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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聚灵魂之力脱离了本体,化身羽蝶。又被剑气所结的结界而伤。
九百九十个生死结,我无力再去闯了。
落在生死门前,再也没有等到须臾的声音。
等来的却是一个熟悉而深刻的身影。
他的手掌轻轻拂过生死门,九百九十个生死结瞬间化为乌有。
他的脚步走进来的那一刻,随手将我引至他掌心。
他眉目间舒展,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沫儿。”
此般称呼我的,除了沐哥哥再无他人。
可他掌心的味道却是陌生的。他掌心的温度,也是陌生的。
纵然我曾遗忘过沐哥哥,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被遗忘。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沐哥哥曾是云溪镇中的一位大夫。
可眼前的人,一嗔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旧时回忆。
分明就是沐哥哥般的形容。
却不知何时退却了一身的药香。
那种百草混合的香,只归属于沐哥哥。
风儿没有。
他也没有。
许是我太过虚弱产生了幻觉。
他看我的眼神。他唤我“沫儿”
又怎会不是沐哥哥。
我曾去过酆都城只为寻你。
我曾闯祸离恨天只为寻你。
从长安城到念城也只为寻回你。
依恋着他手心的余温。
依恋着他深情的看着我的眼神。
依恋着他轻轻唤我的名字。
他总是对我浅浅微笑。
看着他,什么也不做。我也甚觉欢喜。
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我随他带我去任何地方。
他曾问过我:你可还愿同我一起踏遍万里河山?
那时,我们不需一字一句。
会心的一笑,便是千山万水的约定。
“沫儿,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将我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
当他踏出已经虚无的生死门外时,我的身体突然一僵。
冷。
随即打了一个寒颤。
他似乎觉察到我受过伤的左半边翅膀微颤了一下。
他又用手掌紧紧地捂在胸前。
我几乎被贴在他的肌肤上。
他用身体的温度,手心的温度为我取暖。
尚觉一丝寒气入骨。
却也因着寒意,多了几分清醒。
他带我回到一间紫晶宫殿。
将我从怀中取了出来。
“沫儿,我知道你怕冷。我送你回归本体,就可以御寒了。”
他说话之际,我偏偏一眼便看到冰榻上有一副肉身。
正是石洞外,须臾守着的那副。
我的。
他用灵力助我人神归一。
眼珠转了几转。
见他向我走近。
温柔地问道:“沫儿,可好些了?”
他扶我坐起。
这床冰榻着实受用的很。
明明为寒冰所制,寒气流入体内,却能将通体化暖。
随着那句问候,我深深地凝望着他。
“沐哥哥,对不起了。为了确定是你,原谅沫儿对你施摄魂术了。”
心里已打定主意。
我任由他的目光将我封锁。
任由他将我的手,攥紧在他双手手心里。
我向他施了摄魂术。
他握紧我的双手微怔了一下。
旋即又恢复了先时模样。
深情地注视着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给我温暖。
下一刻,我在他的记忆里流连。
远在九百八十三年前。
雨夜。
迷渡山。
一位背着药篓的少年,冒着雨,从山上往下走。
不小心,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差点没摔下山去。
他向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着的是一只手。
心有余悸,却还是近前看了看。
竟是一位将死未死却不知昏迷多久的少年公子。
他冒着大雨,艰难地将他从迷渡山上背回了念城的医馆里。
他用上好的药材配制的各种药,都无法将少年公子医治。
喂一次,他吐一次。
“这种体质,还是第一次见。”风沐希默默地念着。
吐一次。风沐希便又将药材换个炼制方法。
汤药,丸药……各类试了一个遍。
皆无效。
少年公子已是滴水不进。
风沐希,无可奈何。却又有些不甘心似的。
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医馆里。
只好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了。
他将自己的血输入到少年身上。
数日仍未有任何清醒的迹象。不过面色略有血色了,不似先时的苍白。
风沐希,时喜时忧。
“看来,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一日。
他又如往常一般,欲向少年公子输血。
针头刚扎入少年公子胳膊上,猛然间看他竟坐了起来。
吓得他手里一哆嗦,针头又狠狠入骨三分。
少年公子怒目而视。
一时间风沐希手足无措。
少年公子将扎进肉体里的针头,拔了出来,冷冷地看了一眼,随手扔向了风沐希。
起身就要走。
刚迈出两步,似乎又有些头晕目眩。
风沐希忙将扶了一把。
看他一脸的憔悴,虚弱又无力。竟将他抱到榻上。
强行让他躺下休息。
少年公子无力反抗。倒也逆来顺受了。
“小兄弟,你三个月来滴水未进。你这才刚醒,别乱走动了。”
说着,有帮他掖了掖被角。
“你醒了就好,也不枉费我三个月的心血了。”
又用手敷了敷他的额头。
“没事了。”他微笑着看着他。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好好休息吧。”
风沐希刚要起身,竟被少年公子拽住了手。
少年公子勉强地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沐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等你体力恢复了,你想去哪儿,我便不再拦你。”
他倒也乖巧地将风沐希的手松开了。侧身背对着他。
风沐希的脚步渐行渐远。
他才再次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
时光有时会很快,有时又很慢。
醒来后,风沐希侧歪在他床榻边。
他二人的手相互紧攥着。
对眼前的一幕,怎么也想不出缘由来。
抽手要与他划分界线般。
风沐希也在那一抽手之际猛地惊醒过来。
半分微笑,半分尴尬道:“那个……方才我……”
一时间语无伦次了。
少年公坐起身来,倒也没有半分怒意。
风沐希恍然想起他为他熬的粥。
他从汤碗里盛了一勺,递到他面前“小兄弟,你尝尝这桃花羹。”
少年公子抿了一小口。
仿佛意识到要一个陌生男子喂自己吃东西的举动,有所不妥。
风沐希眼里只有健康人和病人。确然未曾忌讳这一点。
他从风沐希手中接过汤勺。
自食其力。
“你慢点,别着急。三个月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定是饿坏了。你慢慢吃,还多着呢。我一会儿再去帮你盛些来。”
风沐希话音刚落。
少年公子竟将尚未喝完的汤碗塞回风沐希的手中。
风沐希一头雾水,大惑不解。
却也照顾着他那不稳定的情绪。平心静气道:“小兄弟,我叫风沐希。是云溪镇的一名大夫。你是我在迷渡山采药时发现的。你若不喜欢这里,我送你回家。可好?”
少年公子,一言不语。
双目涣散,也不知看向何处。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何处?明日天一亮,我便送你回去。”
他似乎对风沐希的提问,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曾做任何反馈。
“难道是从迷渡山上跌下来,失忆了?怎么没有一般失忆者的症状?”风沐希喃喃自语道。
风沐希怜惜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终于看着风沐希。
半晌后,才颔了颔首。
“你即不知来处。也无归处。处境倒是跟我有几分相像。”
他看着年少公子,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
“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兄弟,既如此。从今后,我来照顾你。”
少年公子蓦然睁着双眼。
“你若愿意,我们一起踏遍万里河山,帮你寻找家。若有一日,你记起了什么,你想离开,我便送你离开。你说可好?”
许是一个孤独的太久了。如今从山而降一位同命相怜的小兄弟。他竟有些喜不自胜。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风沐希又侧着脸,思忖了一下。
“你即是我从雨中发现的。就叫你雨沫吧。”
他又揉了揉少年公子的头,笑道:“小家伙,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兄弟了。你也有名字了。小沫沫,你说可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从他们相遇的刹那,就注定此生不再孤独。
原来,我的名字是沐哥哥给的。
原来,我吃过的第一口食物,也是沐哥哥亲手所作的桃花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