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玄幻小说 > 霜火的旅途 > 正文 第4章 火之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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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亚伯察觉到自己有放火烧山的念头以后,眼中的清明之色一闪而过。

    他不由迷惑起自己的行为,活了二十多年,自己何时有了草菅人命的一面?

    这种反常暴烈的性格对于他这个过往平凡的人来说极为敏感,心里一番琢磨,突然想到那母球射进自己体内的种子好像还没有去掉吧?

    眉头紧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开始思考要不走个过场,大家一起玩完算了。

    就在思绪陷入恍惚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停下的手脚竟然继续行动起来,一点流脂状的火油顺着倾斜的灯座滴落在右腿处的杂草堆里。

    这油膏般的软体黏糯的在草根缝中滚成一团,又无力的瘫成饼状,随即慢慢的好似要消融进大地当中,几番眨眼的功夫就化作细细的灼热火线在土地之间流转潜匿……

    倏地一下,杂草堆里瞬间燃起焰苗,摇摆不定间竟然还想撩拨亚伯的裤脚。

    异样的温度让他很快清醒过来,顺手把黄铜灯柱杵在泥土里,自己则跳出两三步远,赶忙拍打裤子上燎着的火星。

    在星球女神黛德娜拉还未掳掠亚伯之前,他就是一身短衫和紧身裤,这是青年夜跑时的一贯穿着,谁曾想到因为意外发现垃圾堆旁的望远镜,在心感有趣的情况下就没来得及更换,直到穿越后也是这身装扮。

    唉,只要自己不尴尬,谁又能说些什么呢?就当是家乡的土特产了。

    只是片刻的疏忽,莫名冒头的火势远超亚伯的预料,它们就像是突然开花结果,遍地绽放、防不胜防。

    他急忙翻起泥土,想要压灭一朵火苗,惊奇的发现覆盖其上的土灰无法压制蔓延上来的点点猩红,红斑越来越大,突破土灰,熔解出炽热的流浆,浆体乍破出小小的气泡,泡汁带着火星,进一步溅射四周……

    这丛林里本就不缺少植被,到处可见的枯草和积聚的落叶完全成为了加大火势的燃料。

    于是,火焰开始不受控制的蔓延。

    糟了!

    亚伯勉力扑救,可是效果甚微,转眼间就被四溢的灼焰包围其中。

    危境转瞬即至,无法遏止的火势让亚伯不敢轻率冒动,他意识到只靠个人的力量无法制止这场人为的灾难了,内心一时间极为忐忑。

    这够判几年来着?

    等等,那个女孩和坏蛋还在里面呢!

    亚伯皱眉,在火势当中保全自身才是首要关键,坏蛋死了也是活该,只是女孩就挺无辜了,那么新鲜…不是,那么鲜活的生命啊。

    奇怪了,怎么脑子里老冒出怪词?

    “拼一拼,我就不信会合葬。”

    怎么说也是女神钦定的救世主,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基操,就当作新手教程算了,他就不信开场跪。

    打定主意,他咬紧牙关,后退三四步助跑起跳,身姿矫健的越过燎起的焰苗,也不理会裤脚毛边是否烧着,大着胆子就朝着火林深处迈进。

    瞳孔再次红润起来,人生难得疯魔一把,小时候戏水,长大了就要趟火!

    顺手还把杵在泥土里的黄铜灯柱拔走,这灯座里的燃油非比寻常,亚伯心想不能将这种东西放任不理。

    这丛林里的植物本就高矮不一,继而导致有的火苗高度才到脚踝,有的则开始超过膝盖盖向头顶,形势已然危机。

    亚伯看向黄铜灯柱,他带着这个东西并非没有其它的需求,他有一个近乎疯狂的点子,属于将睡未睡时的中二臆想。

    又或者纯属疯了,敢想敢做。

    两三下固紧灯罩,这是确认安全不让燃油再次外泄,在检查完毕以后,他以持枪的姿态在仅剩无火的空隙间奔跑,借着黄铜柱的便利支撑跳远。

    此刻,长杆在手,一往无前,头顶烧断的树枝噼啪乱掉。

    在大火当中,最高的致死率就是窒息,可是亚伯在涉入危险状态时,呼吸虽然急促却毫无影响,大脑也躁动的亢奋起来,理智与疯狂的复杂情绪让他的运动神经在此刻高倍放大。

    于是,犹如神助的他转跳横挪毫不费力,身如猿猴般带着满身的火星冲入丛林腹地,竟是丝毫没有感受到背后的灼热。

    凭借着若有若无的直感和些许的运气,愣头冲锋的亚伯总算追逐到那名少女的所在位置。

    两人隔着一道火丛,势头勉强达到胸腹,烟熏缭绕间勉强看见女孩的面容,只是火光的洗礼下,少女的表情狰狞而且可怕。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嗓音放肆尖锐,面对死亡的威胁大声喝骂。

    亚伯很难忽视女孩周身上下的血色,那不是火光的投影,再加上歹徒没有跳出来求救,他敏锐的意识到什么。

    “站在那里,别乱动!”亚伯高声呼唤女孩的理智。

    虽然不知道对方遭遇到什么,但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姑娘不应该死在这里,尤其是在自己的面前。

    伦芙芮没想到之前的黑发男竟然找上自己,他来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亚伯想要故技重施跃过火堆,只是女孩的周边灌木丛生,燃起的火毯当中没有多少下脚的空隙,好在比起杂草丛堆处旺盛的火势,旁边的矮树还在顽强抵抗。

    突然,狂性压过理性,他不做考虑挥舞起黄铜柱,狠狠敲断纷乱的枝杈,双手一抱、腰马用力就让树根晃动起来,陡然发现这样太傻了,随即退后两三步,转手插入黄铜柱,以大腿为支点近一步松翻泥土。

    烦躁、恍惚、茫然、急迫……

    灼热的火光在男人的视野里注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它们与记忆擦肩而过,只留下虚幻的声音进入耳畔——

    “须知,剑与斧之时已近……白霜与白光之时将至……世界将于寒霜中死去,并于新日下重生……此种不会萌芽,却将燃起烈焰……此为必然之事!留意征兆!欲知征兆为何,且听我一言……”

    去你玛德!亚伯狂性大起,猛然飞腿一脚,无巧不巧的踢翻树干,竟然轻而易举的掀翻出厚厚的土坑,极为顺利的清理出一道进出路线。

    腿巨疼,痛苦让理智瞬间占据主导,亚伯跟断片似的,惊奇的发现树怎么倒的?来不及细想,赶忙跃到女孩的身边。

    “快!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出去。”蔓延上来的红色浆液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重新占据清理出的树坑,自己必须抓紧机会跑出去才行。

    危机时刻容不得半点商量,紧迫感让亚伯的意志在此刻高度集中,他脱下不成样的上衣,光着臂膀,没有功夫解释与游说,近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让少女照做,只要女孩不想死就不会放弃这唯一的生存希望。

    伦芙芮愣住了,她还没有作出具体的思考,身体本能的依附在亚伯的后背上,四周很热,亚伯的背后也是湿淋淋的,汗味很不好闻,但她发现这要比那个恶徒容易接受得多。

    “捂住口鼻,尽量放缓呼吸。”汗津津的亚伯边说边用脚踢起一些干燥的沙土压缓燎起的火苗,“抱紧我,千万不要放手。”

    简单的嘱咐还是让他不放心,他快速把腰间的皮带解下,这还是那个歹徒的。

    “你要做什么?”伦芙芮不自觉的发问道。

    只见亚伯正用一条革带和“开箱”获来的黑色斗篷缠绕自己的腰侧,并与女孩捆束在一起,两人的身体因此挤得很近,汗水各自打湿他们的衣服,在近乎肌肤之亲下,女孩觉得自己要被对方宽阔的后背揉进去了。

    亚伯系上扣结,尽快安慰道:“我知道这会让你不舒服,但会让我放心……”

    今日救你一命,你要为我打工十年!不说话就算你默认了。

    容不得放松,脑海里不断地有一个声音在指引自己往哪里走,又像是危机意识在帮忙避险——还不快跑!!!

    他听话的捞过黄铜灯柱,微眯着眼睛,接下来就是真正拼命的时刻。

    “准备,我们要冲出去了——”男人鼓气一般高声喊道,求生是相辅相成的,他不能让女孩陷入绝望。

    闻言,趴在后背上的伦芙芮又想流泪了:他真的好像傻瓜。

    完全压制不住泪水,少女执拗的认为这是被火焰熏的,或者是汗水从眼角流下来了。

    女孩在逞强,她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磨难与抉择,本来已经准备要做一个可怕的刽子手了,可是现在算什么?烈火不应该是对她的惩戒吗?为什么偏偏会有人来救自己。

    我可是坏人啊!!

    心思杂乱,喉咙熏烤的想要干呕,伦芙芮觉得自己死定了,只不过临死前有个好心而又傻傻的男人陪着自己罢了。

    然而女孩要失望了,她感觉自己在飞,一股厚重的力量在承载着自己跳跃,她好奇的抬起脑袋,眼睛偷偷的越过男人的肩头向前方观瞧,火芒与临近的焰流立即要扑上来抓花她的脸,少女害怕的潜伏下去,双手不自觉的扒在男人的胸口两侧,腿脚也环绕在对方的腰腹上。

    这让亚伯的行为突然一滞,背负一个人很难让他保持神助般的敏捷与体力,庆幸女孩的体格与重量尚在自身的承受范围之内,就是、就是少女八爪鱼般的姿态让亚伯有些许的难受,别误会,就是有些喘不上气——毕竟,她抓我胸。

    或许是觉得受到了冒犯,烈火熊熊的想要烧死他们,两人的生存几率开始直线下降。

    没办法了,直接冲吧!

    高温炙烤,浑身的毛孔似乎都憋着一股气,汗流浃背充满着燥闷,皮肤在火光的渲染下金黄滑润,油亮的似乎让人抓不住。

    不只是人,就连火也是一样。

    亚伯终于明白女神给自己留了什么保护——“火焰抗性”。

    虽然无法免除真实的疼痛以及皮肤被烧灼的伤势,但是他亲眼见证火焰并没有在身体表面滞留,而是如水一般的滑过去了。

    这一现象让亚伯心喜,他赶忙振奋起精神,有障碍物就用黄铜灯柱敲断开路,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在保证女孩安全的前提下撞出火丛……

    他的英勇表现全部落在伦芙芮的眼中,少女觉得很不可思议,恍惚的认为眼前的一切景象是不是幻觉,有谁可以不具备烈焰的审判呢?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说不定还在寝宫里美美的睡觉,只不过正好在噩梦中罢了。

    直到女孩的胳膊、膝盖还有头发都有要起火的趋势,烧灼的疼痛让女孩不由地惊叫,这才意识到没有人欺骗她,现实还是让人绝望。

    可是男人对她的呵护超乎想象!或许是听到女孩的声音,他顺手抹去了少女膝盖以及肘关节上的流浆,那就像是抓取一般,在把调皮的小精灵赶跑。

    他真的不怕火焰!这是一个神奇的怪人,比所有吟游诗人的故事都要神奇!

    伦芙芮彻底接受了亚伯表现出来的奇迹,她喜泣的环住对方的腰背,即使再被火焰灼烧也不动弹,因为少女知道了对方的坚持。

    比任何人都要保护她。

    啊不对!?还有我的头发——

    少女惊慌的摇摆着脑袋,怎么办?怎么办!?我会毁容的,我会变成秃子的!

    甩动的长发带着火星鞭打在亚伯的脖颈、肩膀、鬓角乃至耳垂上,尤其是后者,让这个男人突然激灵了一下。

    “怎么了——”他没有放缓速度,头也不回的问道。

    少女求救:“我的头发——我的头发烧起来了!”

    该死!我的头发没事吧!?亚伯急中生智,他赶忙把皮带上携带的一把匕首取下来,这也是那个恶徒的。

    “给你!”汗流浃背的男人把匕首递到脑后,“把头发割了。”

    少女愣住了,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头发不能保全而吃惊,而是对方竟然干净利落的把一件利器交给自己,如果他们逃出火林,待在男人背后的她可以很轻易的划破对方的喉咙。

    伦芙芮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去思考别人,因为她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尤其还是少女才宰过一个人,正是手熟的时候。

    “快点,头发没了还能再长,而且短发的女孩也很漂亮。”亚伯还当是少女心存顾虑,毕竟相貌、身材、身高以及头发一贯都是女性在意的话题。

    像是得到了许诺,伦芙芮的眼神果决许多,她很快收回双手,把匕首拿捏在指间,不经意瞥向男人的头发,油光华亮、满发飞扬,竟然一点都没事!?

    只能气馁的将自己灼热的秀发拨弄到前胸,一手拽直,另一只手顺势在发梢后半段划过。

    稀稀落落的碎发顺着指尖滑落,少女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有人说她会漂亮的,敢欺骗自己就捅穿他的耳朵!

    奔跑、穿梭、凭借直感(声音)的跳腾,这片森林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广阔,跑着跑着就看见了一条狭长的山道,蜿蜒而行的土路似乎是经年累月踩踏出来的。

    他们终于出来了,满头大汗、喜极而跃,只是……

    亚伯突然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有些事情跟自己的认知存在冲突!?

    这里的环境太好了,呃,当然不包括背后的火海。

    可是天确实是蓝的,远处的山峦走势雄峻,丝毫没有崩裂的迹象,尤其是天空的太阳,简直像是给如今的他们添油加火、摇旗呐喊,何等的有精神啊!

    这,这不是黛德娜拉的黑色天空,不是那个即将崩坏的星球!?

    怎么会这样?他还能再穿一次吗?

    哈哈哈,亚伯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重获自由的快意!!!

    欣喜若狂之际,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蓬勃呐喊,腿脚膝盖更是毫无重负的压力负担。

    以至于在这陌生而又自由的道路上如飞似跃,而在背后的伦芙芮差点颠簸的把匕首杵进男人的后心上。

    少女很快调整坐姿,侧耳贴在男人的背后,聆听对方强健的心跳,并且一同感受那逃出生天的喜意,然后闭上眼睛……

    沉静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