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路上,在马车里沅沨问儿子:“江辅国家的姑娘没打过你?”
怀仙点点头,那姑娘手劲儿大,刀用的重,所以特别容易拆招,她但凡少些力气,刀再快些,结果就不同了。
“行,在家没白学,你爹是个学文的,我也不懂你说的这些,看来你母亲和你爷爷武功可以啊,江辅国可是对你满口的夸赞,你赢的那把剑呢,让我看看。”
“父亲你喜欢?”
“我不感兴趣,我想你母亲可能会喜欢,等回家你问问她。”
“我刚赢回来的,还没捂热呢。”
“你傻啊,你就说送给你母亲,她也不会要啊,就算喜欢她要了,你想玩儿还不是随时玩儿啊。”
“那我多着一道程序有什么用呢?”
“让你母亲高兴啊,显你有心。”
“阿爸,虽然我不想直说,但是你这样有点虚伪。”
“你想长大就得学会这个,还有别张嘴就是虚伪,这叫客套,人之常情而已。”
“行,我回去照办。”
到家之后,怀仙看见母亲正翻着那本《折扇记》看,等望见俩人进门就把书合上了,拿起团扇扇了几下问:“你也真行,去人家家一次吃人一顿饭,也不知道是去拜访的还是蹭饭的。”
“这次不光蹭了顿饭,你儿子还和江家三小姐比武来着。”
廖氏赶紧起身过来看看儿子问:“啊,没事儿吧,打疼了没?”
沅沨哈哈大笑说:“担心啥,打赢了,你教的这儿子可没丢人,辅国大将军家的闺女输给了文官的儿子,够我吹的了。”
“哟,可以啊,平时看你练剑没感觉厉害啊。只怕是那江家小姐更没能耐吧。”
“有点自信,吃饭的时候我见江家三闺女了,和怀仙一个年纪,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长得可爱极了,不像是愚笨的孩子。”
“诶哟”廖氏一拍怀仙胸脯说:“那你还挺厉害啊”
“不光厉害,还赢了把剑回来。说要送给你呢。”
“来来来,拿来我看看。”
怀仙去中庭找老李拿了剑,噔噔噔的进屋:“娘,就是这个。”
廖氏接过来一看便觉得熟悉,拔出剑鞘看了一下剑脊上的烙章说:“嗨,我当多珍贵的东西呢,这是我爹打的。”
二人惊谔“没这么巧吧。”
“你看这剑脊上刻的:“秀存廖氏丘平铸剑”,这把剑叫秀存,我小时候经常玩儿的,后来江家打仗兵器不够,从我爹这儿订了三百把钢刀,这把秀存就送给他做礼物了,现在让你给赢回来了。我还想过两年你有本事了,让你姥爷给你打一把新的呢。”
李怀仙赶紧接话:“没关系啊,这把是赢回来的,新的该打还是打。”
“真贪,跟你爹一个德行。”
“我爹哪儿贪了。”
“行啦行啦,这个话题停一下,咱们该干嘛干嘛,你去跟老李头说去买上两方好好点儿的镇纸,等明天当礼物给中允大人带过去。”
“中允大人真的是奇能异士?”
“那是自然,传闻中允大人还差一步就可登仙界了。”
“做神仙?”
“做神仙。”
“那他差哪一步啊?”
“这就没人知道了,计大人和我同朝为官,钦天监和司礼监就挨着,计大人和你爷爷还有我关系都不错,人好,跟谁都聊得来。”
夜风摇摇晃晃,树叶婆娑,李沅沨站在院中叹气,用手轻叩庭前的大树,过一会儿就讪讪地回去了。
翌日父子二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朝着城南去了,到了一个棕红色漆门的宅子,俩人下马车进门,怀仙一脚踏进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又把脚抽回去,再进来就不再感觉哪里不对了。计施不知道从哪里闪出身,迎门走来,看见了刚刚的事儿,拱手说:“小公子可是慧安王爷的二孙子啊?”
“诶,是,您是,计叔叔好。”
李沅沨用手一拍他说:“叫计伯伯。”
“啊?”
计施眼睛弯弯得笑着说:“是啊,我今年四十有六,你爹爹三十五尔尔,你说该叫我什么?”
“可是您看起来那么年轻。”
“计大人见笑了,小儿见识短浅,不识仙人之姿。”
“行,别客套了,进屋喝茶。”
“计大人今天找您来,有正事儿聊,让这孩子自己去正厅喝茶,咱俩去书房谈可好。”
“行。”
怀仙被仆人领着往正厅去了,左脚一踏进门就又一阵怪异感涌上心头,他愣了一下,倒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就进门喝茶去了。
李沅沨把计施拽到书房,还没开口,计施先说了:“这是我家,你拽着我到处跑好吗,我都快五十的人了,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大人莫要玩笑,再过二十年我老了,你也老不了。”李沅沨到了书房,俩人坐在低桌的两边,:“大人,你可知怀仙身世?”
“着实不知啊。”
“您这可是骗人,来我留州老家的那位道人可自称是您师兄,您会不知?”
“我着实不知道,这是他自己想办事儿,干嘛带上我。”
计施一看他满脸不信就接着说:“其实留州王府至此二千余里,我的功力还不足以感知小公子是不是星君转世,但是他踏进皇都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仙人进城了,你俩来之前我在家中各个门口都布下了唯有仙体能感受的结界,所以刚刚小公子进门一再迟疑就是因为这个。”
“你这老人儿,这结界对我儿子没坏处吧?”
“放心放心,就是能和仙气产生共鸣的东西,不会伤及身心的。”
“我是来找你问出路的,不是让你试我儿子的。”
“问什么出路?”
“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养他就像养一个火裂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还是先伤自己人的那种。”
“我师兄自会保他,他腰间的香囊和剑不就是最好的防身之物。”
“这你也知道?”
“我自然认识。”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声音说:“师弟别来无恙啊。”二人一齐看向屋门口,李沅沨瞪大了双眼,因为这个声音和身体根本就不匹配,原是自家的老李站在那,木呆呆的说话:“师弟,你听我说。我欲以此子为徒,请替师兄授他二三傍身之技,待我雨山归来,必有重谢。”这句话说完,老李就跌倒在地,计施吩咐人拉下去灌他几杯糖水。李沅沨伸手指指,还未说话,计施答曰:“我师兄用的传音之术,需要有一个媒介,用的他。你家仆人因为帮忙传音消耗太大晕过去了,不过也简单,灌点儿糖水就好了,别担心。”沅沨点点头,不由得赞叹法术的神奇,转身站起来作揖行礼说:“万望计大人帮忙,教我子成才啊。”
“行,这也算是我的机缘,让我有幸教神仙法术。走吧,去茶厅,问问你儿子的意见。”
李沅沨便起身边说:“问他干嘛,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你这个人太独断,孩子是你生的,但是人家有资格选自己怎么生活,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人要是不喜法术,便可不学,一切都得由个人自己选。”
李怀仙在茶厅等了许久,见二人归来,立马起身行礼,计施问他:“小公子,我要是收你做我擒龙观第二十一代弟子,你乐意吗?”
怀仙看看自己的父亲,父亲指指计大人对怀仙说:“实话实说。”
怀仙拱手说:“计大人,星象斗数,法术功夫,我都欢喜,唯一样,我不想入教可以吗?”
“可以,做我教门外弟子,只学艺,不做信徒。”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计施拉住他:“先别拜,我师兄才是你师傅,我只做你师叔教你技艺。”
“那怀仙在此先谢过师叔传艺之恩,也应有一拜。”
计施从自己床后拿出一道符说:“行,好师侄,这道符是我门人的标志,你收起来。从后天开始每月十六,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七来我家中,我传你技艺。等过些日子你师傅从雨山归来,再让他教你。”
“好嘞,师叔,先学什么啊?”
“隐身术和遁术,轻功我不会,不过也简单,没事儿多往江辅国家多跑几趟就行了,不光能学一身武艺,说不定还能给你爹拐个儿媳妇儿回来。”
怀仙一时哑口,李沅沨说:“别逗他了,嘴笨脸皮儿薄的,答不上来你的话。”
从那天起,李怀仙每月五天有去江家习武,师叔说江家的轻功踏尘步正是学自擒龙观,每月有四天在计施家修习术法。但是这一个月来计施并未开始教他法术,只是草草教完一些内功口诀后就领着他读书,计施一句,李怀仙一句。
“万物之消息兮,与天道偕行;江湖之移动兮,随光阴齐转。孕造化为天地兮,看云华之生茂;宥人世于灵台兮,数方寸之清明…”怀仙念完问计施:“师叔,这句什么意思啊?”
计施悄悄他:“悟不出?”
怀仙摇摇头:“悟得出。”
“你想问的是学这有什么用吧?”计施把书放下,摘下养目镜说:“对吧?”
“我确实不知道学这个跟法术有什么关系。”
“先让你明白了这许多道理,才不会仗技行祸,这书中讲述些许天地流转之大道,阴阳运行之正道,探寻的是人生最终的东西,只有让这些东西在你心里扎了根,你才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和心啊。钱权酒色能迷惑人的东西太多了。”
“且不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些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若不是修道之人,这些东西没错,但是作为修道之人,这些东西只会误你修行。”
“世间名利太多,争不过来,何况我也不喜,何必争呢。”
“有这想法就很好,你还没有意识之间就已经跨过了很多人一辈子也跨不过的坎儿了。”
“可为什么,要对欲望畏之如虎呢?”
“师叔给你讲个故事,当年仙门有一项法术极其诡秘,即是言出法随之术,你想到什么就能实现什么,所有人趋之若鹜,且这项法术还修行不难,大批人修行此术,都成功了。”
“那不是很好吗?”
“对啊,他们都实现了愿望。”
“那这和修炼心性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未曾修习心性就学了这‘言出法随’之术,练成之后第一个心思就是自己已经会如此法术了自己还会不会死,死了怎么办。然后愿望就实现了,几日间,数万修士和一时兴起学法的凡人因此而死。法术继而成为了禁术,未曾修心先学绝技,没有什么好处。”
怀仙若有所思,还未晃过神来,计施起身说:“得了,今天结束了,下月十六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