款。 然后便是开放几处边境、港口城市,作为与大明的通商口岸,允许大明在萨非王国都城建立使馆,给予大明帝国通商优惠等条件。 大明乾元五年,三月五日,沙皇俄国与大明帝国签订《明俄阿斯塔纳条约》。 该条约主要界定了大明与沙俄在西部,也即哈萨克草原的边界线。 规定双方大抵以伊希姆河、图尔盖河、咸海等地为边界。 如果从另一时空大夏的地图看,等于是哈萨克被大明、沙俄及部分游牧民族瓜分。 大明占据了哈萨克的西部、南部及中部草原的大部分区域。 沙俄则占据了哈萨克的西北角,即里海以北的部分地区。 剩余的游牧民族,则聚居在里海与咸海之间,以及咸海周边的这一带。 可以说是在大明帝国、奥斯曼帝国、沙皇俄国、萨菲王国四个大国缝隙间求生存。 除了勘定两国在中亚的边界线外,俄国还需赔偿大明帝国价值二百万两黄金的战争赔款。 条约签订之后,不论是国势越发衰落的萨菲王国,还是继续崛起的沙皇俄国,皆不敢在中亚与大明帝国争锋。 相反,两国皆在与大明帝国交界处,修建诸多堡垒,警惕、防守之意十分明显。 大明这边暂时亦无意继续西进。 因为安西省距离大明帝国的都城南京已是万里之遥,宁西、哈萨克草原距离南京更是远达数万里! 大明帝国虽然一直在大力修建铁路,但目前依旧无法克服沙漠、隔壁等困难地形,故铁路止步于安西省东部,难以抵达宁西。 乾元五年,五月。 乾元皇帝朱和塵与阁臣、军务大臣讨论之后,决定设立宁西省与镇西都督府。 宁西省囊括了大夏那一时空的哈萨克东部地区,以及吉尔吉斯斯坦全部、塔吉克斯坦西部,还有乌兹别克斯坦的西部地区。 从地图上看,喀什湖几乎在宁西省的北部中心。 镇西都督府的辖地就比较模糊了,主要包括哈萨克草原的中部以及乌兹别克斯坦的中部。 至此,大明帝国又增加一省,拥有34省。 ··· 乾元八年,大明帝国南洋水师及南海省卫戍军等军队,攻克荷兰在南洋殖民的中心城池,巴达维亚。 至此,西洋殖民者的势力被大明从南洋彻彻底底驱除。 同时,大明也掌控了南洋诸多重要城池、口岸、岛屿,实际控制了整个南洋。 大明乾元皇帝遂决定取消南洋都督府,设立婆娑省。 该省位横卧于南海省之南,主要是大夏那一时空的印度尼西亚地区。 由此,不仅南海成为大明帝国的内海,便是大东洋(太平洋),亦处于大明帝国及其封藩、海外开拓地的包围之中。 乾元十三年,大明西洋水师于西非附近击败了英、法、荷联合舰队,正式称霸大西洋。 又因大明帝国占据了大西洋的一些岛屿,并在美洲东海岸陆续开拓了移民点,实际控制领土可以说已经遍布全球,于是有好事之国人,认为太阳在大明帝国境内永不落下,故称大明为日不落帝国! 乾元二十年,日本国德川幕府控制区域内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德川幕府军在起义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同时,周边早有野心的外藩大名不仅不帮助德川幕府平定叛乱,反而暗中支持起义军,并趁机吞并一些原本属于德川幕府的领土。 乾元二十二年,江户被起义军攻破,当代德川幕府将军被乱军烹食! 随后,各外藩大名终于不再遮掩,全力角逐,彼此与日本农民起义军混战,都想要成为新的日本幕府将军。 乾元二十三年,日本国王遣使请求归顺大明,并乞求大明天兵降临日本,终止战乱。 乾元大帝接受了日本国王的请求,派水陆大军二十万奔赴日本,用两年的时间便彻底平定了起义军及叛乱的大名。 自昭武年间,日本德川幕府与各大名便开始严苛剥削民众,并不断将国内女子卖给大明海外诸王领。 这不仅使得日本国内战乱更加频发,更使得日本人口迅速锐减。 如今又多年的大饥荒以及数年惨烈的战争,日本人口已经由四五十年前的一千七百多万,锐减到只有五百多万人。 大明帝国接受日本国的归顺后,乾元大帝与内阁、军务大臣多番商议之后,决定将日本民众大规模迁徙至非洲、美洲、澳洲三处,至日本本土人口不足百万方停止。 同时从大明各人口稠密之省份,迁徙百姓至日本落户。 乾元二十六年(西元1693年),大明帝国将原日本本州岛、四国岛设为扶桑省,九州岛则被并入乐浪省内。 至此,大明帝国彻底占据了整个大东亚地区,拥有三十六省之广袤疆域··· 设立扶桑省后,乾元大帝这才再次着眼于大明帝国内部的治理。 乾元大帝先利用东厂以及其他手段,整顿了锦衣卫南镇抚司,随后才利用南镇抚司探查地方省府虚实。 这一探查,他赫然发现,不过二十年时间,大明官场已颇为浑浊,不仅地方省府贪腐之风颇重,便连中枢一些部门都有国之蠹虫! 即便乾元大帝身体强健,也气得几乎吐血。 随后乾元大帝以雷霆手段清扫了中枢的国之蠹虫,又分派十八个特事组到各省清查吏治。 一年之间,单是因涉及贪腐等问题被枪决的官吏、商贾等便多达三千多人,被流放黑龙江、云中两省北方真正苦寒之地的犯人及其家属更是多达五万余! 这次吏治大清查,可谓举国震惊。 不过效果也很明显——此后不仅大明官场风气为变得清正许多,便连民间歪风邪气都消散不少。 能力有限,有些坑只能等结局完了写番外再填了。 (本章完) 正文 第894章 大结局(五) 自乾元二十七年、二十八年的吏治清查之后,之后十数年大明官场、社会风气为之一正,政通人和。 乾元三十年,扬州人黄履庄研制出可实用内燃机,晋升为大明皇家科学院院士,并被乾元大帝授爵内机子! 乾元三十二年,黄履庄又发明大明第一台内燃机车,简称汽车。 乾元三十三年秘密帮主大明密造局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具备实战功能的坦克! 因此,黄履庄再次晋爵,为机车伯。 同年,已故大明皇家科学院院长方以智之幼子方中履,研制出大明首台具备实用性的发电机,被乾元大帝授爵电机子。 黄履庄、方中履,被海内外称为大明科学界双履,推动大明帝国步入了电气时代··· 乾元三十六年,大明帝国水师在先后在阿拉伯海、亚丁湾、红海三次击败奥斯曼帝国水师。 乾元三十七年,奥斯曼帝国于开罗屯兵二十万,意欲阻击登陆的明军,被不足五万的明军打得大败。 同年七月十三日,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签订了著名的《明-奥开罗条约》。 该条约除了规定奥斯曼帝国需向大明帝国开放多处港口城市为通商口岸外,最主要的是割让了以开罗为中心,红海到地中海之间的大片土地给大明。 获得这片土地之后,大明开建红海到地中海的运河,称之为“亚非大运河”。 ··· 乾元三十九年三月初二,一御使上奏太子朱怡钦在外聚众吸食“福寿膏”,乾元大帝闻之大怒。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啪!” 朱和塵将奏章重重拍在了御案上,气得脸色胀红,大怒道:“居然吸食大烟!真是丢尽了我朱家的脸面!来人,去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带过来!” 殿外守卫的一队虎贲卫(原虎贲营,乾元十年,朱和塵改御林军诸营为卫)将士立即入殿,领了皇命,便前往东宫。 东宫内,已经是三十五岁的太子朱怡钦正在看书,只是神色困倦,时不时的打呵欠。 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些人,正准备找个借口到密室内吸几口,便听见外面有女史的呵斥声。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东宫!” 一将士嗡声道:“陛下有命,带太子殿下前去武英殿!” 朱怡钦往窗外看了看,发现来的竟然是虎贲卫,顿时产生种不好的预感。 ‘父皇为何让虎贲卫来传我?’ 不等他多想,这队虎贲卫已经走了进来,出示了皇帝手谕。 朱怡钦虽然惊疑,却丝毫不敢违命,只能跟着虎贲卫走。 来到武英殿,朱怡钦努力克制住烟瘾,恭恭敬敬地向朱和塵行礼问候。 “儿臣参见父皇。” 朱和塵却没有答应,而是走下来,到了朱怡钦身边,道:“你给我抬起头来。” 朱怡钦心中更加害怕,因为他知道,父皇只有在情绪异常时,才会自称我,而非朕。 但他还是抬起了头。 朱怡钦看着嫡长子的脸,这才发觉,其脸色苍白中带着蜡黄,眼角都有了明显的皱纹,甚至有几根白头发丝。 这仔细一看,竟似乎比他还要苍老! 朱和塵虽然已经54岁,可因为服用了三支延寿药剂,一支增强抵抗力的药剂,一支延缓衰老的药剂,再加上日常作息颇为规律,注意养生,如今须发皆黝黑光亮,脸上也只是眼角有几道皱纹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眼睛十分明亮锐利,看着精气神十足,威势滔天。 他与儿子朱怡钦站在一起,恐怕说他是朱怡钦弟弟,都有人相信。 看着嫡长子的脸,想到这些,朱和塵心中即愧疚、难受,又愤怒、悲哀。 这儿子也时常跟他见面,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为何他以前竟未察觉儿子的变化? 带着以难受为主的复杂心情,朱和塵回到了御案后,继续批改奏章,就好像朱怡钦不在殿内一样。 前一二十分钟,朱怡钦还能勉强站好了。 可二十分钟后,朱怡钦便控制不住的打呵欠,甚至开始流鼻涕。 四十分钟后,朱怡钦开始颤抖,浑身冒虚汗。 一个小时之际,他终于扛不住,倒在了地上,涕泪交加。 朱和塵见此怒气再生,走了下来,提起脚直踹朱怡钦的屁股,边踹边骂。 “不成器的东西,让你吃大烟!” “皇家的脸面都让伱丢干净了!” “···” 殿内秘书、女史想过来劝阻,却又害怕被朱和塵怒火殃及。 就这样,朱和塵硬是踹了朱怡钦十几脚,不待他停止,朱怡钦竟然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朱和塵顿时后悔,大叫道:“御医!快传御医!” 带几名御医带着助手过来,将朱怡钦弄走后。朱和塵想着朱怡钦吸大烟的事,只觉得越想越怒。 大烟这个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是另一个世界清末历史上西洋列强用来毒害国人的东西。 可他虽然看过相关资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如今大明帝国独占大东亚,称霸全球,号称日不落帝国。 他不觉得哪个国家敢把大烟往大明帝国卖。 况且,大明律法是禁止贩卖、吸食大烟的。 却不曾想,他的嫡长子,大明帝国的太子,竟然染上了烟瘾,还这么重! 他本能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于是命锦衣卫南镇抚司详查大明境内烟土贩卖、吸食之事。 几个月后,随着情况逐渐明了,朱和塵这才明白,一切皆因一个利字! 其实早在万历朝,烟土就进入了大明,多数是用作药物,却也有少数人吸食成瘾。 等到崇祯朝,这种情况就更多了些。 到昭武朝,朝廷明令禁止贩卖、吸食烟土,此情况稍好一些。 可近二三十年来,一些不法分子为了谋取暴利,便在西南种植大烟,制成各种“药物”贩卖到国内外,以谋取暴利。 大明朝廷虽然禁止贩卖、吸食烟土,却防不住那些不法分子改头换面地做此事。 至于朱怡钦会染上大烟瘾,倒也并非朱和塵猜测的那般有滔天阴谋,只是因为其身边的一名侍卫无知,为争夺太子信重,进献了名为“福寿膏”的烟土。 弄明情况后,朱和塵先是将促使太子染上大烟瘾的相关人物枪毙的枪毙,流放的流放,前前后后惩罚了数千人,掀起了乾元朝的又一大案。 随后,朱和塵召集军务大臣、阁臣开会,于会议结束的第二日,发布了大明帝国“禁烟令”! 在大明帝国各省府,严查以各种名义贩卖烟土之人。凡贩卖烟土超过三斤以上者,枪决! 同时严查吸食大烟之人,凡吸食成瘾者,皆流放北方苦寒之地! 凡举报贩卖烟土之事者,官府重赏。 并委任巡警部员外郎田文镜为“禁烟总务”,统管禁烟之事。 禁烟令下达后,平静了十几年的大明帝国内再起波涛··· (本章完) 正文 第895章 大结局(六) 在大明帝国内对烟土进行严打时,乾元大帝朱和塵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件真正让他苦恼的事。 那便是嫡长子废了,要不要废掉其太子之位,另立他人。 犹豫不决的情况下,他便给长公主,也即是他的姐姐郝禧瑛发送了一封电报,询问意见。 三十年前,郝禧瑛告诉他,希望像其他藩王一样,可以获得海外封地以就藩。 于是朱和塵便让郝禧瑛参与宗藩学校的选拔考试,早有准备的郝禧瑛直接夺得头名,在乾元十年就藩印度南部。 却是莫卧儿在与大明签订了《孟买条约》后,统治越来越不稳固,最后终于分崩离析。 曾经疆域几乎囊括整个印度次大陆的莫卧儿帝国虽然没有因此灭亡,可国土却也急剧缩小,成了印度北方一个较大的邦国。 至于其他地方,那些曾经臣服于莫卧儿的土邦王公,纷纷自立。 在这种情况下,郝禧瑛带着她的三千亲军进入印度南部,一两年间便打下了相当于广东、广西、贵州、湖南四省那么大的领土,建立了天盛公主领。 不过在十五年前,郝禧瑛就将公主领交给她的女儿郝怡然管理,她则去进行环球旅游了。前几年曾来过一次大明,在大明住了一两年,才回到公主领。 一天后,郝禧瑛给朱和塵发了回电。 她在电文中告诉朱和塵,时代变化很快,他不必局限于大明立嫡长子为太子的规矩。朱怡钦既然养废了,那就另选一个贤能的儿子立为太子。 又或者学习另一时空的清朝,建立秘密立储制度。 朱和塵看完电文,左思右想,却并没有直接下旨废掉朱怡钦的太子之位,而是将其软禁在东宫中。 同时他又着手建立秘密立储制度··· 乾元四十五年,太子朱怡钦病逝于东宫内。 一月丧期之后,众阁臣请奏再立太子。 朱和塵只觉得几十个儿子中,没一个能完全让他满意的,拿不定主意下,遂搬出已经设立完备的秘密立储制度。 彼时乾元大帝在位四十五载,威望重极,故朝廷大臣中虽然有觉得“秘密立储”不妥当的,却也不敢冒然进言。 就此,大明帝国确立秘密立储制度。 随后,乾元大帝将年龄合适(成年并没超过36岁的)且还算成器的九名皇子送入全国各地九个县为县令,以考查诸子才能。 之后二十几年,陆续有皇子失去成为储君的资格,又有新的皇子获得资格。 就这样,乾元大帝陆陆续续有几十名皇子为大明帝国皇位展开了不见硝烟的角逐,弄得大明帝国朝野波涛诡谲,官场吏治也不再如之前清明。 因为乾元大帝,始终控制着只有九名皇子参政以角逐储君之位,故后来人将这件事称之为“九龙夺嫡”! 乾元六十八年,已经八十三岁的朱和塵已经为诸子夺嫡之事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处理各类国家事务时,也感到心力不济。 于是,他先宣布将正在参政试炼之中的皇四十九子朱怡钧立为太子,并令太子临朝听政。 一年后,也即是乾元六十九年,乾元大帝朱和塵宣布晋位为太上皇,将大明皇位传于太子朱怡钧。 三十岁的朱怡钧继位后改元雍平,定次年为雍平元年。 因之前二十几年,诸子夺嫡,令大明帝国朝野波涛诡谲;乾元大帝这些年对国事也明显倦怠了,每日享乐多余处理政务,懈怠国事。 所以,朱怡钧继位之初,大明帝国内部吏治已经一片浑浊,腐败丛生。 海外诸王领多有暗中自称国王,欲完全脱离大明控制,独立为一国者。各海外都司掌管、都督府都督,亦有权重自用,心怀不轨者。 朱怡钧在底层为县令时,则又见到民间贫富差距巨大悬殊,农民、工人多有为商人、官绅欺压的,却投诉无门,只能让怨念慢慢积攒着。 可以说,此时的大明日不落帝国虽然看着仍旧是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大盛世,实际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悬崖边上。 因此,雍平皇帝继位后兢兢业业,励精图治。 他学着昔年乾元大帝的手段,先整顿东厂、锦衣卫等情报搜索、朝野监察机构。 而后利用东厂、锦衣卫整肃吏治。 在此期间,为了监督已经不太好用的东厂、锦衣卫,雍平皇帝又暗中招揽民间奇人,亦亲信侍卫统领之,复建大明西厂! 用了五年时间,雍平皇帝才让大明帝国吏治大体清明。在此期间,被惩治的贪官污吏、不法商贾逾万! 之后他又用了八年时间梳理大明海外各都司、几大都督府,并加强对一些海外王领的沟通与交流,这才稳定了大明帝国海外局势。 若是让雍平皇帝继续这么治理下去,大明帝国兴许过几年就能恢复到乾元大帝鼎盛时期。 可惜的是,在雍平十三年,一件震惊大明内外的事情发生了。 雍平十三年(西元1749年),五月八日,雍平皇帝到京城城郊视察军工厂的途中,遭到枪手暗杀,暴毙而亡! 不仅如此,雍平皇帝暴毙后,随行阁臣没能做好保密工作,致使消息走漏,顿时南京内外乱象四起。 之后消息通过电报传到他处,地方上也变得风起云涌,似乎大明帝国随时都将面临剧变。 关键时刻,已达97岁高龄的乾元大帝复出,先后掌控了朱雀、虎贲、骁骑、神机四卫,又掌控了负责京城守卫工作的禁卫军的五个师。 之后以铁血手段,镇压了进城内外的异动。 随后罢黜失职阁臣,选拔干臣入阁,一面命人追查雍平皇帝被刺杀之事,一面取出雍平皇帝所立皇储圣旨。 结果却发现,这保存在特殊金属密码箱中的圣旨上竟然一片空白,并未写任何皇子的名字。 不得已,乾元大帝只能从在历练的九名雍平皇帝之子中选了他认为还可以的皇四子朱伯润,将其名字写到了这圣旨上。 为了以防变故,他先派遣身边侍卫去秘密将在河南任职的朱伯润接到了南京紫禁城,这才召集群臣,宣布了圣旨。 之后,年二十三岁的朱伯润登基,改元永历,定次年为永历元年。 ··· 将大明帝国从危机之中挽救回来,朱和塵却觉得无比地累。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来到谨身殿,一双老眼看着当初朱媺娖、朱媺姕消失的地方,不禁流下两行浊泪。 “娘亲、父亲、小姨,不知我若死了,能否再见到你们。最好···是在你们那个世界。”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第896章 大结局(七) 大夏,公元2047年,农历五月二十三日。 也即是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俩跟大明永别的第三日,跟国外相关人员约定好后,郝光明就带着朱媺姕离开竹林老宅,前往云南边境。 这一次,郝光明依旧是乘坐可更换为无人驾驶的私家车。 其实这时候富豪结成已经开始流行私人飞机了——并非以前那种操作较难,需要专业人员的飞机,而是操作简便,甚至可交由AI驾驶,实用性大大增加的私人飞机。 郝光明就有一架。 不过飞机在天上飞终究太显眼了,到了某些重要的地方还必定会被官方叫下来盘查,所以郝光明便没用。 反正汽车也快得很,从竹林老宅所在的义阳市到云南边境只需几个小时而已。 到了地方后,郝光明将车停在了这边一个朋友家。 下了车后,郝光明便指着一个迎接的中年人介绍道:“这是我在玉石行业认识的朋友,庞辉。” 庞辉精瘦,肤色偏黑,乍看像个农民,可眉眼却又显得他很精明。 听了介绍,再瞧见朱媺姕,他就不由一笑:“郝老弟,这就是你说要带过去的朋友吗?这么靓,弟妹知道了不会吃醋?” 郝光明无语,“老庞可别瞎说,这是我小姨子,叫朱美姿。” “哦,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庞辉露出歉意,“刚才没注意,这模样确实跟弟妹有几分相像呢。” 朱媺姕则大方地道:“庞大哥你好。” “你好,伱好。” 介绍过后,庞辉便道:“那边人已经在等着了,你们还需要准备什么吗?不需要的话,我们这就过去吧,毕竟要徒步走好一段路。” 郝光明道:“立即出发吧——我们出门时就准备好了。” 知道要在热带森林中徒步,出门前,两人就换了一身森林徒步装备。 还带上了其他一些应急的、防身的装备、物资,都在背包里。 庞辉不再多说,有手机发了个语音,就带着两人进入森林中。 眼前这做森林看似茂密,几无人烟,可里面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境外。只不过在国内这段被一些植被遮掩着,不知情的人很难从外面看出来。 所以,当三人越过这段植被遮掩带,就好走了不少。 进入森林中后,庞辉、郝光明都变得警惕不少。 庞辉边走边解释道:“这条路虽然可以避开两国官方侦查,却也有点危险。不论是我们大夏,还是对面国家,一些犯罪分子逃脱后,多有来这片森林躲避的。 这些人穷凶极恶,要是遇到了,千万别跟他们对抗。他们都是不要命的,也注定活不长,和他们拼不值当。” 郝光明点点头,又见走在他身边的朱媺姕并不在意,甚至露出好奇、兴奋的神色,便给了个眼神,示意朱媺姕别大意。 三人大约徒步走了三里地,到了一处不大的溪谷,忽然从旁边蹿出了四个人来。 三男一女,除了女的脸干净点,三个男人都胡渣不短,头发杂乱,衣服也多有刮破的,一副长时间没搭理仪容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两个男子手里都拿着一把手枪! 剩余一男一女手中也都拿着锋利的砍刀! “你们把身上吃的和现金都交出来!”为首的持枪男子神色狠厉的喝道。 郝光明、庞辉都紧张了。 他们在外面社会可都是大富豪,即便知道这条路危险,可被人拿枪指着却是头一回。 庞辉嗓子干涩地道:“听他们的,把现金、吃的都拿出来。” 郝光明放下背包,要照做。 那女的却喝道:“把背包直接扔过来!” 郝光明无奈,就要把背包扔过去。 随即就听见嗖嗖两声,同时被旁边朱媺姕一把拉倒! “啊!” 两声短促的叫声响起。 郝光明匆忙去看,就瞧见那两个持枪匪徒各自被一枚梭镖射中了手腕。 然后就看到朱媺姕冲了过去,先一脚将持刀冲来的男子踹得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上滑下生死不知,又一脚将那女子踢得晕了过去。 随后,她冲到两个持枪男子身边,先将手枪提到了郝光明这边,这才唰唰两脚,将这两个男子也都踢得昏迷。 郝光明下意识捡起了一把手枪,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是玩具枪!” 庞辉捡起另一把枪,也是气呼呼地道:“玛德,差点被骗了。” 朱媺姕这时候走过来,笑道:“你们已经被骗了好嘛,要是拿真枪的亡命之徒,第一时间就开枪打死我们了。” 庞辉则竖起大拇指,“美姿厉害啊,观察力强,身手更是好的不像话。” 郝光明则看着昏迷的四人,问:“这些匪徒怎么办?” 庞辉道:“不用管,一会儿告诉那边接头的人,他们会派人处理干净的。” 郝光明不再多问,让庞辉继续带路。 三人又走了两三里,终于顺利见到接头人。 庞辉将遭遇劫匪的事说了,接头人毫不惊讶,淡淡地道:“知道了,我这边会派人处理的,三位还是尽快坐车离开吧,今日这边有军队巡察,一会儿被看到就不好了。” 于是,郝光明三个便坐汽车离开。 之后辗转来到一个私人机场,乘坐飞机到了新加坡。因为有过一次经验,郝光明只用几天,便给朱媺姕办好了新加坡居民身份证。 之后,三人便从正规途径坐飞机回到云南。 与庞辉分别后,坐汽车回到竹林老宅。 随后,郝光明帮朱媺姕转换为大夏国公民,朱媺姕便也获得了大夏国这边的合法身份··· 有了合法身份,朱媺姕就在竹林老宅待不住了。 几天后,在饭桌上,朱媺姕便道:“姐姐、姐夫,我准备出去游玩一段时间。” 朱媺娖早就知道了朱媺姕的想法,也不惊讶,直问:“要出去玩多久?” “不确定,想去见一见以前在网络上认识的一些朋友,至少要几个月吧。” 听此,郝光明忍不住提醒道:“网友见面需谨慎,可别让人骗了,尤其要提防一些高科技的东西。” “知道啦。” 说完,朱媺姕就匆匆扒完饭,回房里准备行礼。 朱媺娖吃过晚饭后,道:“今年和善放暑假,我们也一起出去旅游好不好?” 郝光明看着朱媺娖笑道:“老婆大人有命,为夫怎敢不从?” 一旁郝和善听到这里,放下碗筷,高兴地跳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旅游了!” (本章完) 正文 第897章 大结局(完!) 时间很快来到暑假。 朱媺娖将公司交给几名副总打理,便和郝光明带着九岁的郝和善出去旅游。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初,暑假正热,出去旅游纯粹是找罪受。 但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中期了,一家三口坐上私家飞机(直升机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私家飞机也是自动驾驶,里面又足够宽敞,尤其是停下来的时候,可以延展变形出厨房、浴室、卧房等,简直不要太方便。 想去哪里,直接语音告诉导航。 待飞机降落后,一家三口出去游玩,累了、热了就可以回到飞机上洗澡、休息、娱乐,真是非常的享受。 再加上这直升机速度相当快,暑假两个月的时间,郝光明一家三口几乎是游遍了大夏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这一日,一家三口再次坐上飞机起飞,机载AI便问:“主人,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我这里还有一些古城、古镇推荐···” 过去两个多月,郝光明三人去的最多的便是各类古城古镇,机载AI因此判断出了一家人的旅游喜好,便综合网络上的相关数据库,进行旅游景点推荐。 听了一会儿,郝光明边看着朱媺娖道:“四川眉山洪雅高庙古镇听着不错,我们过去看看怎么样?” “好啊。”朱媺娖笑着点头答应。 刚才AI介绍,这高庙古镇始建于洪武四年,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如今竟然仍保留着很多明代古建筑,这让来自于大明的朱媺娖心生向往。 “乖儿子,你也没意见吧?”郝光明又笑着问郝和善。 “妈妈没意见,我当然也没意见了。”随即又仿佛大人般叹了口气,“可惜小姨不在,不然我们一起去那什么高庙古镇游玩多好。” 郝光明听了忍不住打趣道:“你这隔几天就念叨你小姨一次,和伱小姨这么亲,也不怕你妈吃醋?” “妈妈才不会吃醋呢,妈妈肯定也想小姨了,对不对?”说着,郝和善抱住了朱媺娖一条胳膊。 朱媺娖道:“昨天视频的时候,媺姕不是说她跟那个网友玩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吗?不如我们绕路过去接上她,然后一起去高庙古镇?” 郝光明拱手道:“老婆有令,为夫怎敢不从?” 随即,他告诉机载AI,绕去另一座城市先接上朱媺姕。 次日上午,郝光明的私人飞机在高庙古镇的停机场降落,一行四人从飞机上行下来,步行进入几百米外的高庙古镇。 虽然现在科技已经相当发达,但高庙这种作为旅游景点的古镇反而尽量排除一些现代的东西,越发的古色古香。 郝光明、郝和善走进去还没太大感觉,年少的郝和善更是只感觉到新奇,朱媺娖、朱媺姕姐妹却是有种仿佛穿回大明,行走在大明某个小镇中的时空差错感。 “这高庙古镇据说建造于洪武四年,按照历史进程来算,那年正月明玉珍创建的明夏政权彻底败给大明,并投降了。 经历过元末战乱,四川多半也是民生凋敝,很多城镇都成了废墟。 这高庙古镇,多半就是因为附近的城镇难以再建,干脆新建一处。 毕竟这里虽然较偏僻,却也算是处在柳江古镇通往峨眉山、瓦屋山、槽渔滩、乐山大佛等景点的交通线上,勉强属于古代运输要道,新建一座镇子还是很值得的。” 在郝光明讲述着高庙古镇的历史渊源时,朱媺娖、朱媺姕则是细细看着古镇的景物。 只见镇子周围林木葱郁,又因位于溪畔,在这夏季水汽弥漫,阴凉舒爽。 镇子中的房屋以青砖绿瓦为主,亦有青瓦白砖的,还有砖木结构的,皆古色古香。 各类店铺都打着古代的幌子、匾额,几乎看不到电力设备的存在。 甚至镇子上很多店主都穿着明代人的服饰——这便让朱媺娖、朱媺姕更感亲切了。 当然,这些明代人的服饰跟另一时空的大明帝国昭武朝服饰还是有不小差别的,更类似于明代中期。 街边上多有卖各种手工艺品、纪念品的,店铺则多有老酒作坊以及卖玉石古玩的。 因为在近代,高庙古镇以酒传世,古璞弥香。 四人先在一家网络上有名的“酒铺”,品尝了著名的“花溪源”酿,以及店内特制的卤牛肉。 出来后,朱媺娖瞧见旁边一家门户半掩的玉石古玩店,就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郝光明、朱媺娖、郝和善自然也跟了进去。 店主似乎不在店铺中——这种情况再古镇乃至其他城市实体店铺中很常见,因为以现在的科技,完全可以让AI店员看店。 郝光明三人都随意地在店内看着各种玉器、古玩以及四川少数民族的手工艺品。 郝和善则跟在朱媺姕后面,仰着头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 几分钟后,郝光明走到店铺角落处,看到壁橱上放置的一个物件,忽然挪不动眼睛了。 “媺娖、媺姕!你们快来看这个!” 朱媺娖、朱媺姕过来顺着郝光明手指向的方向一看,都瞳孔一缩。 只见那壁橱的最高处,赫然放着一枚黑色的玉环。虽然上面落了不少灰,可姐妹俩还是看出,这黑玉环跟当年她们捡到的那枚极其相似! 郝光明这边干脆绕过柜台,过去伸手够那黑玉环。 他相当的小心,垫起脚抻了抻手指,终于是将这黑玉环够了下来。 拿到朱媺娖、朱媺姕眼前,他用衣角擦掉上面灰尘,道:“你们看看,是不是跟我们的那枚一模一样?” 两人先后拿着看了看,,随即朱媺娖神色复杂地道:“看着确实一样。不过···应该仅仅是看着一样吧?” 显然,朱媺娖不觉得这世上还能出现第二枚拥有神秘力量的黑玉环。 朱媺姕则期待地道:“到底一不一样,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朱媺娖问。 “滴血啊。” 说着,朱媺姕就摸出一把梭镖,准备刺破自己的手指滴血验证。 郝光明却是喊道:“等等——既然要验证,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四个人还是一起进行吧。” 朱媺姕想想也是,于是笑着向郝和善招手:“小和尚,来,小姨带你做个好玩的游戏!” 郝和善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淡淡道:“还做游戏,当我是小孩子吗?滴血认主而已,网络上的远古桥段,我早就知道了。” 说完,伸出他的手,却是暗暗咬着牙齿,明显是怕疼。 郝光明、朱媺娖笑了笑,也都伸出了手。 朱媺姕将四人的手都刺破。 看到手指冒出血珠,郝光明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让血珠接触这黑玉环。准备,一,二,三!” 郝光明数到最后,四根带血珠的手指一起触碰到了黑玉环上··· 《《完!》》 嗯,终于真正大结局了,肯定不可能让所有读者满意。 针对本章的开放式结尾,可能在写完番外之后,再写个彩蛋章,以感谢众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完本感言后面再写吧。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一 《大清贝子,大明苦役——博洛传》 昭武九年,九月初十。 陕西某段铁路建设工地上,一群苦役正挥汗如雨地的干活。 铁路经过的地方遇山开山、逢水搭桥,即便是平原,也要将草木除去,将土地平整好,夯实了。他们这些苦役,干的便是这种活。 至于说铺设铁路,得铁路工团的那些工兵来。 郭木泰作为苦役大队长,不仅没有偷懒,反而带头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因为他始终记得,郭木泰是他的女真化名,他的真名叫做爱新觉罗·博洛! 曾经,这个真名是他的骄傲,给他带来了权势、富贵。而如今,这个真名却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在这苦役部队中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让人知道这个名字。 他是昭武二年脱离矿工队伍进入修路队伍的。 最初,那些修路大队中的汉奸苦役们仗着汉人的身份,对他这个女真人吆五喝六、欺压霸凌。他不仅都忍了下来,反而更加用心的干活儿。 苦心人,天不负。苦干了三年,他先是被提拔为小队长,而后又被提拔为中队长,终于可以摆脱绝大部分汉奸苦役的欺凌。 后来在云中省修建铁路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得知陈之遴等汉奸苦役,竟然暗中谋划,妄图逃跑。 云中省是昔日漠南蒙古的地盘,濒临漠北蒙古及大明北部边境,又很容易接触到马匹,确实是个很好的逃跑机会。 博洛原以为这些人最后会邀请他一起逃跑,毕竟他是个中队长,在修路大队苦役中算是中层干部了。 谁曾想,直到谋划的逃跑日期将近,也没人通知他。 显然,这些汉奸苦役将他这个女真人排除在计划之外了。 博洛再想想如今大明帝国的强大实力,觉得陈之遴等人即便谋划周祥,也未必能逃得了。即便是真的逃了,这天下之大他们又能去哪里? 往北方去,听说是野人女真都难以存活的苦寒之地。 至于往西北去,那就不知道会去到那个国家了,路途遥远,中间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他们一群苦役未必能安全到达。 因此,想了又想,博洛向监管他们的卫戍军军官举报了陈之遴等人的逃跑之事。 哪怕如今已过去好几年,博洛依旧记得那个夜晚,陈之遴等人被抓后,对他这个举报者破口大骂的情形—— “郭木泰,你这个狗鞑子不得好死!” “除了举告工友以求荣,你还会什么?” “我们死了是解脱了,你却要永远留在苦役部队,做一辈子的苦役,永无出头之日!” “狗鞑子,害我们成为汉奸,如今又害我们丢掉性命,迟早灭族!” “···” 陈之遴等人以为他们逃跑被抓了会死,可实际他们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了专门挖矿的苦役大队。 这比当场被斩杀还要痛苦,因为过个十年八年,他们可能都会被累死。 虽然被这些人惨骂了一顿,博洛却也得到了奖赏——连续一个月的加餐,以及荣升为苦役队大队长! 理论上,苦役队的大队长也是要干活的,但却拥有协助监管人员分工和管理苦役的权利,还有衣食待遇的提升。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给自己争取较为舒服的活儿干,过得也更舒服。 不过,这几年来博洛并没有利用大队长的身份偷懒,反而带头去干苦活儿、累活儿,并协助监管人员将这个修路大队管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么做,他才可能争取到摆脱苦役身份的机会。 铛铛铛··· 放工的铃声响起,博洛立即招呼着苦役们将工具放到指定地点,然后再去洗手、洗脸,之后再按规矩排队打饭吃。 说起来,如今他们这些修路的苦役饭食并不算差。 如今天中午这一顿,主食是红薯和糙米蒸的干饭,另配有盐煮大白菜,以及一大锅肥肉碎骨汤。那飘着一层油星的肉汤,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当然,这种汤普通苦役只能领一碗,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却能领两碗,并且职位越高,碗里的肥肉就越多。 像他,每次碗里至少三块肥肉,多的时候有五块。 吃过午饭后,博洛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靠着休息。 他们这些人,从吃饭到洗碗、休息,只有一个半小时,如果不抓紧时间休息,下午未必能完成任务。 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可是要扣分的。扣的分多,不仅会增加当苦役队时间,甚至还可能被调到更累、更危险的矿工大队去。 相反,若是每次能按时乃至提前完成任务,且做得好,那么就会加分。 分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减刑,是他们摆脱苦役身份的希望所在。 博洛在修路大队用心尽力的干活,就是希望能早日减刑完,摆脱苦役身份。 “郭木泰!” 博洛才刚眯着,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女真化名。 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声道:“在!” “胡队长找你,过来一下。” “是!” 应了声,博洛当即跟着这人向胡队长的营房走去,同时心中忐忑,甚至暗暗紧张。 胡队长虽然也叫队长,却并非苦役队的队长,而是监管队长,也即是卫戍军中的军官。 这人不说掌握着他们这些苦役的生死吧,却也能一句话让他们在修路大队中过得难受。 博洛不担心被人整,只怕真实身份暴露,被拉去处死,埋在那铁路底下。 来到营房,博洛便见坐在桌后的胡队长抬头对他一笑。 “郭木泰,你来我们018修路大队已经有六七年了吧?” “是的,胡队。” “当大队长也有三年多了吧?” “三年零三个月。” 胡队长点点头,翻动手上的册子,道:“你虽然是个女真人,但只是正红旗的普通女真旗丁。 从你进入我们修路大队,干活一直都很认真,从来不拖沓,任务完成率几乎接近百分之百。即便是当了大队长,干活儿也不打折扣。 所以,你的积分增加得很快,一次次减刑。今天,我正式通知你,你的二十年苦役刑罚都减完了!” 博洛听完,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仿佛石化。 胡队长笑问:“怎么,刑罚减完了你不高兴?” “没,没有···”博洛想说什么,可一张口,便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出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想他本是大清国饶余贝勒阿巴泰第五子,在大清入关后因功封了贝子的,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大清的小贝勒。 谁知昭武女帝突兀的崛起,让大有替代大明坐江山的大清形势急转直下。 直接被赶出关去不说,甚至被打得灭族亡国。 他这个大清贝子,为了活命,不得不冒充底层旗丁,先成为俘虏,再成为大明的苦役。 想他出生后除了打猎就没干过其他活儿,没想到竟然干了七年又苦又累的活儿。 如今终于是熬到头了,可以摆脱苦役身份了。心理莫名难受之余,他又觉得有点不真实,生怕是一场梦,他醒来后仍需干个十年八年苦役。 胡队长等博洛哭了会儿,才道:“郭木泰,你可别再哭了,不然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拿你怎么样了呢。何况,接下来还有点事需要你配合完成。” 博洛忙抹干了眼泪,道:“有什么事,胡队尽管说,我报保证完成任务。” 胡队长一笑道:“虽然你是女真人,但既然苦役期满,就相当我大明刑满释放的百姓了。 为了你更好的融入正常生活,朝廷对你这类人员有两个要求。 第一,你得改个汉人名字——这也是为你好。如今虽然是昭武九年,可天下间恨你们女真人的百姓并不少。 第二,你苦役期刚满,得服从朝廷的安排。如今东蕃岛开拓正需要人手,所以,你将被调去东蕃岛。 去了东蕃岛,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下开垦田地,当一个农民。 二是,进入当地官府组织的修路大队,在东蕃岛当一名修路工人。 你别误会,和在苦役部队不同,在东蕃岛官方修路大队,你相当于修路工人,是有工钱的,还不算低。 今天下午,你可以休息,顺带考虑下这些问题,明天再来我这里办理相关手续。” “我知道了,谢胡队关照。”博洛连忙道谢。 他是真心感谢这个胡队长——胡队长对他女真人的身份没有明显的歧视,平日里分配任务、赏罚什么的也颇为公正,当真是个好官。 胡队长则道:“没什么关照,我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次日,博洛来胡队长这里办理手续,并为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郭泰。 几日后,他坐火车南下,到天津港口称作运输轮船,被送往东蕃岛,加入了东蕃道路建筑公司,成为了一名普通修路工人。 在这里,除了几个与他没多少交集的官员,没人知道他原来是个女真人。 虽然从苦役大队长,变成了一名普通修路工,可博洛却很高兴。 因为东蕃岛修路工的待遇比他预想的还好很多。 每月薪酬两元,公司管饭、管住宿,甚至还配发几套衣服。 饭食比他在苦役部队时还好一大截,一日三餐,除了早上是粥,中午、晚上都是白米饭当主食,一份油炒蔬菜,一份荤菜,再加一个汤。 且每天都有水果可吃。 住宿环境也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 也就是天气热些,让他有点不适应。刚来时有点水土不服,但在工友的关照下,吃了些药剂后就好了。 如此,博洛在东蕃道路建筑公司干了三年,积攒了好几十元,也即是好几十两银子。 对普通人来讲,这几乎算是一小比巨款了。可对曾做过大清贝子的他来讲,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 可如今,想到自己有几十元的存款,博洛就感到踏实,甚至觉得生活有了奔头。 这一年,他向公司申请单人宿舍,获得了批准。 接着,他就找机会向一个二十几岁的土番寡妇提了亲。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土番寡妇——这寡妇虽然五官还算端正,但皮肤却偏黑,也没什么身材,看着干干瘦瘦的。 可博洛就是想女人了,想成家了,再拥有孩子。 他今年已经44岁了,因为在苦役部队劳作七年,人看着显老,像是五十多的老头。身份也只是个普通修路工人,想娶岛上的汉人女子,门儿都没有。 那些条件好点的土番女子,也肯定看不上他。 倒是这个寡妇,之前在其村附近修路,接触过几次,待他不错,像是个会照顾人的。 他唯一所虑,就是这土番寡妇能否生育。 后来打听到,这土番寡妇原本有个娃子,后来得病死了,他就放心了。 拿了十元钱当彩礼,又拿了十元钱办事,博洛算是颇为“风光”地将这名叫做廖达英的高山族女子娶进了门。 廖,是这女子规划后的姓氏,达英则是她的名字。 第二年,二十八岁的廖达英给博洛生了个儿子,却因此落下病根。 好在博洛这一年在公司有了进步,被提拔为小队长,月薪也长到了4元。即便老婆不出去干活儿,他也能养活一家三口。 昭武二十年,博洛的儿子郭清七岁,可他的老婆廖达英,却因为病重难治,去世了。 祸不单行,他也因为年龄太大,被公司强制退休。 虽然他每年有八元的退休金可领,但如今消费一年比一年高,孩子又要上学。八元根本不够博洛父子俩花销。 博洛已经五十多了,干不了重活,无奈之下,只能县城里摆摊儿卖水果以及一些土番的手工艺品——说起来,还是妻子廖达英给的人脉,才让他有进这些工手工艺品的渠道。 卖水果没赚多少钱,可手工艺品的生意却挺不错。 一年下来,博洛竟然能赚一百多元,比在建筑公司当工人时赚得还多。 三年后,他积攒了好几百元的身家,想着自己年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便想给儿子留下一份家业。 于是他在县城里盘下了一家铺面,主卖手工艺品,兼卖水果。 乾元五年,六十一岁的博洛终于不行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才十五岁的儿子郭清,跪在床边,眼眶发红,不停地喊着他“爹”。 博洛想要告诉儿子,他其实不姓“郭”,而是姓“爱新觉罗”,是满清皇族。 可张了张口,博洛最终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清啊,有机会就搬回辽东去住,把我的骨灰也葬到辽东···”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二 《昔日名妓,今日女师——卞玉京传》 昭武七年。 卞玉京已在梅岗小学教书四年多。 或许是因为被圣天子当面夸奖过,自那次被梅岗学生家长质疑其教书资格后,卞玉京在学校接连被提拔,如今已经成为了梅岗小学专管女部的副校长。 按如今的学校制度,小学副校长已经算是上吏,也即是说,她卞玉京也算是踏入了大明官吏的行列。 虽然成了副校长,但卞玉京依旧兼任教师,负责学校女部五年级两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 说起来,过去这四年,她在梅岗小学不断升职加薪。也没有闲人敢来打扰她的生活,用她过往的经历挑事。 生活安逸,事业直线上升,称得上是春风得意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憾,那便是:她都已经二十八岁了,仍未能成婚。 她的妹妹卞玉楼都在两年前和另一个学校的一位优秀青年教师结婚了,今年更是生下一个儿子,夫妻生活很是美满,让人羡慕。 可她却仍是单身一个。 是真正的单身——以前还有妹妹卞玉楼陪着,如今妹妹在夫家过,又有了孩子,她便只能一个人过了。 白天在学校里还好,晚上回去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常辗转难眠。 有时候又会莫名伤感,对影自怜。 她曾想过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可自从妹妹卞玉楼结婚生子后,她又忽然想要过正常女子的生活。 可惜,她过往的经历,如今的身份,以及较高的眼光,注定了难以找到心中良配。 这天上午,卞玉京给孩子们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批改作业,学校的一个门卫在外面敲了敲门。 “卞校长,有人找您。” “他没报上姓名吗?” 门卫笑着道:“我问过了,可他怎么都不愿意说,只说是您当年在苏州的故人。” 苏州的故人? 听见这话,卞玉京眉头一皱。 她这间大办公室的其余几位老师都望了过来,又立即回过头去,装作认真办公的样子。 但卞玉京敢肯定,这些人绝对在竖着耳朵、留着心思看她怎么应对。 说起来,自几年前圣天子亲临梅岗小学,恰好帮她化解了身份危机,让别人再也不敢那她过去的经历说事。 可这件事却也让全校同事,乃至整个南京的老师,都知道了她卞玉京。同时,她过去更多的经历也被人挖出来,暗中流传。 其中就包括她最初是在苏州成为青楼女子的事。 如今这人说是她在苏州的故人,难免让人怀疑,会否是她当年做青楼女子时的恩客。 卞玉京也想到了这些,下意识就想让门卫直接将那人赶走。转念一想,若是这人以后再来纠缠,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于是便起身,随门卫来到校门口。 如今梅岗小学经过两次修建,从校内教学设施,到学校周边环境,都今非昔比。在这学校大门左边,便有一片梅花林,在这冬日里盛开得正好。 卞玉京出了校门放眼望去,便在那梅花林边瞧见了一各正在赏梅的中年男子,以及一辆奢华款的凤凰牌自行车。 这人似乎听到校门打开的动静,转过身来。 卞玉京恰见这人模样,不禁娇躯一颤。 这人瞧见卞玉京却是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云装,近十年未见,莫非不认得我了?” 卞玉京回过神,神色却恢复了平静,道:“梅村先生当面,我怎能不认得。” 来人正是有江左三大文宗之称的吴伟业,吴梅村。 崇祯十五年,苏州虎丘的一位进士吴继善要前往成都任知县,临行前大摆宴席,宴请宾朋好友,为了助兴,还请来了好几位在苏州颇有名气的清官人。 卞玉京与妹妹卞玉楼也应邀而来。 吴伟业也在。 宴席上,吴伟业想试试卞玉京的才气是否真有名声那么大,便让她在一把兰花扇上题诗。 卞玉京写道:“减烛巴山别遥思,送君兰楫渡江皋。愿将一幅潇湘种,寄与春风问薛涛。” 此诗一出,满座宾朋皆为之倾倒、称赞,吴伟业亦因此对卞玉京青眼有加。 此后两人多有来往。 其实,卞玉京有意嫁人为妾以脱离青楼,遂多番暗示,可惜吴伟业就是装作不懂。 后来她干脆让侍女送去一封表白的书信,直抒心意,这才让吴伟业动容,准备纳她。 可惜恰逢田贵妃父亲到江南来选取美女,卞玉京与陈圆圆同时被选中,将要被田氏送往北京。吴伟业不敢得罪权贵,便在卞玉京寓所吹走了几首暗示分手的曲子,飘然离去。 结果,田氏最终只看中了陈圆圆,卞玉京侥幸没被选中。 不过她却因此被吴伟业伤透了心,于是干脆嫁给一位富商之子。 可惜的是,她与这富商之子过得亦不趁意,最后以献上侍女替代她为妾,这才脱身,隐居南京。 再之后,便是为生计所迫,与妹妹在秦淮河开画舫重操旧业。又听闻朝廷开办三年义务教育,广招教师,她与妹妹一起前往面试,成了一名小学教师了。 这一晃近十年过去,卞玉京出了偶尔在某些报刊上看到吴伟业的诗、文,并未与吴伟业见过面。 怎么都没想到,吴伟业竟然跑到这梅岗小学来见她。 “云装,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吴伟业盯着卞玉京,颇为深情地道。 他今天来此见卞玉京,其实是兴致突发——前两日他与一群文友在秦淮河一画舫上饮酒论文,叫了几个番邦女子陪伴。 可惜不论是那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还是小巧的倭女,虽然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却根本无法在诗文方面与他们共鸣。 于是,他们这一群“风流才子”就不禁想起了崇祯年间的一众秦淮名妓。 最先被谈到的自然是如今的宣传部郎中柳如是,之后便是寇白门、顾横波等嫁给了权贵、官宦的女子,然后卞玉京这个曾被圣天子夸奖过的“老师”,则成为了众人议论的一大重点。 吴伟业与卞玉京的“爱情”也算是在江南文人圈子流传过,此时吴伟业在场,自然是被众人好一番夸捧。 然后就有人说卞玉京至今未婚,说不定心里仍痴恋着吴伟业——毕竟当年卞玉京对吴伟业先是暗示,后又直接书信表白。哪怕是清官人,这般火热的示爱行径,也是极罕见的,岂不是证明卞玉京对吴伟业痴恋极深? 所以,这些人就怂恿吴伟业去找卞玉京,使其旧情复燃,好将其纳入家中为妾。 想一想,如今纳一个昔日的秦淮名妓为妾并不算什么,可若是那人还曾被圣天子当面夸赞过,能纳其为妾,那就很带劲儿了。 若事成,绝对能轰动江南文坛,他吴梅村的名声说不定也能再上一层楼。 于是,吴伟业今日便来了。 他也知道当年卞玉京恋他极深,因此,自认为只要稍给几分柔情、关慰,定能引燃旧情,让卞玉京投怀送抱。 “我过得很好。”卞玉京先淡淡地答了话,随即问:“梅村先生找我究竟有何事?” 吴伟业一指校外不远处的茶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去那茶楼里谈?” 卞玉京皱眉,“梅村先生若是没有要事,我便回校批改作业了。” 吴伟业愕然。 他一时还真找不出个约卞玉京的正当理由。 卞玉京见他不说话,便道了声“告辞”,转身进了学校。 吴伟业回过神来,几乎恼羞成怒。 ‘她竟然拒绝了我?’ ‘她怎会拒绝我?’ ‘我可是主动约她喝茶呀?’ 约会失败,吴伟业很难接受。 原本,他只是随性来见卞玉京玩玩的,可如今被拒,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于是次日,吴伟业买了一束鲜花,来到了梅岗小学,想要直接进学校见卞玉京。 结果却被门卫拦在了外面。 “学校也属于官府衙门,如果不是受到邀请,或是被允许入内的学生家长,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门卫颇有些骄傲地道。 他看守的这座小学,可是圣天子亲临过的,他这个门卫自然也是有些荣誉感的。 吴伟业皱眉道:“我是你们卞玉京副校长老朋友,你去问一下她,她肯定会让我进去的。” 门卫一听就笑起来,“巧了,昨日放学后卞校长就特意交代过我,说你要是再来,有事可以留言,无事便不用去打扰她。你想在校外等多久,自便便是。” 听见这话,吴伟业再次愕然,只觉得颜面扫地,心里暗骂卞玉京不识抬举。 他想了想,将带来的鲜花交给门卫,道:“我不进去,你把我这鲜花送给卞玉京总可以吧?” 说完,吴伟业干脆放下鲜花走人。 门卫看着鲜花,觉得就这么放在外面冻坏,怪可惜的,毕竟冬天鲜花都是用暖棚催生出来的,贵得要死。 于是门卫便将这束鲜花送去了卞玉京的办公室。 “卞校长,这是那人送给您的鲜花,您看?” 卞玉京皱眉,道:“老罗,你要喜欢,就拿回去放自己房里吧。记住,下次他若再送鲜花过来,就不要往办公室送了。” “额,”门卫老罗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有些愧疚,应道:“对不起卞校长,我知道错了。” 待老罗拿着鲜花离开,办公室其他人才收回目光,私下里却一个个用眼神偷偷交流着。 过了会儿,卞玉京去上厕所,便听见两个女老师在议论这事。 “你知道给卞校长送花的那人是谁吗?” “谁?莫非你认识?” “咱俩其实都认识这人——就是那个经常在《江南诗文月刊》上刊登诗词的吴梅村,旧文坛中的江左三大文宗之一!” “这么说,他岂不是大文豪?” “差不多吧。” “真没想到,咱们卞校长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有大文豪追她,不愧是当年的秦淮名妓之一呢。” “嘘,小声点,担心传出去。” “···” 卞玉京走出厕所后,神色沉凝。 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竟然会被吴伟业所打破。 吴伟业的来意她怎会不清楚?就是想纳她为妾罢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怕是会欣喜相应。 可如今的她,看了多年的报纸,又是教师,甚至是官吏,想法早就跟当年不一样了。 而今,她宁愿不嫁人,孤独终老,也不会给人做妾! 卞玉京,原以为吴伟业送一次花见不到她,就该知难而退了。 谁知第二日,吴伟业又让仆人送来了一束鲜花,在校门外跟门卫纠缠,指名道姓地非要送给她,惹来学校很多老师异样的目光。 最后连校长都将她叫过去谈了一次话。 也亏得她是圣天子曾夸赞过的老师,不然吴伟业这么闹,她说不定就得被暂停工作。 接下来几日,吴伟业不仅一直让人送花,甚至写了一封颇为露骨的诗文,发表在南京当地小有名气的民间报刊上,表达对她的“怀念、相思”之情。 不知情的人,仅看那首诗,怕是会以为她卞玉京是个负心女子。 ‘真没想到他竟然变得如此恶心···不能这么下去了,必须主动找他谈谈,了解此事。’ 就在卞玉京准备抽个时间约吴伟业聊一聊时,这天上午她在办公室再次收到了一束鲜花。 却并非吴伟业送的,而是她的同事兼朋友,当年一起进入学校女部的年级主任徐升所送。 徐升在鲜花中藏了一封书信,用朴实的白话文,向她表达了爱意。 她这才知道,这个朋友竟然暗恋了她四年之久! 卞玉京回想这四年多与徐升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徐升一直在关心她,帮助她,不知为她解决了多少生活、工作中的难题。 只是徐升有些内向,面对她时又有些自卑,才一直不敢向她表达爱意。 若不是这次吴伟业连续多天给她送鲜花,让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在议论此事,使徐升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恐怕他还会继续默默地暗恋下去,难以采取行动。 了解了这些,卞玉京只觉得徐升跟当初的她有点相像,却又有点傻,傻得有点可爱。 再念及吴伟业的纠缠,卞玉京忽然觉得,跟徐升在一起是种不错的选择。可以过她想要的平淡幸福婚姻生活,又可以摆脱吴伟业的纠缠。 于是,她拿起了鲜花,向徐升所在的办公室款款走去···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三 《建国天竺,女帝怡然——郝怡然传》(上) 乾元二十四年,三月初八。 印度南部,天盛公主领,天盛王城(金奈)。 一座类似于蜀王府的宫城中,郝禧瑛正拿着平板电脑,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部名为《甄嬛传》的电视剧。 只见她看的时候,将平板放在檀木定制的框架上,架子一圈还包裹着天鹅绒布。除非必要的操控,她双手基本不碰这平板。 很显然,她对这平板电脑极为珍惜。 因为她很清楚,从乾元四年,母亲、小姨离开之后,她和皇兄便再也无法获得大夏那个时空的物品。 虽然之前的十几年,母亲、小姨给她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十几个平板电脑。可这东西即便质量再好,她用的再小心也总有坏掉的一天。 所以,使用每一部平板电脑时,她都特别的小心。 不过,除了平板电脑本身具有寿命、可能坏掉的烦恼外,资源无法补充让郝禧瑛更烦。 如这部《甄嬛传》,她已经是第五遍看了——她其实并不是多么喜欢看这部宫斗剧,只因为实在没其他好看的剧,这才退而求其次,反复观看这部剧。 看完后,郝禧瑛一叹,只觉得无比空虚。 ‘一直待在王城里好烦啊,不过这公主岭的大多数风景我也都去欣赏过。要不···学小姨,去进行环球航行探险?’ 郝禧瑛虽然已经39岁了,但因为曾服用三支延寿药剂,一支增加免疫力的药剂,以及一支延缓衰老药剂,此时不仅面容和身体状态看着像是二十几岁的女性,便连心性都和年轻女性差不多。 因此,一有了去环球航行的想法,她立即便想付出行动。 ‘我要走了,这天盛公主领不能没人治理,不然等我回来,或者万一运气不好死在了外面,这领地岂不是崩了? 怡铖才七岁,又天性顽皮,便是让他监国也够呛。至于相公他,既无心政事,也没有那个才能。 况且领地里那些臣属对他干政可警惕得很,若让他监国,恐怕七八成的王领臣属都会反对。’ 郝禧瑛实在乾元三年结的婚——她当年原本不想结婚那么早的(才十八岁),可父亲、母皇却想给她办了婚礼(看着她结婚)后,才能安心离开。 于是,郝禧瑛就选择了在大明皇家学校同学多年,又暗恋着她的好朋友李喆结婚。 李喆乃是红娘子与李岩的幼子,喜爱军事、旅游、航海。郝禧瑛也是因为有不少共同爱好,才能跟他玩到一起。 结婚后,两人先是一起游历了大明帝国36省中诸多有名的景点。知道郝禧瑛意外怀孕,两人的心才算定下来。 待乾元八年,长女郝怡然出生,两人便在南京老实呆了几年,以照顾孩子。 到了乾元九年,两人静极思动。 商量一番后,郝禧瑛便告诉朱和塵,她想像那些藩王一样就藩。 朱媺娖在时,原本就考虑过让郝禧瑛就藩海外,也跟两人讨论这事。所以,朱和塵听了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郝禧瑛靠着她在学校多年的努力,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宗藩学校的就藩资格考试。 之后花费了近千万银元做准备,便在乾元十年,携带三千亲军、三万百姓,到印度南部就藩。 当时恰好莫卧儿帝国的统治崩溃没两年,印度南部土邦混战不休,民不聊生。 于是,她与相公李喆各领了一千亲军,便开始以天盛王城(金奈)为起始点,开始南征北讨,不过一两年,就打下了相当于三四个广东省的地盘。 之后,她便在天盛公主领当起了女王,被臣民尊称为天盛女王! 这女王虽然当得挺过瘾,可过了十余年,她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不然也不会动心思去环球航行。 ‘还是叫怡然监国吧,皇兄能十五岁登基成为大明帝国皇帝,母皇更是十五岁扶大明江山社稷于将倾。 怡然即便不如母皇、皇兄,但做这小小天盛公主领的监国总没问题吧? 而且,我感觉到怡然对国事很有兴趣,天赋也比怡铖那臭小子强多了。 至于臣属可能的反对——本公主就是以女子之身就藩,传位于女儿不是很合理么?哈哈。’ 心中这么想,郝禧瑛立即让人去叫郝怡然过来。 ··· 王领马场,15岁的郝怡然正在学习骑射。 别误会,并非骑在马上射箭,而是骑马打枪。 只见她穿着一套修身的东方款式骑士服(类似于箭衣),驾马小跑到目的地的一瞬间坐直身躯,双手拿起一杆燧发枪就向百米外的人形靶打去。 嘭! 枪声之后,一发铅弹准确击穿了人形靶的胸口。 郝怡然驾马不停,反提起了速度。燧发枪被她挂在了马背上,进入下一个打靶区域,她不减马速,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左轮手枪,便朝三十米外的一排人形靶开枪。 嘭嘭嘭··· 郝怡然将左轮六发子弹全部打掉,十个人形靶有五个被击中,三个是要害部位中弹! “郡主好骑术、好枪法!” 郝怡然的骑射教练,乃是大明帝国禁卫军第五镇的退伍队长,骑射技艺那是没得说。如今见到郝怡然训练数月后的成果,也不禁拍掌称赞。 郝怡然勒马,潇洒地翻身下来,将马鞭扔给一旁牵马的侍卫,笑道:“都是李师傅教得好。” 骑射教练李一奇正要说什么,便瞧见一队王宫侍卫骑马奔了过来。 为首者乃是王宫副侍卫长,他直接拿出了郝禧瑛给的王命令票(一次性的),抱拳道:“郡主,公主传召,请您速速回宫!” 郝怡然闻言,立即将缰绳从侍卫手中接过,利索翻身上马,这才问:“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副侍卫长摇头,“并未出什么事。” 郝怡然听此,也不再多问,骑着马由两队侍卫护卫着回宫(一队她自己的,一队是来传旨的)。 回到宫中后,郝怡然衣服都没换,便来面见郝禧瑛。 得知郝禧瑛突发想法,要去环球航行,还想让她监国,郝怡然颇为错愕。 随即她就不禁劝道:“母亲,您贵为天盛领主,弃领地于不顾,跑去环球航海旅行,合适么? 另外,此事您是否跟父亲商量过,父亲可同意?” 说起来,郝禧瑛作为天盛公主,在领地内对很多事都能一言而决。但郝禧瑛并不是个权利欲很强的人,对待家人还更宽容些,家庭氛围相当好。 所以郝怡然才敢如此劝她。 听此,郝禧瑛一笑道:“我这不是想先争取你的支持吗,只要你支持我,你爹那里准没问题。” 郝怡然皱着柳眉道:“母亲,航海是有危险的,您真的应该慎重。” 见女儿这么固执,郝禧瑛知道必须拿出杀手锏了,于是道:“伱不是一直想要个平板电脑吗?只要你答应监国之事,我就送你一个平板电脑,并且帮你拷贝你想要的资源。怎样?” “我···” 郝怡然很想再劝一劝母亲,可想到那神奇的平板电脑,还有里面众多有用的知识、娱乐作品,她便怎么也张不开嘴。 一番挣扎后,她最终还是屈服在平板电脑的诱惑下。 晚上,外出打猎的李喆回来,出乎意料地很支持郝禧瑛的决定。 他笑着道:“怡然,你不要害怕,统治区区四省之地而已,你可以的。 就算出了乱子,你只要保住你自己和怡铖的性命,为父回来便可以帮你把丢失地盘都打回来。 你不是一直很崇拜先皇(昭武)吗?如今正好可以体验下做女王,统治一国的感觉。” 就连七岁的郝怡铖也跳起来,拍这手道:“我支持姐姐当女王,一定会比母亲当得更好!” “你这个臭小子,欠打是吧?给我过来!” “当我傻呀?我就不过来!” “臭小子,看我抓到你后你求不求饶!” 就这样,重要的家庭会议正开着,郝禧瑛竟然教育(追打)起儿子来。也亏得这殿中只有一家人的亲信侍卫、侍女,否则让外人看到了,定然会说公主家中无礼之类的闲话。 李喆则又嘱咐郝怡然,“为父虽然不懂治国,却知道你母亲选的这些重要臣属大都是贤能之辈,你治国时当多听取他们的意见。 当然,你也得有主见,不能偏听偏信。做事要有决断,要敢担责任。还是那句话,出了事,我和你娘回来帮你收摊子。 即便我们来不及赶回来,你也可以向锡兰都督求助。他和为父以及你母亲是多年的好友,定会帮你的。” 郝怡然点头,“女儿知道了。” 这次家庭会议后,郝禧瑛、李喆并不是立即出海,而是用半年的时间,将公主领的军政事务慢慢交到郝怡然手中,同时也是做一些环球航海的准备。 两人虽然喜欢航海冒险,却并非不怕死,有条件的情况下,自然要做足准备。 就这样,到了乾元二十四年九月份,郝禧瑛、李喆才率领一支由三艘铁甲舰组成的微型舰队,向西而去,进行环球航行。 他们的第一站选在了非洲,准备花些时间去游览非洲大陆的各种新奇景物··· 郝怡然作为统治者的天赋比郝禧瑛想还要好很多,半年时间,便将天盛公主领的军政权利都牢牢掌握住了。 在郝禧瑛、李喆走后,郝怡然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肃亲军纪律与风气,整顿官场、涕清吏治。 因为在过去的五六年中,郝禧瑛因为倦怠,不仅公主领的领地再未有丝毫扩大,亲军纪律、风气亦有所败坏,至于吏治同样出现一些问题。 十几位心怀壮志,跟着郝禧瑛来印度就藩的重要臣属虽然有心改变,却因为郝禧瑛的懒惰、倦怠(整日煲剧、打游戏、),根本使不上多大力——不论是军队还是官场,一些问题人员背后都有郝禧瑛亲近信臣的影子。 如今郝禧瑛、李喆出海旅行去了,几年内都未必能回来,又是郝怡然来整顿这些人,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郝怡然的铁腕整肃下,亲军作风为之一变,纪律更加严明,战斗力也有所提升。 同时,郝怡然还揪出了几十个贪官污吏,其中官位最高的,乃是一省布政使。 这些公主领的蠹虫被她或杀或流放,让整个公主领的官吏都为之震颤,官场的歪风邪气一扫而清! 之后,郝怡然将精力放在了兴办教育上——主要是归化印度土人。 公主领虽然目前仍能从大明帝国吸引到移民,但主动来的比较少,由公主领组织移民的话,却又会对财政造成压力。 况且公主领内并不缺人,只不过多是印度土人。若是移民过快、过多,反而会激化移民与土人的矛盾,不利于公主领的和平稳定。 郝怡然首先做的就是在公主领内实行一年义务教育,规定领地内六岁至十三岁的孩子都必须入学一年。 没错,就是一年。 一则,一年的义务教育对财政压力更小;二则,一年的义务教育足以让土人孩子学会部分汉话,乃至认识一些汉字。 郝怡然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建立多个官办工厂,同时对领地内的矿场进行规范化整顿,以此提升公主领的经济。 因为她从郝禧瑛那里下载了不少兴办工厂的知识,虽然不涉及大明帝国的核心军工业、重工业,但已足够公主领打造一些特色、有功的工业产品了。 郝怡然做的第三件事,便是加强领地内的农业建设了。因为粮食、棉花等农作物出口,本就是公主领的一大财政来源。 将农业基础设施搞好了,提升各种农作物的产量,不仅农民收入提高、生活水平得到改善,公主领也能增加一些收入,统治也会更加的稳固。 就这样,郝怡然监国五年,励精图治,让公主领的综合实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而天盛公主郝禧瑛却仍在海外游玩,丝毫没有归来的意思。 见此,天盛监国郝怡然与一众领地重臣商量了番,便开始落实天盛公主领的下一个五年发展计划··· 大明乾元三十年,印度中部众土邦依旧在彼此混战,丝毫不知,在南方天盛公主领的监国郝怡然与一众臣属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四 《建国天竺,女帝怡然——郝怡然传》(下) 乾元三十年,十月。 天盛公主领监国郝怡然,以平定北方诸土邦战乱、拯救千万印度生民为名义,开启了公主领对印度中部诸土邦的征讨之战。 此前,天盛公主领的领土主要包括后世印度南部的金奈,以及周边的泰米尔纳德邦、安德拉邦、卡纳塔克邦三大邦。 至于南部沿海区域的一些小邦国,以及东部平原区域,都属于大明帝国在印度的势力范围。 公主领不可能跟大明帝国对着干,自然不会再向东部以及南部沿海扩张,只能向北方,也即是印度中部扩张。 此番,天盛公主领虽然只出兵五万,却用三月时间就攻占了中南部最大的王邦。 随后天盛公主领又用一年多的时间,陆续攻占了包括后世马哈拉施特拉邦、切蒂斯格尔邦、奥里萨邦在内的一大片区域。 天盛公主岭的领域一跃扩大到七省之地! 这一番大跨步北拓之后,郝怡然谨慎地停止了在印度的对外征战。 一则,印度北方诸邦国实力要强于南方诸邦国——北方诸邦国原本以骑兵为尊,骑兵众多,这些年又通过各种渠道购入枪炮,彼此吞并,几乎个个都能拿出上万装备了枪炮的骑兵出来,战斗力绝不容小觑。 二则,郝怡然担心公主领继续扩张下去,会引起大明帝国的警惕,乃至打压。 如今公主领对大明帝国还依赖颇多,更难以对抗,若是让大明帝国敌视、打压,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事实证明,郝怡然的忧虑不无道理。 乾元三十三年,大明帝国内阁针对印度的贸易进出口措施进行了调整,虽然调整得不大,却还是令天盛公主领压力倍增。 公主领的一些工业产品要么是得不到某些关键性零件,要么就是产品卖不出去,使得公主领的经济增长速度骤降。 面对这一情况,郝怡然一面与心腹臣属们调整领地的产业结构,往自产自销,或是将市场限制印度大陆的方面发展。 另一方面,又派遣使团前往大明帝国,名义上是为公主领向乾元大帝问安,实则是打探情报、疏通关系。 大明帝国虽然只给了公主领一点颜色,却让公主领上下压力山大,一些郝禧瑛的旧臣甚至暗中诟病郝怡然,认为她不该好大喜功,肆意向北方扩张三四省之地,以至于触怒了乾元大帝。 对此,郝怡然不置一词,丝毫不放在心上。 乾元大帝可是她的舅舅,在她小时候对她可好了,与母亲关系更是好得没话说。她不信,就因为她向北方扩土,舅舅就会动怒。 她认为此番应是大明帝国内阁对公主领的敲打。 只要她后面别再继续扩土,大明帝国内阁要不了多久,就会放松对公主领的压制。 两年之后,也即是乾元三十五年,郝禧瑛、李喆终于回到了天盛公主领。 两人再了解过去这十余年公主领的变化后,没对军政事务进行干涉,而是操办起了郝怡然的婚事。 如今,郝怡然已经二十六岁了,即便如今风气相较于几十年前开放不少,二十六岁未婚也属于大龄女青年了。 最重要的是,过去这些年,郝怡然在处理军政事务的过程中,与一位掌管情报的年轻臣属互生情愫,成了恋人。 此人名叫沈兆,父亲是随郝禧瑛来印度的一名中层官员,最初为一县官,之后做到了一省提学官之职,后因病请辞。 沈兆十年前投军,而后迅速被军情部门看中,再之后便多次立功,被调入天盛公主领的悬镜司为中级官员,就此与郝怡然产生交集。 郝禧瑛、李喆仔细调查了沈兆的家世背景、个人经历,又和沈兆面谈了几次,便认可了这个未来女婿。 在公主领休养了半年多,为郝怡然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婚礼后,郝禧瑛、李喆便再次出海,踏上前往大明帝国本土的战舰。 此去,两人主要是去看望乾元大帝等亲戚,顺带探一探朱和塵的口风,看能不能让大明帝国内阁撤销对公主领的经济压制。 或许是郝禧瑛的“探亲”举措有了效果,又或者大明内阁本就没打算压制公主领太久,乾元三十七年,大明内阁再次更改针对印度大陆这边的一系列商贸政策,令公主领外部经济环境大为好转。 乾元三十八年,郝禧瑛、李喆从大明返回印度,不久后便向领地众臣属宣布,将天盛女王之位正式传给郝怡然。 她则退休,与李喆一起隐居“养老”。 在29岁成为天盛女王,并育有一子的郝怡然对国事迸发出更大的热情。 对内,她继续励精图治,试图突破大明帝国的技术封锁,建立公主领自己的重工业体系,以及以本土为主的经济体系。 对外,她带着公主领继续扩张。 既然在印度次大陆上的扩张容易引起大明帝国警惕和敌视,那她就发展海军,向海外扩张。 一是在非洲建立天盛公主领的海外领地。 虽然目前大明帝国在海外开拓的重心是美洲和非洲,但非洲广大,仍有很多地方没被大明涉及,这就是公主领的机会。 第二,便是增强在欧洲的商贸活动,跟在大明帝国后面,利用工业商品冲击欧洲市场,吃一些大明帝国开拓欧洲市场的残汤剩饭了。 不要小看残羹剩饭。 欧洲文明之发达此前本就仅次于神州,颇为富庶。又早于大明登上大航海的舞台,殖民全球一两百年——底层的穷苦大众或许没钱,但中层,尤其是高层贵族绝对大大的有钱。 从这些欧洲贵族、富豪口袋中掏钱,郝怡然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 乾元四十九年,六月。 印度次大陆的天气格外炎热,郝怡然便带着沈兆和一双儿女到领地东北边一处避暑胜地休假避暑。 说是避暑,但郝怡然每日仍不忘处理一些重要国事,对内外的各种情报也格外关注。 这一日,沈兆给她拿来了一摞大明帝国的报刊。 “自三十九年,太子因食福寿膏被废,大帝思虑近一年后,虽挑选九名出色皇子下放帝国各地管理一县,以查其资质能力。 如今过去了近十年,这新太子没选出来,帝国政局却因‘九龙夺嫡’多有动荡,官场吏治亦不如之前清明。 我看这这些报刊上的报道,旁敲侧击之下,大帝怕是心思全在挑选太子上面,并未注意到帝国这十年的变化。” 郝怡然将报刊上沈兆划出的重点都翻着看了看,随即笑道:“帝国政局昏暗,这不正是我们的机会吗?” 沈兆露出些许忧色,道:“乾元大帝和母亲一样,当年不知从昭武先帝那里得了什么好处,明明六十多岁的人了,可从报刊照片上看仍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龙未老,威犹在,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最好别轻举妄动。” 郝怡然道:“相公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们跟在大明后面,在非洲、欧洲吃了十年的残羹剩饭,能得到的好处已经不多了,必须开拓新的海外地盘才行。 因此,我准备趁机派出一支队伍进入南美洲东部,以及瀛洲西部。 这根据悬镜司外卫的情报,这两处大明都司力有未逮,还是有不少地盘可供开发的。 另外,我们在欧洲的商业版图也可以尝试暗中扩大一番。大明内部政局不稳,外面的这些官员未必有心思针对我们。” 沈兆知道郝怡然如今心思主要就在国事和教育子女之事上,对国事尤其看重。 此事既然郝怡然拿定了主意,他再劝说也无用。况且郝怡然的这番动作,也不算多激进,于是他便没劝说了。 事实证明,郝怡然的选择没错。 之后一二十年,大明帝国内部政局因“九龙夺嫡”每况愈下。 虽然大明帝国军事实力依旧强劲,对外仍能称霸全球,日不落帝国的位置不可动摇,可海外诸藩王、封疆大吏却都渐渐生出异心。 乾元六十年,时年53岁的郝怡然在争取郝禧瑛的支持后,向乾元皇帝进表,宣布改“天盛公主领”为“天盛王国”,获得乾元大帝许可。 同时,对内改革军政、官制,使得天盛公主领军政体质完全转变为独立王国模式。 此事之后,美洲各王领、瀛洲各王领,纷纷效仿。 大明帝国诸藩名为封王,已多实为一独立王国,只是如藩属国般,以大明帝国为宗主。 乾元大帝以及大明帝国对此事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是默许了。 这令不少藩王暗暗开心,却又有些不踏实。 郝怡然倒是大概猜得出来乾元大帝为何会对藩王自立之事放任不理。 其一,大明帝国如今虽然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军队、官场都已浑浊一片。 若是没有大动作,还能唬住诸多封藩及敌对外国。可若是在大动作中漏了底细,说不定便会引出更大的动乱,便是日不落帝国之位也难保。 其二,自昭武七年诸藩开始迁封海外,建立王领,已过去八十多年。如美洲永王领、定王领实力已经十分强大,还要超过天盛领。瀛洲惠王领、周王领、鲁王领、唐王领实力同样强大。 这些王领传承代数多的,已经是第四代领主在统治,与大明帝国皇室情感淡薄,野心也更难遏制。 如今大明帝国内里虚弱,若是组织众王领改制,激得众王领造反,大明帝国真未必有能力平定叛乱。 即便能平定,也必然耗时日久,得不偿失。说不定海外尚未平定,本土便出了更大的乱子。 这种情况下,乾元大帝能隐忍地退让一步,才更显难得,无愧大帝之名。 便连郝怡然都暗暗敬佩。 乾元六十九年,乾元大帝退隐,晋升为太上皇,传位于朱怡钧。 大明帝国改元雍平。 朱怡钧继位后,为了先处理好大明本土军政、吏治等问题,对海外诸藩采取了进一步怀柔、安抚的政策。 已经六十几岁天盛女王郝怡然抓住机会,再次向印度北方扩张天盛王国的领地。 数年之间,后世印度北方的中央邦、恰尔肯德邦乃至西孟加拉邦,皆被天盛王国攻占。 就此,天盛王国几乎与大明的缅甸省接壤——彼此之间不过相隔三个小王国和七八个土邦而已。 经过此番扩土,天盛王国领土再次大大增加,建制多达两都九省七大海外分领! 王国亲军(主力部队、相当于野战军,包括陆军、海军)多达三十万,守卫军(相当于卫戍军)及海外军队加起来则多达八十万! 如此实力,放在欧洲亦属于一流强国,能排入前五之列! 不过,在进行了印度次大陆上第二次扩张后,年66岁的天盛女王郝怡然也遭到了一次重大打击。 在她率领部分王国重臣迁都至新京(甘提)之际,王子(长子)郝伯淳竟然误信传言,认为她在北方遇刺身亡,在奸佞的蛊惑下擅自登基称王! 如果仅是如此,只能说明这个儿子愚蠢。 可之后郝伯淳竟然意图控制留守天盛王都的五万亲军,并断掉了对北伐军队的辎重补给,险些酿成前线大败! 虽然后来,天盛的局势被郝怡然留下的几位重臣,以及无限电台的手段给控制住了,但此举仍旧造成了天盛王都内的动荡,死伤上万人! 最重要的是,郝伯淳最后一番举动无疑透露了其目的——他就是想登基做天盛新王! 郝怡然痛苦之下,明人将长子郝伯淳押到了新京来,由她亲自审问。 结果从郝伯淳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祖母建立天盛公主领,在位十余年即命母亲为监国,又过十余年,传位于母亲,自去养老。 可母亲已在位37年,却仍不肯传位于我。我自冲龄为王子,如今年近五十,仍难继位。母亲扪心问一问,天下可有三十年之王子?!” 听见这话,郝怡然直接气得一口血吐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当夜,郝怡然便苏醒过来,召见了原本就随军的四女儿郝伯淽。 没人知道母女两谈了什么,但在两日后,郝怡然便明发旨意,宣布废除长子郝伯淳世子之位,囚禁于新京。 同时,立四王女(第四个出生)郝伯淽为天盛王国储君,即女世子。 此事之后,郝怡然便身体每况愈下,常常卧病在床,于是便将天盛王国军政事务逐渐移交给女世子郝伯淽处理。 大明帝国雍平十二年,寿达74岁的天盛女王郝怡然去世,33岁的女世子郝伯淽继位,为第三任天盛女王。 大明帝国永历三年,大明帝国原乾元大帝、现无上太上皇朱和塵去世,享年一百岁,举世哀恸! 永历五年,38岁的天盛女王郝伯淽率军再次北伐,彻底灭亡苟延残喘的莫卧儿,以及周边诸邦国。 除东部、南部沿海一些港口城池仍受大明帝国控制,天盛几乎统一了印度次大陆,版图还要超过这一时空的莫卧儿帝国全盛时期。 永历八年,41岁的郝伯淽宣布改国号为天竺,建元昭曦,是为天竺昭曦女帝。 同时追封其母,天盛女王郝怡然为隆武皇帝,尊为太祖。 据说昭曦女帝原本是想拜祖母郝禧瑛为天竺太祖的,但因为郝禧瑛仍在世,也不愿参与到此事中来,昭曦女帝便只能作罢。 此后,天盛女王郝禧瑛及后面的隆武、昭曦两帝皆为女子,被史书称为郝氏天竺的天竺帝国帝位便形成了传女不传男的潜规则,使得历任郝氏天竺帝王皆为女帝!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五 《大明美洲诸藩传》(上) 昭武九年,定、永、桂、蜀四位藩王就藩美洲。 昭武十五年十一月,明军在墨西哥北部大胜西法葡联军,奠定占据墨西哥的胜局。 昭武二十三年,正月初十。 北美,定王领,定城。 三十六岁的定王朱慈炯放下了手中电报,幽幽一叹。 旁边的王妃傅雪见了不禁问:“怎么看了陛下发来的电报大王反而叹气?莫非是大明那边出了什么事?” 朱慈炯直接将电报交给了傅雪,随即道:“皇姐决定提前退位,将于正月十八正式传位给太子,她则晋位为太上皇。” 傅雪停了柳眉微蹙,道:“我没记错的话,太子今年方才十五岁吧?” “准确说要到今年九月份,太子才过十五岁生日。” 傅雪思虑着道:“如此年纪,怕是高中学业都未完成,陛下为何着急让太子继位?” 对此事,朱慈炯隐约有些猜测——他觉得唯有姐夫那边出了变故,皇姐无法继续看顾大明,才会提前传位给太子。 但“仙界”之事关系重大,涉及整个大明帝国的安危,他又只是猜测,便没有告诉傅雪。 于是随口应付道:“大约是皇姐想提前锻炼下太子,看看他是否有统治大明帝国的能力吧。” 傅雪看出朱慈炯有话没说,却也没多问。 略一沉吟,她道:“新君继位,对海外藩王态度或许有变,但可能性不大。毕竟这是(昭武)陛下定下的国策,且陛下只是传位,春秋尚且鼎盛。 另外,大王又是新君的亲舅舅,想必即便新君要对海外藩王做些什么,也会顾及舅甥之情的。” 朱慈炯一只手敲着桌子,沉吟着道:“话是这么说,但以后我们这几个美洲藩王想向前几年那样随意扩张王领,恐怕就不行了。” 自昭武十五年十一月,定、永与朝廷联军,在墨西哥北部大败西法葡联军后,定、永二藩的王领便进入了高速扩展时期。 八年过去,定王领已经占据了后世的墨西哥全境,以及中美洲后世的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定王领的海军则涉足加勒比海域。 为了方便管理面积广大的王领,朱慈炯最近正在和臣属们商议,是否将王城迁至昔日的墨西哥城。 朱慈炯看过后世的相关资料,知道墨西哥城的历史可以追及到公元前二世纪。 公元前二世纪至公元八世纪,墨西哥城便是印第安一个古文明的都城。 后来这个文明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毁灭,到了公元九世纪,又一个民族来到墨西哥谷地,建立了新的都城。 再之后,便是阿兹特克人于公元十四世纪初建立的都城特诺奇提特兰了。 公元1521年,阿兹特克人的都城被西班牙人攻破,之后西班牙人便改建成如今的墨西哥城。 可以说,墨西哥城就是中美洲地区的“四朝古都”! 之前的美洲大势力都选择在墨西哥城建都,无疑说明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很优越,相当适合建都。 朱慈炯将西班牙人击败赶跑后,曾多次到那里考查,很清楚那里的地理形势。 墨西哥城位于高原南部明月湖(特斯科科湖)的冲积平原上,虽然海拔两千多米,但气候却凉爽宜人,很适合农业与畜牧业的发展。 从整体来看,它位于北美洲南部区域的中心,可以让统治者更好地控制周边地区。 不过,不论是墨西哥地区的原住民势力,还是残留的西法葡等欧洲势力,都颇为难对付。 否则,以定王领的亲军实力配合种种优秀管理、归化政策,也不至于八年时间,才向南推进到尼加拉瓜。 “太子继位后,即便要限制海外诸藩发展,动作也不会太快。在此之前,我至少要将定王领疆域扩展至南美洲,这样以后发展才能更容易些。” 思考着说了这番话后,朱慈炯当即冲外面道:“来人。” 一名王府侍卫走了进来,行礼道:“大王。” 朱慈炯道:“发报给永王,就说···算了,孤亲自去电讯房吧。” 说着,朱慈炯就起身来到王府的电讯房。 他准备发一封电报给朱慈炤,商议定、永、蜀、桂四藩在新君继位后,如何于美洲发展的事。 过去八年,大明朝廷并非没有再封藩美洲,而是在昭武十八年迁封秦、晋、韩、赵四藩于南美洲。 秦王将王领选在了后世南美的厄瓜多尔沿海,王城暂定罗卡堡。 晋王将王领选在了后世智利的北部沿海区域,王城暂定瓦尔帕莱索。 赵王、韩王则都将王领选在了后世阿根廷的东北部沿海区域。 原西班牙人的秘鲁总督区,则被大明朝廷设为南美都司驻地。 至于南美洲的中东部、东北部沿海,因为朝廷水师势力尚未触及,仍被西法葡英等欧洲强国占据着。 目前秦晋韩赵四藩因为就藩不久,就藩时的资本也不怎么雄厚,所以未来几年必定发展有限。 可若是拖个十年二十年,这南美四藩会发展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有朝廷做后盾的南美都司,时间越久,定王领想要瓜分南美就必然越难。 因此,在朝廷对美洲藩王进行发展限制前,朱慈炯希望至少能在南美洲北部为定王领打下一块立足之地。 这样,以后他的定王领才拥有发展成为一个地跨南北美的强大国家的潜力。 朱慈炯跟朱慈炤互通了几封电报,彼此想法很快达成一致,那便是要在之后几年尽快开拓王领疆域。 只不过朱慈炤将目标放在了北美。 之前八年,永王领的疆域越过了北美西部山脉和戈壁、沙漠,竟有南方沿海地区一直延伸到了密西西比河入海口。 其现有疆域,大抵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北部、内达华州、犹他州、科罗拉多州、堪萨斯州、密苏里州,以及这几个州南部直抵墨西哥湾的区域,也即是另一时空的米国西南诸州。 当然,亚利桑亚州、新墨西哥州、德克萨斯州的南边部分地盘为定王领所占。 另外,其领地内还有不少地方为北美都司的地盘,以至于领地有点零碎不完整。 所以,朱慈炤在未来几年内的目标,就是将王领扩展至另一时空的米国东南部。若是能占据五大湖以南的广阔富饶之地,那就更好了。 那时他就可以放弃北美西部,专心经营东南部,避免跟大明因地盘产生纠纷。 至于桂王、蜀王的“野心”,两人早就有所了解。 蜀王就藩十三年,王领仍限于另一时空的俄勒冈州之内,未来也不过就期望能发展到爱达荷州而已。 可以说,这一任的蜀王跟上一任的蜀王一样,都是胸无大志之辈。 至于桂王朱由榔,则是闷着头往北方发展。可惜他就藩时资本有限,十三年过去,如今也不过占据了另一时空的加拿大不列颠比亚省、艾伯塔省大半区域而已。 其势力最北段,据说刚抵达阿萨巴斯卡河。 不过,不论是桂王领现阶段占据的两省南部区域,还是更北方的地方,都是苦寒荒僻之地,以山林居多,根本不适合发展农业。 畜牧业都是可以发展,但也不容易。 倒是林业发展潜力强大无比。 据说如今桂王领已经成为了大明帝国的木头进口地区之首。 桂王领的伐木场多达数百个,每年向外出口木材不知多少方。 只是朱由榔也是有些雄心的,考虑到农业才是一国之根本,于是已下决心向东部发展。 他得知东边的哈德逊湾周边多是冲积平原,是发展农业、畜牧业的好地方··· 昭武二十三年至乾元五年,北美四藩相继发力,大肆扩展王领。 六年间,定王领不仅拿下另一时空的哥斯达黎加、巴拿马,更是占据了哥伦比亚、委内瑞达的北部区域,成为地跨北美、南美两大洲的强大王领。 此时,定王领已拥有亲军二十万,地方军队六十万,三级战列舰三十多艘,铁甲舰九艘! 这般实力,便是西法英荷葡等欧洲强国,都不敢轻易招惹。 永王领虽未如朱慈炤预想的那般,占据整个北美洲东南部,却也占据了大半。 只因那里英、法两国殖民势力强大,甚至连部分土人也为英、法两国忽悠,不断袭扰永王领的开拓队伍,却从不与永王领的大队亲军交战,这才纠缠至今。 蜀王则沉迷于享受,王领并未扩大多少,只是自然扩大了一小圈而已。 倒是桂王领,通过北方的阿萨巴斯卡河,先是进入小奴湖,而后以小奴湖为基地,从陆路迅速向东开拓,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哈德逊湾西岸··· 乾元五年,六月。 定王领,新王都墨城(原墨西哥城)。 由原新西班牙总督府改造而成的定王府各处建筑充满了西方风情,其中装饰又多为东方风格,两者结合在一起,让定王府多出了一种奇幻之感。 这一日,年已四十二岁的朱慈炯坐在他的书房内,正看着一份由大明北美都司电传过来的《大明报》,神色似乎略有点烦躁。 至于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还是《大明报》上的内容,却是无人知道。 在他的下手方,坐着一位十八岁左右的英武青年,正是定王世子朱和堃(同“坤”)。 “看看这期《大明报》,大明在中亚大胜俄萨联军,扩土数千里,新增宁西省,军威震惊全球。看完了,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朱和堃接过《大明报》很快浏览了一遍,略一沉吟,便道:“之前陛下年少继位,虽有太上皇在后面看顾着,可大明山下内外难免有心不服的。 去年沙俄、萨非在中亚进犯宁西都督府,未尝不是一种对大明的试探。 如今大明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更是逼得萨非、沙俄相继求和,签下条约,使得世界各强国对大明军威更为惊惧,便等于陛下一下子立了威。 再加上陛下已经成年,又有了嫡长子,皇位已经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了。” 听到这些话,朱慈炯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那这件事对我们定王领将会有何影响?” 这一次,朱和堃微皱起了眉头,道:“我定王领和永王、桂王三大王领,近几年发展迅速,皆扩地上千里。 此间难免与朝廷的北美、南美都司起了一些摩擦、争执。陛下如今稳固了皇位,真正掌握了帝国力量,恐怕不会任由我们再随意扩展下去,多半会进行限制。” 朱慈炯听了终于露出笑容,道:“你分析得不错,那么,你认为我定王领该如何应对呢?” “儿臣虽未见过陛下,但观陛下继位以来所行诸多政策,定是位明君雄主。 我定王领脱胎于大明,如今于美洲就藩不过二十年,根基尚浅,却不能跟大明有所冲突。 因此接下来我定王领当以韬光养晦,发展内政,静待时机为主。” 朱慈炯听完起身,来到书房内的美洲地图前,道:“你说的对也不对,当今陛下或许会对海外诸藩有所限制,但绝不会太过。 所以,我们今后的主要精力是该放在发展内政上,但该进行的扩张也不能停。 需知,整个美洲就像一块美味的大饼,我们不吃,别人就会吃。若是让那些欧洲人吃多了,力气足了,我们以后再想对付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 朱和堃并不觉得欧洲人还能在美洲于大明诸藩争锋,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起身拱手道:“儿臣受教了。” 朱慈炯转过身来,道:“明日你便去军中吧,隐姓埋名,从小卒做起。” “这···”朱和堃感到很意外,却不敢违逆朱慈炯的意思,只能再次拱手道:“儿臣领命。” 等朱和堃离去,朱慈炯不禁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 这个儿子头脑、品性倒是不差,可就是少了些雄主气概,不像他喜欢开拓,倒像是个守成之君。 他怀疑,是不是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外在面征战,这个嫡长子被随他东渡到美洲的一些儒家传人给忽悠了。 虽然如今儒家式微,显学地位几乎完全为自然科学所替代,但他念及另一时空的历史,仍对儒家心怀警惕。 这才决定将世子朱和堃扔到军队中去锻炼几年,看朱和堃能否有所改变。 (本章完) 正文 番外六 《大明美洲诸藩传》(中) 乾元十年,大明朝廷迁封庆王、德王、崇王三藩于北美,迁封吉王、荣王、襄王、荆王于南美。 这七位藩王所选的就藩地点,都是在美洲东海岸,是以往欧洲人的殖民地。 但如今,不论是老牌儿的西班牙舰队,还是荷兰、英国舰队,皆难以在大西洋上与大明西洋水师相抗衡,所以欧洲各过也只能看着大明藩王们气势汹汹地加入美洲东海岸的殖民地瓜分浪潮中。 用气势汹汹来形容新就藩美洲的这七位藩王,一点都不为过。 和之前就藩瀛洲的那些老一辈藩王不同,这七位藩王都是在昭武、乾元年间成长起来的大明新生代。 他们从几岁开始,就在宗藩学校上学,通过激烈的竞争,才从众兄弟姐妹中出头,获封藩王世子。 之后,没能通过封藩选拔资格的老一辈藩王们又倾力培养他们。 昭武年间就藩瀛洲的那些藩王,多数都是在崇祯年乱世中失去了家财,且对就藩海外仍抱着不信任,自然不会全力以赴。 可如今二三十年过去,早先在海外就藩的各藩王都活得格外精彩,在封地犹如一国之王,不知让国内还没能就藩的各位藩王多羡慕。 所以,自己没赶上头一波就藩海外的好事,这些老牌儿藩王就憋着劲儿培养下一代。 此外,这七位藩王都是在大明新思想、新文化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个个都崇信自然科学。 再加上本就年轻、充满干劲儿,又准备多年,在美洲东海岸就藩后,几乎是个个表现都颇为出色。 这七位藩王的到来,不仅让欧洲各国在美洲的殖民地进一步缩小,便连早二十年封藩美洲的定、永、蜀三大强藩都感受到了一定威胁··· 大明乾元十一年,西元1679年。 北美,英国殖民地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 早在1526年,西班牙探险者便曾抵达并探索这片区域,后来这里却渐渐被英国殖民者占据。 在1629年,英王查理一世将这里的土地赐给了几个领主。在1670年,英王查理二世为了应对竞争日益激烈的美洲殖民地瓜分浪潮,又封了几个领主在这片土地上。 同样是1670年,这些以种植园、农奴在这片土地上获取财富的贵族领主们,成立了英属南卡罗来纳州,而作为英国殖民者登陆这片土地第一站的港口城镇查尔斯顿,则成为了该州的首府。 同时,作为港口城镇,商贸繁荣,海运频繁,查尔斯顿也是该州最富饶的城镇。 不过在乾元十一年三月初九,这个繁荣富饶的港口城镇却笼罩在战火之中。 交战双方一为英国军队,一为大明军队。 但实际上,双方军队都由各国正规军与领主军队组成。 英国这边,英王查理二世派来的正规军仅有一千人,但由南卡罗来纳州的英国贵族领主们组建的领军却足有五千多人! 其中由白人组成的督战队有一千多,剩余的则都是黑奴仆从。 大明这边则是西洋水师海军陆战队一个营(一千人),外加庆王亲军一千人,大明来北美开拓的各商行、商号雇佣军一千多人。 早在数日前,大明西洋水师的一支分舰队,便在附近海域与英国海军的一支分舰队发生了一场海战。 战斗中,击沉英国海军三级战列舰两艘,剩余几艘英国战舰凭借着对近海水文的熟悉,才得以逃离。 之后明军便在附近一座小岛上登陆、驻扎,三日前又于查尔斯顿南边一处天然小港口登陆。 英国人也曾想阻止明军登陆。 奈何明军动作太快,英国人仓促间只调集了一千余人,再加上装备及将士战斗素养上的差距,英军不仅没能拦得住明军登陆,反而被明军击溃。 英国的贵族领主们不甘心就此离开这片肥沃的土地,便聚集到一起,企图依托查尔斯顿,与“来犯”的明军进行一场决战。 于是,便有了今日查尔斯顿被战火所笼罩的一幕··· 距离查尔斯顿五六里外,明军阵地后方,两名身着类似大明军服却有些条纹区别的人,正各自拿着一架双筒望远镜眺望着前方战场。 这两人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年轻力壮,五官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当代庆王朱适焱,以及退位的老庆王朱奇松。 很快,朱适焱先放下望远镜,笑着道:“父王,英军人虽多,可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这一仗我们已稳操胜券。” 朱奇松也放下了望远镜,却严肃地道:“你切莫大意,就算是稳胜之局,咱们也得尽量减少战损。 这一千亲军可是咱们用小半家底招募、训练的,今后在这北美东部立足、开拓,也得依赖他们,死一个咱都得心疼。” “父王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咱们庆王领的亲军折损多少的。” 朱适焱说完,当即进入庆王领亲军的阵地,准备亲自督战。 看着朱适焱有条不紊地与亲军将领沟通,却并没有越俎代庖的去指挥,去搞微操,朱奇松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当初他退位的选择无比英明。 按照大明朝廷之前的规定,每次封藩海外的资格选拔考试,都是由各位藩王参加。 朱奇松虽然在宗藩学校苦学了几十年,奈何宗藩学校的知识也一直在更新,每次资格选拔考试的题目也不一样,且一次比一次难。 所以,之前得知朝廷欲再次封藩美洲,朱奇松果断向朝廷申请提前传承王位的请求。 因为世子朱适焱,从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同样在宗藩学校学习二十几年,比他可优秀多了。 说起来,他当初只是庆王嫡脉几乎出了五服的宗室,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却也因此躲过了当初农民军屠杀庆王一脉的大劫。 后来,他又通过了朝廷的考核,得以继承庆王一脉,说起来也算是凭本事继承的王爵,不算差了。 不过跟几岁开始就在宗藩学校上学的朱适焱相比,终究是差了不少。 朝廷允准,他得以传位给世子朱适焱后,其他藩王也纷纷模仿。 到了乾元九年、十年,那些仍在大明本土的藩王,有的都已老得走不动路了。这种情况下,即便能被封藩海外,也难扛得住横渡太平洋的艰难困苦。即便到了美洲,也难以有所作为。 所以,倒不如将王位传给年轻力壮的世子,让新王去美洲打拼。 轰轰轰··· 震颤大地的炮声让朱奇松回过神来,拿起望远镜有些紧张地盯着战场。 英夷一方聚集了六七千人,人数是明军的两倍,又在查尔斯顿城镇内外布置了好几道战线,一副要依托城镇与明军对抗到底的样子。 让朱奇松以为这会是一场比较激烈的战役。 谁知明军几十门大炮一开火,一发发开花弹落向英夷最前方的阵地,英夷的黑人仆从军竟然连一轮炮弹都没顶住就大规模溃逃了。 甚至一部分黑人还冲击了英夷白人的阵地——虽然英夷早就对这类情况有所防备,让白人与黑人分别呆在不同的阵地,黑人在前,白人在后,可终究没能免掉被溃兵冲击的命运。 明军这边见状,先是以火炮延伸轰击了两轮,然后便让三军冲锋,追亡逐北。 随后,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城镇内的英军也被明军或是击杀,或是赶了出去,让明军就此夺得这座英国殖民者经营了近百年的港口城镇··· 一个月后。 昔日的查尔斯顿已经改名“庆城”,成为了庆王领的王城,也是目前庆王领下唯一的“城池”。 新建起的城墙上,老庆王朱奇松正和庆王朱适焱一起巡视。 “这些英夷丢城失地也是活该,来此经营近百年,竟然都没建造城池,真是···”朱奇松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英国人了。 朱适焱笑道:“父王有所不知,英夷最初登陆美洲,这边都是些部落制的美洲土人,所用武器也止于木制、骨制,连把金属兵刃都没有,盔甲也没有,面对英夷的刀枪火炮根本没有抵抗力。 所以,那时即便有土人来攻打城镇,英夷也可以凭借巨大的武器优势,用少数人就将土人赶跑,击溃,或杀或俘。 而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英夷去劫掠、屠杀一个个土人部落,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城镇被袭击。 如此,你说他们还建造城池干什么呢?那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吗? 况且英夷贪财,有那个时间,他们多半觉得不如去多抢些土人财物呢。” “原来如此。”朱奇松点了点头,随即道:“说起来,我们对待土人以归化政策为主,比西夷不知强了多少。如今我们驱逐西夷,再次建立领地,归化土人,倒也算是帮他们报仇了。” “那可不是,儿子正准备用这一点做宣传,让领地内的土人尽快归心呢。” 朱奇松再次满意点头,随即又忍不住提醒道:“咱们最要紧的,还是尽快遣人拜访永王。 我们的领地虽然和永王之间还隔了个朝廷北美都司的千户所,却也算是邻居了。 咱们若是继续往西边发展,多半要和永王领接壤,到那时就是邻居。 永王实力强大,我们现在得依赖着他,千万不能得罪了。” 朱适焱点头,“儿子明白。” 在心里,朱适焱却是不怎么服气。 在他看来,永王不过就是出身比他好,又早到美洲就藩二十年而已。真论能力、手腕、见识,未必就比得上他。 不过他也认可朱奇松的话——当下庆王领还弱小,决不能跟永王领为敌,应该争取成为其小弟,抱住其大腿。 他对比永王朱慈炤唯一的优势便是年龄,他今年才二十七岁,永王朱慈炤却已经四十六岁。 若朱慈炤不长寿,兴许过几年就会死。到时候新的永王继位,内部必然会产生一些动荡,威望也定没有朱慈炤高,跟大明朝廷的关系也没目前那么紧密。 那时,也许庆王领的发展机会就来了。 再过几十年,他的庆王领未必就比不上永王领。 同年五月,德王就藩北美东部德城(原弗吉尼亚州里士满)。 同年八月,崇王就藩北美东部崇城(原缅因州波特兰)。 大明在美洲与欧洲殖民者的矛盾彻底激化,以英法西荷葡五大欧洲殖民强国为中心的美洲殖民同盟成立,简称欧美同盟。 欧美同盟以在美洲合力对抗大明为主旨,在利益的驱使下,与大明北美都司、南美都司、大明美洲各藩王,以及前来发财的商号、商行等,展开了颇为激烈的争斗··· 乾元二十五年(西元1688年),永王朱慈炤因病去世,享年61岁。 34岁的永王世子朱和垠继位。 继位的前五年,朱和垠也算是励精图治了,解决了一些朱慈炤在位晚期遗留的内部军政、民生等方面的问题。 乾元三十一年,朱和垠纳一欧洲与美洲土人混血女子爱丽丝为侧妃,而后就变得懒怠了。 乾元三十五年,朱和垠不顾右长史及部分臣属的反对,废除原来的王妃杨氏,改立爱丽丝为正妃。之后对爱丽丝宠爱更深,甚至以军国之事来取乐爱丽丝。 一时间,永王领上下因此怨声载道,永王领的军事、经济实力也因此明显下滑。 趁此机会,以英国为首的欧洲殖民势力,在北美东部夺取了永王领数百里土地。 但欧洲殖民者这几百里土地还没焐热,便被庆王朱适焱带兵攻打,夺走了一大半。 庆王领在朱适焱二十几年的励精图治下,如今不仅领地比最初扩大了几十倍,亲军也从最初的一千扩充到了五万多,成为了大明在北美东部仅次于永王领的强藩。 至于大明在北美东部的第三强藩,则是崇王领,亲军有三万多。 至于德王领,运气就不怎么好了。 乾元十六年,当代德王在外出巡视的路上,被欧美殖民者袭击,不幸去世,年仅三十二岁。 之后年仅五岁的德王世子继位,虽然德王臣属皆忠心辅佐,可幼主终究难有作为。 近二十年过去,虽然新的德王已经成年亲政,德王领却早就失去了最好的发展机会,如今领地仅三县之大,亲军五千余,成了大明在北美洲最弱的藩王,连西边连续两辈都贪图享乐的蜀王都大大不如。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七 《大明美洲诸藩传》(下) 大明帝国乾元三十三年(西元1701年),初代定王朱慈炯去世,享年70岁。 在乾元十年,大明朝廷于南美洲迁封吉王、荣王、襄王、荆王四藩后,定王朱慈炯依旧试图向南美腹地扩张定王领。 可惜,其在西边为乾元六年就藩秦王所阻,在北边则为欧洲殖民者所阻,南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 于是定王领在南美的边界终究被限制在了另一时空的哥伦比亚、委内瑞拉两国内。 乾元二十年开始,朱慈炯终于将重心从扩张领土上,转移到处理内政上。 可惜朱慈炯在内政方面天赋并不算高,年老之后,又多有昏聩之举,偏信一些宠臣、佞臣,在政见上往往与定王世子朱和堃相左。 这使得定王领的政局还不如前二十年稳定,官场也比之前二十年混乱,吏治逐渐浑浊。 在定王就藩的前十几年,左右长史皆为一时之贤臣,可惜后来病故的病故,回大明的回大明,继任者多有不如。 后来王世子朱和堃开始协助定王处理政务,也算是将王领内政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惜,当朱慈炯将注意力转移到王领内部治理上后,却对世子朱和堃的一些治理方法颇不满意,认为世子缺乏魄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不敢大刀阔斧地搞革新。 定王妃傅雪尚在时,定王与世子虽政见不和,多有矛盾,但有傅雪从中沟通、调解,尚不至于伤了父子感情。 然而,乾元二十五年,定王妃傅雪去世,不仅给了朱慈炯以及世子朱和堃很大的打击,也让父子俩在政治上的矛盾越加突出,渐渐难以调和。 乾元二十八年,定王所信赖的酷吏龚觉贤因与朱和堃结下死仇,担心朱和堃继承王位后会失去富贵且有性命之忧,与同党密谋一番后,决定效仿戾太子故事。 乾元二十九年春,仍占据着古巴诸岛的欧洲诸国凭借着对水文、岛屿、暗礁的熟悉,几番伪装成海盗,在加勒比海域抢劫定王领的商船。 定王朱慈炯闻之大怒,于是在龚觉贤等人的蛊惑下,不顾其他臣属的劝谏,亲帅定王领水师欲攻伐盘踞在古巴诸岛的欧洲殖民者。 朱慈炯在南北美洲征战数十年,经历的海战也不算少,如今虽已年老,但统领着颇为强大的定王领水师,在初期的几场海战中接连取得压倒性胜利。 然而,当地方凭借着对岛屿带水文、暗礁等的熟悉小规模袭扰将要登陆的定王领水师时,定王领水师开始在指挥方面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导致几次登陆尝试接连失败。 甚至是为敌方阻击,前后折损了一千多亲军将士。 此番定王领的水师、陆军将士加起来有三万多,折损一千多人,并不算失败,至多算失利。但是,战局也因此到了关键时刻。 然而就在这关乎胜负的重要时间,定王领一方的后勤却出了问题。 几支运输舰队先后被敌方舰船袭击,使得运输的粮草、弹药等折损了近半。 该消息又不知为何没能封锁住,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所夸大——不少人都说,运输舰队被地方全歼,军中将要断粮、断弹药! 朱慈炯意识到有人暗中搞阴谋,第一时间下令军中禁止谣传,并宣布运输舰队只是遭到袭击,仍有大半物资运抵的消息。 同时又派人查找在军中泄露消息并夸大造谣之人。 结果查出来的竟然是世子安插在军中之人,且招供是受世子指使! 龚觉贤又审问了其他相关人员,遂向朱慈炯禀告,世子朱和堃勾结西夷意图谋反篡位。 最初听到这事时,朱慈炯一阵惊愕,直接站了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世子绝不可能谋反!” 朱慈炯确实和朱和堃政见不和,甚至在王妃去世后矛盾冲突更剧,可他却很了解儿子秉性,怎么想,都不觉得儿子会谋反,还是与西夷勾结、以这种重要战争为棋盘、牺牲王领利益的谋反。 下方,龚觉贤眼中异色一闪,随即拱手道:“大王,世子周岁得封,今已四十三载。敢问大王,可曾听闻世间有四十三年之世子? 大王虽然春秋六十五,却仍身体康健,尚能领兵亲征,叫世子如何等得急? 况且,人证、口供俱在眼前,事实如此,大王纵然爱子,也不可牺牲定王领之利益啊!” 龚觉贤最后一句话可以说击中了朱慈炯的痛点。 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朱和堃勾结西夷以牺牲定王领利益来换取王位。须知,这定王领可是他一点点打下来的,感情比亲儿子还深! 想到这里,朱慈炯咬牙道:“立即撤兵!孤要回墨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弑父篡位!” 听见这话,龚觉贤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当日,因仓促退兵,再加上原本军中就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敌人又得到消息,抓住机会袭扰、追击,险些让定王领的撤兵衍变成大溃败。 关键时刻,朱慈炯与几位老将的镇定,让定王领的将士们有了主心骨,稳住了撤退的节奏,将趁机袭击的欧洲人击退。 不过,终究是因此折损了好几艘战舰,以及两三千将士。 十余日后,驻扎在墨城的定王领亲军第五师师长邹长宏得到朱慈炯的王命令旨,让其持王令接掌墨城城防,并解除世子朱和堃的临时监国之权,将其软禁在世子府。 没有人知道,邹长宏其实是龚觉贤的秘密同党——两人都参与了定王领对外军火走私之事。 假借报废之名,盗卖军中枪炮给欧洲人,这是要枪毙乃至夷族的重罪。所以,如今邹长宏与龚觉贤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龚觉贤要阴谋陷害世子,他邹长宏必须得跟,不然就得陪着龚觉贤一块死。 相反,若是龚觉贤能成功,事后两人支持的王子上位,那就等于半个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可传数代! 所以,同时收到龚觉贤密信的邹长宏,带领着亲军第五师,气势汹汹地去接管墨城城防,并且途中安排人暗中散播“世子造反,第五师奉命捉拿世子”的谣言。 之前负责墨城城防的乃是亲军第三师和第四师,这两师的师长都是朱慈炯的铁杆心腹,只不过其中一位也暗中和龚觉贤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因邹长宏手持王令,这两位师长哪怕觉得“世子谋反”之事毫无端倪,甚至子虚乌有,显得有些可笑,但依旧听命交出了墨城城防。 因为两人在邹长宏的暗示下,想到另一种可能。 大王与世子政见不和多年,自王妃去世后,两人更是矛盾升级,甚至出现大王当着众多臣属的面训斥世子之事。 所以,就算世子没有谋反,谁又能肯定不是大王借故废除世子,好让更符合他心意的王子成为新世子呢? 定王世子府。 朱和堃正带着他的一班子秘书、辅臣处理政务。 这次和乾元二十年以前一样,朱慈炯外出征战,他则以临时监国的身份处理王领内的大小事务,兼督管后勤辎重的调配、运送。 这种情况下,他可比平时忙多了。 只见在他右手边有一大摞批阅完了的奏折,左手边则还有两大摞没批阅的奏折。 已经发福的朱和堃带着明显的黑眼圈,人看着都比一个月前消瘦了些。 批改奏折的同时,朱和堃还会跟班底们讨论一些奏折上的问题,询问信重之臣的意见。 几人正为一件粮草上的事热烈讨论着呢,忽然一人快步走了进来,却是世子府的侍卫头领之一,杨锋。 他神色略有些紧迫、慌张,但并没有乱,而是径直来到朱和堃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刚说完,朱和堃就阴沉着脸站了起来,一只手捏着奏折不说话。 下方的秘书左史姜趋鳞见状问:“世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和堃见下面都是信重之人,便道:“方才第五师师长拿着父王的王令进城,言说我谋反,要接管城防,将我捉拿。” 一听这话,下方大半人都慌了。 “怎会如此?” “荒谬,实在是荒谬,自大王离去,我等一直陪着世子处理王领政务,怎不知世子要谋反?” “必定是有奸人陷害世子!” “也未必,自王妃故去,大王看世子越发不顺眼,还多次大众训斥,隐有废除之意,万一···” “哪有万一?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位可不是虎,而是龙。” 听着这些话,再想想眼前形势,哪怕朱和堃一向镇定,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了。 “左史,如今我该怎办?”朱和堃看向最信重的姜趋鳞,“那邹长宏眼下多半已经接管了城防,就要来我世子府了。” 姜趋鳞起身,郑重道:“世子,眼下我们唯有一条路,那便是死守世子府。” 死守世子府? 其余人闻言都看过来。 姜趋鳞道:“诸位可记得西汉戾太子故事?那刘据便是因为遭江充诬陷,起兵反抗,结果反倒坐实了谋反之罪。最终连汉武帝的面都没能见到,便被逼得自尽于一农户家中。 大王和世子虽政见上有些不合,但数十年的父子情却颇深。我相信,大王绝不会因为政见不合,就诬陷世子谋反。 以大王的性格,即便要替换掉世子,也会光明正大,而非行此阴谋诡计。 因此我断定,要么是有小人在大王面前进献谗言,让大王误会了世子。 要么就是有奸贼陷害,意图致世子于死地,甚至可能妄图颠覆我们定王领!” 说到这里,姜趋鳞歇了口气,见众人神色不再像之前那么慌张,才接着道:“所以,不论邹长宏是否来捉拿世子,我们都不可以先下手。 唯有聚集力量,死守世子府,才能在避免坐实谋反罪名的情况下,保住世子!” 秘书右史这时也道:“左史说的有道理,不过想要守住世子府可不容易,咱们得尽快行动才行。” 朱和堃当即起身先朝秘书左右史拱手,接着是其他人,诚挚地道:“接下来,和堃的性命就交给诸位了!” 世子府也是有亲军保护的,只是出自亲军第一师,人数只有一个哨。且这一哨亲军既听朱和堃的命令,也听朱慈炯的,且以朱慈炯命令为主。 除此外,就是朱和堃在朱慈炯允许的情况下,所培养的侍卫大队了。 同样是一个哨的人数,只不过战斗力比亲军还要稍微强一点。 两者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人,姜趋鳞等人只能从其他方面招集人手,负责守卫世子府的外围。 就这样最终凑到了一千人,也即是一个营的兵力。 就在这些人刚到世子府没多久,邹长宏就带着人过来了,掏出王令,要求进世子府拿人。 姜趋鳞出面,义正词严地道:“要捉拿世子,不仅要有大王的令牌,还得有大王亲笔令旨。邹长宏,你的令旨呢?” 邹长宏没想到姜趋鳞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居然这样厉害,抓住重点,不仅一句话暂时化解了危机,还反将他一军。 他高举着王令,大声道:“王令在此,如王亲临!世子谋反,致使大王在加勒比海战中兵败,险些丧命,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写令旨? 况且,即便只有王令和口谕,难道还拿不下妄图弑父篡位的不孝子吗?!” 邹长宏这番话也不简单,一是给朱和堃扣帽子,让更多人潜意识认为朱和堃真的要谋反篡位。 二便是误导朱和堃,让其慌乱之下做出错误的事。 事实正如邹长宏所料,朱和堃虽然没露面,却就在院中,同样听见了邹长宏的话。 他想了想,就一下子慌了。 “诸位,该不会是我父王在海战中出现了什么意外,让奸贼抓住机会挟持我父王以谋反吧? 若是如此,我就不能在这里傻等了。我必须出去联系其他人,救援父王!” 朱和堃说着就要出去。 却正好被赶过来的姜趋鳞拦住。 “世子不要中了那邹长宏的诡计,他那么说,就是想让你乱了手脚,做下错事。” 朱和堃急道:“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另一边,邹长宏原本就不想拖时间,如今见难缠的姜趋鳞离开,便一挥手道:“都愣着做什么?冲进去将世子抓了再说!”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番外八 《大明美洲诸藩传》(终) 亲军第五师的将士只知师长邹长宏有王令在手,却不知朱慈炯的命令只是将世子软禁在府邸中,而非抓捕。 另外,邹长宏也算是从靠战功从底层升上来的将军,在军中威信颇高。 他这一声令下,顿时跟随过来第五师将士就直冲世子府。 邹长宏则暗中给心腹将官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按照路上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世子府的一队侍卫守在大门后,见第五师将士冲进来,下意识地阻拦。 毕竟都是定王领当兵的,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刀枪相向,而是以身体阻拦,彼此推攘,因为第五师的将士也不敢妄动刀枪。 可推攘之中,似乎是谁擦枪走火,只听嘭的一声,一名世子府的侍卫便胸部中枪倒下。 原本双方推攘之下就精神紧张,这一声枪响就仿佛导火索,第五师将士和侍卫们都下意识动了刀枪。 顿时世子府大门通往第一进院落的狭窄空间内枪声连连,刀光闪烁,血花四溅。 在第一进院子中的姜趋鳞听见枪声就意识到不妙,忙道:“世子,事态恐怕要失控了,刀枪无眼,还请尽快往内院躲避!” “不!”一向儒雅随和、缺乏魄力的朱和堃,此时却在怒气、悲愤等情绪下变得极为果决,甚至是偏执,他推开姜趋鳞,大步向门廊走去,“我倒要看看,父王是不是真的要抓捕我,这定王领的亲军谁又敢动我!” 朱和堃还没走到门廊,十几名侍卫便被第五师的将士打得退了下来,恰好与朱和堃混在一起。 朱和堃看到前方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心中更是生出愧疚来,只觉得这些侍卫、将士都是因他而死。 他正要大声表明身份,说些什么,好制止这场冲突。 就见一排亲军将士持着燧发枪冲了过来,一顿排枪直接打了过来。 按理讲,朱和堃在十几名侍卫后面,即便遭遇排枪,中弹几率也不高。 可他偏偏就中弹了,而且是头部中弹,当场死亡! 姜趋鳞等世子班底从后面刚赶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呆了。 在朱和堃前面尚未中弹的几名侍卫见此,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悲愤大吼—— “世子!!” 那些亲军这时才知道,他们一顿排枪打死了世子朱和堃。 需知,即便是邹长宏伪造的命令,也只敢说抓捕朱和堃,而非击毙。因为傻子都知道,定王不可能随便让军队杀了世子朱和堃。 听到几个侍卫的悲愤大喊,姜趋鳞最先回过神来,忙对左右同僚道:“快走!这些亲军有问题,我们要护着世孙他们离开!” 说完,也不管这些人是否回应,第一个向世子府内院跑去。 这边,逐渐挤入第一进院落的第五师亲军正在愣神,便听赶过来的邹长宏大喝道:“世子武力拒捕,谋反之意昭然若揭,被当场击毙!世子府中皆是谋反逆贼,一个都不能放过!都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杀!!” 军中一些邹长宏的心腹亲信,知道走到这一步,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当即跟着响应。 “世子府皆是反贼,杀!” “杀光他们!” 嘭嘭嘭··· 随着一声声枪响,之前侥幸活命的几名侍卫和后面一些来不及跑的世子班底中的文臣,都被击毙。 其余亲军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知道局势到了这一步,唯有将世子府杀得鸡犬不留,再无活物,才能做到死无对证,他们才可能活命! 于是,大部分人都红了眼,破罐子破摔,跟着疯狂起来,见到世子府的人就杀! 少数第五师将士即便能保持清醒,觉得不对,可被裹挟其中,也难以有所作为。 就这样,冲进世子府的一个营第五师将士几乎都杀红了眼··· 却说姜趋鳞冲进内院,找到世孙(朱和堃嫡长子)朱怡铭,便快速道:“世孙,邹长宏领兵围攻世子府,枪杀世子,必定有阴谋。 还请世孙带领其他公子等世子血脉,赶紧随我等突围出去。迟了,恐怕世子这一脉将为奸贼屠杀殆尽啊!” “他们竟敢杀了父亲?!”刚二十二岁的朱怡铭听到这话又惊又怒。 随即,听见外面枪声大作,甚至出现虎蹲炮的声音,他意识到事情很不秒。 于是在姜趋鳞的催促下,双目发红地带着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他才满周岁的儿子,试图突围出世子府。 邹长宏早有预谋,自然是一开始就让人包围了世子府。 原本以世子府侍卫及从府外着急的一些武装,根本不可能冲出去。 关键时刻,姜趋鳞说服了亲军第一师派驻在世子府的这一哨哨长贺公亮。 贺公亮带着他这一哨将士和几十名世子府侍卫,冲到后门处,立即遭到一阵排枪阻拦。 贺公亮当即掏出腰牌大喝:“我乃第一师哨长贺公亮,我等是王领御直军,尔等谁敢动手?!” 后面这边的第五师将士尚且不知世子被枪杀之事,此时听到贺公亮的话,便停了手。 贺公亮于是带领朱怡铭、姜趋鳞等人从后面出来,就准备往王宫赶去。 那里由亲军第一师、第二师负责防务,邹长宏就算明着造反,领兵也不可能攻进去,绝对能保证世子一脉的安全。 谁知就在大部分人都走出世子府时,一队人马从侧面冲了出来。 为首之人乃是邹长宏心腹哨长,见状直接在马上开了一枪,击毙了一个少年,正是朱和堃的第五子。 他红着眼大喝道:“师长命令,世子府皆是反贼,一个不能放过,给我杀!” 他话声未落,随他过来的那些同样杀红了眼的第五师将士就开枪,或是冲过来近身搏杀。 贺公亮等人虽然一直保持警惕,可仓促之下,还是死伤不少。这却让贺公亮等第一师将士更怒,当即一边反击,一边保护朱怡铭等人离开。 第一师作为王领御直军,不仅装备比其他军队强出一截,战斗素养更是高出一大截。 再加上原本围堵后门的第五师将士一时反应不过来,并没有都参战,竟然让贺公亮等人护着朱怡铭等生生突围而出! 邹长宏赶来后得知此事,暴跳如雷,当场将负责守卫后门的哨长击毙。 即便如此,也于事无补。 领兵突袭王宫,他是不敢的。他只能寄期望于龚觉贤,希望龚觉贤可以糊弄住朱慈炯,让朱慈炯认为朱和堃真的是意图谋反,要武装冲出世子府时被乱枪误杀。 ··· 朱慈炯得到墨城传来的消息时,刚从墨西哥湾登陆。 听了龚觉贤转告的消息,他顿觉五雷轰顶,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和堃怎么可能起兵谋反?” 想起和嫡长子几十年的相处与感情,朱慈炯只觉得心痛如绞。 龚觉贤见朱慈炯对朱和堃之死如此悲痛,甚至难以接受,便十分紧张。 他道:“大王,世子既有意勾结西夷谋反篡位,见事情败露,起兵反抗也是正常。只叹那邹长宏没能约束得了部下,竟然让世子死于乱战之中···还请大王节哀啊。” 以前,朱慈炯总觉得龚觉贤这个人说话很顺他心意,很好听,也有一定的才能。 可今日,龚觉贤的话他怎么听怎么刺耳——他精心培养几十年的继承人死了!这斯居然说正常?还让他节哀?! 抬起头来深深看了龚觉贤一眼,朱慈炯便摆手道:“孤累了,你退下吧。” “还请大王保重龙体,微臣告退。” 待龚觉贤退下后,朱慈炯将事情前后捋了一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并没有立即让人去调查——倘若他的人能查到什么,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吩咐人将电讯组的人叫过来。 让电讯组给乾元大帝发送了一封电报。 他在电报中先将最近的遭遇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他知道帝国在定王领安排有锦衣卫。因此希望乾元大帝给定王领的锦衣卫下达一份电令,让定王领的锦衣卫查探世子谋反的真相。 朱慈炯是乾元大帝朱和塵的亲舅舅,世子朱和堃算起来则是乾元大帝的亲表弟。 所以,朱和塵得知此事后也是又惊又怒,当即应朱慈炯要求,给北美这边的锦衣卫发了一封电令,让他们查探定王领世子谋反之事的真相。 这边,朱慈炯得知世孙朱怡铭等人逃去了王宫,被第一师、第二师“软禁”在宫内,便没有急着赶回去,而是边走边整顿军队及地方,主要目的则是为了在进墨城之前得到锦衣卫的调查结果。 在乾元二十九年,大明帝国国势如日中天,帝国的密探机构锦衣卫自然也实力强大,能力强得惊人。 几天后,当朱慈炯接近墨城城郊时,便是收到了南京那边转发过来的锦衣卫调查结果。 在这份电报中,锦衣卫虽然没能调查清楚整个事件的所有经过,却告知了邹长宏假传王令,以及他在征战古巴诸岛时后勤出问题是龚觉贤及其同党搞的鬼,而非世子朱和堃。 另外,电报还告知,朱和堃应是邹长宏秘密让人趁机枪杀的。具体证据、证人,锦衣卫过两天就能掌握。 看完这封电报,朱慈炯又怒又气又悔恨,直喷了一口老血,才好受点。 不过,当次日他率领大军来到墨城外面时,头发却明显白了很多,人也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停在城门外没进入,而是道:“让邹长宏来见孤。” 此时,朱慈炯并没有让人逮捕龚觉贤等人,所以邹长宏也不知事情败露。 他虽然担心朱慈炯会因朱和堃之死迁怒于他,却不敢违抗命令。 他是第五师师长,是在军中颇有威信,可朱慈炯再次亲军中威信最高的。只要朱慈炯一句话,第五师中有的是人帮忙摘下他邹长宏的脑袋。 所以,邹长宏听话的来到了朱慈炯面前。 “臣拜见大王!”邹长宏躬身抱拳行礼。 朱慈炯问:“是你让人打死我儿和堃的?” 邹长宏听了身子一颤,忙解释道:“大王,臣冤枉啊!臣只是奉命保护世子府,将世子软禁,谁知世子见谋反之事败露,便起兵反···” 嘭! 邹长宏话没说完,便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倒了下去。 在他的额头有一个窟窿。 在朱慈炯的手中则有一把比左轮还要精致的银色手枪。 虽然枪口没有硝烟,可谁都知道,邹长宏被朱慈炯当场给枪毙了! 其余人回过神来,顿时吓得跪倒一地! 虽然朱慈炯就藩美洲后亲自领军将定王领壮大到今天这般,算是马上藩王,没少杀人,可杀得都是敌人。 亲手击毙麾下将领,朱慈炯是头一回干,不能不让周围众臣属、将领震怖。 在周围一片安静时,朱慈炯却从马车上去起身,摘下头盔,近乎全白的头发让晨风吹得斜飞飘扬。 “传孤王令,邹长宏假传王令,杀害世子,意图谋反,罪不可恕。即日起,夷灭其在定王领内所有亲族!另上奏陛下,请在我大明帝国内通缉邹长宏之三族,尽灭之!” 嘶~ 周围人听了这番话都惊吓得倒吸口气。 自昭武皇帝继位后,大明几乎就没有夷族之罪了,没想到今天定王居然再用,还准备让乾元大帝在整个帝国内夷灭邹长宏之三族! 须知,如今大明号称日不落帝国,影响力便欧洲诸国都不敢违抗。 倘若乾元大帝真的准了朱慈炯的请求,就意味着地球上都将没有邹长宏三族的立足之地! 其他人惊骇时,一个人却颤抖不已,几乎要跪不住,瘫倒在地。 这人正是龚觉贤。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他阴谋陷害世子的事多半暴露了。 果然,当他抬头时,恰好对上朱慈炯看过来的冰冷目光。 “奸贼龚觉贤,勾结西夷,诬陷世子,勾结亲军将领、王廷中枢及地方官员,意图谋反,罪该万死! 立即将其全家拿下,三日后皆凌迟处死!另在定王领内夷灭其所有亲族,上奏朝廷,请尽诛其九族! 其余龚、邹二贼同伙,凡上锦衣卫名单者,皆先缉捕下狱,严审判罪!” 听见这话,龚觉贤顿时如泥一般软倒下去。 同时其他一些跟龚觉贤有勾结之人也都吓得瑟瑟发抖。 有些人是亲军地方卫戍军将官,还意图反抗,却被朱慈炯早就安排好的精兵当场击杀··· 乾元二十九年,定王领世子遭诬陷枉死一案震惊天下。 事后,定王朱慈炯用半年时间,在锦衣卫的帮助下,尽查龚、邹二贼同党,前后处死八千多人,流放三万余人! 定王领亲军第五师被消除番号,永不复设。 当初参与包围世子府的将士,重则满门抄斩,轻则一人被斩,皆死! 其余第五师将士,亦皆被流放至热带丛林为苦役。 这次大案,牵连定王领中枢、地方诸多官员,亲军众多将官。至乾元三十年,尘埃落定后,定王领官职竟然缺员颇多,便是军队军职亦多有空缺,一时难以补上。 这使得定王领国力、军力明显下降,在南方有上百里领地被欧美殖民者袭占,海上亦有一些岛屿被占领。 但朱慈炯并没有在意,除了继续整顿官场、军队,便是沉湎在丧子的伤痛中。 乾元三十一年,定王正式册封朱和堃嫡长子朱怡铭为世孙,即定王王位第一继承人。 乾元三十三年,定王朱慈炯去世,新王朱怡铭继位,励精图治,定王领遂再度强盛···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① 四人同穿,回到明初? 在郝光明的注视下,四根沾染血迹的手指一起碰到了黑玉环,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郝光明、朱媺娖下意识等了一两分钟,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爸,妈,我手都酸了,还要继续吗?”郝和善最先坚持不住,苦着小脸问。 不等郝光明、朱媺娖回答,朱媺姕就抽走了她的手指,撇嘴道:“搞什么嘛,居然就是个普通玉环,害得我白激动一场。” “看来确实是我们想多了。”郝光明有些尴尬,“但好歹可以当个纪念,我们还是买下来吧。” 郝光明看了下放置着黑玉环的格子上标价,居然要8888元,虽然有点小贵,但对郝光明这个亿万富豪来讲却不算什么,当即就到AI店员那边去刷薇信付了账。 然后他将黑玉环放到柜台打包区,上面便伸出几条机械臂,灵敏地把这黑玉环打包——先装到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中,然后又装到一个精美的纸盒子中,最后才放到一个古风的手提袋里。 提着这黑玉环出了门,朱媺娖不禁喟叹。 “还以为能再遇到一个神秘黑玉环呢,那样我们也许就能再次回到大明,看看和塵、禧瑛、慈炯、慈炤他们。 可惜,是我们多想了。那样拥有神秘力量的黑玉环,我们能遇到一次已经是天大幸运,又怎么可能再遇到第二次呢。” 郝光明牵着朱媺娖的手,安慰道:“大明那边你不用多担心,我们为和塵、禧瑛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大明也已经是日不落帝国,相信他们能好好过完一生的。” “嗯。”朱媺娖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只是一时感慨,并没有总是担心大明那边。 接下来,四人在高庙古镇游玩了两个多小时,等到中午,吃了镇子上的特色美食当午餐,这才离开小镇,回到私家飞机上。 “欢迎主人登机!”机载AI用悦耳自然的女声道,“请问主人接下来要去哪里?” 郝光明在环形沙发上坐下来后,问朱媺娖:“老婆还有想去的地方没?” 朱媺娖摇了摇头,“我们在外面游玩的时间也够长了,国内基本上没什么好玩的,国外又远又危险,还是回家吧。” 国内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至于国外危险——随着科技日益发达,大夏之外的一些发达国家不仅没变得稳定,反而越发动荡了。 因为一些外国人是真的敢于尝试。 像什么变性啊、单身生子啊、换血换脏器延寿啊,等之类的操作都不算什么了。更夸张的是有不少外国人给自己移植机械器官,如机械臂、机械腿等;还有的给自己移植动物器官;又有人将意识上传到虚拟世界,实验意识永生···总之一片混乱。 另外,国外的AI机器人管制也十分混乱,如今已有不少人把机器人当成真人,造成各种误会,使得当年某部游戏中的背景几乎成为事实。 两人习惯了大夏安稳太平的生活,又年纪不小,是不喜欢国外的混乱社会环境的。 倒是朱媺姕几次提及,想要去国外游玩,都被郝光明、朱媺娖劝止了。 理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一些社会规则终究不够熟悉,至少在大夏国适应几年,再去外国也不迟。 当然,私下里郝光明、朱媺娖都希望朱媺姕能在大夏尽快找到男朋友结婚,过稳定的家庭生活。 “你们对回家没意见吧?”郝光明象征性地询问朱媺姕、郝和善。 “姐夫,我有意见有用吗?”朱媺姕反问。 “你要是还想在国内其他地方游玩,我们可以顺道送你过去。”郝光明笑道。 朱媺姕撇了撇嘴,“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家算了。” 郝光明又看向郝和善。 郝和善道:“我这么乖,当然听爸爸妈妈的安排了。” 郝光明一笑,当即道:“小智,我们回家!” “已为主人规划出合理路线,需六个小时,主人可以休息或休闲娱乐,到了之后小智会提醒···” 随着机载AI清脆的话语声,飞机起飞。 然而飞机才升起十丈高,一道黑光就从郝光明挂在飞机货架上的手提袋中散发出来,转眼间就扩散到整个飞机! 郝光明、朱媺娖都准备睡午觉了,此时却是被这个情况惊呆。 朱媺姕则惊喜地叫道:“太好了!那黑玉环竟然真的有用!” 年纪最小的郝和善却机警地叫道:“小姨,我们还在飞机上啊,这什么鬼黑光万一让飞机掉下去,甚至让飞机直接报废该怎么办?” 郝和善没提飞机爆炸的情况,因为这飞机是电能的,会燃烧却不会爆炸。当然,出故障燃烧的概率也很低。 朱媺姕眸中精光烁烁地道:“放心,这黑玉环既然再次选中我们,让我们穿越,就绝不会让我们死掉的。” “小姨,你能不能别乱立flag?我害怕~”郝和善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时郝光明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叫道:“我们快手牵手,避免穿越后失散!” 说话间,他已经拉着朱媺娖的手去牵朱媺姕、郝和善的手。 四人手才牵到一起,便感觉到意识恍惚了下。 随即就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以及机载AI的报错声—— “警报!本飞机已经与外部网络失联,只能使用机内局域网络···” “警报!因无法连接到外网,飞机导航系统失效···” “自动驾驶无法进行,请问主人是否切换为半自动驾驶或手动驾驶?” 虽然警报声连连,让人危机感剧增,可当郝光明四人恢复意识,却感觉飞机在天空中飞行得还算平稳。 说到底,私家飞机技术已经极为成熟,足以应对许多复杂且危险的情况。眼下飞机虽然与外部网络失联,却并非致命危险。 郝光明回过神来,连忙凑到机窗往下方望去,朱媺娖三人也是如此动作。 只见下方情景已与之前大为不同。 此前大夏国虽然环境保护得相当好,但乘坐私家飞机在天上时,只要探头看下去,就能随时见到高楼大厦的踪影,至少也能见到马路和电线杆、信号塔。 可现在他们放眼望去,这些现代标志性的建筑物全都没了! 下方尽是一片绿森森的森林、荒野,完全瞧不见任何现代化建筑物的痕迹。 “我们一定是又穿越回大明了!”朱媺姕兴奋地叫道。 虽然她很喜欢大夏那边,且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没去,可如果能跟姐夫一家重回大明,她也是很高兴的,毕竟在这边她更加的自由。 朱媺娖则皱着柳眉道:“别高兴的太早,这里不一定就是大明。” 郝和善忙不迭点头,“对啊小姨,你千万不要乱立flag。你打游戏每次立flag,都会被打脸。” “谁说的?”朱媺姕死不承认,同时对郝和善露出警告的眼神。 郝光明道:“确实不像是大明,你们看那边一个的城池。” 其实不用郝光明说,朱媺娖也注意到了下方一个城池。准确的说,是城池废墟。 通过残留的建筑,可以看出这里面都是明朝的建筑,只是样式有些古朴,里面野草丛生,甚至偶尔有野狗乃至老虎出没。 如果是在朱媺娖的大明帝国内,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城池废墟,因为这种景象,即便以大自然的伟力,没个两三年也塑造不出来。 朱媺姕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如果回到姐姐一手缔造的大明帝国,她们仍是至高的掌权者。可要是到了其他朝代,一不小心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她仔细看了看下面,道:“看样子,我们该不会到了大明之前的朝代吧?大元?” 这时郝光明已经到了驾驶位上,向机载AI发布命令,“小智,转换为半自动驾驶!” “已转换为半自动驾驶。” 郝光明当即操纵飞机,向东边飞去,飞了一段,便瞧见一条江。 郝光明来时也是注意过地形的,看了几眼便道:“我们应该还在四川境内,甚至是之前就在高昌古镇附近!” 另一边,拿着一个望远镜看下方的朱媺娖则道:“刚才又经过了几座城镇,看里面行人装束和建筑样式,很像明初!” 明初? 郝光明听了微愣。 难怪他们刚才穿越过来并没有瞧见高昌古镇——这镇子就是明初建造的,此时多半还没出来呢。 想了想,郝光明开始向机载AI发布新的命令。 “小智,调出长江流域地形图!” “选择低空飞行模式(省电),始终与地面垂直建筑保持三十丈距离!” “展开部分太阳能充电板,进行飞行充电!” 随着郝光明的命令不断下达,私家飞机表层开始变换,吸收太阳光为飞机充电。 虽然这种方式无法让私家飞机一直飞下去,可在省电的低空飞行模式下,却可以尽量延长它这次飞行的航程。 做完这些,郝光明回过头来,跟朱媺娖、朱媺姕分析道:“如果真是到了元末明初,我们最好的选择还是找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 朱媺娖听了点头,表示同意。 朱媺姕却啊了声,道:“找太祖吗?太祖掌控欲那么强,又霸道,会不会直接弄死我们?” 郝光明听了笑道:“你们俩是他的后代,又能给大明带来无尽的好处,他为什么要弄死你们? 我觉得,他不仅不会弄死我们,还会给我们巨大的帮助。 另外,南京也是一座很好找的城池,我们只需沿着长江向东飞就行了,不容易迷航。” 朱媺娖问:“那我们飞到南京大概需要多久?飞机电量够吗?” “低空飞行模式飞得比较慢,至少需要一天时间,电量的话,只要接下来别碰到阴雨天气,勉强能飞到南京的。 当然,为了安全保障,中间如果看到合适降落的地方,我会让飞机停下来,多利用太阳能充会电。” 朱媺娖点点头,“确实应该以安全为要。” ··· 洪武十四年,八月初九。 天气依旧炎热。 许多人都寻了阴凉所在休息避暑,朱元璋却依旧在殿内批阅奏章。只是旁边摆了几个冰鉴,都没有让人扇风,因为扇风会扰乱他批阅奏章。 如今朱元璋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却仍旧一片乌黑,不见灰白之色,精力也很旺盛。 去年他才办了胡惟庸,罢中书省,就此废除了秦汉以来施行了一千多年的宰相制度。明着分权于六部,实则将大明的权利尽抓于己手,掌控一切。 不过,即便他精力远超常人,这么干了一年左右也觉得有些受不了。最近正寻思着,找几个有才华的文人,只授予六七品的官职,帮着他处理奏章。 批改完一摞奏章后,朱元璋喝了口散茶,便闭着眼休息一会儿。 他能一人掌管国事,可不止是精力超人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会管理时间。 他正小憩着呢,便听见宫人轻声禀报:“万岁,毛指挥有要事禀报。” 这会儿锦衣卫虽然没成立,却早有雏形,那便是从亲军中抽调人员担任检校。毛镶原本就跟随朱元璋多年,去年又办了胡惟庸,如今已是统领诸检校的指挥使。 朱元璋睁开了眼睛,道:“宣。” 宫人立即传话,“宣毛镶进殿!” 身着武官服的毛镶很快进殿,抱拳道:“万岁,有一只巨大怪鸟闯入城中,引得人心惶惶,且正向紫禁城而来,还请万岁速速躲避!” “巨大怪鸟?”朱元璋听了皱眉起身,“咱倒要看看,究竟多大的怪鸟,居然使得你毛镶劝咱躲它。” 说着就提起龙椅旁的佩刀,往殿外走去。 毛镶一脸急切,解释道:“那巨鸟有一间房那么大,不似天生,倒像是机关造物,恐是北元阴谋刺驾,还请万岁莫要冒险!” “若是北元的东西,咱更要看看!” 朱元璋说着,就不顾毛镶阻拦,走出了殿外。 恰好听见天空传来轻微的嗡嗡声。 他循声望去,就瞧见一个不小的黑影向这边飞来,速度极快,很快变得如毛镶所说般比一间房还大。 顿时,守卫在这殿周围的亲军都聚集过来保护朱元璋。 偏偏这时,一直离地面有三十多丈的巨大怪鸟竟然朝殿前广场降落下来!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② 太祖难搞,媺姕剧透 随着巨大怪鸟落下,一些悍不畏死的亲军就要冲上去刀劈斧砍,将其捣毁。 朱元璋看到这“怪鸟”确实不像天生,更像是人造,且工艺精湛匪夷所思,便果断喝令道:“先别伤了这怪鸟——将其围起来,用绳网困住!” 亲军虽然惧怕怪鸟,骨子里的凶悍让他们只想立即将其捣毁,以防万一,可朱元璋的命令他们却不敢不从,于是一个个克制心中恐惧,上前围住了怪鸟。 好在这怪鸟落地之后,就好像石化了一半,匍在那里,动也不动··· 私家飞机内。 朱媺姕看着外面的大明皇帝亲军,以及奉天殿台阶上站着的一位与太祖画像相似的中老年男子,不禁啧啧道:“那就是太祖吗?我居然见到了活的太祖!” 朱媺娖没有斥责朱媺姕对祖先的无礼,而是皱眉看向围在外面的亲军,担忧地问:“相公,他们不会冲上来把飞机破坏吧?” “应该不会——就算真的上来,凭借他们手中的兵器,一时半会儿也破坏不了。这飞机玻璃都是防弹的,至于其他金属部件,就更不用说了。” 说话间,郝光明起身从货架上将那手提袋取了下来,拿出里面的纸盒拆开。 其余人三人见状立即围过来。 他们可没忘记,是那黑玉环带他们来到明初这个时空的。 朱媺娖、朱媺姕更是想到,要是这个黑玉环也拥有来回穿越的功能,那他们在明初这边待不下去,就可以选择回到大夏那边。 至于更多的事情,几人暂时还没想到。 郝光明将黑玉环从木盒中拿出来一看,就皱起眉头,道:“我怎么感觉这黑玉环变了,变得灰扑扑的?难不成半路被掉包了?” 朱媺姕道:“姐夫,飞机上就我们几个人,谁会去掉包?依我看,多半是这黑玉环带我们穿越明初,能量一下子耗尽了。” 朱媺娖也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我们没法回去了?” 郝光明看着灰扑扑的黑玉环,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于是道:“也许这黑玉环的能量可以恢复。” “怎么恢复?” “我也不清楚,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恢复,也可能需要某种特定的契机。”说着,郝光明将黑玉环收了起来,看着三位家人道:“现在退路都没了,我们只有尝试在洪武朝活下去了。好在我们优势很大,要做到活下去应该不难。” 看外面的亲军们拿来了网绳,一副要将飞机像鸟儿一样网套住的样子,郝光明知道他必须出去面对朱元璋了。 于是道:“我出去跟太祖聊一聊,你们留在飞机内,看情况不对就启动飞机防御系统,飞走。” 朱媺娖立即抓住郝光明的手,坚定地道:“相公,我跟你一起出去!” 郝光明犹豫了下,便点头道:“好!” 两人正深情演绎什么叫做同生共死时,郝和善在一旁忽然出声道:“爸、妈,你们傻不傻,用飞机外壁跟太祖视频不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冒险出去?等跟太祖谈妥了再出去也不迟呀。” 额··· 郝光明、朱媺娖一时尴尬。 刚才两人确实忘了飞机外壁可以转化为屏幕这回事,又或者潜意识里想要尽快跟朱元璋接触,这才只想着下飞机去聊。 这时,外面的亲军们已经用网绳网住了飞机,郝光明不再拖延,当即命令道:“小智,使用飞机外壁视频功能!” “外壁视频功能将启动,请到视频区做准备。” 听到这话,郝光明便跟朱媺娖一起坐在了视频区——一会儿只有这里会通过视频给外面的人看,机内其他地方就成了不可窥视的私密空间。 ··· 朱元璋一直盯着广场上的巨大怪鸟,即便是看到怪鸟被网绳套住,他也没放松警惕。或者说,怪鸟的平静反而让他觉得更危险。 一旁的毛镶等亲军将领也是如此感觉。 “毛镶,你们要做好准备,也许绳网对这怪鸟根本没用。”朱元璋皱着眉道。 毛镶也觉得绳网不够靠谱,于是道:“臣这就去让人准备铁索。” 他说完,正要吩咐人去办,就见那怪鸟侧面居然变换起来。似是极为技巧的机关一阵收缩变化,然后就亮了起来。 亮光柔和并不刺眼,因此很快朱元璋等人都瞧见里面竟然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三十几岁的样子,面白无须,乍看疑似阉人,细看才发现有不少胡渣,仅是剃了胡须。且头发也极短,不足一寸,也不知是和尚还俗未久,还是遭受了髡刑。 女子头发也才及肩,只扎成一条简单的马尾,且衣服也有点暴露——脖颈下竟然露出不少白腻肌肤。 就在众人打量怪鸟身上的两个人时,竟然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后辈郝光明见过大明洪武皇帝。” “后人朱媺娖拜见太祖。” 两人虽然说着不同的话,却同时起身向朱元璋拱手一揖。 虽然两人的语音有些怪,但朱元璋、毛镶等见多识广倒是能够听懂。 正因为听得懂,朱元璋才露出古怪之色。 那男子称呼略有不敬,但若并非大明之人,倒也不稀奇。可那女子却自称后人,还叫他太祖? 便是他的长子朱标,今年也才二十六岁,不至于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啊。 还有,这两个在那怪鸟身上,也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就在朱元璋疑惑重重时,朱媺娖跟郝光明对视了眼,先开口道:“太祖,媺娖乃是大明第十七位皇帝,年号昭武。” 哗~ 听见这话,原本一片肃穆、警惕的亲军将士们顿时哗然。 朱元璋则面露狠厉,大喝道:“哪儿来的妖女,敢在此胡说八道?我大明皇位如何会传给女子?况且咱这个开国皇帝都还好好活着,你如何就成了第十七位大明皇帝?!” 听到朱元璋这番话,朱媺娖并不意外。 从当年朱元璋的一些政策中,就可以知道他对女儿并不那么重视,至少远不如对儿子重视。得知后面大明出了个女皇帝,当然会勃然大怒。 她不疾不徐地道:“不论太祖信与不信,媺娖确实来自约三百年后。只因大明江山将倾,媺娖有得到一个大造化,这才挺身而出,重建大明。” 听见这话,朱元璋竟然没再像刚才那么愤怒了。或者说,刚才的愤怒本就是他假装的,主要目的便是试探这怪鸟身上的人是否能和他即时对话。 他对亲军将领道:“让所有人都退到百步之外,没有咱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是!” 等亲军都退走后,就剩毛镶一个人留在朱元璋身边了。 其实毛镶也想走,奈何朱元璋不发话,他便不敢。 这时,那男子(郝光明)又道:“太祖皇帝请相信我们所说的话,毕竟我们的出场方式,就是一种很好的证明,不是吗?” “你们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妖邪?”朱元璋板着脸问。 “我们自然是人。” 朱元璋不解道:“既是人,为什么在这怪鸟的身上?莫非是被妖邪施了法?” “太祖说笑了,我们目前就在这飞机内,只是为了安全着想,才先以视频的方式和您对话。等获取了您的信任,我们才会出来见您。” “这样啊。”朱元璋摸了摸胡须,道:“咱已经信任你们了,你们这就出来吧。” 郝光明:“···” 朱媺娖:“···”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朱元璋直接就抓住一句话当借口,骗他们下飞机。 至于说朱元璋现在就信任他们——傻子才相信这话呢。 郝光明笑着道:“太祖莫要说笑了,我们才交流几句话,您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我们的。” 朱元璋哼了声,“你们这样藏头露尾的,叫咱如何相信?” 朱元璋这么杠,两人一时还真没有立即证实他们所言的方法。 说飞机上的种种高科技,朱元璋可能误认为是妖法。若说近来的重要历史事件作证明,怎么也需要些时间吧,除非正好近日就有历史上的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郝光明问:“请问太祖,如今是洪武哪一年,哪月哪日?” 朱元璋淡淡道:“洪武十四年八月初九。” 郝光明对明史的记忆还不如朱媺娖,便直接问:“最近有什么历史大事发生吗?” 朱媺娖微蹙着柳眉想了会儿,道:“正月,北元平章乃儿不花等南侵,太祖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率军北征。 大军大败北元,俘虏北元知院李宣及其部众。八月底,北征各部胜利班师。 眼下大军应该已经胜了北元军,只是不知消息是否传了回来。” 朱元璋听了一笑,倒:“姑娘,我大明确实派兵北征了,眼下还没消息传回。你如此言之凿凿,看似是有底气,不怕说错。 不过你们有这怪鸟,若是先在北边探得了消息,在跑到南京来告诉咱,也算不得未卜先知。” 飞机内,朱媺姕听到这里终于耐不住了。 “咱们这太祖也太固执了,后世的飞机都在眼前亮相了,居然都不肯相信咱们的话。依我看,必须给他点厉害瞧瞧,他才会知道我们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了两句,朱媺姕就挤到了朱媺娖旁边,冲着外面的朱元璋开口了。 “太祖,我是您的后人朱媺姕。说前面的那些您不信,那我就给你来点劲爆的后世记载。 明年,明年咱们的太祖奶奶,也就是马皇后,就要病逝了。 再过十一年,您的好大儿,大明第一位太子也会先您过世。 然后你会将皇位传给呜···” 朱媺姕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嘴巴让朱媺娖给捂住了。 虽然她有武功在身,可以轻易挣脱开,但朱媺娖捂得紧,她怕挣脱中伤到朱媺娖。 况且,朱媺娖这么做,肯定是不愿意她继续说下去。 外面,原本淡定的朱元璋此时瞪大了眼睛,明显是为朱媺姕的一番话所震惊。 回过神来,他就指着飞机道:“你又是谁?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朱媺姕说的两件事对于朱元璋来讲太难接受了。 马皇后如今虽然身体染恙,但请太医看过了,说问题不大,治一治就能好。 至于太子朱标在十一年后先死,就更让朱元璋难接受了。普通人都难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他堂堂开国皇帝?更别说朱标还是他为大明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这时朱媺娖道:“太祖,方才这位是我妹妹,有些无礼,还请见谅。 不过他说的都是真的,历史记载,太祖奶奶将会在明年八月得病,难以医治,之后在该月的丙戌日便去世了。 至于太子朱标,也是在十一年后因病去世。不过既然得知此结果,或许你可以现在就让他们注意保证身体,防患于未然。” 听到这话,朱元璋只想立即去看看马皇后,让太医检查下她身体到底如何。 于是对毛镶道:“让亲军守好这怪鸟,任何人不得靠近百步之内!” 说完,朱元璋就匆匆离去了。 见此,郝光明就关掉了视频。 朱媺娖则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短期内想取得太祖信任是不太可能了。” 郝光明安慰道:“放心,飞机上储存着足够我们四个吃一星期的食物和水。 要是一周后,他还不相信我们,不给我们食物,我们就驾飞机飞走,找个地方搞大明野外生存。” 朱媺姕也安慰道:“姐姐放心,凭我的身手,野外绝对饿不着咱们!” 郝和善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爸妈,要是我们回不去了,我是不是不能上学了?” 郝光明道:“回不去你自然是没法上学。” 郝和善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我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郝光明正待回答,朱媺娖就拍了下他的手,一脸严肃地对郝和善道:“谁说没法儿回去你就不用上学的?小智不能当你的老师吗?去,现在就给我写暑假作业,两个小时后我检查!” 郝和善一瘪嘴,在母上的雌威下只能乖乖去写暑假作业··· 另一边,朱元璋来到了马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③ 太祖姥爷您糊涂啊! 巨大怪鸟落在奉先殿前的声势不小,马秀英也听人说了。但朱元璋过来时她并没有再殿门前盼望,而是坐在殿内织布。 朱元璋过来坐在马秀英旁边,就抓住她的手,问:“秀英,你身体怎样,没事吧?” 马秀英道:“我身体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是说前面落下来一只巨大怪鸟吗,弄得人心惶惶的,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还没呢。”朱元璋听马秀英说身体没事,心先放下来一些,又恨那怪鸟上的妖人乱说,“妹子,咱要不说,你定想不到,那怪鸟里面还藏着妖人···” 当即,朱元璋将怪鸟的事一一跟马秀英说了。 听完,马秀英紧皱着柳眉道:“重八,咱们这些年见过的奇人异士也不少,心里头清楚,传言中再离谱的,实际也就是个凡人。 可那怪鸟和里面的人,照伱这么说,却真不似凡人啊。你最好谨慎些对待,别乱来。” “妹子放心,咱心里有数。” 聊到最后,朱元璋想起朱媺姕说马秀英明年就会病死,仍不放心,非要叫御医过来给她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病症潜藏。 御医检查完后,说马秀英身体基本正常,只是需要多活动,避免气血淤塞。 朱元璋听完,立即带着马秀英到御花园转了几圈。 回到奉先殿,见那被妖人称作“飞机”的怪鸟仍老老实实地匍在那里,朱元璋便见毛镶叫了过来。 “这东西飞来时声势不算小,即便是在天上,肯定也有人看到。你派人去查探一下,看它究竟是从哪里飞来的,是否去过北边。” “是。” 待毛镶离开后,朱元璋又去批阅奏章。 晚饭他陪着马秀英一起吃了,又去御花园走了几圈,就回到奉先殿继续批奏章。原本今天奏章他是可以在入夜前就批阅完的,可中间被那怪鸟的事耽误,就只能加夜班了。 终于将最后一份奏章批阅完,朱元璋起来伸了个懒腰,问:“什么时辰了?” 宫人道:“回禀万岁,亥时一刻了。” 朱元璋点点头,却不由走出奉先殿,看小广场上的怪鸟。 只见在夜色中,这怪鸟周身竟然散发着柔和的彩光,好看却不刺眼,却也显得越发不真实,至少不像是大明该有的物件。 这让朱元璋想走近些,更仔细地打量。 负责守卫的亲军将领忙过来提醒道:“万岁小心。” 朱元璋摆手,“无妨,这怪鸟要是有什么杀人手段,想要杀朕,白天就杀了,哪里用得着等现在。” 虽然这么说,可朱元璋却是在距离怪鸟四五十步的地方停住了。 也即是一箭之地。 看了会儿,朱元璋便觉得这东西除了能飞,确实跟鸟太不像,倒更像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密机器。如此,那三个妖人称之为“飞机”倒也能理解了。 看了会儿,朱元璋正要走时,这飞机外面居然又亮了起来。 白天那道屏幕出现,里面却并非他见过的两女一男,而是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短发男孩。 这男孩儿不胖不瘦,粉雕玉琢,看样子生活条件竟似乎比皇室的孩子都好。 “太祖姥爷。”男孩出声了。 朱元璋眼角微抽,道:“你叫咱什么?” 这男孩自然就是郝和善了。 得知来到了明初,他就从智能腕表上查看了些明初的资料,白天郝和善就想跟明太祖朱元璋聊一聊了,可惜被老妈逼着做暑假作业,没机会。 晚上老爸、老妈藏到了他们的卧室不出来,小姨也躲到她的卧室打游戏去了,郝和善又恰好看到朱元璋过来看飞机,便到视频区偷偷开启了对外视频功能。 听朱元璋问,郝和善道:“我是您的曾曾曾···曾外孙,当然得叫您太祖姥爷了。” 听到一连串的“曾”,朱元璋人都麻了。 回过神来,就问:“白天开始那两个大人是你爹娘?” “嗯,不过我们那时候叫爸妈。” “都差不多,”朱元璋很清楚什么信息重要,什么不重要,并没有被郝和善带偏,接着问:“那个年轻些的女子又是你什么人?” “我小姨啊。” “你们从哪儿来的?” “嗯,我算算,”郝和善停顿了两秒,便道:“大约660年后吧。” 朱元璋一听就笑了,“小娃娃,你和你娘肯定有一个撒谎了。白天你娘说她来自三百年后,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六百六十年后了?可别说你娘是神仙,三百多岁才生的你。” 郝和善道:“我们没撒谎,我娘、小姨来自300年后,我和我爹来自660年后。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你这孩子倒也实诚。”朱元璋让郝和善的回答逗乐了,“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来自后世,可知我大明享国多少年?” 朱元璋很想他的大明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可读过史书的他也明白,从古至今就没有万世不易的王朝。所以,他就想知道大明传了多少年。 “太祖姥爷,我直接告诉您答案多没意思啊,不如您猜一猜。”刚被夸实诚的郝和善忽然皮了一下。 朱元璋沉吟着道:“论汉人江山,弱宋都传承了三百一十九年,我大明不割地、不和亲、不纳贡,威震八荒,四海咸服,怎么也得传承个四百年吧?” “嗯~”郝和善笑着摇头,发出了否定声音。 “咱猜的多了还是少了?”朱元璋问。 “多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道:“难道和弱宋一样,只传了三百多年?” 郝和善继续摇头。 “总不会跟暴元一般,只传了一百多年吧?”朱元璋心沉了下去。 郝和善道:“如果按660年后的正史,也即是没被我娘改过的历史,大明只历十六帝,传了276年。” 朱元璋其实仍不相信眼前这“飞机”中人来自后世的事情,跟郝和善对话也有逗趣的成分,可听到这里,仍不禁心中不爽。 于是问,:“那在你们的历史上,是谁灭了我大明?” 郝和善道:“是一个叫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不过他只做了一个多月的皇帝,就被八旗军赶出了京城,第二年就在一连串的兵败中身死国灭,然后满清坐了天下。” “八旗军?满清?”朱元璋眉头大皱,“你是说外族坐了天下?” “算是吧,不过看史书上说,满清之所以能够入主中原,坐稳江山,还传了近三百年,主要是因为跟汉人大部分地主、士绅苟合。” “地主?士绅?”朱元璋的眉头已经裹成了一团,“咱就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气呼呼地踱了两步,朱元璋又道:“咱再问你,这满清究竟是哪个外族?” 郝和善道:“满清之前叫后金,也即是以建州女真为核心的满蒙汉八旗军。” “建州女真?”朱元璋不解,“咱怎么没听说过?该不会是个还没诞生的部族吧?” “太祖姥爷别急,让我查查看。” 郝和善说了,就用他的腕表链接机载AI的数据库——如果外网存在,他直接用智能腕表就能查到,但现在必须依靠小智的数据库。 很快,他就查到了相关资料。 “哦,建州女真原来是元末时在黑龙江流域渔猎的胡里改万户府的女真人,后来南迁到绥芬河流域,昔日的渤海建州故地。 永乐元年,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归顺大明,被安置为卫所,袭建州故名,所以改称为建州女真。” 朱元璋道:“辽东那边的野人部落三百年后竟然入主中原,占了我大明江山?可笑,真是可笑!” “太祖姥爷可别笑。”郝和善忍不住开口了,“要不是后金在关外骚扰大明数十年,将大明国力耗尽,大明是可以平定农民军的,至少能多延续几十年吧。” 朱元璋哼道:“等徐达他们这次回来,过两年咱就出兵辽东,将那里的女真部落都给剿灭了,我看将来那什么后金还能不能威胁我大明!” 郝和善一叹道:“太祖姥爷您糊涂啊。” 听这话朱元璋不高兴了,“你个小娃娃讲清楚,咱怎么糊涂了?” 郝和善虽然才九岁,可平时挺爸、妈、小姨经常聊大明的事,再加上网络上许多资料可查,所以懂得真不少。 他道:“太祖姥爷真以为大明是亡于外族和农民军之手吗?不,大明他是自己作死的——更准确的说,从太祖姥爷您开国,就注定了大明只有两三百年的寿命。” 朱元璋没想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娃娃说话还挺勾人,居然说大明寿限在他手上就定了。 他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说法。 于是道:“你倒是说说,大明寿命为何在咱开国时就注定了?” “这说起来可复杂了。”郝和善打了个呵欠做遮掩,赶紧查看腕表上下载的几部明初装逼流,“长夜慢慢,这事儿我一会儿可说不完啊。 而且我们被困在这飞机里,都一天没吃没喝了,现在又困又饿。太祖姥爷要想听,不如先送点吃的来?” 郝和善图穷匕见了。 聪明如他,可不只是为了和朱元璋唠唠嗑,主要是搞吃的。爸妈小姨都为吃的发愁,要是他能搞来吃的喝的,就不信老妈还让他写暑假作业。 朱元璋一听郝和善的话就笑了。 “小娃娃,想要吃的喝的还不简单,你下来不就成了。要不你打开这什么飞机,咱让人给你送进去? 找你们的说法,你和你娘、你小姨,都有咱的血脉,咱怎么也不忍心让你们饿死不是。” 郝和善撇了撇嘴,“太祖姥爷,你现在特像一种动物,知道啥动物吗?” “啥动物?” “狐狸,老狐狸。” “哈哈哈···”被说是狐狸,朱元璋不仅不怒反而大笑起来,“小娃娃是说咱骗人吗?那你可想错了,咱是真心想给你们送吃喝。只是你们不敢开门,也不敢出来,咱想送也送不了啊。” 视频中,郝和善也笑了。 “怎么送不了?太祖姥爷只要让人将吃喝送到飞机外面,我自有法子拿进来。” 说完,郝和善就命令小智在飞机外面变换出一个通往储物仓的机械臂。 看到那条灵活如人手,可灵活进出机舱的机械臂,朱元璋沉默了。 一旁的亲军将领则暗笑:一老一小都是狐狸,却没想到竟是小狐狸先占到老狐狸的便宜。 几息后,朱元璋先吩咐亲军去让人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然后才道:“小娃娃,吃的喝的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回答之前的问题。” “没问题!”见就要有收获,郝和善心中振奋,“我就先跟太祖姥爷笼统地说一说大明灭亡的几大原因。 第一,作为封建王朝,没能跳出因土地兼并而产生的治乱循环怪圈。 第二,便是正好赶上了小冰河时期,天灾连绵不断。 这第三吗,便是您老人家开了个坏头,让大明过于因循守旧,没有革新开拓的劲头儿。” 朱元璋自认为如今也算是见多识广、学识丰富了,可郝和善说的这些,他竟然听不懂几分。 他于是佯怒道:“小娃娃,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是糊弄咱的吧?” 郝和善道:“我可没糊弄您,就说土地兼并这个,您难道不知道吗?元末是不是土地兼并很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穷苦老百姓都没活路了,朝廷却还一个劲儿的朝他们收税,不造反才怪。” 朱元璋隐有所悟,但还是故意道:“我大明如今人均几十亩田地,还有许多荒地待开垦,百姓怎么会落到无立锥之地的地步?” “这个太祖姥爷得问自己,您给皇室、勋贵赐下那么多免税田地就算了,还赐予有功名的读书人免税特权。 您想想,有功名的读书人可以免税是不是更容易富,富了他是不是要买田地。他若是当了官,有没有可能利用职权,或是勾结当地官吏,强买穷苦百姓田地? 这富人有了钱、有了功名、有了人脉,是不是更容易培养出获得功名的子孙? 子孙有了功名,富贵后再去弄到更多田地,周而复始,富者愈富,穷者越穷。 同时,这大明的人口一代代翻着倍的增加,大明的国土田地却没能增加。 您仔细想想,这样发展下去,大明能维持276年的江山,其实已经是能臣辈出,几次续命的结果了。”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④ 堡宗战神?老朱三观炸裂 “几次续命的结果?”朱元璋听到这话意外之余,感到很不高兴,“小娃娃,你的意思是咱大明中间几次差点亡国?” 不知道为啥,郝和善看到朱元璋露出惊讶、不敢置信的神情就觉得很爽。 他索性学着一些大人的样子翘起二郎腿,道:“没错,这种情况可以说出现了两到三次。 这第一次危机其实离现在不算远,跟现在就相隔88年吧。太祖姥爷的曾曾孙,人送外号‘大明战神’、‘堡宗’的那位,差点让大明百年不到就变成南明。”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愤怒的同时又充满疑惑。 堡宗这个奇怪的称呼且先不提,他这曾曾孙既然被称为“大明战神”,怎么会弄得大明差点成为南明呢? “小娃娃,咱的这个曾曾孙莫非穷兵黩武,弄得民不聊生?” “不不不,”郝和善摇头,“堡宗确实也爱打仗,但跟他爷爷、他爹相比,他打得仗并不多。他最大的问题是宠信宦官,导致大太监王振专权。 这王振鼎盛时,被堡宗尊称为先生,朝中大臣为攀附他,都尊称他为翁父。” “什么?!”听到这里,朱元璋忍不住怒叱出声,“皇帝竟然尊称一个宦官为先生?大臣们还管他叫爹?岂有此理,真岂有此理!” 朱元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去将那还没出生的曾曾孙和大太监王振都给斩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太祖姥爷就受不了了?”郝和善笑起来,“后面的事可是更过分,用我们那时的话来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噗。 一旁的亲军将领听到这种俚语,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朱元璋瞪过来,这将领才突然醒悟,他不该听这些,于是忙单膝跪地道:“万岁赎罪,末将这就去巡防。” “滚!没咱的命令不准过来!” 等这将领离开,朱元璋才深吸了口气,道:“小娃娃,你继续讲,我倒要看看这个堡宗能离谱到哪儿去!” 在心里,朱元璋已经打定主意,明日就将他的好大儿朱标叫到宫里揍一顿——还得叫朱标带上几位好圣孙,一并打了。 居然生出这么离谱的后代子孙,不打难消他心头之气。 郝和善道:“让大明差点提前变南明的这件事儿我们后世史学家称之为‘土木堡之变’,堡宗名号也由此而来。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当然是很复杂的,细讲的话,一两小时都未必能讲得完,我就讲讲主线。 大概就是,瓦剌太师也先领兵犯边,大同告急。 八岁继位,才二十二岁的明英宗,哦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堡宗,在王振的鼓动下,就想学着他爷爷、父亲御驾亲征,赶跑瓦剌人,再来个横扫草原,好让他的武功超越太宗、宣宗。 当时呢,大明的主力军队都在西南边,堡宗就带着临时拼凑的二十万军队,以及过半朝臣,大半勋贵,号称五十万大军,从京城出发去亲征。 谁知天公不作美,大军出征没多久就连天下雨。又因为出发比较急,粮草不济,将士们可以说是挨着饿、淋着雨前进。 但那时候大明将士心气高啊,硬是咬着牙支撑到了大同。却发现大同尸横遍野,当地的边军都被灭了。 再加上后方粮草供应不及,军心动摇,文武大臣们就劝堡宗撤军。 王振却劝说道:才出征没多久就悻悻然回师,陛下您的脸面往哪儿放啊,不如绕道蔚州,去巡游一圈,顺便看看臣的老家。 堡宗多体恤王振啊,说那行啊,咱们就去先生的老家逛一圈再回京。” 听到这里,朱元璋气得直欲吐血,怒骂道:“愚蠢!糊涂!简直是把军国大事当儿戏!” 郝和善笑呵呵地继续道:“太祖姥爷别急啊,好戏在后面呢。这王振走到半路,担心大军踩踏了家乡的庄稼,于是又建议堡宗原路返回。 堡宗对王振的建议就没有不接纳的,当然同意了。结果走到怀来附近,不知道怎么的,辎重队伍竟然被甩在了后面。 于是王振就下令原地扎营,等候辎重队伍。结果辎重队伍没等来,反而等来了瓦剌大军。 就这样,堡宗和近半朝臣、大半勋贵以及几十万军队都被包围在怀来城外的土木堡。 水源被瓦剌人掐断,又没了粮草,再加上军中怨气高涨,军心动荡之极。 一场大战,不仅朝臣、勋贵几乎尽数战死,就连堡宗都被也先俘虏了。” “什么?!”朱元璋又惊又怒,声音都几乎都破了,“咱大明莫非要上演一出靖康之耻?!” “这太祖姥爷可就错了,那也先抓到堡宗后认为奇货可居,款待的可好呢,甚至把妹妹嫁给堡宗。 然后也先就带着堡宗南下,路上只让堡宗干一件事。为了这件事,堡宗又有了个新外号——叫门天子。” “叫门天子?!” 通过这个称呼,朱元璋大概能猜想到后面的事了,却又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咱怎么会有如此窝囊、无耻的后代?!” 郝和善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堡宗很乐意给也先叫门,甚至还让守将送一些金银珠宝、粮草给瓦剌人,当做他在也先大营的花销。” “孽畜!孽畜!”朱元璋气得胡子直跳。 “好在当时大明的将领、臣子不缺明事理的人,在第一个城池,守将就给堡宗拒了。 可惜啊,这样的爱国将领跟于谦一样没好报,等到将来堡宗第二次登基后,全都给杀了,还把他们的妻女送去给瓦剌当奴隶侮辱。” “这样的孽畜竟然还能第二次登基当皇帝?!”朱元璋瞪大了眼睛。 “太祖姥爷是不是感觉三观炸裂?”郝和善笑问。 “什么叫三观?” “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听郝和善这么一解释,朱元璋确实觉得这曾曾孙的事迹让他三观炸裂。 回过神来,朱元璋问:“这个于谦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宣府守将没有因为堡宗叫门就开门,但也先还是带着堡宗一路打到了北京城。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提出要迁都回南京,争取一个保底南宋的局面。关进时刻,是时任兵部侍郎的于谦站出来,说‘提议南迁者,当斩’。 而后获得孙太后的支持,扶持堡宗的弟弟景泰皇帝登基,遥尊堡宗为太上皇,又总览京城防卫战。 在京城外面一战大败瓦剌军队,逼得瓦剌退军,这才保住了大明江山。 可惜啊,景泰八年,一些奸臣趁着景泰帝卧疾南郊之际,发兵拥立当时在南宫被关了七年的堡宗。 堡宗复辟后,第一件事逮捕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吏部尚书王文,并在次日以类似莫须有的谋逆之罪将两人处死,并没收家产。 于少保在做朝官前,在地方也做了很多政绩,而且为官清廉。 据说当时负责抄家的人想要再栽赃于少保一条贪污的罪名,结果到他家一看,小院中除了各种书籍,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的抄家之人都不忍嫁祸了。 哦,还有一件更毁三观的事,王振不是在土木堡之变中被愤怒的将士们杀死了吗。 堡宗登基后,居然因为怀念王振,下令在京城智化寺为王振建立旌忠祠,以祭祀王振的亡灵。 堡宗这么搞,居然能在位二十二年,大明还没亡,太祖姥爷说一说,大明是不是运气挺好的?” 朱元璋这时候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而气到极处,他不禁怀疑,这些所谓的后世历史是不是郝和善故意编造出来气他的。 于是他试探道:“小娃娃,你不会故意编造历史来气咱吧?” 郝和善道:“怎么可能,我们后世甚至根据这段历史拍了一部电视剧呢,要不要我找出来给太祖姥爷看看?” 朱元璋不知道电视剧是什么,但通过郝和善的表情,他觉得郝和善不像说谎。 若是真的,他就更难接受了。 这时候,一些吃的、喝的也送了过来,不过再让人送到飞机机械臂那边前,朱元璋却道:“小娃娃,你告诉我,咱这个孽畜曾曾孙叫啥名,我就把这些吃的、喝的送给你们。” 郝和善道:“你先送我再说。” “行行,咱不跟你争。” 朱元璋一挥手,几个紧张无比的宫人便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做好的点心、肉菜、水酒等送到了机械臂前。 然后他们就看到机械臂灵敏地将这些盘、盆、罐之类的都收进了机舱。 “你说吧小娃娃,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咱以后就不许后人取这个名!” 郝和善一笑道:“他叫朱祁镇。” 才说完,郝和善背后就出现一个人影,同时飞机传出一个清冷、威严的女子声。 “和善,你在做什么?” “啊,妈!” 一声惊呼,视频关掉了。 这边,朱元璋已经无心去想飞机中正在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了,因为郝和善说的名字让他发现一个大问题。 ‘朱祁镇?祁?这不是标儿这一脉的字辈吧?’ 作为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开国皇帝加老父亲,朱元璋给每个儿子的子孙都定下了至少二十个字辈! 因为太多,其他儿子他记不住,可嫡长子朱标子孙的字辈他却是清楚记得的。 ‘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那这个“祁”是哪一脉的字辈? 其余皇子的子孙字辈朱元璋虽然记不全,可一部分却是记得的。 稍稍一想,很快五个字浮现在他脑海——高瞻祁见佑?! 老四朱棣?! 是老四夺了老大的江山,还是老四儿子夺了老大儿子的江山?! 同时,朱元璋也想起之前郝和善所说的后世历史中,京城变成了北京,也即是现在的北平。 因为北平原本就是他迁都的备选之一,所以刚听到郝和善提及北京时,他并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老四一脉夺了老大一脉的江山,这才迁都北平。 ‘这个老四,真是没看出来啊,居然敢夺你大哥的江山!哼,就算是你子孙夺的,你也有个失教之责!今晚就算了,看明天咱怎么教训你!’ 去年,朱元璋就将朱棣封藩到北平了,但因为北平王宫还在建设中,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朱棣如今还在南京,历史上要等到明年才会带着道衍和尚姚广孝一起去北平就藩。 朱元璋回过神来,见飞机一时没了异常动静,他稍稍消气后又感觉到了困倦,便回后宫歇息。 到了后宫,得知马皇后还没睡,他忍不住来找马皇后,将郝和善所说的“后世历史”大概讲了遍。 马秀英听完,略一沉吟,道:“重八,且不说这孩子讲的后世历史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如今你知道了,还会让它发生吗? 另外,即便后世成了老四一脉坐江山,也未必就是你想得那样兄弟相残。 你忘记白天那女子说的事了——他说标儿要在十一年后英年早逝,那时你还没死。 若标儿真的没了,你会不会将改立老四为太子?” “不可能!”朱元璋肯定地道,“立嫡长为太子乃是咱为大明定的传位国策,若是改了,将来国家会因皇位变动产生多少分端?搞不好就成了下一个李唐。 所以,即便标儿真的英年早逝,我也会立雄英为太孙,来继承咱的皇位,而非是老四或别的儿子。” 马秀英道:“十一年后,雄英才十七岁,你也不知道有几年好活。若是你没两年就去了,雄英年纪轻轻继位,未必压得住他那些叔叔们,还有你手下那一班悍将。” 朱元璋眉头一抖,眼中露出一抹杀机,道:“那咱就在生前替雄英将所有的障碍都清扫干净!” “重八!”马秀英忍不住抓住了朱元璋的手,“都是跟我们打天下的老兄弟,去年你已经杀得够多了,难道将来还要杀下去?” “为了大明江山的安稳,就算杀得人头滚滚,咱也要去做!” 马秀英知道,朱元璋爱的其实不是孙子雄英,而是他一手打下来的大明江山。 任何有害大明江山的人,都会被他视为敌人。 因此,马秀英也不强劝,道:“事情毕竟都没发生,也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说不定,你不要被那小娃娃的一番话影响了判断。” 朱元璋也露出笑容,拍拍马秀英的手,“妹子放心,咱心里有数着呢。”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⑤ 暗中交易,燕王朱棣 飞机内。 朱媺娖不善地看着儿子,语气冷肃地问:“老实交代,你刚才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我就跟太祖姥爷聊聊天。” “聊天?”朱媺娖柳眉皱得更明显,“都聊什么了?” “就随便聊聊。”在老妈的雌威下,郝和善顾左右而言他,随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妈,其实我也不是瞎聊——我从太祖姥爷那儿换来了不少吃的喝的呢。” 说着,郝和善就道:“小智,快把刚才接收到存储仓的食物送出来!” “小主人请稍等。” 小智答应了一声。 很快舱内小餐厅内多出几个机械臂,并从食物专用通道,将之前朱元璋给的点心、肉食、酒水等都放到了餐桌上,直将整个餐桌放满,仍未结束。 眼见机械臂仿佛做游戏一样,解决着餐桌食物堆放难题,朱媺娖忙命令道:“小智,可以了,不用再拿食物出来了。” “好的,女主人。” “妈,弄到这么多吃的、喝的,我是不是有功劳?”郝和善说着,就跑过去,拿起一个卤鸭腿就要啃。 “不准吃!”朱媺娖忙过来将卤鸭腿给夺走了,“从小没教你吗,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这是太祖姥爷给的啊。”郝和善小声嘀咕。 “太祖又怎么了?万一下毒,你照样被毒死。” “啊?”郝和善吓得连退三步,小脸儿有点苍白,“太祖姥爷不至于下毒害我们吧?” “小心无大错。”朱媺娖瞪了儿子一眼,便道:“小智,检测下餐桌上的食物是否可食用。” “女主人请稍等。” 小智应了声,又一个机械臂冒出来,用光芒对这餐桌一顿照射,几分钟后才道:“回禀女主人,餐桌上食物基本可食用,但有些食物并不健康,建议不食或少食,这些食物是···” 小智列举了好多样食物,几乎让餐桌上的食物被枪毙一半。 朱媺娖、郝和善都见怪不怪。 小智的检查是按照后世食物健康标准来的,明朝的食物达标少很正常。 “小智,留一些保质期短的食物,剩余食物都储藏好。”朱媺娖考虑到食物少,后面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想了想,还是让小智将这些食物收起来。 随后又对郝和善道:“都十一点了,赶紧去睡吧。” “这就睡啊,我都没洗澡。” “平时叫你洗澡好像让你赴汤蹈火一样,今天不让你洗澡反倒不行了?” “没啊,我就是感觉不舒服。” “飞机上水都不够喝,哪里来水给你洗澡?不舒服也得忍着。快去睡!” 在家中,朱媺娖一直扮演着严母角色,再加上郝和善也算董事,听了这番话就不多说了,揉着身上带着微微汗味儿的衣服,就跑去一张小床上躺着。 小智主动将舱内灯光调整到柔和适合睡眠的样子。 朱媺娖看着儿子侧睡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心道:看来还是得尽快取得太祖信任,到飞机外面去生活。 不然的话,这飞机里面吃喝纵然能坚持一个星期以上,可洗澡、拉撒的问题多半三五天就会让人难以忍受··· 次日。 南京燕王府。 朱棣早起练完功就跟王妃以及两个儿子一起吃早饭。 朱棣长子朱高炽今年四岁,已然显得比同岁孩子高胖一圈,但整体而言仍在正常范围内。 才两岁的次子朱高煦则虎头虎脑,活泼好动,看起来很可爱。 徐仪华给两个儿子夹了菜,便道:“昨日那巨大怪鸟进入皇城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朱棣笑道:“王妃若想知道,今日俺进宫问问父皇就是了。” “大王可别。”徐仪华连忙劝阻,“那怪鸟我昨日也见到了,着实不可思议得很,不像是凡物。若父皇想告知于你,不用你问,父皇也会说。若父皇不想,你去问反倒是让父皇为难。” “你想的太多了。” 说着,朱棣就三下五除二,很快将早餐吃完,便准备前往他的护卫营。 他如今留在南京,除因北平那边的燕王宫还没建成,便是因为要先与护卫营磨合。他曾从军征战沙场,立了些军功,为了奖励他,朱元璋特许他拥有八千护卫。 这个护卫数目在已经封藩的诸王中虽非第一,却也能排进前三了。 不过,朱棣才起身,就有王府宫人匆匆过来,喘着气道:“大王,皇宫来人了。” 朱棣当即道前院去,见到传旨的宦官,直问:“父皇有何旨意?” 宦官道:“万岁口谕,老四吃罢早饭后速速进宫。” 朱棣向着皇宫方向弓腰作揖道:“儿臣领旨!” 朱棣跟徐仪华交代几句话后,就跟着宦官来到紫禁城的乾清宫。 发现朱标也在,朱棣立即上前打招呼:“大哥也来了?” “嗯。”朱标像是没睡好,有点黑眼圈。 “大哥,父皇召咱们有何事?” “应该跟昨日飞入紫禁城的怪鸟有关吧。”朱标猜测道,“自怪鸟落到奉先殿前面后,那边就一直戒严。即便是现在,没有父皇的命令,其他人也不能进入。” “不知那怪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朱棣想起昨日仰望到怪鸟飞过的情形,颇有些到奉先殿前去看看的冲动。 一位宫人走了出来,对两人道:“万岁让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进去。” 两人当即进入了乾清宫。 朱元璋正在里面活动腿脚,见两人进来便停下,先打量了朱标一遍,问:“标儿,你可有感觉身体哪里不适?” 朱标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朱元璋过来捏了捏朱标的胳膊,道:“你还是有些瘦了,不如老四健壮,回头去找太医开几副调养的方子,补补身体。” 朱标听了哭笑不得,道:“父皇,儿臣年轻力壮的,哪里还需要补身体?” 朱元璋沉下脸来,“咱让你补你就补——当大哥的身体都没有老四壮实,你好意思?” 朱标无奈地一拱手,“儿臣领命。” “那就别在这儿杵着了,去找太医。” “是。” 等朱标离开后,朱元璋才看向朱棣。 朱棣嘿嘿笑道:“父皇不用看,儿臣可结实着呢。放头老虎过来,儿臣都能打死。” 朱元璋却是突然问:“老四,老实告诉咱,有没有想过抢你大哥的皇位?” 朱棣听了一愣,然后就不知所措,“父皇为何这么问?儿臣可从未想过跟大哥争皇位,此心天地可鉴!” “那要是你大哥的儿子坐皇位,你会不会抢?” “啊?”朱棣没想到朱元璋会这么问,很有点意外,一时竟然没法回答。 朱元璋见状哼了声,道:“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 朱棣回过神来,忙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朱元璋道:“刚才的问题先放在一边,现在咱要你发誓,以后你的曾孙辈,不得有人取名叫‘朱祁镇’,乡镇的镇。” “啊?”朱棣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朱元璋为啥要这么做。 朱元璋其实也明白,朱祁镇的出现不是一个名字的问题,但不这样做,他难解心头之气。 于是强硬道:“啊什么啊?让你发个誓这么难吗?” 朱棣不敢多想,忙道:“儿臣发誓,绝不让曾孙辈取名为朱祁镇!” “行了,跟我去奉先殿那边吧。” 说完,朱元璋当先向奉先殿那边走去,朱棣忙跟上,同时心中暗暗兴奋。 他感觉就要看到那只怪鸟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带着他来到了殿前广场。 瞧见“怪鸟”的刹那,朱棣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怪鸟”明显是人制造的,可巧妙精美到如此地步,又不像是人力所能为,更似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这时,旁边的朱元璋幽幽道:“昨天咱跟着怪鸟里面的人聊过了,他们把这怪鸟叫飞机,意思是会飞的机器。” 朱棣惊讶,“这里面竟然有人?” 朱元璋道:“不仅有人,还自称是咱两三百年后的后人呢。” “啊?”朱棣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三百年之后的人如何能到得了今时?” 朱元璋正要再说什么,就见飞机外壁亮起,现出一男一女来,正是郝光明和朱媺娖。 “太祖早上好,”郝光明先打了个招呼,“昨日忘了介绍,我叫郝光明,旁边这位是我的妻子,也是您的后人朱媺娖。” 说完,郝光明好让小智将两人的名字用繁体字在视频中写在头顶上。 一旁的朱棣原本就为两人的衣着打扮和机舱内饰诧异,此时瞧见这一幕,更是差点惊掉下巴。 现在这两人说会法术他都相信,因为所见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朱元璋则淡定得多,一指旁边道:“这是我家老四,燕王朱棣。” 老朱在“燕王”二字上特别加重音,让郝光明、朱媺娖立即领悟到,他是不想让朱棣知道后世历史上其做了皇帝的事。 于是两人就一起拱手道:“见过燕王殿下。” “哦哦,”朱棣下意识拱手还礼,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终只能道:“两位有礼了。” 这时,郝光明趁机提要求,“太祖,昨天和善闹着要洗澡,可惜飞机里面水不够用,不知道太祖可否让人送几车水来?哦,顺便再让收夜香的车也来一下。” 朱元璋一听就不高兴了,“咱为啥要帮你们这个忙?” 郝光明一笑道:“太祖不帮也行,那我们就给燕王殿下讲一讲后世的历史,比如说···” “行了!”朱元璋及时打断郝光明的话,“咱答应你就是。不过,你得让你家娃娃出来,跟咱继续讲大明灭亡的另两大原因。” 一旁的朱棣只觉得几句对话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了。 ‘父皇为何不让这两人给我讲后世的历史?莫非我在后世做了什么大事?’ ‘父皇让他们讲大明灭亡的原因?难道真的相信他们是从后世来的?’ 这时,郝光明道:“太祖,昨夜和善跟你的视频录像我们看了,他所说的第二、第三个大明灭亡原因我也能回答,而且答得比他更好。” 朱元璋摇头,“我就要那小娃娃来讲——他比你们更能让人信任。” “行吧。” 郝光明做出无奈状,很快让郝和善坐到了视频区他的位置,也即是朱媺娖的旁边。 在朱元璋看不到的位置,他已经告诉郝和善,一切按他的指示来,别乱说。 郝和善跟朱元璋、朱棣打过招呼后,就道:“太祖姥爷,我就不啰嗦了,直接讲大明灭亡的第二个原因——小冰河时期。 所谓‘冰河期’,是一种气候变迁使得地表有大规模冰川覆盖的地质时期,因此又称‘冰期’,其成因复杂,这里我就不讲了。 根据我们后世人的研究,从地球诞生后,共经历了三次大冰期。大冰期时,气候会变得格外寒冷,让很多动植物都一次灭绝。 好在大冰期间隔的时间都以万年来记,十分漫长,我们人类只受过其一次影响,那就是从普通猿类进化成恐怖直立猿。” 说到这里,郝和善被朱媺娖拍了下手,他这才注意到,外面朱元璋、朱棣都是满头的问号,显然对他所说的有许多不懂。 郝光明也在后面道:“别扯太远,说重点。” 郝和善道:“在大冰期外还有小冰期,在我们神州可靠的历史记录中,就经历了四次。 分别是殷商末年到西周初年,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唐朝末年到北宋初年,以及第四次的大明中期到后面的清朝中期。 当然,也有人说第四次小冰河时期在元朝就开始了,到清朝康熙时才结束,也即是正好笼罩整个明朝。 咳,我说了这么多,太祖姥爷有没有想到小冰期与王朝兴替的关系?” 朱元璋尽力理解郝和善话语中的意思,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小冰期往往发生在一个王朝的末期?” 旁边朱棣这时候忍不住插嘴,“父皇,我觉得他意思是说,因为小冰期到来,才会使得王朝进入末世,进而被新朝替代。” “太···”郝和善一开口就好险叫太宗,幸亏被朱媺娖及时碰了下肩膀,这才醒悟,改口道:“燕王说的虽不全对,却也差不多了。不能说王朝兴替完全是因为小冰河期,但小冰河期的到来,确实是某些王朝走入末世的一大原因,这里面就包括大明!”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请读者老爷们前去收藏、追读捧场,谢谢!】 晚安~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请读者老爷们前去收藏、追读捧场,谢谢!】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⑥ 如何应对小冰期,大明应谋金银山! “小冰河期的到来,首先会让气候变得更加寒冷,最严重时,长江都会在冬季结冰乃至封冻整个江面,就是广州那边都会下大雪。 除此外,还会影响大明南北降水量——会让北方的降水更少,南方的更多。 原本北方就容易旱,南方容易涝,小冰河期中北方降水更少,南方更多,会造成什么样的场面,太祖姥爷想想就知道了。” 朱元璋听了神色凝重。 如果小冰河期真的会让北方更旱、南方更涝,那时候恐怕大明南北皆会出现大灾。 且旱灾之后有蝗灾,洪涝之后有瘟疫,如果朝廷不能及时赈济、救灾,老百姓恐怕很难有活路。 郝和善看着腕表上的资料,做出一副大人脸,感叹道:“要是在太祖姥爷这时,即便全国多个省份都出现大灾,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至少不会倾覆大明江山。 不过根据我们后世人的研究,这一次小冰河期对气候影响最严重是在250多年后,也即是我姥爷崇祯皇帝在位时。 那个时候,大明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了极点,朝中大臣多贪婪昏聩不说,绝大多数人还都忙着搞党争。 另外,那时候改名清国的后金已经相当强大,逼得大明不得不在山海关外囤积重兵不说,还动不动绕道蒙古,从山西、宣府的边墙入寇,劫掠山西、河北乃至山东。 偏偏我姥爷是继承的我大姥爷天启帝的皇位,没接受过一点帝王教育不说,在潜邸时还被儒生文人给忽悠瘸了。 所以啊,我姥爷在位十七年,哪怕宵衣旰食、勤政直追太祖姥爷您,勤俭到和我姥姥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让姥姥带着宫人织布裁衣供给宫中用度,也难以挽救大明。 甚至因为不懂治理,不懂帝王心术、权衡手段等,他的勤政反而让大明灭亡的更快了。” 顺口说到这里,郝和善立马停住,小心翼翼地偷瞥了朱媺娖一眼,见老妈没生气,这才暗松口气。 这时,下方朱元璋眉头已经裹成了一团。 想想后代崇祯皇帝的处境,他都觉得难搞,更别说崇祯一个没接受过帝王教育也没这方面天赋的末代天子了。 一旁的朱棣则皱眉道:“你该不会在胡编乱造吧?俺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说皇帝勤政却让国家灭亡更快的。” 郝和善看向老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朱媺娖见状叹口气道:“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父皇在治国方面的天赋确实很差——我说一组数据,太祖便知道我父皇天赋多差了。 父皇在位十七年间,更换了19位首辅,50个内阁大学士。 另外因父皇而死的总督、巡抚皆多达数十位,曾被父皇关进监狱的朝中大臣更是高达上百人。 父皇不能识人,亦不能用人,性子急躁,急功近利,缺乏担当,以至于最后朝中竟然无人可用,对大明灭亡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媺娖说完,飞机外面朱元璋、朱棣都听呆了。 之前听了郝和善的话,朱元璋对崇祯皇帝天赋差之事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可此时还是让朱媺娖报出的这一连串数据给惊呆了。 同时又在想:首辅是什么?该不会就是宰相吧?还有那内阁大学士,跟他前几日想的辅助他理政的文人士子是否有关系? 年轻的朱棣则等着眼睛道:“这是大哥的第几代子孙?也太能折腾了吧?那什么首辅、内阁大学士,听着就是很重要的大臣,竟然能十几年间换几十个?” 郝和善忍不住道:“首辅、内阁大学士可不只是重要——至于内阁大学士,皇帝称之为先生,其他人称之为阁老。 一般而言,内阁大学士有三到五位,首辅、次辅都从其中选出,负责协助皇帝处理国事。 到了大明后期,甚至出现皇帝多年不上朝,仅凭内阁就可以让大明运转如常的情况。 另外我再说一个数据——大明两三百年间,总共就一百六十多个内阁大学士而已。” 说到这里,郝和善很聪明地止住了。 朱元璋则长长一叹,道:“照你们这么说,崇祯勤政真不如懒政,甚至不管国家事务的好。” 朱棣这时候又嘴欠道:“父皇,大哥这对子孙后代的教育不行啊,看来回头得让他多管教下雄英那孩子。” 飞机上,郝光明三人听见朱棣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朱元璋却是忍不住,抬腿就给了朱棣屁股一脚。 “你还有脸提?最应该管好子孙的是你!” 朱棣一时懵逼,道:“父皇,怎么是我啊?我家高炽才四岁,高煦更是只有两岁,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朱元璋这时意识到他生气之下说漏了嘴,忙补救道:“那雄英才六岁呢,就能看出什么了吗?” “父皇,我不是那意思,不就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嘛。” 朱元璋教训完了朱棣,才看向飞机机壁上的视频,道:“咱姑且当你们说的这个小冰期确有其事,那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 朱媺娖见朱元璋没介意刚才她插话,索性替下郝和善,避免郝和善再不小心说错话。 “太祖,小冰期的到来是没办法阻止的,我们只能积极地去应对。 首要自然是尽量保证大明朝廷的有效运转,使朝廷在天灾频发时,可以起到正面、积极的作用。 其次,就是要设法增加大明的粮食种类,增加耐旱、耐旱农作物的种植。 说到这里,我必须要告诉太祖,百年之后,西方国家会开启大航海,在大东洋(太平洋)的东方发现一片广袤的新大陆。 哪里不仅有金银矿等财富,更有多种可以被引进我们大明的粮食作物、药材等,像玉米、番薯、土豆、南瓜、花生等。 大明后面的清朝,就是以为这些作物被民间自发引进,弄出了个‘康乾盛世’来。当然,满清统治者的康乾盛世其实名不副实,老百姓过得其实很苦。 不过,靠着那些作物,清朝人口最多时确实高达四万万,而我大明人口最多时也不过接近两万万而已。”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既是给朱元璋、朱棣消化信息的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整理言辞。 郝光明、郝和善却注意到朱元璋、朱棣再次惊呆了。 朱棣又一次瞪大眼睛,“俺们大明最多时竟然有两万万人口?那什么清朝竟然能养四万万?!” 无怪朱棣这么吃惊,朱元璋统一天下后,重新进行人口统计,也才得五千多万人口而已。 须知,大元到大明,乱世只有十几年,可以说是王朝兴替中变动最快、人口减少比例最少的了。 就这,还是因为大明少继承了大元很多领土和游牧部族,不然人口更多。 朱元璋建国后这些年,除了对外必要的征讨,一直在努力恢复民生、人口,如今也才让人口达到六千多万——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逃民重新落户入籍,不然仅凭新生儿,是增加不了这么多数目的。 朱棣觉得大明如今人口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后世竟然是如今的几倍,乃至近十倍之多。 简直不可思议! 也因此,他对朱媺娖所说的大东洋东面的新大陆,以及玉米、番薯等新大陆的农作物也上了心,暗想: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将这些农作物都弄到大明来。 听了大约一两分钟,朱媺娖才继续道:“最后,便是继续扩大大明的领土,为后世大明百姓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繁衍空间了。 尤其是向南方扩张,因为小冰期的到来,寒冷的北方会变得更难生存繁衍。在南方,比如说云南以南的半岛,以及南洋诸国,受到小冰期的影响就很小。” 朱元璋听着点了点头,道:“你这最后一个建议倒是颇为实在——咱也想为大明打下更广大的国土,可打仗不仅需要人,更需要钱啊。 大明经历了元末乱世,才建国十几年,如今依旧是百废待兴,咱哪里来钱去打西南以及南洋那些本不属于大明的国家? 咱若是加重税赋,压榨老百姓,恐怕不用等两三百年,老百姓就起来反了咱。” 听到这里,郝光明忍不住插话了。 “太祖,其实在大明旁边就有一座金山和一座银山。” “金山银山?在哪儿?”朱元璋一听来了精神。 朱棣也是如此。 郝光明道:“在日本本州岛西边的佐渡岛上有许多金矿银矿,又以金矿为主,后世历史上,日本用几万人在那里开采了四五百年都没能开采完。 而在日本的石见国东部则有一座巨大的银山,每年可开采白银几十吨,同样可以开采四五百年。 如今这金山、银山或是没被日本人发现,或是刚刚开采,大明如果能将其夺到手,还会缺钱花吗?” “日本?”朱元璋听了皱眉,“你们难道不知,日本已被咱列为不征之国吗?” “当然知道。” “那你们可知咱为何将其列为不征之国?”朱元璋有意卖了下关子。 郝光明笑了,心道:跟我一个明史爱好者卖弄关子,太祖您可找错了人啊。 “太祖如此做,主要是因为大元在强盛之时,两次征讨日本,皆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太祖不希望后代子孙因好战或好大喜功,重蹈大元覆辙。” “没错,咱就是这么想的。”朱元璋点了点头,“咱虽然自负,却也不认为大明现在的兵锋能与忽必烈时的大元相比。” 郝光明笑到了,“太祖可知忽必烈为何两次征讨日本都大败而归?” “略有了解。”朱元璋道,“其一,元军以骑兵夺取天下,并不精善水战,偏偏第一次攻打日本时又不肯信任汉人以及高丽国人,再加上调度失措,以至于大败。 第二次元军虽然吸取教训,大量任用汉人将士,却在渡海半途遭遇了台风,直接船毁人亡,搞了个全军覆没,比第一次还惨。” 郝光明道:“第一次失败的原因太祖分析得不错,我就不多说了。 至于第二次,之所以遭遇台风,是因为元人不识海洋气候,出兵的时间错了。 只需弄清楚每年台风频发的时间,然后错过这个时间段出兵,就能将遭遇台风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当然,根据我们后世人的研究,元军两次攻打日本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应对轻视了日本军队,以及己方各种调度混乱、将领内斗内耗造成的。 所以,只要大明做足准备,即便拿不下整个日本,可是占据佐渡岛以及日本本州南部的石见国等地,却是没问题的。” 朱元璋听了一时沉吟不语。 郝光明也没再说。 因为朱元璋之前叫的水车终于来了。 就是几辆平板马车,上面放着一个个装满了清水的大木桶。 待宫人们将木桶抬到飞机下面,郝光明便让小智控制飞机伸出一根水管,从水桶中吸水进去。 就这样,十木桶清水很快被吸空了六个,终于是将飞机的储水仓给装满了。 等水车走后,拉夜香的车也来了。 郝光明于是又让那些人将装夜香的大桶放在飞机下某个位置,然后飞机伸出一跟粗大的管子,将之前两三日飞机中积攒的粪便、废水等都排了进去。 奉先殿台阶上,正思考的朱元璋闻到臭味回过神来。 等夜香车走后,他便皱着眉头道:“奉先殿是咱处理国事和接见大臣的所在,你们把这里弄得臭烘烘的,让咱怎么处理国事,怎么接见朝臣? 不如这样,你让这飞机飞到后宫一处宫院中,咱再派人给它打个棚屋,好遮光挡雨,怎么样?” 郝光明一听,就知道朱元璋是在试探飞机还能不能起飞,以及想趁机困住飞机。 他一笑道:“多谢太祖好意,让我们还给地方停飞机可以,但给飞机打棚子就不必了——它并不怕日晒雨淋。” “这样啊。”朱元璋也露出了笑容,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道:“那你们就跟着咱的人引领,将飞机停到东晖院吧。” 其实朱元璋主要是觉得奉先殿前广场太大,不利于他控制飞机。 若是到了东晖院那边,他便可以让人在周围建起箭楼,乃至炮台。 那样,即便郝光明不让搭棚子,他也能对这飞机造成一定威胁。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欢迎读者老爷们移步收藏、追读捧场,谢谢!】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⑦ 黑玉环新变化,煤炭应用技术 “终于可以洗澡了!” 大热天的,几天没洗澡,郝和善充分体验了汗液腌制小嫩肉的难受,以前不喜欢洗澡的他从未像这一刻样希望洗澡。 因此,等飞机补充了清水,小智又检验了水质,表明清水洗澡没问题,郝和善就迫不及待的进了机内浴室。 郝光明三人自然也想洗澡,尤其是朱媺娖、朱媺姕姐妹,不过作为大人他们更有忍耐力。 “和善这次表现不错,居然用一些后世历史知识从太祖那里换来了可供饮用的清水以及垃圾清理服务。”郝光明在一旁笑着夸奖儿子。 朱媺娖则道:“什么表现不错,那晚要不是我及时出来阻止,恐怕他就将太宗靖难夺位之事都给说了。那样的话,还不知会引发什么结果呢。” 郝光明道:“未必就会引发什么结果——我瞧着,到目前为止,太祖对我们说的事都保持一定怀疑呢。” 朱媺姕这时笑着道:“我觉得,我们就算待在飞机里不出去,靠着用后世知识、消息换取补给、服务的方法,都能飞机里面坚持很多天呢。 至于说如何让太祖相信我们来自未来,我也有个想法。那就是查找一下今年,最好还是最近大明有什么名人去世。 我们只要能准确预测多个名人去世的日期,太祖应该会更信我们一些。” 听了这话,郝光明微微点头。 朱媺娖则道:“我们来到明初,或许已经对此间造成了一定影响,若是那些名人的死亡时间因此发生了改变呢?” 朱媺姕道:“总不能全都改变了吧?况且我们试一试又不会损失什么。” “行,下次太祖过来就试试吧。” 之后,郝和善洗完澡出来,朱媺娖、朱媺姕也相继进去洗澡。 女人洗澡时间自然久一些。 郝光明在旁边等着无聊,便将那黑玉环拿出来看了看,顿时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黑玉环上面竟然明亮了很短的一小节! 这让郝光明看得心中喜悦,并产生了一些猜测—— ‘如果光泽度与黑玉环所蕴含的神秘能量有关的话,那是不是说明,等这黑玉环完全恢复之前的光泽度时,我们就能再次使用它了呢?’ 郝光明等了一个多小时,朱媺娖、朱媺姕才都洗完澡。 不待他将黑玉环的事说出来,朱媺姕就先说了个“坏消息”。 “姐夫,飞机上的水好像又要没了···” 郝光明听了一呆,诧异道:“不是吧,六大桶水你们这么快就用完了?不知道节约用水的吗?” “我们已经很节约了,可是我们洗完澡还要洗衣服啊,不然都要没衣服换了。等小智将我们三个的衣服洗完,就报告机内存水已经低过了警戒线。” 听朱媺姕这么说,郝光明便叹道:“看来只能麻烦太祖来让人给我们运水过来了。” 随后,郝光明就跟两人提起了黑玉环的变化。 听完,朱媺娖、朱媺姕都露出喜色。 朱媺姕道:“要是黑玉环真能再次使用,带我们回到21世纪,那可太好了。” 在21世纪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再来明初被憋在飞机里,哪怕有飞机内各种科技产品服务,朱媺姕还是感觉不如在后世生活舒适。 所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朱媺娖则拿着黑玉环打量,沉吟着道:“按照黑玉环目前的能量积攒速度,是不是再过大半个月就能充满能量了?” 郝光明道:“如果黑玉环充能是每天定量匀速的话,你的预测就大差不差。问题是,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黑玉环吸收的是什么,又是如何吸收的,也无法断定它储能是不是匀速。” “我们多观察几日不就知道了。”朱媺姕提议。 郝光明跟朱媺娖对视了眼,道:“也只能这样了。” ··· 朱标来到奉先殿,见朱元璋、朱棣都在,便问:“父皇,儿臣见那怪鸟飞落到东晖院去了,且前面似乎还有人领着。” “是咱下的命令。”朱元璋说着,就打量朱标,问:“太医那边可帮你号了脉,开了补身体的方子?” 朱标笑道:“父皇有命,太医们哪敢不从。不过几位太医诊断后都说儿臣没病,身体虽不说像四弟一样强健,却也健康得很,只是说让儿臣少思虑,多活动。至于补身体的方子,也开了几副。” 朱元璋严肃道:“那你要听从太医的嘱咐——你要知道,你不仅是咱的嫡长子,更是大明的太子,身体关乎着江山社稷,一定要重视,明白吗?” “儿臣明白。” 关心完朱标的身体,朱元璋就将从郝光明一家人那里探得的日本有金山、银山的消息,以及大元两次攻打日本失败的原因等,都给说了。 然后,朱元璋便问:“太子,你说说,这日本咱是不是该打。” 朱标略一沉吟,道:“若日本真有金山、银山,我大明自然要想办法夺取。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日本乃我大明东海邻国,我们如今知道了金山、银山之事若不夺取,等日后他们开采了金山、银山使得国势增强,必会威胁到我大明。” 听到这里,朱棣忍不住激动地道:“大哥就是大哥,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既知金山、银山的存在,咱们怎能让倭人开采壮大国势?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见朱棣这样子,朱标一笑,道:“不过,我们既是为了金山银山,那就没必要攻占整个日本,只需夺取佐渡岛和石见国一带就可以了。 如此,战事想必会容易不少,也更容易成功。待我们从佐渡岛、石见国获得了海量金银,再反过来对付日本,便容易多了。” “不错不错。”朱元璋也是听到满脸笑容,“不愧是咱培养的太子,这见地绝对超过朝中大多数大臣了。” 一顿之后,他又道:“你二人既然都赞成此事,那下去后就再筹谋一番。改日咱上朝时,就由···老四先提出来,试探下群臣的反应。 老大,你就负责给老四兜底,保证最后这件事能成,明白吗?” “儿臣明白!” “行了,咱要批阅奏章了,你们都退下吧。” “儿臣告退。” ··· 午后天气炎热,朱元璋都不想出门。东晖院中,就只剩下郝光明的私家飞机在暴晒。 不过在院子周围,却是让朱元璋的亲军围得跟铁通一般,保证连老鼠都进不去一只。 没人过来,郝光明一家子即便想再卖点什么信息换取清水也做不到。 等到晚上,气温降下来,朱元璋才带着朱标、朱棣施施然的走进了东晖院。 郝光明立即开始视频。 “太祖,我这飞机里面的水又用完了,麻烦您在让人送来六大桶,行不?” 不是他不想多要,而是飞机储水仓只能装六大木桶水。 第一次见到飞机和视频的朱标仍在震撼、惊奇之中。 朱元璋却已经笑着聊上了。 他道:“后辈,想要水可以,但你得再拿出点东西换啊。须知,咱让人将那么多水运过来也不容易。” 郝光明对此早有预料,便问:“那太祖想听些什么?” 朱元璋心中一动,道:“这次咱不想听你们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后世历史了,咱想要点实际的。” “实际的?”郝光明一时把握不住朱元璋的想法。 朱元璋指着飞机道:“你们后世既然能造出这等奇物,想必好东西不少,不如你就拿一样能在咱大明造出来的,咱便看着价值,供应你们几日的用水,怎样?” 郝光明一听笑了,“真没想到太祖您还挺会做生意。” “那是,当年咱做游僧时啥没见识过?至于做生意,咱们虽然没做过,却也是手拿把掐。” 早有准备的郝光明故作沉吟一番,才道:“我们后世的技术,太发达的拿出来大明这时也实现不了,我便先拿一门简单点的、实用的,甚至可以说有助于大明渡过小冰期的,怎样?” “你且说说看。”朱元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太祖可知道煤炭?就是视频上这个东西。” 随着郝光明的话语,视频一边,出现一张原煤的图片。 朱元璋道:“这不就是石炭吗,听说北方有人用这个取暖。” 这时在北边从军打过仗的朱棣当即补充道:“北边确实有人在冬天用石炭生火做饭、取暖,但并不好用。 这东西烟大,灰尘多,不好烧不说,还很容易让人中毒。” 郝光明笑道:“我这里有套技术,可以让煤炭变成生火做饭以及取暖的上佳资源。 太祖应该知道,北方供养生民上千年,许多地方树木都已经被砍伐殆尽,有的地方上至勋贵、官绅,下旨黎民百姓,都为燃料发愁。 而北方恰恰又是煤炭产量丰富之地。所以,我这套技术不仅可以解决北方百姓缺乏燃料的问题,还可以帮大明朝廷获得一项稳定而巨大的财政来源。 这种技术,不知可以让太祖供应我们多少日用水呀?” 听郝光明说完,朱元璋、朱标、朱棣眼睛都亮起来。 朱元璋更是直接开腔道:“你说的这套技术若真好用,咱至少供应你们一个月的用水!” “好!太祖果然爽快人!”郝光明高兴起来,“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将整套通过视频放映出来,太祖可以找工部的人来学。 当然,我也希望太祖表达下诚意,让人先送六桶水过来。” “行,咱就信你一回!” 朱元璋说完,先是吩咐人去送水过来,然后又让人去找工部的相关官员带着工匠过来。 至于说现在是晚上,那些人都已经下了班,甚至可能已经躺上床跟妻子愉快地做游戏,朱元璋却是管不了了。 等待的过程中,郝光明瞧见朱标,确实想起另一件事。 于是道:“太祖,您旁边那位高瘦些的,应是太子殿下吧?” 朱元璋点头,“不错。” 朱标则向着飞机拱手,道:“贵客有礼。” “太子殿下有礼了。”郝光明拱手回礼,随即便道:“太子的嫡长子是叫朱雄英吧?根据我们后世的历史记载,明年朱雄英就会夭折。 其夭折的具体原因后世史书并未记载——我建议太子殿下还是从现在开始留心着些比较好。” 什么? 雄英明年会夭折? 刚才还微笑着的朱标顿时笑不出来了。 朱元璋则怒问:“后辈小子,此事可是真的?” 郝光明再次道:“后世史书记载,朱雄英确实是明年六月份夭折,死后以皇嫡长孙视同皇子,追封为虞王,谥号‘怀’,葬于钟山,故后世又称之为‘虞怀王’。” 朱家三个男人听完一时沉默。 因为按照规矩,若朱雄英死了,确实会得到这一系列待遇。 回过神,朱元璋直接对朱标道:“明日就将雄英送到皇宫中来,和他那些叔叔们一起生活。咱倒要看看,谁敢在咱眼皮子地下动雄英!” 朱标这时候已经控制住心绪,闻言道:“父皇,若雄英真的夭折,未必就是有人谋害,自然病故也说不定。” 无怪呼朱标会这么想,这年头的医疗条件,孩子夭折率确实高。 郝光明这时候忍不住道:“太祖,其实有一点我们后世人怎么想都不明白。 作为皇族,你们必然是很惜命的,既惜命,又掌握着巨大权势,为什么不尽力发展医学呢? 医学水平提高了,不仅你们的生命能得到保障,全民的寿命都会提高,人口增加也会更加迅速。 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为什么不尽力去做?” 听见这话,朱元璋不禁解释道:“咱怎么没去做?太医院搜罗天下名医这就不说了,咱还设立济民药局,可以说把能做的都做了,还要怎样?” 郝光明摇头,“说到底,太祖在对待医学方面,不过是承袭之前那些朝代的规矩,借鉴他们的经验。 就像昨日和善说大明寿限已定的第三条一样,您根本就没有大胆革新,开拓新局面的精神和魄力。” 朱元璋听了冷笑,“后辈,我看你也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了,难道不知这世上事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吗? 咱掌控偌大的大明,统治数千万百姓,做什么不得小心翼翼。须知,治大国若烹小鲜。 大胆革新?万一走错了路,弄得大明如那秦、隋一样二世而亡怎么办?”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请捧场!】(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⑧ 朱元璋:咱其实把老百姓给忘了 郝光明道:“太祖,秦、隋二世而亡可不能怪在革新之上,而是因为君主没有掌握好革新的节奏,行事太过急躁,君主又太过暴虐。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们不能确定革新的方向,就无法为革新做好充足的准备,去排除革新可能给国家带来的危机。 但如今太祖有我们指导,还怕不能掌握革新的准确方向以及节奏吗? 就拿医学来说,我们后世设立专门的医学院,让学子,也即是类似大明这边的士子,可以选择搞医学研究,或者医学临床诊断。 如此一来,不仅迅速推动了医学的进步,更培养了大量的大夫,乃至建立了科学、合理、健全的医学体系。 在全国各地建立医院,方便老百姓看病的同时,也给医者增加临床经验,以及进行医学研究的机会。 因此,在后世许多疾病都能被治好,全国人的平均寿命被提升到七十多岁,婴儿、孩童的夭折率也被降低到了极低的程度。 这样好的改革,太祖若是知道了,能不能,或者说敢不敢在大明施行?!” 郝光明虽然已经到了中年,可作为一个明史爱好者,能够回到明初,直面朱元璋,讲起一些朱元璋施政的得失时,他还是难免情绪变得激动。 旁边,朱标、朱棣都被郝光明这一番话所打动。 是啊,既然老天将郝光明等人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能够获知后世的一些改革方向和经验,他们为何不大胆革新呢? 朱标想到明年长子朱雄英就可能夭折,更是希望大明的医疗水平能过提高。 倒是朱元璋面色平静下来。 在朱标将要开口时,他道:“你说的这些咱知道了——医学革新,对待大明来讲倒也不算动筋骨的大事,关键无非就是个‘钱’字。 不过,既然你们前面给了金山、银山的信息,这‘钱’的问题就有望解决。 嗯,你既然希望咱在大明进行医学革新,那就写个章程,让咱好好看看吧。” 什么? 郝光明有点蒙了。 朱元璋让他写个医学革新的章程? 这是想让他打白工啊。 回过神来,郝光明赶紧道:“太祖,让我写章程可以,但您可不能白要。这样吧,我希望太祖可以保证我们后面一个月内的食物供给。” 一个月的食物供给对朱元璋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却不希望由此让郝光明变得难伺候,乃至让以后交易的筹码越来越高。 于是故作不满意的样子,道:“一个月太久了,至多十天。” “十天?”郝光明瞪眼,“太祖,我这一个医学革新章程你知道能帮大明提升多少国力吗?你居然只给十天的食物?” 朱元璋老脸一红,道:“半个月,不能再多了。” 郝光明知道,只要他们不下飞机,或者说即便他们下了飞机,朱元璋依旧属于食物、清水等他们所需物资的垄断者。 如此一来,交易就没有公平可言。 所以他也没再坚持,妥协道:“行,半个月就半个月吧。” 聊到这里,郝光明停了下来,因为工部官员带着工匠过来了。 并且听从嘱咐,提前带来了一些煤炭,赫然是一副要当场按照郝光明所给技术制作煤炉和蜂窝煤的样子。 其实,想要煤炭成为上佳的燃料,在煤炉、蜂窝煤之前还有一个更关键的技术,那便是洗煤。 好在记载AI的数据空中有相关技术的资料,工部的人又只是进行实验,验证起这项技术时倒是方便得很。 郝光明原本想关掉视频,和家人娱乐,或者睡觉的。 可看到几名工匠在官员的呼喝下,战战兢兢地按吩咐做事,他又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太祖,我再说一件事。” “哦,你想说什么?”朱元璋笑起来。 今天他算是发现了,就算他不设法从郝光明等人口中发掘什么有用的信息,郝光明等也会忍不住说道。 这不就等于白给他提建议嘛,他当然高兴了。 “太祖知道六百多年的后世为什么能造出飞机这等飞天机器吗?” 朱元璋扁着手道:“这个咱还真不清楚,不过相隔六百年,为何你们就能飞天了?不可思议得很。” 郝光明道:“因为我们国家重视的不再是儒学,而是科学。同时,我们也尊重负责研发的科研工作者,以及负责制造各种器物的工匠。 而太祖您所施行的政策中,最为后世人所诟病的,便是继承并发扬了元朝的户籍划分制度。 如军人、医者、匠人,都是对国家、百姓有重大作用的职业,从业者们本应该是被国家重视,被百姓尊敬。 可因为太祖您的户籍制度,使得军户子子孙孙永远是军户,看似美好,却让军户子孙失去人身自由与从业选择。 这样,等以后卫所军官谋取了底层军户的土地,他们的子孙便都成了军官们的农奴。 那时,他们连自己和家人都无法养活,试问如何能去打仗,如何能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听到这里,朱元璋忍不住打断郝光明的话。 “后辈,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吧?你说的情况明显是卫所军官贪腐渎职、不遵守朝廷法规所造成的,怎么能怪咱的军户、卫所制度不好? 你可知,这卫所制可以让咱大明朝廷不费钱粮便养两百万大军?” “哈哈哈···”郝光明听得大笑起来,相当无礼,“免费养两百万大军?看来太祖果如后世人所猜测的一般,颇为此事自豪啊。 却不知道,这一制度只顾当下,根本就没有一点变化、发展的意识在里面,可以说目光短浅之极!” “大胆!”朱棣听了怒喝。 朱标也愤怒道:“不得对我父皇无礼!” 朱元璋则气急而笑,“好,你到说说,咱这制度如何就目光短浅了?” 郝光明道:“首先,太祖应该明白一点,历朝历代都难以清除贪腐,且越是到王朝末代,贪腐现象就越严重。 如此,太祖又怎能不将卫所军官腐化之事考虑在内?即便以太祖现在针对贪腐的严苛刑法,也没能完全杜绝贪腐之事吧? 所以,在将来,卫所军官肯定会腐化,利用其职权谋夺底层军户的田地。 如此一来,之前我所说的,军户沦为农奴,无法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朱元璋沉默了。 因为郝光明说的是实话。 贪五两便剥皮萱草的酷刑摆在那儿,可依旧发生了空印案这种骇人听闻的贪腐大案,由此可见,贪腐确实难以完全根除。 郝光明又道:“另外,太祖别忘了小冰期的存在,所以,即便大明朝廷真的能做到军政两方数百年如一日的廉洁奉公,军户们依旧会有入不敷出、难以为继的一日。 在太祖您建国之时,恰好处在小冰期一个短暂的回暖期,让北方一些田地耕种的粮食可以维持当地军户生活、从军的用度。 可随着气候一年年变冷,那些地方的粮食就会逐年减产,乃至产量骤减。 另外,军户也需要繁衍后代,仅两三代,人口就会翻好几倍。 如此,原来那点田地怎么够军户一家人的生活用度?军户逃亡也就成了必然。 事实上,根据我们后世史书记载,过几年,也即是太祖您还在位的时候,就开始出现颇为严重的军户逃亡现象。 可惜啊,太祖您并没有重视,就这么让军户卫所制一年年的糜烂下去。 等到一两百年后,卫所制度彻底糜烂,几十个倭寇就能从浙江沿海登陆,一直打到南京城下,大明朝廷才会幡然醒悟,用募兵制替代卫所制。 可惜,那时候大明已经成了大破船,难以掉头了,只能靠着明君贤臣修修补补,勉勉强强地在惊涛骇浪中航行下去。 一旦君不明、臣不贤,外部的风浪再大一下,大明这艘破船也就自然而然的沉了。” 朱元璋听得眉头紧皱,不说话。 朱标、朱棣也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郝光明歇了口气,看了眼后面向他投来鼓励眼神的朱媺娖,这才继续说。 “其实说开了,军户以及医户、匠户等制度成因一样,都是因为太祖和您的大明朝廷懒,想要占底层老百姓的便宜。” 郝光明这一话,可以说彻底撕开了朱元璋和大明的遮羞布。 果然,朱元璋脸色变得胀红。 他很想大吼:胡说,咱没有,不是咱。 可这军户、医户、匠户制度又确实是他拍板定下的。 郝光明继续道:“您和大明朝廷,就是想让军户、医户、匠户等免费给您和朝廷干活,又不给他们应有的报酬,不给他们尊重。 不,您不仅不给他们尊重,甚至还要贬低他们的人格,让他们的社会地位变得卑微。 您不要否认这一点——军户、医户、匠户等不能转行,又要免费给朝廷干活儿,收入哪儿能提高上去? 收入不高,生活哪里能好?太祖不要说不知道,这世道从来都是只笑贫、不笑娼。 人不管做什么,只要收入低,没法给自己家人创造好的生活,就会被人瞧不起,社会地位也会进而降低。 更别说,您和官员们,将匠户们如奴仆一样呼来喝去,本就没给过他们一点尊重。” 说到这里,郝光明没继续了。 因为他发现,不远处几个正在反复尝试做煤炉和蜂窝煤的工匠都已泪流满面——泪水从他们因沾了煤灰的黑色脸颊上流下,十分明显。 可他们的动作却没敢停,依旧在麻利的干着。 不要说这几个工匠听不懂郝光明的话——郝光明说的都是大白话,而这几个工匠能被带到御前干活儿,必然都是工匠中的佼佼者,甚至可能识文断字。 如此,被郝光明这番话感动、说哭也正常。 在郝光明的沉默下,朱元璋、朱标、朱棣父子也注意到了几名工匠的异常,然后同样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道:“后辈,今日我们便聊到这里吧——你却是让咱长了不少见识,得到不少启发。” 随后,朱元璋又踱步到工部官员和几名工匠面前,伸手捏了一把洗过的煤泥。 然后就对战战兢兢的几人道:“这活儿慢慢来,不用急。但只要做好了,咱必定重赏你们。” 几人立即激动地跪下,高呼道:“谢万岁!” “谢啥。”朱元璋摆摆手,有些意兴萧索的离开了。 郝光明却不愿就此放过朱元璋,突然大吼道:“太祖,还记得当初您参加红巾军,起兵反抗暴元的初心吗?!” 初心? 朱元璋有点微驼的身躯忽然僵立在原地。 但只是稍稍一顿,他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院中,朱棣看着朱标,道:“大哥,父皇这是咋了?生气了?” “父皇他···我也说不清楚。” 两人回过神,就见郝光明在视频中招手,“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要不要聊一聊?” 聊一聊? 想起刚才父皇的变化,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父皇内心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都让这妖人给说的没了精气神,他们又怎敢跟这人聊? 万一等会聊得他们想死可咋办? 想到这里,朱棣抢先道:“俺忽然想起,王妃还在府中等着俺吃夜宵呢,告辞!” 朱标也道:“我也要回去看看雄英那孩子了,贵客早些歇息吧。” 说完,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东晖院。 ··· 坤宁宫。 朱元璋跑来找马皇后疗伤了。 自从结婚后,朱元璋只要在外面受了气、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喜欢找马皇后倾诉。 因为马皇后总能开导他,甚至是给出他正确的建议。 今晚,朱元璋一走进寝宫,马皇后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重八,你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马秀英很惊诧,作为妻子,她极少看到朱元璋处于这种状态,尤其是在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 朱元璋坐在马秀英旁边,握住了她的手,道:“妹子,你可知道咱当初为啥从的红巾军?” “怎么不知道,”马秀英笑了,“你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 朱元璋一听也笑了。 “妹子这话实在,咱当初快要饿死了,确实是为了一口吃的活命,才加入的红巾军。 可加入红巾军后,咱就不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了。咱还想让天下穷苦百姓,都有一口吃的,都不必饿死。 还有就是驱除暴元,让大伙儿不必再给鞑子当奴隶,让大伙儿都过上好日子。 后来,咱建立了大明,推翻了大元,赶走了鞑子,统一了天下。 咱原以为,算是将当初的想法大部分都是实现了。可是今晚,听了那人一番话,咱才发现,咱忘了初心!” 马秀英听完,微蹙着柳眉道:“重八,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怎么算忘了初心呢?” 朱元璋一叹道:“咱确实忘了——自从建立了大明,咱想的就是怎么让咱老朱家的江山千秋万代,让咱的子子孙孙都享清福。 咱···”朱元璋哽咽了下,才继续道:“咱其实把老百姓给忘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发红的双目终于控制不住,浊泪横流。 晚安~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⑨ 军户制度改革,大明内阁成立 那一夜后,一连数日,朱元璋都没再到东晖院来。 承诺给郝光明的清水、食物供给,以及垃圾承运服务,却每日都如约到来。 如此五日过后,反倒是郝光明、朱媺娖着急了。 “该不会是那一夜你说的话让太祖太生气,干脆就不再来见我们了吧?”飞机内朱媺娖有些担忧地道。 “应该不会吧。”郝光明不太确定地道,“我那晚说话虽然没给他留面子,揭开了大明的遮羞布,但确确实实是在给他提建议。 在他心中,大明江山社稷应该比什么都重要。他或许碍于颜面,一时不来见我们,却不可能永远不来见我们。” “可我们不一定有多少时间等他呀,”朱媺娖说着,拿出黑玉环,指着上面明显增长了一节的光亮,道:“如果黑玉环恢复了全部光泽,直接将我们送走了,那我们不就白来洪武朝一趟了?” 郝光明道:“之前我们四四个人一起滴血后,才启动了黑玉环。就算黑玉环重新充足能量,也不一定会直接将我们送走吧?” “相公都说不一定了,那就是有这个可能的。赶紧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郝光明听了不禁抓头。 他不得不承认,朱媺娖的担忧是有一定道理的。黑玉环的运作规律太过玄乎,根本无从掌握。 就在郝光明思考该怎么应对时,一直旁听的郝和善道:“爸妈,这个问题还不容易解决吗?你问他们要一些纸笔,将需要告知太祖的事都记下来。 假如将来黑玉环完成充能后,真的主动送走我们,将那些纸留给太祖就是了。” 郝光明、朱媺娖听了眼睛都一亮。 “这个方法不错,我儿子还真是聪明。”作为一个慈父,郝光明毫不吝啬地夸赞儿子。 朱媺娖也摸了摸郝和善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郝光明随即用机壁开启视频,告诉外面守卫的亲军,他们有重要事找朱元璋。 过了一刻多钟,朱元璋没来,朱标、朱棣却一起过来了。 “不知贵客有何事寻我父皇?”相较于朱元璋,朱标待人就显得很是彬彬有礼,让人很舒服。 郝光明道:“我们担心不知何时就会离开,这样就错失了来洪武朝一趟的机会,所以希望要来纸笔,把一些重要的事记录下来。 这样,即便我们哪天真的突然走了,你们也不至于一无所得。” 听完,朱标奇怪道:“贵客怎么说突然走了这种话?难道你们无法控制来去吗?” 郝光明叹道:“我们来得稀里糊涂,对于什么时候走,自然也稀里糊涂,确实难以保证什么。” 朱标点头,“行,我这就让人准备纸笔送来。” 等朱标吩咐完后,郝光明不禁好奇地问:“太祖这几天为什么没来这里?该不会还在为那晚我所说的事气恼吧?” 一旁的朱棣忍不住道:“你以为父皇跟你一样小心眼吗?” 郝光明听了腹诽:你父皇有时候可不就小心眼儿得很。 朱标则道:“那晚贵客的一番话,给父皇很大触动,因此过去几日,父皇召集了一批有才干的聪慧文人,在研究更改我大明户籍制度之事。 对了,今日我过来,是受父皇委托,向贵客讨要那医学体系革新之法的。” 郝光明道:“关于医学系统的革新方法我早就写好了,不过是在机载电脑上,而不是纸张上,一会儿你找两个人过来抄写就是了。 对了,你们对户籍制度的改革有想法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朱标道:“父皇那边确实有了一些想法,但都不成熟。贵客若是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接着,朱标就将过去几日朱元璋跟几个“谋士”讨论的户籍改革想法一一讲了。 就像那晚郝光明所讲的一样,大明的户籍制度并非朱元璋凭空创造的,而是承袭自元朝的诸色户计制度。 既根据百姓从事行业的不同,对户籍进行分类管理。 大抵来讲,明朝除了寻常百姓的民户外,人口最多的便是军户,然后还有匠户、灶户、医户、乐户、渔户、船户、厨户、僧户、道户等。 其中,民户归户部管,军户归兵部管,灶户归运司管,医户归太医署管,乐户、僧道等归礼部管,厨户归太常寺管,渔户归地方河伯所等。 因为军户等户籍的百姓毕竟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所以有些户籍又由地方官府交叉管理,这就在管理上造成了一定混乱。 有好处时,两边的官吏都跑过来;若是需要担责任、需要劳心劳力办事,没好处时,可能两边官吏就互相踢皮球,造成事情没人处理的局面。 所以,即便不等一两百年后大明朝廷腐败无能,现在这些制度就已经显露出诸多弊端了。 这些特殊户籍中,以军户人口最多,如今约占大明户籍数的五分之一左右。 再次便是匠户、灶户。 至于其他的特殊户籍,数量相对而言就少多了。 所以,朱元璋决定先对军户及卫所制度动手——卫所制及军户制度是大明内外安全的保证,只要能将卫所制、军户的问题解决掉,其他特殊户籍的改革就好办了。 所以,过去几日,朱元璋和那几个谋士其实主要就在研究如何改革军户制度及卫所制。 首先一条,就是允许军户子弟科举。 在洪武朝,军户子弟除了当正兵打仗就是当军余种田供给军需,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要到永乐之后,才会有军户子弟因特例被允许参加科举考试。 之后大明历代皇帝一点点扩大这个口子,直到嘉靖时期,这种特例才渐渐扩大成为常例。 并从军户子弟的读书人中,诞生了大明朝最有名的首辅,张居正。 如今朱元璋直接就允许军户正兵之外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自然是相当大的一种革新措施。 郝光明可以预料到,这政策一出,占据大明五分之一人口的军户必然更加拥戴朱元璋。 其次,军户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允许其兄弟、子侄之属,更换户籍为民户、匠户等,只限制三代以内不许经商。 比如正兵立过战功,军户为大明连续几代人服役,等等。 再次,便是深化卫所军官调换岗位的政策。 比如说,之前只有卫所正副指挥使一级的军官才会由朝廷调换岗位,并且是往往是十数年,乃至数十年调换一次。 指挥使以下,如千户、百户、总旗等军官,基本都是世居某地,世代不移。 如此卫所军官们就很容易利用职权,成为地方上土豪、将门,利益勾连、盘根错节,下压底层军户,上欺朝廷,成为国家蛀虫。 如今,朱元璋就要求千户、卫指挥两大级别的军官,最多只在一地任职十年,且不得在任职地购置地产。 至于这些军官的军饷等薪酬,则全部由兵部发放,不再允许其从军屯田地中获取收益。 至于说将领用得到的军饷,在内地通过常规模式置地,则被允许。 当然,朝廷赏赐给将领的土地,往往还是选择在边省、边州。 因为这样更容易激励将领保家卫国。 最后,则是提前在京营中试验募兵制度。 若朝廷允许军户的家属更换户籍,那么军户人口减少,卫所兵来源减少就成了必然之事。如此,也就需要用募兵作为补充。 提前在京营试验募兵制度,便是未雨绸缪。 这便是之前几日朱元璋和手下几位谋士思虑的全部了——至少在朱标转述中是这样的。 听完,郝光明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大明太祖啊,既然意识到了军户卫所制的问题,这一改革起来,不急不躁不说,而且还都改在了点子上。” “那是。”毕竟是自家太祖,朱媺娖闻言不禁露出了些许骄傲神色,“太祖或许受限于时代,缺乏某些见识和长远目光,可只要他老人家知道了,必然会尽力做好。” 下方朱标、朱棣听到两人的对话,也都颇为骄傲。 朱标没忘记朱元璋的交代,问:“贵客对这几项革新政策可有什么改善的建议?” 郝光明道:“太祖对军户、卫所制度革新已经颇为得体了,我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只能说,太祖既然决定在京营试验募兵制度,不妨再未雨绸缪一番,为京营的将来做些打算。 因为,就算撇去将来大明京营因土木堡之战损失殆尽的事不提,京营也会因为长期驻守京城,缺乏战斗锻炼机会,而导致战斗力逐年下滑。 尤其是在老一代跟随太祖的将士都故去后,新生代多是从勋贵、功勋之家选拔,较之元老一代,多半会大有不如。” 听郝光明说完,朱标却忍不住问:“土木堡之战是怎么回事?” 郝光明瞥了朱棣一眼,笑道:“这个啊,我不太好说,太子殿下回头可以去问问太祖皇帝。” 这个时候,奉朱标命令去拿纸笔的人来了,抄写“医学体系革新”奏章的人也来了。 当飞机用机械臂将一大摞明朝此时最好的纸张收进去后,朱标就准备带着朱棣离开。 郝光明却喊道:“太子殿下且等等。” “贵客还有事?” 郝光明道:“说起军队改革,确实还有个顶重要的事,那就是未来武器发展方向。 在未来数百年,突火枪、火炮等火器会发展得越来越好用,威力也来越大,并最终替代刀枪弓箭等冷兵器。 大明如今对火器运用虽然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但在未来一两百年却会逐渐落后于西方。 所以,太祖、太子不妨现在就将火器的研究与运用重视起来。 至于火器将来的发展趋势,和一些成品,我会写在纸上。若是我们真的突然离开,太祖和太子殿下自然会看到的。” 听到这话,朱标郑重地向飞机这边一拱手,“多谢了。” 说完,带着朱棣离开。 又过几日,北方传来徐达、汤和、傅友德北征得胜而归的消息。 确如郝光明所说的那样,俘虏了北元知院李宣及其部众。 于是,朱元璋便借着大胜之势,先对南京乃至整个南直隶落实军户、卫所制度的革新政策。 正如郝光明所料,政策一出,果然得到军户们的一直称赞。毕竟如今已是洪武十四年,一些老兵已经退伍,开始为后代考虑了。 有些老兵看到家中丁口越来越多,诸子弟也不想自己一样能打仗立功,自然希望子弟能有其他谋生他途径。 对于中级将领们来讲,利益是受到一定损失的,但不大。 随后朱元璋有提升了中级将领们的军饷,便很容易稳定了军心。 再之后,便是根据郝光明的“奏章”,对大明医学、医疗系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首先一点,就是建立专门的医学院校,鼓励读书人从医,让医者们感受到他朱元璋以及大明朝廷对医学的重视。 其次就是在各地济民药局的基础上建立简易版医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建立真正的医院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从简易版搞起,慢慢来。 第三件事对大明朝野来讲才是真正的大地震,那便是朱元璋下旨组建内阁! 不过,跟后世大明内阁不同的是,朱元璋这个内阁目前还没有首辅、次辅的位置,却安排了三个大学士的职位,以及九个学士职位。 对外说法,则是专供朱元璋咨询典章诸事。 实际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班子,又或者说是幕僚团体。 原本天下间的读书人,还因为朱元璋突然重视医学,乃至让读书人去学医,有些气愤的。 如今得知内阁的设立,让他们有了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的机会,立马一个个弹冠相庆,欢欣鼓舞,将医学院校设立的事抛到脑后了。 至于挂靠在皇帝内帑下的“大明煤业公司”的成立,就更无人注意到了。 ··· 大约十来天后,朱元璋才再次来到东晖院。看神态,显然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霸气。 “后辈,听说你们可能要离开,咱就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你们了。” 听到这话,郝光明当即开启视频,笑着道:“太祖可别这么说,我们受不起。” 朱元璋也笑了,道:“行,就不和你们啰嗦了——咱今天过来,确实有几件事想要询问。”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请新老读者朋友捧场,谢谢!】 晚安~ 错字后面改。 (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⑩ 乱讲:科学与儒学 郝光明道:“太祖有什么想问的说就是。” 朱元璋道:“第一件事,之前你说后世以科学为主,而不是以儒学为尊,这科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与儒学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朱元璋询问这个问题,郝光明、朱媺娖都不意外。 朱元璋毕竟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就算是农民出身,也定然意识到了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统一的重要性。 郝光明既然之前提到了科学、儒学之事,朱元璋就不会注意不到。 在朱元璋的注视下,郝光明略沉吟了下,道:“非要比较的话,后世所言的科学其实是囊括了儒学的。 所谓科学,是建立在可检测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经系统化、公式化了的知识。” 才说一段,郝光明就停下了。 因为他发现朱元璋已经懵逼了,显然是难以听懂、理解。 果然,朱元璋很快回过神来,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地道:“后辈,你还是等会儿再讲,咱再叫几个人过来。” “行。” 朱元璋对几个亲军一番吩咐后,就耐心等待起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朱标、朱棣,以及几个中年文人拿着笔墨纸砚赶了过来,还有宫人搬来桌椅。 待宫人、亲军都撤开,东晖院赫然被布置成了一个听讲现场。 “后辈,现在你可以说了。” 听朱元璋发话,郝光明清了清嗓子,道:“简而言之,科学其实就是一种认识宇宙万物的实践方法。 后世根据这些科学系统知识所要反应对象的领域,将其主要划分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形式科学、和交叉科学。 现在所推崇的儒学,应该与是社会科学、思维科学有部份内容重合。 但在将来,几次引发巨大社会变革的工业革命,却主要是因为自然科学发展与进步。” 说到这里,郝光明让小智在视频上弄出了一个集圈图。 科学是最大的圈,其内包括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等小圈,而儒学这个圈大部分都在社会科学这边、小部分在思维科学这边。 这时,几个文人都眉头大皱,显然是对郝光明所讲这番话中儒学的位置感到不满,只是碍于朱元璋在此,才没敢出言质疑。 “我再讲些通俗易懂的道理。”郝光明却是看出了这几个疑似朱元璋新组内阁成员的不服,准备说服他们。 “就拿朝廷最重视的农业来讲吧——我先用科学的思维和方法,给你们梳理下农业的发展史。 在远古时期,我们人类还在用石器,也没发明出什么种田工具时,主要依靠采集获取各类植物果实、种子,根本就没有种植的概念。 之后再进一步,就是刀耕火种。但要刀耕火种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会使用火,懂得收割与播种。 再之后,用于耕种的工具越来越多,质地也从石器发展到青铜器再到铁器,越来越先进好用。 加上耕种技术的一代代发展,平均每个人、每亩田地能种出的粮食也越来越多,这也就使得国家能够养活的人口越来越多,社会的分工越来越细化。 所以,社会的发展,从根本上将是生产力的提升与进步。而生产力的进步,则又依赖于各类工具、技术的进步。 现在大明所推崇的儒学能让工具、技术发展进步吗?显然不能。 儒学可以修身、可以治国,但却视工具的发明、改善、技术的改革进步为小道,甚至当做奇技淫巧加以鄙视。 而即便是一个官员的儒学修养好到极致,他也无法对工具、技术的发展进步起到直接作用。 但自然科学却能,因为自然科学就是研究万事万物本质,及事物变化根本道理的。 弄明白了万物的本质,万事变化的道理,就很容易能利用所得去发明更好的工具,提升农业、工业等方面的生产技术。” 说到这里,郝光明见朱标、朱棣和几个中年文人仍紧皱着眉头,便知道他这番讲话不够通透。 于是歇歇之后,换了个方式,道:“我举个例子吧——大家都知道弓箭可以射杀猎物、敌人,自然科学就是让人思考弓为什么能把箭射出去,以及弓箭射出的远近、精准度和弓箭本身及射手动作关系的学问。 儒学呢?会让人思考这些吗?我没说错的话,儒学应该会直接通过弓箭上升到个人修养乃至国家治理上吧?对弓箭本身所蕴含的道理其实不屑一顾。 所以,即便现在大明有了突火枪、铁炮等初始版本的火器,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但君臣及读书人却极少想过去主动研发,更鲜少想着去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比如说,火药为什么会爆炸?铁炮为什么能把炮弹打出去?这其中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道理? 至多,因为朝廷的战争需要,强令工匠去研发打得更远、射得更准、威力更大的武器而已。 所以,哪怕火药是由神州传入西方的,两百年后却是西方诸国的火器领先于大明,还需要大明花重金从人家手中去买,去仿造。 被西方国家几十人、几百人的强盗团伙,用巨舰大炮在沿海不断骚扰,乃至占据本属于大明的岛屿,却毫无办法。 这还只是一个例子——当西方开始重视起自然科学及其他科学,在各方面飞速进步,大明却仍独尊儒术,视其他学问为奇技淫巧,那么就会被西方诸国迎头赶上,并远远超过! 他们会用更好的武器来打得大明低头求饶,他们会用更好的机器、技术,低价生产大量高质的布匹、铁器等产品返销给大明,大量赚走大明的银子···” 听郝光明越讲越气愤,外面朱标、朱棣等人则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就连朱元璋都不例外,朱媺娖、朱媺姕相互看了眼,都不禁暗笑。 因为两人明白,郝光明这是将后世带清的遭遇也加到大明身上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大明没被带清取代,也没被新的汉人王朝取代,以儒学在大明的位置,自然科学、形式科学等相关学问确实难以出头,还真有可能在最后被西方反超。 当然,也仅仅是有可能,事实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郝光明放飞自我肆意添加各种私货讲着科学、儒学之事,直讲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准备歇歇后再讲。 朱元璋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劲,怀疑郝光明讲课时添加了太多私货,于是道:“行了后辈,科学、儒学的问题咱听得差不多了,你就不必多讲了。 接下来,你回答下咱第二个问题。你们口中的后世如此兴盛,那朝廷又是如何运转和治理国家的?” 郝光明一听,直感觉牙疼。 “太祖,您这个问题可比第一个大了很多,也难了很多啊,我未必能讲好。”(本章完) 正文 彩蛋章 【终!】 朱元璋道:“咱看你上一个问题讲得就不怎么好,讲起来不也慷慨激昂嘛,区区朝廷运转和治国的小问题,怎么就不能讲了?” 听到朱元璋的话,郝光明很是无语。 还区区小问题? 明明是大问题好吧。 想了想,他道:“我夫人当过皇帝,不如让她来给您讲讲?” “她一个女子能行吗?”朱元璋有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彩蛋章 【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 正文 新书《房穿明末,开局后门通北美》已发布! 完本感言就不写了。 总之,谢谢支持本书的各位书友老爷,谢谢编辑透明老大的鼎力支持。这本书虽然成绩不怎样,可没有诸位的支持,作者君也是很难写到两百多万字完本的。 不管好坏,咱们都有始有终,无憾了。 接下来作者君要踏上新的征程了,依旧是明末文。 书名如题。 简介如下—— 刘升睡醒,发现跟自家别墅一起穿越到了明末,同时家中多了扇后门,却通向北美! 【提醒说明】 第一,不是以往那种主流的北美建国文——既带一批移民,然后收服土人,跟欧洲殖民者斗,建立了国家,强大之后再反攻明清。不是的。 本文主要剧情偏向大明这边,北美前期是在与欧洲殖民者隔绝的加州中央谷地,中后期才会跟欧洲殖民者有交集。 第二,这本虽然不再是女主文,而是真正的男主文。但也有不少重要女性角色,比如红娘子。 书友们感兴趣的,可以移驾前去看一看,捧捧场。 目前已经十五万字了,不少了。 而且新书期收藏,追读等数据很重要,还请诸位务必支持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