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修真小说 > 剑仙三千年 > 正文 第六章 口蜜腹剑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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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面虎李孝恭此时正在将军府内来回踱步,自那阮星河御剑而去,自己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牛鼻子仗剑伏妖倒是风流潇洒,可那大打出手之后的余波真是要了亲命。

    看着桌上刚刚呈上来的折子,民房损毁十六间,晶石矿倒塌两处,还带起了清凉山上的大火,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扑不灭,幸好没有村民伤亡,李孝恭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青筋突突直跳,虽说自己平日里杀人如麻,但真要死了人,自己少不得花银子打点,免得那帮言官又来参老子一本。

    上次马贼灭门案自己前前后后花了不下十万两雪花银才堪堪摆平,这群可恶的贱民,死便死了,死了还要费老子的银子!

    李孝恭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不对,怎么还是死了一个,好像是兵甲村的一个小寡妇,这娘们儿本将军倒是见过一面,完全看不出是有了孩子的,那身段儿还是这般婀娜,一张小脸儿,就像能掐出水来,可惜之前没把她召来将军府给本将军做几件贴身的衣裳。

    罢了罢了,只不过是个贱民罢了,一会儿本将军拨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

    也不知道后厨庆功的酒菜做好了没,把那牛鼻子伺候好了才是正理。

    ……

    “小五你别哭了,”沈怀安背着小竹筐,看着身边同伴嚎啕大哭,忍不住出言安慰。

    “你懂个啥!”王纯猛地抹了把眼泪,“你知道什么是仙缘么,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当个匠人?”

    沈怀安挠挠头,感觉也没啥不好的,等长大了赚些钱,置办点地产,让娘亲早点享受天伦之乐便是了。

    “算了,和你这种俗人说这个,就是对牛弹琴,”王纯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个少年就这般一路无话。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路显得格外遥远,沈怀安摸摸怀里的珠子碎片,明天就去问问隔壁村的烧盏师傅,看看怎么复原一下,大不了换到钱以后给他分点儿,嗯,最多给他三个铜板。

    两个时辰的山路走得沈怀安脚底冒泡,终于到了村口,意外的发现整个村子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两个少年傻了眼,对视道,“咋,今儿也不是过年的日子呀。”莫不是自己在山上入了神仙洞府,山上一天,人间一年?

    一把揪住村头卖鱼的张婶儿,王纯纳闷儿道,“婶儿,这是怎么了,看着和过年似的,你家咋还把猪杀了呢?”

    “来大人物啦!”张婶儿脸上喜气洋洋,“御府大人刚刚来了,不光是他,还有那个蜀山的小神仙,将军府给每家都发了银子,说是刚才仙师降妖除魔时弄塌了大家的屋子,给的补偿,你说说,这神仙就是不一样,各个菩萨心肠,心里都想着咱们这些老百姓呢!”

    王纯又惊又喜,莫不是那神仙被自己感动,刚刚其实是在考验自己?一念及此,他恨不得欢呼雀跃,告别了沈怀安,连蹦带跳地就往家跑,既然一会儿能再见到蜀山神仙,自己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沈怀安心里也有几分开心,毕竟有白送的银子,自己一定要求着娘亲匀几文给自己去买关东糖才好。

    和张婶告了别,他拎着小竹筐火急火燎地就往家赶,一路上村民们似乎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沈怀安心里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村长正站在路口,和身边的人正说着些什么。

    这一任村长五十来岁的年纪,和上一任的宅心仁厚不同,他欺上媚下,喜好巴结将军府的人,即便是御府大人的马夫来了,都有油水颇丰的红包送上。相反,对村民则是极尽苛刻,人送外号陈扒皮。

    “你懂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他似乎有些火气,正语气不善地呵斥着旁边的村民,沈怀安向来不喜欢陈扒皮,总觉得他经常色眯眯地盯着娘亲看,见他拦路,少年不想触这个霉头,低着头就准备绕道走,却不料陈扒皮换了一张和善的笑脸,拦住了他的去路,这般平易近人的样子让沈怀安有些不习惯。

    “怀安,来,试试这身衣裳,”这时沈怀安才看到他手上捧着一件崭新的小红袄,针脚虽然细密,但却有不少线头,应该是临时赶工做出来的,陈扒皮笑眯眯地递上了小红袄,“这是我特意找人替你做的,快穿上。”

    沈怀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年不节的这陈扒皮怎么这么好心,给自己送一件这么喜庆的衣裳,莫不是对自己娘亲起了什么坏心思。

    不行,我得回去和娘亲说说。

    也不等沈怀安答复,村长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样貌憨厚些的似乎有些犹豫,陈扒皮恼怒地横了他一眼,那汉子叹了口气,配合着另一个村民三下五除二的就给沈怀安穿好了衣服,村长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极为满意,点点头,“不错不错,看着喜庆。”

    “今天是为什么要给我新衣裳呀?”沈怀安愈发迷惑了。

    “你且随我来,御府大人等着你呐!”村长也不回答,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胳膊,顺手往他沈怀安兜里揣了不少糖果,沈怀安眼看着一路上都是大红缎子,有些哭笑不得,这阵仗可太大了些。

    “御……御府大人?”沈怀安彻底傻了眼,几次三番想问问清楚,但村长始终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带着他走。

    走过几个青石板巷子,到了村里祠堂前,这是全村最大的宅子,平日里村中长辈们都会在这儿议事,沈怀安一个外来人生的孩子,自然是没资格进去的,可今天居然被村长挽着手亲自带进了大门。

    不应该啊。

    沈怀安挠挠头,觉得实在是蹊跷,但是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御府大人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似乎也没必要坑害了自己,既然如此,那不如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先进去看看便是。

    大红袄子闯祠堂,那叫一个喜庆。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的谈笑声,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笑得极为豪爽的男人想必就是执掌兵甲将军府的御府大人了,这一身明光铠真是好看。他旁边那个青衫道人就是今天已经见过的蜀山阮星河,应该是方才回府沐浴更衣了一番,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头发挽了个道髻,看着极为不凡。

    御府大人向来标榜自己与民同乐,因此对于前来送礼拍马之人向来来者不拒,所以此时他的身边正围着一帮闻风而动的阿谀之辈,争先恐后的表着忠心,小五的爷爷也在其中,笑得很是灿烂。

    肚子里有墨水的就是不一样,拍马屁也比常人响亮许多。

    见沈怀安进屋,大家不约而同的住了嘴,一个个都以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沈怀安从他们的表情里读出了羡慕。

    “你就是沈怀安?”御府大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杯沏好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

    “正是草民,”沈怀安从没见过这种大人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仿着听过的戏词文绉绉地答了一句。

    阮星河见进来的居然是今天在山中遇到的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可当他发现沈怀安竟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新袄子,不知为何,脸上闪过一丝鄙夷,轻轻地哼了一声。

    “怀安,过来些,”李孝恭的态度竟是难得的和蔼,就像是呼唤自家子侄一般亲切。

    沈怀安愣了愣,但还是低着头走了过去,兴许是被御府大人的王霸之气震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李孝恭见他跪下,居然忙不迭地站起身,亲手将沈怀安扶了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周边众人见了此情此景,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但是一股浓浓的嫉妒在人群中蔓延。

    沈怀安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何,明明穿着一身崭新的小红袄,却感觉遍体生寒。

    “好啊,你这一身红衣裳可着实应景,我烬余国向来有着每逢喜事必着红衣的习俗,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已经把这件大喜事告诉你了?”李孝恭哈哈大笑。

    沈怀安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没头没脑的问题。

    “是小人安排的,”陈扒皮嘿嘿一笑,点头哈腰的表了个功。

    “不错,你做的很不错,”李孝恭笑道。

    正纳闷时,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阮星河也站起身,走到沈怀安身边,想了想,缓缓道,“沈怀安,你可愿拜如我蜀山门下,做一个记名弟子?虽然记名弟子不能修习我蜀山的内门道法,但是相较一般人而言,延寿几十载还是不成问题的。”

    此话一出,如惊雷乍响,沈怀安呆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御府大人刚才说的大喜事?这天大的仙缘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答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去了那远在天边的蜀山,自家娘亲怎么办,虽说自己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是也听村里的先生说过,父母在,不远游。

    况且不知为何,从小爹娘就有意无意的告诉自己,修仙一途,渺渺茫茫,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这也使得沈怀安对于什么神仙剑仙一直有些抵触,小五那家伙倒是一心修道,这个好机会自己不如让给了他。

    沈怀安想了想,抬头认真地对阮星河道,“父母在,不远游,我尚有娘亲要侍奉,而且我天生愚钝,不是修仙的苗子。不过我有个朋友,叫王纯,他又聪明从勤奋,从小就一心想拜入蜀山门下,想来比我更适合修道。”

    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整个祠堂内鸦雀无声,李孝恭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眼见阮星河眼中已有不快之意,李孝恭想了想,说道,“怀安,你可要想好了,蜀山仙长愿意收你为徒,那真是天大的机缘,寻常人就算是想拜师也是绝无可能,你若是去了蜀山,想必你爹娘也会很欣慰的,至于那个叫王纯的朋友,既然怀安你与他这般要好,本将就自作主张,明日起接他来我的将军府学些弓马本事,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人群里那位年过七旬的老人面露喜色,原本今天只是来捧个场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沈怀安觉得今天这场面诡异非常,高高在上的御府大人居然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而这阮星河就好像是上杆子要自己拜师一样,沈怀安自认为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绝无让这些大人物一见如故的本事,奇哉怪也。

    不过听御府大人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爹娘虽然从小就和自己说成仙的不好之处,但是他们二人不过是寻常的凡夫俗子,估计只是听多了评书演义,来对自己危言耸听。倘若自己真的拜入蜀山门下,他们一定会欣慰的。

    深思熟虑之后,沈怀安深吸一口气,看着阮星河,认真地说,“我愿拜入蜀山门下。”

    阮星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拍沈怀安的肩膀以示鼓励,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令牌和一本泛黄的古籍递给沈怀安,“这令牌是我蜀山内门弟子专属信物,我此番下山游历,还有三年之期才会回山,既然你愿意拜入我师门,我今日就传信回山,你安心在村里住着等候我蜀山使者,到时候你只需要将令牌递给他看,自然会接引你入山。”

    沈怀安接过令牌,入手冰凉,看不出材质,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只有古朴的蜀山二字,他有些出神,这就是小五日思夜想的东西么,今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接小五上山看看。

    “至于这本上玉京,乃是我蜀山筑基之法,你且随便看看,跟着书中记载打坐吐纳,至于后面的修炼,等你上了山,自然有人会教你,”阮星河将两个东西交给沈怀安后,似乎懒得再说更多,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李孝恭哈哈大笑,“我兵甲村也要出仙人了么,这真是可喜可贺呀。”

    众人也是一阵恭维,奇怪的是这群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感受,看起来是夸赞自己,但却争先恐后的往阮星河与御府大人那边靠拢。

    宽阔的祠堂里,挤满了热情的人们,弥漫着快活的气息,只有小小的沈怀安蜷缩在角落里,想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