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穿越小说 > 三国志之南阳有隐居 > 正文 二十二 伽蓝神尊谁能当
    阿呆虽对行伍之事所知甚少,但还是从王师傅、诸葛亮那里听过许多天下奇闻。他在汉水渔村时就知道关羽在曹操与袁绍对峙的时候,于白马坡万军之中一骑当千直刺袁绍手下上将颜良于马下,再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随身佩刀割下颜良首级,复又冲出包围无人能挡的神迹。事后曹操直接表奏天子,加封关羽为汉寿亭侯,同时也因为这件事,关羽在曹军阵中素来享有威名。

    此时赵云见敌军逼近,正是借着关羽威名,震慑对方。然而阿呆朝着声音一看,来者却是关平,所领人马也并不多。

    夏侯惇也瞧出,来将坐骑乌黑、手里使一柄环柄长刀,并不是关羽,赶忙催促左右列阵迎敌。

    关平见夏侯惇催马复又追来,阿呆赵云已经跑远,领着所带二十轻骑只骑射放箭且战且退,护得三人经过了一处事先布置好的拒马阵,拒马阵正好留了一丈不到的宽度让众人通过。最后殿后的两名轻骑通过拒马阵后,将路边两棵大树上各有一根扎紧的粗绳砍断,吊在半空的几桩拒马从绳上落下,将那预留的通道也彻底堵死。

    阿呆再回头看时,只看见夏侯惇呼喝曹军先锋下马,搬开拒马、清理路障。

    此地离博望还剩十余里,见曹军已离得远后,赵云和阿呆纵马行至关平边上道谢,关平回道:“军师让我在此安排拒马、迎候诸位多时,诸将都在博望等候,二位且随我来!”

    三人此时已行得人困马乏,但心里都明白,真正的大战还未开始。关平不住地打量阿呆,见他毫发未伤倒也不觉意外,只是心中暗暗纳闷,为何曹操最为心腹的手下第一大将,要这般死命地追着这样一位少年。

    众人行至离博望五里处时,远远望见一杆大期,上书一个“刘”字,却是刘备养子刘封奉命率了几十轻骑在此等候、援护众人。见众人驰来,刘封高喊道:“军师有令,请子龙将军随我一同断曹军后援,请阿呆小兄弟与坦之将军继续前行,与二叔汇合阻挡曹军前锋!”他是刘备养子,自然不能和王礼等一样称呼关羽为“爷”,只能依着养父的辈分称呼关羽为“叔”。

    阿呆与赵云拱手示意,互道珍重。二人自出的新野至今共十一日,所说之话不超过十一句,却已是共赴生死的经历,互相对对方打心眼里佩服。此刻一别,都希望大战过后能够把酒言欢。王礼也对阿呆拱手施礼说:“小将军,我与兄长随子龙将军去了!”

    阿呆听他所说,心中一酸,于马上郑重回了个礼。

    三人便跟着关平、刘封分头行事。

    另一边曹军人马众多,早已将关平布置的拒马拆得一干二净,夏侯惇继续领着数千先锋轻骑快马加鞭,想要追上三人。李典在其身后一边策马、一边不住苦劝道:“伏波将军,贼军埋伏有序,定是有诈,我大军在后、先锋在前,先锋与大军已严重脱节,万一中伏则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夏侯惇哪里肯听,大喝道:“先前已与你说过,怎么又来问我!”

    李典道:“折了三五十人马丞相不会怪罪,将军又是丞相血亲,只要我等稳扎稳打,攻下新野,便能使刘表不战而降,这才是将军的千秋大功!”

    夏侯惇心里暗暗叫苦,大军疾驰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千里奔驰一击制胜,像李典这般一路上啰哩吧嗦,怕是士气都要被他活生生地磨完。他放慢速度与李典并排驰行,压低声音说:“丞相派我此行来的目的并非只是新野!你休要再啰嗦!误了军机定斩不饶!”

    “什么?将军,军中无戏言啊!”李典甚是心急,以为夏侯惇仗着丞相宗亲,故意编个由头吓唬自己,便回道。

    夏侯惇忿忿地说:“前面那个用剑的小子,半个月前我本有一个天赐良机可以捉得他,可惜被他逃脱,这次他势单力薄,我有大军助阵,定要将他擒回邺城!”

    李典不解,问道:“丞相何故要兴师动众,抓那小郎和小娘?”

    “这是虎贲军的事,与你无关。”夏侯惇心思都在前方,无意再与他纠缠,朗声喝到,“李典听令!”

    李典无奈,只得应道:“末将在。”

    “令你速去后方,带本部大军迅速赶上,我率本部先锋先行,新野城北十里汇合!不得有误!”夏侯惇说罢大手一挥,让一名传令骑跟着李典,去后方大军传令。

    “末将领命。”李典见状,无奈领命,长叹一口气。他心知夏侯惇既是跟随丞相时间最长、官职最高的老将,夏侯一族又是丞相血亲,丞相府议事,武将一列也是夏侯惇排第一,自己一个偏将副官,此刻哪里还有周旋的余地。

    李典还没走开,就已听见夏侯惇复又喝令众骑快马加鞭继续追赶。

    阿呆此时已与关平到达了博望坡前一里处的谷口,他纵观四周,感觉与六天前经过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也看不到有任何伏军的迹象。边上关平等二十余骑蹄声四起,他也无法静心去听周遭的风吹草动。但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正狐疑着,只听关平对众人道:“就在这里下马,稍事歇息!”

    “遵命!”众轻骑齐声应和,纷纷下马。

    关平转而又对阿呆说:“小兄弟,我等奉令,还需要再送夏侯惇一程。”

    阿呆当即明白,这场好戏快要到尽头了。

    关平让众人下马解甲,故意把鞋拖了,把手中兵器直接扔在官道上,再从两边山道上抠些泥土抹在内衬和头上。众人依计而行,不一会功夫,这二十余人“打扮”之后均显得狼狈不堪。

    阿呆看着其他士卒纷纷在行动,缓步凑近关平,轻声问道:“关将军,一切可准备周全?”

    关平说:“小兄弟,各支人马皆按两位军师吩咐行事,我只负责接应你与子龙将军,想来其他各路应该都已就绪,只待瓮中捉鳖了。”

    “待会如何行事?”阿呆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等都是被军师逐一唤进大帐传令的。”关平嘴上和阿呆说着,眼里却一直望着北面的官道,“军师命我于昨日戌时到达此地往北十里处,砍伐树木制造拒马,说你和子龙将军定会于第二日经过。又命我来到此地,便于大道中央修整,诱敌来追,后面自会有人再行接我们。”

    阿呆听他所言,心知诸葛亮素来谨慎,偏好把一件事的每个环节都计算仔细、反复推演,然后分段行事。他想到此处却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不知王斌战死,是否也在孔明兄的计算之内?”

    “兄弟们,来了!准备上马!”关平一声大喝,众人屏气凝神却纹丝不动,大家早就听到了逐渐逼近的滚滚蹄声。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阿呆喊道,他见不少人仍在地上坐着休息,甲履不齐、兵器四散,心想即便是诱敌,也着实太过冒险。

    “万万不可!”关平赶紧阻止,他过来一把拉住阿呆,“小兄弟赶紧走!切勿坏了主公大事!”

    阿呆见关平神色凝重、绝不是在说笑,情急之下被他一声威严的令喝,身体不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做了,翻身上马骑出数步,却仍见好几个士卒兀自坐在地上,就像没听到大军逼近一样。

    “关将军,这是为何?!”阿呆不解地大声问道。

    “小兄弟,要钓大鱼必须舍得放饵!若是在这里功亏一篑,那数千将士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我等无论如何要将夏侯惇引向前去!”关平这几句话说得声音虽不响,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一般。

    阿呆回头看,适才那六七个目光坚定的士卒,却在曹军先锋离得仅有十数丈、从坡角奔出出现在视野后,才装作刚刚发现,准备落荒而逃。有两个上马慢的,直接被曹军先锋的马阵撞飞,摔于山璧上,鲜血四溅。另四五个终也难逃厄运,抵挡了一阵先后被刺死,摔于马下,尸身被隆隆前行的无情铁蹄反复践踏,直至肉泥。

    伴随着这一切的,是夏侯惇的讥笑、不屑、和催促轻骑继续追赶的命令。

    阿呆瞬间两道泪痕划过脸颊,他万分不解又悲又怒地看向关平,却发现关平眉头怒皱,双眼血红,如欲喷出烈焰一般。突然他想到了王礼将王斌的尸体裹在马背后,赵云告诉他一行人还得回官道时,赵云的表情虽然多了一份冷峻,但肃杀愤恨的眼神却也是如此刻的关平一般。

    阿呆再看,那些跟着关平疾驰的轻骑们,几乎每一个都是红了双眼,像将要决堤的河坝一般,似有无穷的愤恨积压在心头,浑然不顾背后尘土漫天的曹军数千铁骑正在追杀自己。

    阿呆正为背后这一幕讶异时,发现胯下的坐骑不断发出嘶鸣声,他转过头向前看,远远的视野尽头依稀有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影子。

    行的数丈,他看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手持长枪的士卒整齐地阵列着;

    又行的数丈,他看到了一杆大纛:上面闪着“汉寿亭侯”四个金字,他只听着座下的马儿嘶鸣声越发尖厉,那是一匹仔马看到了父系牡马的兴奋和畏怯。

    再行的数丈,他看到的已不再是一个轮廓,而是一匹赤红如焱的骏马,上面坐着一个绿袍金甲、冷眉峻目、手持大刀,抚须危坐的上将军。

    他仿佛看到了这人背后的山凝固了、风冻结了,身边的将士如同石尊一样岿然不动,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的注视着前方,单单这些射出的目光就叫人胆寒。

    他记得那些汉水小村、襄阳城外的阿翁阿婆,时常会在节庆祭祀的时候,拜佛祷告,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众人都梳着长发,却向剃发修行、看上去不似中原人模样的僧人跪拜祈祷。

    他想起了一个阿婆曾经和他说过,天下大乱煞星遍布,需要祈祷诸佛菩萨保佑,才能死后去往一个不用受苦的世界。而佛教里有一个护法尊者,会从天而降,驱逐世间亵渎信仰的恶鬼、接引苦难的百姓。

    他努力想了想这位守护尊者的名字,那是一个陌生的有点拗口的名字:伽蓝尊者。

    他此时只觉得,如果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位守护尊神,他的名字就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关羽!关云长!

    “上将军有令!令关平归队!请阿呆和其余所部先行侧翼集结!”传令骑话音响起,令旗一挥,大军让出了两个缺口,关平行至关羽身边勒马停下,其余十数骑侧马往西面缺口而去,阿呆紧随其后。

    一面是裹挟着满天黄尘疾驰的铁骑兵,一面是如时光停止流逝一般岿然不动的近卫军。夏侯惇早已看见了“汉寿亭侯”的大纛,无论他此刻是否回想起李典先前的反复劝告,都阻止不了他握紧手中的长矛准备战胜眼前那个熟悉的男人的决心。

    夏侯惇将手中长矛向天一举,他背后的铁骑立刻左右分散。“关云长!没想到今日能够在此相会!这一日我等了好久!”他收缰而立,震天般的喊道,将长枪复又向前一指,边上的轻骑仍旧策马不停地向关羽冲去。

    关羽仍旧微眼捻须,右手提着大刀,一动不动。

    阿呆行至西侧一处矮坡后,回身一看,领头的一队曹军轻骑离关羽约莫只有四十来丈,马上就要交锋。突然一轮鼓响把他吓得一颤,只听得博望坡两侧山坡上鼓声齐响,点火的箭矢与烧着的火炬、干草捆从天而降。鼓声一响,又传来了关平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的狂吼:“长枪兵,列阵冲锋!”

    “喝!”为首的一营长枪兵整齐的应道,长枪从指天的阵势,倏地齐刷刷的向前架起,伴着“喝!喝!喝!”的行军令和与之节奏相应的鼓声,以一个严密的方阵向前奔跑推进。

    一个方阵冲出去数丈、一旦被敌军冲乱,后排又一个方阵冲出补位,拼死守住博望坡的出口。

    如果说刚才关羽身边的那些士卒像一座蓄势待发的大堤,那此刻便是大堤决口,洪流如汹涌的巨浪、一波又一波的漫灌。

    如洪水决堤的,不止是山坡两侧居高临下雨点一般倾泻的火箭飞矢,不止是这数千刘备军震天动地的战吼,不止是这数千士卒积压已久的复仇的怒火,还有阿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想到了刚才死去的那七个不知姓名的士卒、想到了王斌,知道他们的付出终于获得了他们所想要的结果;他想到了张坤、想到了吴昊,想到了那些无以为家,不得不拿起武器想在这乱世当中有一条活路的流民。阿呆怔怔地流着泪,看着这些平日里朴素的、鲜活的面孔,此刻却像野兽一般,面带着恐惧和仇恨交杂的表情,却又声嘶力竭列阵拼杀,他终于有些明白,最源源不断催动他们迸发出勇气拿起武器前进的,是凄苦黎民对于终结乱世征伐的渴望,与为自己的后代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希冀。

    然而这一切,却只有通过杀戮和鲜血才能换来。

    在这样的乱世中,又有几个平凡人能够逍遥自在地拥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