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舟看着老书生，微微调息自己失衡的心境，说道：“你知道我来找你是要出去的。”
老书生将折扇拿起，指着后方那座石塔，说道：“这便是通道。”
柳舟看着那印满佛门真经的石塔，面无表情。
原来是云门真佛守着暗域内的唯一通道，难怪这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走出去。
想必在此之前，这座石塔也被暗域内的强者守护着，一个只有一人知晓这个石塔是通道的人守着。
柳舟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云门真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只怕身份不简单，看你是无绘先人之后，不论你是怎么掺和进来的，我都劝你不要趟这样浑水。”
柳舟沉默了会儿，又问道：“若我想带一个人走，有什么办法?”
云门真佛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暗域内只有此地因为石塔自成边界，不能被外界所看到，你想带一个活人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柳舟想到辛陌苍白的脸，又将之抛却脑后，为了一个只见了数面的人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问完这些问题，柳舟说道：“明夜就走。”
于是柳舟转身离开，进来之时的狭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柳舟的身影渐渐隐于黑夜之中。
云门真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苍老的面容涌现出复杂的神色，似是勾起了几百年前的回忆，他拿起折扇，折扇的折叠处已经有很多缺口，残破不堪，但是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泛着淡淡的怀念之色，然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那座泛着金光的寺庙。
......
暗域内实则没有黑夜白天之分，但是日与夜却因为人之习惯而保存了下来。
区分夜与昼的简单方法是用暗域内人们的眼睛。
若你能视物，那便是白天，若你看不清楚十米外的景象，那便是黑夜。
此刻，辛陌看着距离不过一丈的柳舟，一片模糊，那此时就是夜色极深之时。
柳舟有着金刚之躯，视物自然没有问题。
辛陌一袭白衣，十分素净。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辛陌，缓缓的摇了摇头。
辛陌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无力一笑，他说道：“你与之前不同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柳舟没有回应，他知道辛陌身份肯定不止送信人这么简单，但知道的越多，对他也没有任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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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
而且他分明感觉到辛陌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应该是与他之前摇头有关，所以他选择沉默。
辛陌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恼怒，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多久离开。”
柳舟说道：“明晚。”
辛陌说道：“那我日落之时再去找你。”
暗域里没有太阳，何来日落之时?但是柳舟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无法出去，日落这一词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与外面的人说。
待到柳舟身影消失，辛陌从腰间拿出了那支笛子。
他将笛子凑在嘴边，动作轻缓，温柔的抚摸着笛身，然后吹响。
笛声幽幽，回荡在这空旷而灰暗的天际。
时而小桥流水，时而古道西风。
白衣被微风吹的作响，不停摆动，拨动着他已经快要死去的心。
这是一首极好的笛曲，曲名“恨相逢”。
忽有滴落在地的水声响起，原来白衣公子早已泪流满面。
......
柳舟于夜色之中回到了酒馆，刚一进门，就看到维平手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样子，伴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维平顿时一惊而起，睡意毫无，无比精神。
他高兴的说道：“陈大人，你可总算回来了。”
柳舟对着他笑了笑，说道：“来，喝最后一次酒。”
维平喜形于色，脸上挂着笑容，他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去拿酒。
忽然，他身体骤止，脸色一变，有些呆滞的转过头来，不可置信。
“大人...你说什么?...”
柳舟看着维平，说道：“明夜就走。”
维平愣了愣，沉默了，然而还是转身前去拿酒，只是步伐变得缓慢起来，好似脚上拴着一块沉重的铁。
柳舟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也许这也算是一段因果?
柳舟依旧选择了那块角落，那是透过纱窗观天的最佳位置。
不一会儿，维平提着一壶满是泥块的酒坛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
只是此刻，维平的脸上挂着笑容，好像之前的事在这极短的时刻被他抛之脑后了。
维平笑着说道：“陈大人，这壶酒已经埋了很多年了，您要走了，我这才舍得把它拿出来。”
说完，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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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酒坛子放在桌下，顿时，土块纷纷而落，露出了锃亮的坛身，想必这坛子也是上等好料制成，由此可见这酒的弥足珍贵。
柳舟难得的打趣道：“这酒并不是酿的越久越好，酿的久了，酒反而不香了。”
维平打了个哈哈，接着沿着酒坛的边缘将盖子揭起，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维平神秘一笑，不着痕迹的看向柳舟，却发现柳舟正在看向窗外，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维平顿时笑出了声，但是又想到这不合身份，又赶紧的闭上了嘴。
他拿起了一个木勺，将坛子里的酒舀了出来，倒在了酒杯里。
只见这酒质地醇厚，倒在这酒杯中没有丝毫杂质，澄澈均匀，有浓烈的酒香迸发，香气纯正馥郁，令人闻之便醉。
柳舟转回头来，看着这酒，有些意外，平日暗域里他喝惯了清淡无味的酒水，如今见到面前这酒，竟丝毫不输他在望月楼内喝的那些。
维平边倒酒边说道：“这是桑落酒，从我父亲那里学来的，自我父亲死后，我也就无依无靠了，但经营着这家酒馆，又能令我时常想起他，这也算是一桩好事。”
斟满了两杯，维平笑着举起酒杯，柳舟也举了起来，随后一饮而尽。
维平笑着说道：“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着，没有丝毫新奇，但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来您的到来打破了常规，我原本很是害怕，因为大人您明显身份不凡，再加上不终人三番两次的来到我这破酒馆，我内心很是惶恐。”
“但大人每日在角落里观天饮酒的画面我都一幕幕看在眼里，您就像神仙一般，让我这等凡人也沾了光彩。大人您就要走了，好酒又怎能吝啬?”
维平笑着笑着忽然湿了眼，兴许是他想到了自己少年时就已经病逝的父亲，又或是想到了今后一个人如同无根浮萍一般的生活又要到来，也许两者皆有，他便有些伤心。
活在暗域内，在这方灰暗的天地下，人们也许习惯了独自生活，但却从未有人真正的喜欢上了孤独，能够与孤独作伴的人，那是另一层境界，称为仙人也不为过。
维平看着窗外那颗正悬在天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暗域珠，一世的孤寂忽然就爬了上来，他注视许久，又摇了摇头，拿起一杯便缓缓的饮了下去，摇摇晃晃道：
“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仍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柳舟沉默不语，仙凡殊途，终有一别，更何况他不属于这方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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