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穿越小说 > 天圣令 > 正文 第17章 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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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恒下旨,御驾亲征。一言即出,举朝震惊。

    赵恒刚刚退回后宫,就见皇后郭氏,带着满宫妃嫔,跪了一地。

    赵恒怔了一怔,忙去扶郭熙:“皇后你这是做什么?病了这么久,身子还没好呢?”

    郭熙却退后一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沙哑着声音道:“官家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珍重,臣妾还要这个身子做什么?官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便何况您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万不可听了妄人挑唆,亲涉险地啊!”

    赵恒脸微微一沉,道:“祖有明训,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你忘记了吗?”

    郭熙磕头泣道:“臣妾不敢干政,臣妾、臣妾只是关心官家的安危,臣妾只求官家能够平安无事啊!”

    赵恒叹了一口气,道:“毛将不存,皮焉付耶?社稷有难,朕焉能置身事外?”

    郭熙抬起泪眼,愤然道:“那文武百官呢,他们有什么用?那百万将士呢,做什么去了?平日里枉食国家奉禄,危难时竟然要天子亲临前线吗?臣妾只是一妇人,臣妾等……”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伸手一指身边一齐跪着呜呜咽咽的后宫妃嫔们:“官家,你好狠心,就这么撇下我们吗?”

    她听到皇帝亲征的消息,就吓到了。太后死后,她的身体竟奇怪地又好转许多。她本来就是因为失子之痛而生的心病,但嗣子入宫,也多少能够得些安慰。太后死了,她头顶的一重山去了,心境一轻松,居然又好了几分。

    她正觉得身体慢慢好转,虽然失子之痛犹在,看看着膝下也有嗣子,宫中无人相争,也渐渐再生出希望来。若是她养好的身体,或许还能够和皇帝再生一个儿子吧。她也想开了,如今刘德妃专宠,她又何必嫉妒别的妃子生子。不管谁生的,只管抱养过来,她是中宫皇后,她都是嫡母。

    谁知道忽然听得皇帝要亲征的消息,顿时吓了一跳。思及当年太宗皇帝身经百战,仍然在亲征中单骑逃亡,险些身死。而一旦皇帝有事,越王又受命监国,到时候不管是兄终弟及,还是嗣子继位,那都是教越王妃李阮得势。而李阮虽然奉承她而将允让过继,但以她的性子,一旦得势,又怎么会不夺回亲子。到时候她一个无子的皇嫂,下场未必比开宝皇后宋氏强。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往日恩怨,就派人去各宫殿请了诸妃嫔,率领她们一同来向皇帝求情,叫他不要亲临战场。

    赵恒见了这满宫后妃求情,不由看去,但见满宫粉黛,皆含情哽咽,便是铁石心儿也要摇上一摇。心里一紧,不由地想从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仔细看了一看,却不见刘娥。

    不知怎么地,就松了一口气:“难为她没有跟着皇后胡闹!”便立定了心肠,退了一步,对郭熙道:“皇后有病,大石头地里就少跪着了。来人,扶皇后回宫,叫御医好生看着!”说罢,拂袖而去。

    郭熙望着他的背影,膝行两步追呼道:“官家,官家——”见赵恒头也不回地去了,顿时觉得浑身无力,软倒在地上。

    那张怀德随赵恒去了,周怔政留在当地,见状忙上前扶起皇后,呼道:“圣人,圣人保重!”

    这边侍女燕儿也忙上前扶住,郭熙长叹一声,软软地瘫倒在燕儿身上,遥望西边嘉庆殿方向,叹道:“如今,也只有指望她能够劝得动官家了,但愿她真的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叫了满宫妃嫔来,唯有刘德妃不肯来,她当时心中恼怒。如今自己这一招不遂,只希望刘德妃真能私下劝动皇帝。

    若是……若是她如此无能,真让皇帝出征,若皇帝出了事,她一定不会放过刘氏的。

    这边赵恒一径去了嘉庆殿,直进内宫。却见刘娥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地正与雷允恭吩咐着什么,见赵恒到来,忙令他退下了。

    刘娥看到赵恒一脸沉郁,心知为了何事,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含笑迎上来,为赵恒更衣,净手,奉茶。

    赵恒一肚子闷气,前方军情紧急,皇后一向贤惠,这时候却也不知轻重,带了一群妃嫔与他混闹,正是发作不得时。却见刘娥温言软语,半句不提不相关的事,只是小心服侍。喝了半盏茶后,这才微微气平,问刘娥道:“朕一下朝,就被皇后带着满宫妃嫔给拦住了哭谏,你如何却独善其身了?”

    刘娥佯作吃惊:“啊,她当真这么做了?”

    赵恒反问:“你不知道?”

    刘娥叹息一声,无奈一笑:“我还以为她只是说说……”

    赵恒叹了一口气:“这皇后,朕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该她插手的时候不插手,不该她插手的事乱插手!”

    刘娥轻声道:“既已经下了决心,就不必再言。只管放开心怀,准备出征。我今日特备了小菜,我与三郎小酌,歌舞一番,为你壮行。”

    赵恒心中酸楚,强笑道:“好!酒来,歌舞来!”

    侍女们备上酒宴,刘娥换了舞衣,手执铃鼓,笑盈盈地立在赵恒面前,敛袖行礼道:“请三郎点曲!”

    赵恒道:“把铃鼓给朕,今日里朕与你伴奏。就——一曲金缕衣吧!”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番出征,能否生还,赵恒饮着酒,看着歌舞,心中感慨。

    刘娥入宫多年,此技久已不弹,此时重新歌舞,更令赵恒有旧梦重温的感觉。

    余音犹自袅袅,赵恒一杯暖酒下肚,拍案道:“好,好一个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卿歌得好,舞得更好!”

    刘娥一挥袖,挥退宫娥们,走到赵恒面前跪下低低地道:“三郎,我求你一事?”

    赵恒轻抚着她如玉一般的脸庞,柔声道:“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朕,你是不是也要求朕不要走?”

    刘娥眼角一滴泪水欲坠未坠,仿佛明珠含露似的,更增娇艳:“小娥舍不得三郎,可是三郎是属于国家,我不能劝三郎为我留下来。因此——”她跪退一步,端端正正地磕下头来:“臣妾请求官家,允许臣妾随官家一起出征!”

    赵恒浑身一震,一把拉起刘娥:“小娥,你说什么?”

    刘娥直视赵恒:“我要与你一同出征!”

    赵恒猛地一把抱住了刘娥,颤声道:“小娥——”忽然定下神来,将她推开道:“不行,沙场无情,你一个弱质女流……”

    刘娥退后一步,毅然道:“三郎到哪里,小娥就到哪里。”她急道:“你要怕带个宫妃是累赘,我可以扮成服侍的宫娥内侍,甚至扮成卫士亲兵都成!”她越说越急,拉开梳妆台拿起一把剪子道:“臣妾愿剪发明誓!”说着,一咬牙抓起一把秀发绞了下去。

    赵恒见她拿起剪子,就已经扑了过去,此时连忙抢下剪子。饶是如此,也已经剪落一茎长发,但见丝丝缕缕,随风飞扬开来。

    赵恒又痛又气:“你、你这糊涂丫头,兵凶战危,你真的就不怕吗?”

    刘娥抬首望着赵恒微微一笑:“三郎不怕兵凶战危,小娥也不怕兵凶战危!”她软软地伏在赵恒怀中道:“我只怕你丢下我一个人,那我可就活不成了!”

    赵恒抱着刘娥,心中又甜又酸:“算我怕了你啦!咱们到哪里都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一夜无话,清晨刘娥服侍赵恒上朝之后,正在梳洗,忽然雷允恭进来报道,皇后宫中的郑志诚求见。

    “郑志诚?”刘娥不由地诧异,皇后宫中的大管事,何事一大早临门?想了想道:“有请!”

    郑志诚走进来,但见刘德妃已经端坐,连忙跪下行过礼。他虽然垂着头,却仍可从眼睛的余光中可偷眼看到,此时德妃虽然只是素服净脸,却别有一股清冷的感觉。他只敢偷望一眼,便不敢再看。却也只这一眼,便已经把今日来的决心给定下了。

    但听得上头德妃的声音淡淡地道:“正准备过会儿就去皇后宫中请安呢,不想公公倒来了。昨日才奉旨去过寿成殿,不知道皇后有何急事,今日一大早就请动公公来传话?”

    郑志诚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又跪伏于地一声不响,但听得郗索声响,旁边的侍从走了大半,只余得雷允恭与如心两人,才听得德妃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郑志诚定了定心,才道:“圣人为昨日请托娘子的事,今早急着要知道消息。是奴婢多事,自请前来。”

    “你堂堂大总管,这走动打探的又不是要紧事,到我这里来不管讨得什么消息,都未必讨赏讨好。圣人是个精细的人,近来想是劳神的事儿多了,竟未及此。我要说这是你运气好呢,还有早有打算?”德妃悠然的声音,合着建州盏瓷轻轻撞击的声音,像是寒天冰棱一根根掉落,再动听也叫人心里打个寒战。

    郑志诚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奴婢斗胆,请娘子务必留住万岁爷,莫让御驾亲征。此事事关娘子生死安危,切不可放过机会。”

    “混账,御驾亲征是朝廷大事,哪是你一个奴才敢妄议。官家亲临沙场,那是何等危险地的事,他为了天下也得去。我等安居禁宫,又焉能有什么生死安危之事,你休要危言耸听!”刘德妃似是浑不在意,笑着说道:“只是难为你一片好心,允恭,替我把后头那个盒子里那个玉佩拿过来赏了刘公公。”

    郑志诚见德妃已经有逐客之意,不由大急,冷汗直出,不得已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还有下情禀告。”

    “这就是了,”刘德妃缓缓地道:“你不给我个真信儿,我就敢蒙着眼胡乱行事吗?”

    郑志诚冷汗滚滚而下,终于道:“此事奴婢只敢跟刘娘子一个人说。”

    刘娥眼角一挑:“好,允恭到门口侍候着。”

    此时室中只有刘德妃与郑志诚两人,但见一缕阳光斜斜地照进来,那一道光柱里细细的灰尘翻滚,寂静到郑志诚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不住砰砰乱跳。

    “有人要在圣驾离京之事,对娘子下手。”突兀的声音忽然迸出打破沉寂,连郑志诚也不禁为自己的语声吓了一跳,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到时候会放假消息,说是圣驾阵前出事,然后行事。等圣驾归来时,也只说是娘子误听谣言,殉了官家,到时候风光大葬……”说到“风光大葬”时忽然醒悟过来,连忙磕头道:“奴婢该死,犯了忌讳。”

    “你一片忠心,怕什么犯忌讳。”刘娥咬牙冷笑道:“我从来不信这个,也不怕这个。我只是疑惑,她既有这个心,何必昨日要我阻止圣驾亲征。若我阻止得了圣驾,她岂非白费心思?”

    郑志诚默然不语,良久才回道:“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官家的安危。其余的,都可以再行商量。”

    刘娥轻笑一声:“我便取她这片心,也取她风光大葬这四个字。出主意的另有其人,是与不是?”

    郑志诚不敢说出名字来,只得伏地不敢起身。

    刘娥缓缓地伸出四个指头来:“是她,是与不是?”

    郑志诚重重地磕了个头:“娘子英明,奴婢该死!”这四根手指,自然指的是越王妃李氏了。

    刘娥脸上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就知道这些将门虎女,虽没有父辈这般千军万马杀场炼出来的本事,在内庭之中杀个人,还是浑不当回事儿的。”

    郑志诚见这句话兜得远了,不敢应答,正自惴惴,却听得刘德妃缓缓地道:“你既然奉懿旨来打听消息,我便给你个准消息回去好回话。昨夜我已经请旨,随驾北征,与官家一同上前线去。”

    郑志诚听了这话,初时还是一怔,猛然间回味过来,只吓浑身手足冰冷,伏地颤声道:“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

    刘娥缓缓地道:“且不管我事先知不知道,我只取你这份忠心,这份向着我的心。你今日并没有白来,于你是一样,于我也是一样。”

    郑志诚原本恃功而来,此时忽然发觉刘德妃跟前自己根本无所施展,只觉得空落落地,却也更加松了一口气,这一步虽然走得迟了走得难看了,却幸喜是走对正路子了。心中轻叹了口气,也应该是死心塌地:“是,谢娘子怜取奴婢一番痴愚之心。”

    刘娥点了点头:“宫中人多眼杂,我不便赏你什么,你家中还有何人,将名字告诉雷允恭好了。”

    雷允恭送了郑志诚出去,回头却见德妃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忽然站起来吁了口气道:“好、好,今日郑志诚倒真的送了一个大好消息给我。”

    “娘子,”雷允恭扶着刘娥忍不住道:“郑志诚的情报一无所用,娘子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一无所用?”刘娥眼波转动,笑容更是神秘:“郑志诚是皇后宫中的大总管,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今何等风光,背主另投,又是何等的风险。他送来的,又何止是一个皇后要杀我的阴谋?他今日的行动,就等于告诉我另一个天大的消息。”

    雷允恭似乎听出了什么来,心中暗暗吃惊:“娘子的意思是……”

    刘娥一步跨出门去,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映得整个院子里的花都镶上了一层金边似的。她微微一笑,遥望东边寿成殿方向:“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却只有她自己犹在梦中,此时此刻,尚在算计他人,真是令人分外叹息啊!”

    尸居余气,犹不自知。刘承规没有出手,但并不表示,他没有选择。皇后如今已经连她自己宫里的人都已经离心离德,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岂不可笑。

    刘德妃随驾北征,消息传出,后宫皆惊。杨媛匆匆赶来:“姐姐,听说你要随官家一起出征?”

    杨媛自从五皇子夭折之后,大受刺激,病了一场,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足有一段时间只会怔怔地坐在空了的摇篮边流泪。她素日来当着人前总是爱说爱笑,自病后便变得沉默寡言,神情落陌,诸事不理。她近来深居简出,此时听说刘娥居然要随驾出征,不禁大惊失色,匆匆赶来劝阻。

    刘娥见是她来了,忙扶着她坐下道:“妹妹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要自己小心才是。”

    杨媛拉住她的手,神情焦急:“姐姐只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刘娥点头:“正是!”

    杨媛大惊失色:“天哪,姐姐,这太危险了!那可是战场,有生死之危啊!”

    刘娥挥退左右,拉着杨媛的手坐下来道:“傻妹妹啊,你怎么不明白呢!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官家的身边。官家出征,我独留宫中,这才是最危险的。就算是出征,若官家无事,我自然无事;若是官家有个差池,我便是留在宫中,也难逃皇后毒手。倒不如与官家在一齐,既全了我与他的情义,便是死也得个痛快,免得留在这里被人作践。”说到后来,已是微微冷笑。

    杨媛看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周围尽是阴气阵阵:“这一向由姐姐庇护着我,姐姐一去,我可怎么办呢?”

    刘娥道:“妹妹放心,皇后一向最忌惮的是我,我这一去,妹妹倒无妨。妹妹虽然不幸失了孩子,但是却也为此不至于再招皇后忌恨了。”

    杨媛黯然不语,忽然伏榻痛哭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我还怕什么?她要对我下手也好,好让我可以去陪我那枉死的孩儿。”

    刘娥扶起她:“妹妹别什么说,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妹妹,你还年轻,她已经没有机会,你却还有机会,将来还会有孩子的,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

    杨媛凄然一笑:“还有机会?哼哼,姐姐,你不用哄我了——”她嘿嘿地冷笑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是差点鬼门关上走过的人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姐姐,我已经不中用了,皇后已经抱养了嗣子,你赶紧另外物色人选,莫要理会我了。”

    “妹妹这是哪里说来的话,”刘娥拿帕子给杨媛拭泪道:“你我声气相投,做姐妹前世修来的缘份,人海茫茫,这样的缘份可遇不可求。妹妹你病中心多,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去后,你少说话少出门,冷眼旁观,留心宫中事务,休要和寿成殿那边起冲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杨媛点了点头,却又冷笑道:“姐姐倒是放心好了,那个人何等会做人,风波未起都化在她的手里了。要说会惹事的,不是寿成殿里头的人,倒是那个常往寿成殿跑的人。”

    刘娥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一下:“你是说这个?”

    杨媛冷笑道:“可不是她?赶着把儿子送进来攀上高枝儿,就以为自己成龙成凤了。你看她这几日借着探望皇后病情,频频出入后宫,言行举止,俨然已经当自己是未来的皇太后了,你看可气不可气!”

    刘娥眼中寒光隐隐一闪:“听说这雍王妃和皇后一样,也是将门之女,素来行事杀伐决断很有兵戈之气,平常府里头杀个人浑不当回事啊!哼,只不过一样东西张牙舞爪太早,只怕被烹煮的时候来得越快。皇后不过拿她当枪使而已,我倒不以为可气,只是可笑罢了!”她顿了顿,见杨媛正用心听着,笑着转了话题道:“妹妹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向寿成殿那边给个交待呢!”

    送走杨媛,刘娥略整衣着,去了寿成殿,向郭熙辞行:“臣妾向圣人辞行。臣妾无能,不能劝说官家,有负圣人之托,实在惭愧!唯有以性命相随,效法当年冯婕妤以身挡熊之举。此去之后,尚不知能否再见,唯请圣人保重凤体!”

    这几日因刘娥要随帝出征,郭熙撑着病体,亦开始重掌后宫事务,精神看上去却有些憔悴。此时听了刘娥之言,眼圈儿也微红,道:“难为你了,只恨我病体难支,否则我也亲自去了。不过这一路上官家有你照料,我也放心了。素日里只听人说你好,我疑惑只不过是明面上罢了,如今你有这一番义举,怪不得官家如此爱你,便是我,也自愧不及。”

    刘娥微笑道:“素日里我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也是圣人宽容于我。此番若能顺利归来,必然不敢辜负圣人素日待我之情!”

    郭熙轻叹一声:“你我相处这么多年,恩恩怨怨,也是一言难尽。掏心窝子说句话,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能够比你更了解我。若是你我换一种身份认识,只怕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看着猎物从自己张开的罗网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皇后依然能够含笑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刘娥的心中,忽然也有一种感觉,也是皇后所说的——惺惺相惜。将来有一天若是失去郭熙这个对手,自己是不是会有一份寂寞呢?刘娥抬眼看着郭熙,再能谋算又能如何,终究算不过老天爷。

    “圣人,”刘娥握住了郭熙的手:“相聚是缘,同侍一夫也是缘。臣妾不知道此去之后,将来会有多少机会再服侍圣人。就容臣妾今日服侍圣人一回,以了我的心愿。”

    此言一出,郭熙的笑容忽然滞住,不置信地看着刘娥,一向完美无缺的笑容忽然之间有了一丝裂缝,嘴角颤抖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你这又是何必。”

    刘娥在寿成殿整整呆了一天,亲手服侍皇后一切事务,皇后数番阻拦,却也拗不过刘娥,只得依她了。

    直到晚上掌灯时,刘娥这才告辞出去,皇后又取下自己头上的凤钗给她插上,道:“难为你这一份心意,我实在难安。此一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将来你我不论尊卑,无分彼此!”

    刘娥一转身出去,侍女燕儿就冲着她的背影冷笑:“假惺惺,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做作,哼!”

    郭熙叹了一口气道:“也难为她了。到这个时候,依然礼数上做足了,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这待人处事上,确是无人能比,怨不得官家如此爱她,怨不得人人夸好,便是我也不得不佩服她!”

    燕儿傻了眼:“圣人,您还真的叫她给哄住了呀?”

    郭熙凄然一笑道:“只可恨天地间既生我郭熙,又何必再生那刘娥。我自问德容工言,便是在后宫所有妃嫔中,亦是头挑的。只可惜有她,才叫我落得如今孤影只身不堪之境……”她不禁落下泪来:“多年来,孤枕寒衾之时,我可以对自己说:‘没关系,我是皇后,我有皇子!’到如今,佑儿不在,我一身病体,拿什么去继续撑下去啊!”她望着刘娥的背影,冷冷地道:“你放心,我活着你做不成皇后,便是我死了,你也做不成皇后!”

    赵恒亲征,准备甚多。

    此时寇准忧王钦若通晓史事,能言善道,深恐他在京中会影响赵恒亲征的决定,因此在朝堂上,一力举荐王钦若出任镇守边关的天雄军府兼都部署。王钦若知自己已招寇准所忌,只得愤然赴任。

    赵恒下旨,毕士安、寇准、王旦等群臣随驾亲征,封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镇守京中代行王事。其余诸王除楚王外,皆随驾亲征。

    雍王元份之子允让,已经是宫中嗣子,此时又留守京中代行王事。众人心知肚明,一旦前线战败赵恒有事,雍王就成了太上皇了。

    此番亲征,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石保吉为西边排阵使。李继隆是刚刚去世的李太后之兄,石保吉为晋国长公主的驸马,虽然两人均为皇亲国戚,却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

    大军出发之日的前一天,夜漏一刻,北方有赤气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