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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在扶苏心中实在困惑太久了。
全大秦的官员都知道，长公子扶苏，生性仁慈，对儒家之道颇为推崇。
而他们的陛下，以法家为大秦之根本。
是以从公子扶苏登上政治舞台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为嬴政所不喜。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扶苏可是因为劝谏嬴政而被他发配去了上郡，这才让赵高、李斯能够推举胡亥上位。
今日也是借了酒劲和姜升的威慑，他才敢当着父亲的面问出这句话。
饶是如此，看到嬴政如此动怒，扶苏也是吓得面色煞白。
“老赵，先别生气。”姜升拍了拍嬴政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嬴政冷哼一声，但好歹算是给了姜升面子，没有继续发火。
“扶苏啊扶苏。”姜升摇了摇头，“你这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仙师此话何解？”扶苏疑惑道。
姜升夹起一片酸菜鱼放进嘴里，笑道：“扶苏，我问你，你想不想当皇帝？”
不止扶苏，就连王贲和蒙毅，都被姜升这句话吓了一跳。
嬴政可还在一边呢！
当着始皇帝陛下的面，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想做皇帝？
“别怕，老赵总是要选个继承人的。”姜升冲嬴政努努嘴，“我说得对吧？”
嬴政本来还想嘴硬，但是想起姜升的仙人身份，以及大秦“二世而亡”的预言，叹了口气：
“朕终归是会老去，立太子之事，也当提上议程了。”
“儿臣不敢！”扶苏诚惶诚恐，直接退开一步，跪了下来，生怕嬴政误会。
“瞧瞧你那出息，起来！”姜升踢了扶苏一脚，“在我这可不兴这一套。”
等扶苏慢慢从地上站起，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姜升这才继续说道：
“你要是想当皇帝，就不会执着于是用法家还是儒家了。”
“为帝王者，应当从国情考虑，大秦的情况适合用哪家，就该用哪家！”
“而你呢？你只是觉得儒家比法家更好，所以想推行儒家，让大秦的国情变得适合儒家。”
“你这个心态，比起帝王，更像是臣子。我也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老赵不放心把大秦交给你了。”
扶苏被姜升这番话羞得满面通红，辩解道：“仙师，并非如此！”
“我只是觉得，大秦百姓在法家重压之下苦不堪言……对了，仙师不也让父皇放宽律法吗？”
好家伙，抬杠来了……
姜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也没让老赵改弦更张，变法家为儒家啊？”
“我这么跟你说吧，儒家在你们后世几千年里，都是历代帝王极为推崇的。”
“甚至在汉代，也就是你们大秦后面几百年，更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说。”
扶苏越发激动：“那这不正是说明，儒家就该代替法家吗？”
“我话还没说完！”姜升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那我再告诉你，等时代再往后发展，儒家的思想会变成人人唾弃的糟粕！”
“在这些人眼里，儒家的思想，只会阻碍了国家的进步！”
“所以说，无论法家还是儒家，都没有高低之分。”
“这些学说，无外乎都是工具罢了，都是帝王用来治理国家的工具，懂吗？”
“适合自己国家的，才是最好的，你一心执着于工具的好坏，却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把自己代入到儒家弟子中去了。”
“所以我才说你本末倒置，你是要做帝王的人，怎么能让这些思想反过来束缚了自己？”
嬴政喝着杯中的小酒，对姜升的话深以为然。
即便是他，也没有因法家和儒家的对立，就真正将儒家思想禁绝。
要知道，他给扶苏请的老师，可是大儒淳于越呢。
嬴政如今推崇法家，无外乎是因为法家能够帮他把这个还未稳定的局面治理好。
若是如今大秦天下更适合行儒家之道，他二话不说就会重儒轻法。
他是谁？嬴政！千古一帝！
所有的学说，都只是他手里的工具罢了。
可是扶苏不同，他是真的被儒家思想影响了。
在姜升说赵高伪造遗照赐死扶苏的时候，嬴政本来以为这个儿子会愤而反抗。
按姜升的说法，扶苏和蒙恬在一块，手里可有三十万精兵呢！
可是，就算三十万精兵在手，扶苏竟然就那么乖乖自杀了。
蒙恬可还在旁边劝他先弄明真相，结果扶苏对蒙恬说：“如果父亲命令儿子自杀，那还要再请示些什么呢？”
说完就自杀了。
当时嬴政听着姜升把这段话当笑话一样讲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现在姜升这么批评扶苏，让他浑身都觉得通泰。
反观扶苏，被姜升这么一顿输出，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老惦记着你那什么儒家了。”
姜升看见扶苏还在发呆，用手敲了敲他脑袋。
咱们这可都是马列主义，不兴你们那法家儒家道家的啦。
当然，这话他没说，转而安慰道：
“想治理好你们大秦，无论是法家还是儒家，都不是绝对有用的。”
“你觉得大秦百姓受法家之苦，却没想到，对待那些犯罪的凶徒，不用法家震慑，难道用儒家的仁爱去感化啊？”
“外用儒家之名，内行法家之事，外儒内法，儒法相济，这才是正道啊！”
这下，不仅扶苏，就连嬴政都是眼前一亮。
“好一个外儒内法！仙师大才！”
而扶苏，对于儒家的执念也开始慢慢消散，转而把心思放在姜升的“工具”之说上。
姜升看着这父子二人，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们大秦生产力太落后，我直接给你们讲讲什么叫唯物主义！”
“仙师一席话，当真是让扶苏受教了！”扶苏朝着姜升深深地一拜，转而又给嬴政行了一礼。
“儿臣驽钝，直至今日方才体会到父皇的良苦用心！儿臣日后定不再拘泥于学说之分，全心以大秦社稷为己任！”
嬴政老怀欣慰，不禁笑道：
“多谢仙师，替朕骂醒了这痴儿。吾儿如此，朕终于敢放心将大秦交给他了。”
听到嬴政又一次提到了这个敏感话题，扶苏也不敢把对皇位的渴望表现得太过明显，当下便惶恐道：
“父皇得仙人庇佑，必能长命百岁，儿臣以为，立太子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哼！”嬴政又有些不太满意了，“仙师已经说过，朕吃丹药吃坏了身子，四十九岁便薨于沙丘。”
“朕对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你却连这区区皇位都不敢接吗？”
“哎，老赵！”姜升突然记起自己的那枚初级灵丹，“你想不想多活几十年？”
“什么？”嬴政满面狂喜，“仙师难道有为我延寿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