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初行步少年郎，
始出楼阁血气刚；
寒苍青居醉蜀醴，
苍寒血仇走他乡。
——吃书人子夜，路始寒苍，以为题记。
小历第二轮回，410年7月31日，清晨。
天汉皇朝西南，蜀州，小春城，赏月园。
“少爷，少爷，该起床了！”
卧榻上，约摸十多岁的少年，艰难的半睁开一只眼睛，迷糊中，一道朦胧的倩影跪匐在床边，玉手温柔小心的拍打着自己。
“嗯……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凌辰嘟囔着翻了一个身，一条腿压着被子，半睁的眼皮又死死的合上了。
见凌辰不肯起身，少女那精致又有些稚气的姣好面容，变得有些急切。
但动作依旧不敢过于粗暴，只能继续轻柔的拍打，并唤道：“少爷快些起来吧，试剑礼过午就开始祭祖了。少爷要是误了时辰，参加不了试剑祭祖，可就入不了族谱了！”
少女轻柔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凌辰却依旧充耳不闻，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这时，房门轻响，一位两鬓斑白，却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室内。
老者一身黑色衣袍，唯有左胸处，有一个烫金的“凌”字。
挺拔的身姿，除了有些斑白的双鬓，和一撮八字胡外，几乎看不出老态。
少女见老者进来，想要起身行礼，被老者摆摆手打住了。
“少爷，再不起来，误了时辰，老爷怪罪下来，的确也不会把少爷怎么样，毕竟少爷是老爷的独子。但作为少爷贴身侍女的凌霜儿，可就难免受些重罚了。”
老者说完，看了一眼颔首站在一旁，叫做凌霜儿的少女，嘴角带笑。
少女被老者有些打趣的眼光看得脸红，梳着垂挂髻的头埋得更深了。
还含着泪花的水透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那露在淡黄色衣裙外，一双小巧白皙，又娇俏可爱的小脚。
凌辰仿若没有听到老者的话语一样，静默了两息，然后猛地挣脱了床铺的束缚，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哈……不就是个试剑礼么，无非就是各种考试，能有多重要。误了时辰就误了嘛，爹不会这么小气吧。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大不小个人了，欺负霜儿姐算啥本事。”
“他要是敢，我就让他断子绝孙！”
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切，凌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带着起床气，不耐烦的发着牢骚。
“少爷……”凌霜儿着急的想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老者挥手打断。
“少爷，您刚刚的话，老奴和霜儿都没有听到，也请少爷不要再说出如此忤逆的话。”
见凌辰没有反应，老者继续说道：“少爷天资奇佳，乃老奴平生仅见！试剑礼每年都会有，但每个凌尧族的族人，一生也仅能在年满十二周岁这一年参加一次！以少爷的实力，定能在试剑礼上获得不错的名次，让老爷脸上有光！”
“只是若少爷能不这么……能更勤奋一点的话，以少爷睡觉也在不断修炼的绝世资质，怕是早已进入凝气境，定能在试剑礼上大放异彩！那样……”
“那样又能如何？我八岁以后，一年也就能见他一次，一次还不到一天！”
凌辰有些不耐烦的打断老者的话，光着脚丫，仅穿着裤衩站在了地上。十二岁的凌辰，通体如玉般温润，从头到脚竟是挑不出丝毫的瑕疵！
“五千多里！哪个老子会把儿子丢在五千里外放养的！我如果进入凝气境又怎么样？蜀州那么大，被他派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做苦力吗？”
凌辰仿佛受到了老者话语的刺激，语气带着愤怒，话语也变得尖锐。终究还是个少年，情绪不会有半点隐藏。
“少爷，老爷身为蜀州州牧，肩负着整个蜀州无数的黎民百姓，公务繁忙。少爷还是要体谅一下老爷呀。如果老爷不关心少爷的话，怎么会将生杀大人从边关要职调来赏月园看护少爷，为少爷做管家呢。”
凌霜儿贴心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物，为凌辰穿戴整齐，动作与语气都轻柔细致。
看着凌辰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何况，少爷忘了，这赏月园是少爷当初自己选的呀，就是少爷救下贱奴的那年……”
凌霜儿满意的看着穿戴整齐，一身水墨绣云服的凌辰，眸子里温柔不减，嘴角勾起了两个酒窝，煞是好看。
被称唤生杀的老管家，就这么看着凌霜儿为凌辰穿衣。
而后说道：“霜儿，在这赏月园中，称老夫长丘就好，老夫这道号，已多少年不用了，不必拘谨。”
凌长丘顿了顿，又道：“少爷，霜儿虽然仅比少爷年长三岁，却已如此知事了。少爷还是要珍惜自己的资质，莫要自误前程。唉，罢了，老奴言尽于此。霜儿速带少爷启程罢。”
凌长丘有些失望的踏出了房门。
“少爷，生……长丘管家大人也是为了少爷好，少爷还是听听长丘大人的话吧。贱奴刚刚能感觉到长丘大人好像有些难过……”
凌霜儿为凌辰端来了温水，为凌辰拧干了毛巾。
“若我达到凝气境，可能就会被爹派到蜀州的各个地方，打理家族或蜀州的事物。可能就会和霜儿姐分开了。”
“所以我一直压着境界，虽然我知道，一定会有我压制不住的一天。但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就晚一点到来吧。”
“何况霜儿姐不是说，和我同龄的只要开始了修炼，大部分都还没摸到通窍的门儿么，我都八脉通窍了，已经是炼气淬体境的巅峰！够用了，嘿嘿。”
凌辰伸手从凌霜儿手中夺过毛巾，两只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凌霜儿，自己擦拭起如玉的脸蛋。
凌霜儿被凌辰说的心里乐开了花，一抹绯红浮现在稚气未脱的脸颊：“少爷……还是让贱奴来吧……”
“不过长丘大叔说得没错，霜儿姐你再这样拘谨我要生气了，都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自称了！”
“遵命少爷，贱奴下次会记住的。”
凌霜儿笑靥如花俏皮的说着，说完还不忘对凌辰做了个鬼脸。
“你……算了，就这一件事，你都下次几年了……”
“好了，走吧走吧，去那什么试剑礼。”
“少爷，还没吃饭呢，先把饭吃了，来得及的。”
凌辰踏步走向门外，回头打量了一番跟在身后的凌霜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霜儿姐，今天出门，你还是把鞋穿上吧。”
凌霜儿俏脸一红，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事的……贱奴可以踏空而行，不怕的。少爷……少爷不是喜欢吗……”
凌霜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凌辰也有些无奈，暗自想道：自己不过是曾经不小心看到了凌霜儿的脚，觉得好看可爱，就直接说了。谁知道凌霜儿竟从那天开始就没再穿过鞋……不过，自己也的确很喜欢。
用过饭后，凌辰与凌霜儿行至赏月园的大门。
大门外马车早已等待多时，马是焰蹄白鬃马，车是枣金墨木车。
一旁站着数十位身着凌字服的家丁。
“对了霜儿姐，你带银钱了没。”
凌霜儿知道凌辰的想法，变戏法一样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钱袋，轻轻颠了颠。
“带了，少爷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二百条金鱼，全都换成银叶了。”
凌辰咧嘴一笑，转头看向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对着排头的红衣女子说道：“一舟姐，先让大哥们帮忙把正事儿干了。”
“遵命少爷。少爷，说了多少次了，称呼奴婢一舟就好，奴婢知道少爷对奴婢们很好，但在外边多少注意点影响。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会说咱们凌尧族的奴仆们没大没小，会说老爷少爷御下不严的。”
那红衣女子欠身一礼，快步走到凌霜儿身前，从凌霜儿手中，接过一麻袋又一麻袋的银钱。而后转交分发给身后的家丁。
“少爷，分发银钱的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赶紧上马车启程吧。”
管家长丘此时也走了出来，看着拿着银钱，熟练的开始沿街分发的下人们，嘴角一抽，有些无奈的说道：“少爷，老奴知道您心善，每月的银钱基本都拿来施舍了。但这样其实并不好。”
“别的地方，半枚铜币就可以买两个馒头。寻常三口之家，一天也就花五枚铜币左右。一枚银叶，那就是二百枚铜币啊！换在其他城市，都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一个月了！”
“可少爷再看看这小春城，因为少爷一个人的善举，现在一颗清水菜都卖两枚铜币了！这还是城主管控物价的结果！”
凌辰转身看着老管家说道：“对啊，物价这么贵，我要是不发，他们岂不是活的水深火热？我作为蜀州牧的儿子，岂能坐视不管？”
说着，凌辰抬手指向远处，一个正在向一个小贩发银钱的家丁。
“还有，我也不是施舍嘛，你看，他们是在买卖！我最多算是照顾生意。”
凌辰得意的说道。
“一枚银叶买一个橘子……好了好了，少爷快快上车……”
就是久经沙场的老管家也忍不住扶额。
“这马车太招摇了，让人见了，还不得说我是凌尧族的败家子儿？”
凌辰说着，竟直接跳到了凌霜儿的背上，双手双脚死死扣住，吓得凌霜儿一下呆住，脸像着了火一样！
“而且霜儿姐神游境，可比那马车快多了，不是赶时间吗。让霜儿姐背我飞过去不就好了，又快又不招摇。两全其美，多好。”
凌辰说完，小脸还不忘在凌霜儿的脖颈上蹭了蹭，深深的吸了口气，满足的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再怎么见过大场面的老管家，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但看凌辰那两耳不闻的样子，只得大袖一挥，说道：“罢了罢了，试剑礼事大，霜儿速去！”
“霜儿！还不速去？”
见凌霜儿有些发愣，老管家声如雷鸣炸响！凌霜儿这才惊醒过来。
烧红了脸的凌霜儿，没等凌辰冲老管家发牢骚，羞得不敢再多留一刻。
道了声是后，背着凌辰逃命一般，如流星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