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最难得事儿，就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陈石等人便做到了这一步。
虽放任一个小姑娘留在荒郊野外，但谁让人家背负着一家生存活计。
他们已然劝说过胡不四，算得上仁至义尽。
此地距离陈石所在的村落已然不远。
以二人的脚程，只是一刻钟就能够看到点点星火，掩映在山间林木之中。
村子不大，只有数十户。
随着他们的接近，村中各家各户的狗先叫了起来。
乡野之间，自古以来都有喂狗的习俗。
狗能够感知到妖魔，山野精怪，进而提前预警，这点比人族强了很多。
村民多有机警之辈。
况且都还未休息，尽皆集中在村中打谷场之中。
周宁和胡不四没有不清自进的打算，就停在村口位置。
片刻之后，狗吠的声音越发的近了。
最后十多条细犬尽皆停在八九米远的位置，只是戒备，又不敢上前。
胡不四调皮似的对着十数条细犬龇了龇牙。
那些细犬尽皆好似看到了洪荒猛兽一般，夹着尾巴，后退了数步距离。
出于看家护院的本能，并未彻底远离。
看！
有时候，狗比人有用。
便此时，远处十几道人影提着灯笼，全副武装而来。
为首的是熟人。
陈石上前叫道：“原来是周先生和涂山小姐！”
紧接着，陈石给后面的众人解释了一番，这才让手持器械的村民放下戒备和武器。
村里面不容易来外乡人，更何况是个读书人，极大的激发了他们的待客热情。
因为熟识的缘故，陈石最终成为了领路人。
“周先生来的正好，今日我等猎到了一头野猪，正好阖村举行杀猪宴。”陈石开心的解释道。
接着，又邀请道：“周先生，涂山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前来参加。”
毕竟在陈石眼中，二人是出自城中的富贵子，可能对于所谓的杀猪宴并不感兴趣。
所以只是邀请。
“好啊，那便有劳陈大哥前方带路。”周宁欣然接受。
杀猪宴，一个古老而又久远的词。
上辈子，十多岁之前，他都是住在乡下农村老家。
每当寒冬腊月，快要过年的时候。
乡下人家，都会召集亲朋好友来会，现场宰杀一头喂养了一年的大肥猪。
谓之杀猪宴。
那种滋味，那个气氛，即便隔着两个世界，周宁也难以忘怀。
只是后来，不曾有过了。
那头身躯巨大的野猪，已经被拔毛去除内脏，剩下的都是可以食用的部分，被摆放在案几之上。
就见一个腰间挎着两把菜刀，身躯颇为肥硕的中年汉子，走到案几之前。
解下腰间的菜刀，比划几下之后，再动手分割猪肉。
庖丁之术，已经熟稔于心。
只是几下动作，猪肉便被分割为需要的大小。
大道至简，便同此理。
接下来杀猪宴的主角，就是他了。
由他做主厨，村中各家妇女帮厨。
一道道由野猪肉为主的菜肴被端上桌来。
回锅肉，猪肉炖粉条，小葱炒肉，应有尽有。
还有村中自酿的粮食酒，味道够辛烈。
林静风徐，天上月映照于杯中月，一口饮下，好不快活。
周宁酒量不错，十数杯下腹之后，微醺！
转头看向侧旁，胡不四夹了肉骨头丢给不远处的细犬。
细犬呜咽几声后，上前大快朵颐。
任凭胡不四笑抚狗头，早就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此种风情，可以入画。
可惜的是，无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在画技这方面，仍旧停留在涂鸦的层面。
只能将这副画面，印在脑海之中。
好似察觉到周宁的目光，胡不四抬头瞧着他，甜甜的一笑。
温柔月色之下，佳人颜无双。
唯有再饮一杯，才对得起这翻风景。
前人有些话说的极是：
喝酒，不是喝的酒的味道和品阶，而是非分和什么人喝。
杀猪宴还是原本的味道，气氛也未变。
可惜，周宁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酒足饭饱，月已至中天。
杯盘狼藉，有人已经醉倒趴伏在桌案之上。
周宁只是微醺，月色一照山风一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陈石还颇为清醒，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后，就提着灯笼离开了。
凭栏而望，远处的山景尽收眼底之中。
此处宅院，恰好能够看到那位嫁衣女鬼蒹葭姑娘所在的山峰。
不识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刻望去，就看到那座山峰自山腰一线而分。
远眺而去，可以瞧见一缕缕月华被拖拽而下，注入山巅那小如芥子的人影之中。
纯净的月华，是妖魔精怪修行的助力。
看样子，应当就是蒹葭所说的那头厉鬼了。
虽灵智被怨气所侵蚀，却还是凭着本能纳入月华，缓慢的磨灭自身的怨气。
终有一日，能够彻底磨灭自身庞大的怨气，恢复灵智。
不过，这是个水磨工程，需要一段极长的时日。
只要他能够洗清怨气，化作纯净的鬼魅体质，到时候就能够成就一尊完整的鬼王。
甚至将就更高。
当然月华锻体，需要强大的毅力和耐心。
就好比钝刀割肉，待新肉再长成之时，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
这种洗练直接作用于灵魂。
寻常人，不可能承受下来这种痛苦。
山下的嫁衣女鬼，走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路。
山根月华凝聚为阳，以阳气涤荡阴气。
鬼物为阴，因此穹顶之上的那一轮恒古长存的大日，天然压胜天地之间的鬼物。
自古以来有这么一则传说，若是鬼物能够以天地阳气，洗练净自身阴气。
那便能够脱离鬼物之身，成为自然而神的存在。
因此，后来诞生出了香火成神一道，毕竟香火也也阳。
只是没有天地自然诞生的阳气那般霸道。
鬼物以香火洗涤阴气，再铸就一尊金身之后，就能够称之为凡间之神。
这也是大乾朝廷封正死去英魂为江河正神，城隍的手段。
只是这种手段过于依赖香火。
一旦失去了香火信仰，短时间就会金身崩裂，魂体晦暗。
轻则再次沦为鬼物，重则烟消云散。
若是以天地自行诞生的阳气洗练阴气，则就没有这个弊端。
这条道路被推演而出之后，自古以来，就没有鬼物成功过。
且不说本质为阴的鬼物，承受不住霸道的天地阳气。
就说这是一个长年累月的过程，就没有人又那个毅力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