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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事已如梦，后来我谁身。
我是在别人的啼哭与谩骂声中醒来的。
头昏沉的尚有些厉害，我下意识揉了揉百会。
“老头子，你这一走，留下我这老太婆子，以后可怎么活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透过炉火的沸腾，依然清晰可辩。
“我们全家就指望着这头牛过活了。如今被你医死，我们孤儿寡母往后的日子可是没法过了。”哭声比风声更大。
“风沐希，你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呀？”一个声音
“是呀，你这人也医死了，物也治死了。我们以后谁还敢来找你看病呀？”另一个声音。嘈杂交错，越发听不明白了。
此前，我做过一场梦，有些漫长。不过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醒着是，梦里也是。如今，大概是在另一个梦里醒着的。能听到这些特别的声音，对于这场梦，我甚觉欣喜。
弥漫着满屋子的香，我到是第一次闻。是药香？是茶香？
这条帘子有些陈旧，被风撩拨着依恋着木柜上的药材。偶尔又回顾着窗外的风景。多情到也自由。
对飘飞的雪，呼啸的风是陌生的。
对地上悲哭的，门外围观的人也都不曾熟悉。
“阿婆，可还记得老翁生前最爱喝我煮的茶。无论刮风下雨，他每日此时都会来的。”他半跪在早已冰冷僵硬的老人面前，语音哽咽“如今他来了，茶还温着，却再没人愿尝了。”他尝试去握住阿婆那双手，无果。“阿婆，阿翁在我心里就是亲阿翁。从今后，您就是我风沐希的亲阿婆。”
老人，掩着面，看不清任何表情。他再次伸出手，试图能握着她的手，好像如此能减轻老人的痛苦一样。良久……老人缓缓开口“你也帮我泡壶茶吧”没有半点悲伤，也没有半分责难。
“一直在炉上温着”是位穿着粉白相间裙衫的女子，几乎是喜出望外的从门外冲进来。随裙摆闯进来的雪白，相衬着真是好看。“公子，落烟这就去帮阿婆沏来”她像一道柔软的火焰，从我身边擦过。跑进里屋。
他又去扶起那位妇人。抱起那位失去父亲跟老黄牛的孩子，擦了擦他眼角还在流淌的泪。安抚道：“小豆子，哥哥知道老黄牛对你和你娘亲很重要。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再送你一头大黄牛。你说可好。”
“跟我的老黄牛一样帮娘亲干活，还能让我骑在背上摘凤梨吗？”
“是呀。要帮娘亲耕田，帮小豆子摘凤梨，还要陪小豆子读书识字，习武练剑……好不好。”
“好呀，好呀。”他的小脑袋不停地应着。转身看向娘亲，伸出双臂，要抱抱。
这场梦真是有趣。眼泪和微笑互化。谩骂与软语和解。
不过，意外总是来的太快。
老婆婆在一盏茶后，再也没醒过来。
期待着小黄牛的小孩被娘亲用匕首刺进了心脏。
妇人满脸笑容倒在了药堂的地上。
所有人都确认那个少年是个祸害。
我对这些悲欢离合甚觉乏味。眼里若长住着漫天飞雪，要比这些人亲切的多。虽然雪，也是我第一次见。
这场梦好生奇怪。
我行在风中，雪里。脚下的雪松软。每走一步，都会暴露深处的秘密。陌上花开过。
这里到底是初夏，还是隆冬呢？我被疑惑带着走向更深的白。
三日后。
我在一个人的怀里醒来。
他将我搂的甚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推开。
“你个臭小子，你有没有良心呀？我家公子救了你两次？”是那位穿粉白相间裙衫的女子。她将两根手指驻扎到我眼前，以示我的亏欠。
我捋了捋被干草拉乱的发丝。顺便整理整理衣衫。
我不甚喜欢他们。还是离开的好。
她抢先到我前面，拉扯着我的左臂“你聋子吗？跟你说话呢？”
我用力拨开她的手，用右手揉了揉左臂。这个女子真是好看。只是力气有点儿大，我的手臂酸痛的紧。
还有些聒噪，最令我厌烦。如果她不说话，我到愿意静默地看她几千年。
“落烟”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救不救这位公子呢，是我们的事。走不走，是他自己的事。”那位少年拉开了好看的女子。
“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前，是我家公子连夜冒着大雨把你从须臾山背回来，一日三次亲手喂你吃的汤药。”她更加气愤的在我身前身后转来转去，像要把我看透“你倒好，说走就走了。不对，连走都没说”她继续喋喋不休“还有昨晚，你在雪里都快冻死了。是我家公子用体温护了你一夜”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目光里爆发着一团烈火“我看你不仅聋，你该不会还是个哑巴吧！”
这大概就是她仔细大量我一番后得出的结论。
“那要我如何呢？”从前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状况。我不知该如何报恩。
关于报恩事宜。《人生启示录》中并未详载。
她趾高气昂，生气的样子倒颇为可爱，只要不说话，我想看她几千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触碰到一位如花初带雪的女子。眉山如黛，眼波盈盈如秋水，只是额间有一抹烟灰色。我举指欲将它抚去。
被她一记耳光镇住了。
“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别碰我。”她怒目呵斥我，一并狠狠将我手腕甩开，向布满灰尘的散乱的塑像倒退了两步。
我不解。也不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那少年再次拉开她，吩咐道“落烟，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对人无礼”
突感觉一只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小兄弟。我这小丫头，就这脾性。言语冒犯了，你别介意呀。我们也是刚死里逃生，她情绪难免激动”
我将目光转移到面前这位少年身上。听他娓娓道来“我这小丫头把我开的两幅药弄错了，一条人命，一条牛命没了。我也连累了两家人都惨死。”他的目光锁向破庙外的白雪“天降大难，五月飞雪，民不聊生。”
“都是我连累了公子，被村民们误会。”粉衣女子一改前风，泣声道：“可是那些人，竟要将我和公子活活烧死。要不是被霜羽陌少侠所救，我们都化成灰烬了。”
“他们只是害怕而已！”他的凛然之气，让我觉得很是舒心。
“对了小兄弟，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此时竟拉起我的左手。一边询问着，一边在我手心写下三个字。“这是我的名字。”他补充到。
风沐希。我听过。
“我……”我不知道名字对一个人的意义。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
风沐希，揉着我的脑袋，笑道：“你该不是从须臾山上摔坏了脑子。失忆了吧？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我看你也孤身一人。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他问到。
我沉默不语。
他的手穿过我的发，紧揽着我另一半肩“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说着，他转身去角落里取了一件东西递到我面前“这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剑。有法力的。”他又低下头呢喃“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
“我们一起踏遍万里河山。尝尽人间美酒。你觉得怎样？”他的眼眸里溢着一道有温度的光。几乎看不出来他刚经历生死劫难的人。
不沉沦在过往的悲伤中，亦不怨恨人情凉薄。再见他，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公子，还有桂花糕。我最喜欢了。”显然落烟已经心驰神往了。
“你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我就送你一个”他略想了一下“你是我在雨里发现的。就叫你雨沫。你可喜欢？”他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不习惯这么亲近的方式。到喜欢自己得了一个名字。
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