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玄幻小说 > 天祈年间李怀仙 > 南国录 第二十章 晚来梅花遥映雪,早启行舟下长门
    温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落草?我们是军人啊。”

    “你想保家卫国,但是你要死的时候有人管你吗?”

    “可我们的刀是国家给的,是用来杀敌的,现在却要用来杀自己人?”

    “要不然呢,你回去,全家跟你一起死。”

    “反正我不落草。”

    “那我们都走,你自己留在这儿吧,没人管你。”

    “我要回家,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我去你的,你回去了别人问你,你怎么说?因为你想回个家,就把我们的家小都害死吗?”

    “我,我能怎么办?”

    “你就跟我们落草就对了,别管别的了。等在山上安稳下来了,我们就连夜回家把家人接过来,这里的村子空了,我们就在这里落户,有屋子有地,不好吗?”

    “唉,行。”

    “诶,你这老小子,总算心眼儿没那么死,来,这鸡腿给你。”

    又有三四个人进屋来,大喊:“哎!看我找着啥了,米酒,他们走的急,埋在地里的,让我挖出来了。”

    “快来,快来,馋了好几天了。”

    一群人各有心事,但能喝一口热酒,也都暂时放下了负担,喝的酩酊。

    一众人喝的断片儿了,有的还在趁着醉意胡说,有的已经倒在了地上打鼾。这时一阵阴风吹入门内,温澄就感觉有点冷起身找被子。常悦儿随着风立在了门口,林震从后面追过来,抓住她的手说:“别了,别了,咱就算吃人能不能等下一波,这些人跟我在一块相处了半年多了,谁我都熟,你要是吃了他们,我以后没办法再面对你啊。”

    “相公为何有妇人之仁,既然你知道我要吃人修炼,那吃谁不是吃,有什么区别呢?替罪羊就不是一条命了吗?”

    “我,圣人云,见襁褓坠井而生恻隐,乃人之常情也。一只狗养几年,我都会舍不得吃,更何况这是和我日夜相处的人啊,我真不忍心。”

    “相公,这些人现在都醉了,吃了他们我就可以直接成人了,他们还感觉不到痛苦,已经是最好的死法了。道理我已经说的清楚了,别惹我生气,你撒手。”

    “别别别,咱回家等别人行吗,真别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阴风吹进屋里的时候,温澄站起来关门,就瞧见了门口的二人,在二人拉扯的这段时间里,温澄早就把屋里的人摇醒了,人们听见门口谈话的内容,酒就醒了一半,一个个爬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刀剑,准备背水一战。

    常悦儿挣脱林震的拉扯,一股妖气震开了门,却发现众人都站在门后,手里的刀剑出鞘,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温澄大喊:“林震,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又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你别忘了自己是人,还是云安的军人。”

    林震听到这里变了脸说:“你那么激动干嘛?我没死不是好事儿吗?我怕她要杀你们我还拦着她,这怎么就是为虎作伥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想做军人了?我是个读书人,我想被拉过来送死?”

    “我......”

    申常凯一把推开温澄说:“你跟他啰嗦啥,他早被鬼迷心窍了,现在想吃我们呢。”然后当头一刀朝常悦儿劈过去,常悦儿闪身躲开。

    林震拔出腰间的剑大喊:“别动她,她没那么坏。”

    “砍死这对狗男女!”

    这群人一拥而上,而常悦儿也伸出了几寸长的指甲,准备就地杀了这群人。

    “当”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常悦儿回头看到和自己缠绵多日的那个男人将剑砍在了自己身上,林震也愣了,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根本砍不动她。

    常悦儿这段时间吃了不少人,这几天又采阳补阴,已经修成了鬼身,刀枪不入。砍在她身上的那把剑,从中间断开。

    一瞬间,好像世界变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一个过渡,将人们从现实过渡到残酷。

    人们意识到一般的刀剑根本砍不动女鬼,已经有人翻窗户逃走;林震愣在了原地,他想重回人群的“投名状”,变成了两处不讨好的绝命剑;而常悦儿大笑了几声,本来被压制的魔性,重新占据身体,瞬间又变成红眼,头发四散,接下来,就是一场无声的屠杀,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变成了尸体,有的无头,有的心肝被剖开。

    林震在一个矮房檐下,将头埋在双腿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常悦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张口说:“不用说了,你也杀了我吧。”

    “滚吧,你我再也没有干系了,以后再见到你,我就杀了你。”

    林震站起身,拍拍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步子的,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和土地的界限,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能力指挥自己的肢体,完全靠本能迈开腿,一步步的走着。然后他感觉自己倒在了地上,身体和腿已经没有了连接。

    常悦儿头也不回的,向林深处走去,“我可忍不到下次了”,然后舔舔自己手上的血说:“还是那么可口。”

    等附近的人们逃荒回来,就掩埋了地上的尸体,从此这里有了痴情女鬼的传说。一到夜晚,家家闭户,再也没有人敢夜间出门,白天也没人敢走进山林的深处,只是为了生火时会在森林外缘砍一些柴,也是三五成群而来,并且砍够柴后马上就走,绝不逗留。

    李怀仙最近总是奔波在外,这几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马上或者马车里度过的,他虽然不喜欢着家,但也熬不住这无聊的日子。现在每天赶路,其余时间就是练练剑,背背诗。从京城来渝州的那天,南君姐姐送的那本《四眀杂记》,是他最近唯一的娱乐。

    渝州此时已经入秋了,李怀仙在马上悠悠哉哉的往前行,一朵梅花从他头上拂过,正好想起昨晚读到的一首诗:

    木叶铺闲院,风雪入凌寒。

    冰花隐百色,玉龙盘行船。

    旧梅枝头远,黯黯锁重烟。

    遥看不知落,欲到月华前。

    他裹了裹斗篷的领子,发现真的已经有小雪花落下来了,想想自己已经出来几个月了,还没给家里递过一封信,是该写写信寄回去了,写什么呢?也写首诗吧。就自己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晚来梅花遥映雪,早启行舟下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