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都市小说 > 日居月诸! > 正文 第十三章 旧事如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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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芦山岛一战后,魔界入世已成人界妖界共识。

    云龙国对此毫不懈怠,在距离芦山岛最近的沿海一线全部驻军加倍,严正以待,以应对风云莫测的魔界。

    然而让众人感到奇怪的却是,对岸的芦山岛似乎从魔界入世那日后便海不扬波,就连元玉山的魔刀也变得格外安静。

    这样的相安无事倒更让云昱觉得危险,眼看半个月来局势皆太平,国内甚至有不少对魔界态度改变的议论之声。

    今日早朝,云昱又在朝堂上闻见几位官员向自己提议:国内既无战事,何不将部分兵卒调去西南协助当地洪涝灾害。

    云昱不是没有留意到西南洪涝刚刚结束,洪水百里,虽然已退,却也让当地民穷财尽,处于水生火热之中。

    紧接着就是灾民们想办法从当地迁往周边市户,为了让他们稍作安心,云昱已经下令就地做了一切赈灾措施。

    然而天公不作美,刚刚稳定下来,又逢两天大雨,河堤决口因人力不足未完全修补便导致了第二次轻微内涝。

    西南官员也是加急两次奏书,恳请云龙国王上调用东南沿海兵力凤毛麟角既可。

    因灾民怨声载道甚至开始有了冲突,虽有镇压却也让当地灾民失意。

    当地也开始流传起,也不知是从何来的谣言:压根没有什么魔界,不过是官员腐败贪污赈灾款罢了,如果不闹,远在云锦宫的那些当官做王的哪里会知道这边的疾苦。

    面对西南大片灾民的怨恨,云昱虽感痛心,可他今日依然无法苟同几位官员的劝解;若是圈套呢?

    调用一点点兵力去协助处理固然会很有成效,魔界迟迟未有动静,魔刀更是乖巧到让他倍感诡异。

    “王上,老臣今日也请奏,恳请王上莫因芦山岛一事而草木皆兵。国内不稳,届时魔界侵入,若非万众一心,云龙国未来也是难说。当地仪象监还预测今日还有降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王上,老臣恳请王上三思。”

    奎相见王座上的云昱迟迟未予,也出列加入了那些劝谏的队伍内。

    朝堂上氛围更加压抑紧张,云昱只觉左右为难。

    此间的王位上,云昱如坐针毡,他并非没有奎相以及那些几番劝谏的官员们的想法。

    他甚至更想让兰泽的妖族严守云龙国东南沿海,提防对岸盘踞在芦山岛,按兵不动心思难测的魔族。

    现在站在最前方的是人族这些毫无异禀的将士,应对未知的魔族,他们是只能以血肉为堡垒,构筑最初的防线。

    云昱心中惭愧,但是他更加明白:不能信赖那些妖族。以往鉴来,最直观的教训就是几个月之前的幽州。

    这些妖族何来对人族的善意呢?

    他们与幽州人族相处几百年的情谊,在兰泽领兵下就果断抛却脑后。

    幽州举国上下二十万余人,不论百姓还是王权富贵,全部被妖族屠戮。

    谁能给云昱信心,让他相信妖族,相信兰泽?

    玲珑石吗?

    云昱眼神微变,怎地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想到她?

    他迅速调整情绪,即使面不改色,还是应允了有关西南内涝援助,挪用距离最近的三万兵卒前去协助。

    不过此时的云锦宫内还不知,内涝地区民意已出现了变化,有人还在云昱犹豫不决时,抢先一步进行了有效赈灾。

    那人不知从何而来,只有灾民感觉他像是从他们当中莫名出现的富贵人家。

    他一身紫檀锦衣,银色半扇掩面,不见其面貌,踩着泥浆水从他们当中走出。

    他面对前方足以没过膝盖的内涝,仅凭一己之力,扇羽摇摆之际便让内涝洪水回归江流。

    灾民们无不睁大了双眼,目睹眼前的匪夷所思。

    洪水回流已是让众人目不转睛,还不等他们回神雀跃,那人又手转半扇。

    一时间,内涝之下的泥泞相继冒出,严密地向决口汇聚,将后顾之忧的河堤消除。

    此番操作后,他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了惊呼:“天啊,这是神仙下凡了吗?”

    伴随着第一句钦佩,赞叹感激之音如潮水涌向背对着灾民的人。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深邃笑意,转身在众灾民面前合上了银色扇面,灼眼灿烂的金目迎上了这些包含感激之情的人们。

    众人见状纷纷又惊又喜,接连在他面前匍匐,并高呼王上万岁。

    他们心想:当今王上乃是预言的金目者,从未体察民情,此番灾祸本以为王上漠视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眼前高呼的“王上”却开口否认:“各位乡亲认错了,我不过是云游至此的闲人,这番称呼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他谦谦有礼,手握扇柄向众人鞠躬回礼。

    这让跪拜在地的灾民们感到纳闷,虽有人发出疑惑却无人起身:“怎么会认错呢?人界流传已久的预言,应验者就是今日的王上!”

    “预言在下曾有耳闻,不过在我的家乡无人在意这句预言,更不会因这句预言便认为哪位是金目就可称王。”

    他扇面再开,咔嚓声过,举扇摇曳。

    一副不谙世事翩翩公子姿态展露,让眼前还在跪拜的人们赶紧起身,再言自己不过是游离四方的过客。

    “恩公当真非当今王上吗?”为首的一人灰头土脸地抬起头,仰望眼前的紫檀身影,迟疑到。

    “非也非也,你们认错人了。”他这么说着,还不顾脚下泥水,屈尊蹲下将这位发问的灾民扶起。

    这位灾民还从未见过有哪位世家子弟如此不介怀脏乱,甚至蹲下将满身脏泥的自己搀扶,他当即喊道:“恩公天赋异能,眨眼间就让洪水击退!当真是我们西泽乡的恩人,当今王上为了所谓魔界传闻,毫不顾忌西泽乡死活;洪水之后又是暴雨,官兵皆无暇来西泽乡赈灾救难,若非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身后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感恩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让刚刚被搀扶起来的灾民又执拗跪下,对他叩首感恩。

    此人见状故作惭愧,摇头念道:“哎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可不能因此种小恩而埋怨当今王上。”

    他收起折扇,再次将深衣落地沾染泥浆,想要将眼前的灾民扶起。

    然而方才的话更让他们情绪激动,甚至有人呐喊:“这怎么会是小事!迟迟不退水,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官兵只顾下游东泽乡,生怕波及其余市户,哪里管的上我们上游西泽!”

    “征税纳粮时就是我们要比东泽高,洪水爆发就不顾我西泽。多少人淹死饿死,家破人亡!他们只顾及洪流千里会不会接近王城,压根不管上游。”

    类似的怨言由此开始此起彼伏,他们纷纷站起来,情绪愈来愈高涨,甚至到最后称呼若要以预言为准,眼前济困解危的金目公子才配得上称王。

    “坐在云锦宫的未听说他有来体察我们这些老百姓就算了,不与民同乐也不顾我们生死,为了提防魔界都是幌子,无非就是不想管咱们。”

    “对!我还听说预言压根不完整,非嫡长子要不是仰仗预言能坐上去吗?”

    “说芦山岛已经被占领,要真是如此紧张,怎不见魔族来吃人。”

    “对,分明就是要我们在这里听天由命。”

    “今日要不是有恩公相助,真不知我们还能有几日活!”

    “我和我儿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因迟迟没有救援,三天前暴雨让洪水再涨……呜呜呜,可怜我儿,还没有周岁。”

    大家情绪高涨,你一言我一语,悲伤愤怒交织在一起。

    而被泥巴沾染紫檀锦衣的人,却一直在开口劝慰,反教他们不要怨声载道。

    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激动,最后纷纷喊出金目者非王的口号,要簇拥着眼前金目者前往东泽乡见官员。

    “还未知恩公姓名,西泽乡好永记恩情。”

    “对!要不是有恩公相助,洪水不退,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眼前的恩公咔嚓一声再将折扇打开,他一面扇风一面轻笑:“在下云坤。”

    说罢,只听身后河堤浑浊江流中,江鲤窜跳越过河堤,如雨落在脚下淤泥地面。

    江鲤噼里啪啦地弹跳吸引众人目光,前胸贴后背的灾民纷纷扑向这些食物,全然不顾方才还问及的恩公。

    再回首时,人们发现刚才还在此地的恩公早已没了踪影。

    他们面面相觑,又扑通跪下,朝着恩公所站过的地方叩首感激。

    几日后,黑云再袭,西泽乡的灾民惶恐之际,在空中又见到恩公云坤的紫色身影。

    眨眼间,黑云退散,阳光如初。

    这让西泽乡的人们更加确信,这位叫做云坤的恩公乃是神仙,才是预言中真正为天下主的王。

    一传十十传百,官员与援兵赶来之际亦有耳闻,又见堤坝如灾民们所言已被修补,本还将信将疑的官员对此事才有所改观。

    他速将走访获取的消息写成奏章加急送往云锦宫,同时西北旱情严重之处,亦有类似情况发生:一身紫檀锦衣的金目者云坤,救人于水火,众人感恩戴德。

    一时间,云坤的消息开始在云龙国内蔓延,只不过此次是从朝堂之上开始传播,而非坊间流传。

    初夏已过的元玉山虽有升温,但山间依然温度宜人,参天古树更加葱郁浓荫,白昼时间也是愈发增长。

    茂密树丛中的虫鸣更加不歇,还不时地增添了新乐师,让奏乐不绝于耳。

    暖风吹过山脉,潜入树林时却被林中树荫消去一半温暖,待这些暖风拂过麟霜身躯时早已微凉。

    麟霜同以往一样,仰躺在生长百年的宽大枝干上,闭目养神。

    她感受着稍带凉意的微风,聆听与虫鸣相交的悦耳雀音。

    一开始她也感觉奇怪,大半月之前动静频频的魔界与魔刀,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安静了?

    自麟霜确认魔界封印已无法挽回,她便即刻赶回元玉山。

    有意思的是自那晚开始,直至今日,魔刀都是十分听话。

    不过方才,各地的雀鸟众说纷纭地向她传递消息,让她大概了解到魔刀打什么如意算盘。

    或者说,麟霜了解到了,暂时为魔尊的那位金目者的心思。

    麟霜不禁念出了,这位当初是自己手下败将的名字:“云坤。”

    真是想不到,这厮还能被魔刀使用,他可真是不挑——于其再磨合不如用现成的?

    恶心,麟霜不禁蹙眉,魔族连尸体也不放过。

    当时将其杀死后确实尸首突然消失了,可他们是怎么将他带回魔界?

    魔界当时不是被封印了吗?

    魔刀与魔界地脉相连,可传送尸首回魔界,这能做到吗?

    早知如此,就该当即将云坤的尸首焚烧。

    不至于让魔界一摆脱封印,魔刀就可与魔界地脉即刻相连,魔刀部分力量可以由地脉流通,乃至它附庸云坤尸首,从而在人界活动无碍。

    麟霜原以为魔刀会直接对云昱进行引导,利用云昱心魔从而达成附庸操纵云昱的目的,继而轻松拿下人界,最后只要专心对付妖界既可。

    看来魔刀也考虑到了玲珑石这个变量,元玉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将玲珑石安置在云锦宫到让魔刀不这么直来直往。

    利用预言让云昱焦虑压力倍增,也许更容易让魔刀趁虚而入。

    附庸方寸大乱的人族,对于魔刀来说应该易如反掌。

    只要魔刀诱导对方,让对方对某些事情的执念和决心足够,就算是玲珑石,恐怕也无法强行扭转人心吧。

    麟霜回想起当时的云坤,若非自己当时因无法承载暮雪祷祝,而被玲珑石所护瞬移至元玉山,麟霜当时定能伸手夺取玲珑石。

    即便自己当时身心疲敝,暮雪也不应该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对付一个人类。

    麟霜想到当时的自己被玲珑石推开的场景,莫非自己在暮雪眼中,真的不够资格拿起玲珑石吗?

    当时的画面再次闯入眼中,麟霜清楚记得,魔刀被突来的云坤一把夺下,本还在麟霜怀中的暮雪的话突然因自己耳鸣而模糊:“不要,玲珑石……快、走、麟……霜。”

    随即,持有魔刀的云坤身影模糊地向这边走来,自己只觉眼前一黑,云坤就上前夺过了暮雪怀中的玲珑石。

    持着魔刀的云坤拿到玲珑石时,便开始神志混乱,左摇右摆之下,向迟迟不肯离开暮雪的自己劈刀。

    刀落一瞬,玲珑石在云坤手中突发刺眼光芒。

    麟霜只见眼前一片煞白,白光却暖如阳光下的海浪,瞬间将她包裹。

    她以为自己也死了。

    “真好,这样,也算是我和你不离不弃。”麟霜反倒如释重负,失去了全部力气与意识重重向后倒去。

    然而,她再度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当时还未熟知的元玉山。

    之后便是,麟霜觉察到自己已经完全承载了暮雪祷祝,而云坤足迹竟然迈向了天山脚下。

    不速之客的到来,促使麟霜起身放弃舒坦的午睡,也让她的回忆浅尝辄止。

    利用山风知晓来者准确位置后,麟霜不紧不慢地舒展了一下肩颈,才从树上潇洒落地。

    伴随一声捏碎落叶的声响,麟霜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来客前方两丈远的距离上。

    不请自来的人银扇摇晃,扇着凉风,与她打起招呼来:“阔别多年,麟霜,别来无恙。”

    语气态度之友好,都可让不知两位过节的雀鸟们以为,双方是否为许久未见的故人。

    来者谦和,身着螺甸紫长袍,手持银制扇羽。

    他双目如日,为清新清凉的树荫带来一丝莫名的躁动。

    不用多言,来者便是近日活跃人界的云坤。

    “手下败将。”

    树叶影落之间,麟霜未动,一息一刀穿梭树影与云坤相对。

    气劲狂澜,引起雀鸟纷纷退散。

    但云坤神色不变,同样是身姿未动。

    只看他右手握扇,牵动银光,参杂双方间的斑驳光影,展现出极速以应麟霜凶猛进攻。

    叮叮铮铮之音让虫鸣暂退舞台,云坤手中的扇面已轻松抵挡前方不见刀光,却凶险万千的无形攻击。

    “许久不见就兵戎相对,在人界逗留这么久妖族还这般没有礼貌。”他刚说完就见麟霜已气劲迸十方,狂刀上手,伴随着风中碎刃向自己劈斩。

    眼看麟霜此时并无闲谈之心,他两指一绕,扇面翻转间魔息翻涌,同样也是万刃齐发,强流横扫。

    碎刀万刃直面相击,轰动周遭,麟霜刀光划破眼前烟霭斜刀向他颈部劈去。

    “铛!”

    他手持闭合的银扇,轻巧地接下目标是自己头颅的刀刃。

    双方各自施展压力,一位求生,一位攻杀,二者都是分毫不让。

    刺耳难听的兹兹声传来时,云坤左手并未空闲,而是运气翻掌面向麟霜心脏直击。

    麟霜迅速反应,亦向对方出击自己右掌,两掌相交前一秒双手都改掌为拳。

    刀扇交锋,后拳攒劲,雄厚功力震撼八方,四周参天古树皆受摧残。

    冲击之下,刀与扇,铿锵划过,双方皆因对方能为退至一丈。

    麟霜有些惊讶,魔刀未出,仅仅时附庸云坤尸体,也能与自己功法参半?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孤的状态。”

    他将闭合的扇子放下腰间,双手背向了身后,本该金色的眼中却闪过血光,不经意间展现赫斯之威。

    麟霜不予理会,眯起了她的双眼蔑视道:“强,也是手下败将。”

    说完,麟霜将手中狂刀朝对方一抛,双掌相错掌法再出率先冲击,紧接着她踏步腾空,接过刀柄,轮刀闪现势斩魔尊。

    魔尊双手未出,只见他迈开左足,提膝一踹,以相同力道回击麟霜掌功。

    未曾忽略上方刀势的他,步伐快如闪电,闪避迎头一击后,取出折扇对上紧密而来的第二击。

    双方僵持不足一尺,麟霜左手握刀持续加力,右掌也是没有闲着,与魔尊左掌来回交击更加不分伯仲。

    持续的僵持,同时也是在消耗双方体力,麟霜的虎口已血流刀柄。

    就在她刀锋再度抹上云坤脖子上曾被她留下的刀痕时,魔尊眼中却血红一闪,未见其开口,靡靡之音已传入耳内:“你难道不想暮雪可以像我一样重生吗?”

    暮雪,暮雪,暮雪。

    魔尊催动邪能,引发络绎不绝的魔音干扰逼命麟霜,迫使麟霜匆忙改势,一个后空翻便速退离企图让自己陷入幻像的魔尊。

    若非临近魔刀又逢麟霜意志坚决,此刻的魔尊其实不乐意过多运用自身邪能,他见麟霜收招后退,立刻不露声色的进行自我调息。

    毕竟,这身体当真是,太不好用了!

    此时元玉山封锁魔刀的石窟内,因响应魔尊号令,魔刀邪能倾泻,引发异动。

    正在兰庭阁修养的玄琰有所察觉,她二话不说就拿起茕冥剑向石窟奔去,试图帮衬大家。

    可当她刚不顾阻拦赶到石窟前,就感觉到魔刀已恢复平息,困惑之余,她连忙前往洞内与师父会合。

    还在思虑魔刀再次异动又自主平息,是否因玄璃而起的玄尹,听闻甬道内一声师父传来,立马向侧方看去。

    玄尹虽是面不改色,但无人发现,玄尹映照莹石微光下的脸上多了一分牵挂之愁。

    他一见玄琰就当着众人的面,对她严厉呵斥:“谁允许你过来!还把为师放在眼里吗?”

    眼看师尊对玄琰态度反常,弟子们纷纷余光相顾,他们可是头一回见到师尊对玄琰态度严苛。

    虽说大家都明白师尊爱徒心切,可自从玄琰苏醒已过半月,目前玄琰看上去也是恢复大半。

    依照她根基深厚,又作为首席弟子,即便需要安排玄琰轮班,按理来说也是可行。

    然而玄尹目前仍以玄琰恢复不好为由,将轮班人选越过了玄琰。

    玄琰见师父不满,赶紧低头认错:“玄琰贸然行动,还请师父莫要动气。”

    玄尹回头吩咐其余弟子持续关注留守,便让玄琰与他一同离开石窟。

    一路上师徒二人一前一后,两人都没有发言。

    等到走进兰庭阁,来到更发葱翠的槐树下时,玄尹这才开口与玄琰探讨魔刀异常。

    “又?玄璃今日有什么消息吗?”玄琰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十分希望玄璃千万不会与魔刀有什么瓜葛。

    玄琰醒后便从师父那儿知晓玄璃就是玲珑石,她对此也是十分惊讶,但想到玄璃最近的进步与天资还有云昱对其态度转变,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十年的相处早已让玄琰心里认定了玄璃是元玉山的一员,更是她自己的师叔;不管玄璃是何身份,这种感情在玄琰心中还是不会改变。

    玄琰和以往一样,每隔两天就会想要给玄璃下山买些什么好吃的;现在倒也不必了,云锦宫什么没有呢?

    玄尹摇头:“云昱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估计他最近也是在为出现的金目者头疼吧。”

    玄琰若有所思,最近的云龙国内出现了一位神通广大的紫衣金目者,她虽未出山也是有所耳闻;更让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人的名字是:云坤。

    不知是巧合是故意还是,真是当年再次让两界尸横遍野的云坤回来了。

    玄琰沉思片刻,平静道出自己的想法:“师父,你和我说过那句完整的预言。虽猜到预言所知,可预言从何时开始我们都不清楚,也可能是当年持有魔刀的云坤,为了自己顺理成章的一统人界而出。”

    玄尹认同玄琰的看法,他轻轻点头:“我和云昱也是这样想法,我已告知他,我认为云坤重现是魔界的一个圈套。眼下太过安静了,静水深流,底下还不知有多少漩涡。”

    “心魔?”玄琰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目光忽而转向了头顶上浓密槐树树叶,不知不觉玄璃种下的槐树也茁壮高大可抵挡烈日。

    玄尹没有直接回答玄琰的疑问,而是谈及了自己对魔刀的推想:“某种意义上,云昱本身也是魔刀的一个备用棋子;它利用云坤留下预言,哪怕被封印在元玉山也不代表它什么也不能做;我的师妹,云昱的生母,被先王爱慕时只怪我们未曾料想。”

    玄尹说到这儿时沉默了,他微微转头,遥望云锦宫所在的方向。

    玄尹仍然记得,这位师妹玄斓,和玄璃性格差不多。

    玄斓是通过对外的测验进入元玉山,天资十分不错,达到灵虚后眼看她有些懈怠;便被师父安排和他一同轮守魔刀,希望她能明白元玉山修行不是儿戏。

    结果,也就是那日,魔刀突然暴动,邪能直接将玄斓击倒在地……

    “师父,元玉山仔细搜寻却无的踪迹,也不知是麟霜过于强大还是她离开了元玉山。”玄琰的一番话打断了玄尹的回忆。

    他收回思绪,暗自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浪费时间回顾过去的时候。

    玄尹拍了拍玄琰的肩旁,让她不必过于关注麟霜动向:“玄璃与云昱坦白麟霜是自行找上她,麟霜会在元玉山,也有魔刀的原因。依照你的描述她确实很强,这样强大的妖族也不是我们所需要担心的。”

    玄琰抿了抿嘴,默默地点头,只是就她自身来说,她还是对麟霜十分感激。

    假如麟霜没有及时赶到,将自己拦截在她的身后,自己断然不能抵挡那道闪电。

    双方都不知,在元玉山另一侧,麟霜已与身为魔尊的云坤交手。

    麟霜本能赢过,再次手刃她恨之入骨,让暮雪从她身边不复存在的魔尊。

    但她依然高估了自己对自己情绪的把控,麟霜可以感觉到,附庸在云坤身上的魔尊并不满意现在的躯体,就连功力也大不如之前。

    她虽全神贯注但顾虑周围环境,并没有展现出自己全部绝学,而对方在自己划上血痕时却是穷途末路。

    可恨。

    麟霜现在与魔尊保持了距离,但依然左手握刀,刀锋横在自己跟前一同寻觅时机再次出击。

    她敏锐地发现,云坤的尸体无法承载更多的力量。

    若非方才僵持下地威胁,魔尊不会贸然催动魔息邪能。

    麟霜心想:要是玄璃在场,此番的赢家还会是自己。

    “气恼吗?要是你将暮雪放下,方才孤可又人头落地了。”魔尊眼中血红光辉不再,午时的阳光再次攀爬在他的眼中。

    他镇定地摊开折扇,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迫不得已使用魔息后的疲惫。

    麟霜依然是备战姿态,双方冷眼对峙:“哼,现在的你,又有多少把握,再接下我几招呢?”

    魔尊此刻却是从容迈步走向麟霜,他再次开口提及麟霜最深的执念:“你不好奇,孤为何可以一直重生吗?你不想让暮雪,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吗?”

    “魔刀与地脉相连,待我摧毁地脉。你,不过是一口废铁。”

    麟霜右足在地面划上半圆,转身运力向空中后翻,紧接着她回旋转身,快过瞬息的刀刃纷纷向魔尊掠去。

    四方利刃铺天盖地,刀惊落叶,魔尊不得不止步,连翻侧身出扇,以免自己被这些无眼刀法划伤。

    嘶!

    利刃划破他的左肩衣襟,却不见血液流出。

    麟霜虽有预料,但还是觉得一阵寒意:自己在与几百年前的尸体对战。

    魔尊反转扇面,气定神若地面向对他一脸鄙夷的麟霜:“你倒是有点本事,能从苍独狱嘴里套话,但你有所误解。”

    “所以你是想成全我的心愿,特地赶来告知我你的弱点吗?”麟霜提刀警觉,身体微微向右侧,戒备状态犹在。

    魔尊谈笑自若,边说边扇风:“孤不过是见你可怜,想让你爱的暮雪重新回到你身边而已。”

    麟霜对于魔尊所言不以为然,沉声反驳:“人妖魔皆有一死,死后力量消散回归天地,延续新生命。”

    “不假,但总有例外,而孤就是这个例外。孤不介意告诉你,暮雪确实成功将孤杀死,更准确的说法是暮雪让孤第一次知晓了死亡的恐惧。”

    魔尊说到这儿时,眼神回转,笑意埋葬眼底。

    暮雪这个名字,拥有这名字的妖族,何尝不是他的心头刺。

    “你附庸傀儡,明面上是他们各自成为历代魔尊,实际上他们成为你傀儡开始,他们的意志就不复存在。魔刀才是真正的魔尊,你想让玲珑石变成和你一样。”

    “不错。”

    “哈,看来你的另一部分力量并未告知你:玲珑石早已成形,拥有了自我意识。”

    “孤当然知道。”对待麟霜的讥笑,魔尊依然一脸平淡。

    他将扇子合上讳莫如深道:“玲珑石是暮雪的一部分血肉,残留了暮雪的记忆,只要……”

    麟霜听完,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冷笑质问:“你认为,我会为了你口中的让暮雪重生,就此放下你杀害暮雪的血仇?”

    说完,麟霜杀招再起,两脚交替踩踏枯枝落叶,快如流星地朝不足一丈远的魔尊砍去。

    就在此刻,魔尊再度引发血光魔息,由他自身向外轰然散开。

    霎时间,麟霜只觉周遭环境变为暗红,本该扎实砍到魔尊的刀刃却只是扑到了一抹幻影。

    麟霜屏息再次向直觉所感应的右方出击,寒光如狂风下的柳叶,却是什么也没有击中。

    “孤可以让你考虑一下。麟霜,暮雪那么辛苦,死无全尸做到这个份上,也无法将我彻底毁灭。而你们会强过她吗?要是玲珑石不在,暮雪重生,回到你所期盼的时候,不好吗?”

    魔尊的声音回荡在血色环境内,非男非女的回声忽远忽近,扰乱麟霜心绪。

    不断重复的意思,不断触及麟霜的内心,让她心神不宁。

    躁乱之下,麟霜开始向八方发动进攻,声音不止,她的挥刀也没有停止。

    暮雪,麟霜越是听到她的名字,越发不能停止那些与暮雪相处的朝夕。

    麟霜一直以为,暮雪总有一日会明白自己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离开;麟霜一直以为,暮雪眼见血流成河,自己的部族也不能被当时的魔尊宽容才会毅然决心攀上天山山顶;麟霜一直以为,暮雪对自己十分信赖,玲珑石会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住口!”

    麟霜双手握住刀柄,倾尽全力将刀插入下方土壤,不留余地,刀风肆虐一招击碎眼前血红。

    猩红血子化作微尘,随着斑驳阳光缓缓降落在麟霜脚下,麟霜依然双手握刀,伫立在枝干受创的古树之中。

    良久,麟霜方才拔刀,狂刀颤动,瞬间藏匿风中无形刀鞘。

    谁也不知,面无表情的麟霜,做出了何种选择。

    本还在听从吩咐好生读书的我,放下了手中的《兵法》,快步走上云昱的位置,拍了拍他的桌案:“你有没有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云昱一脸不耐烦地将我压在他奏文的手拿开,尽量压下情绪回应:“没。说话就说话,不要来打扰吾。”

    我自知不妥,只能无奈地走下台阶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间,重新抬起手来看着这些让人头晕脑胀的策略。

    眼下的云昱八成在为民间突然出现的金目烦恼,那位金目者听说到哪儿出现都是一身紫衣,手持银质折扇,翩翩潇洒身怀异能。

    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听到这些传闻的第一想法总是:他不是个人。

    “魔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你看不出来,他们已经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吗?”

    “云坤嘛,你所介意介怀的金目,就像你一开始知晓我一样。现在你坐立不安,我也是十分理解,毕竟当时你那么火急火燎地赶来元玉山……”我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云昱寒冰般的眼神。

    我眨了眨眼,立刻举着书,将它完全扑在自己脸上,装作无事发生。

    同样是金目,有时候我还是十分好奇,这位搅动云昱心绪的云坤,那双眼睛看起来是种什么感觉。

    谁曾想,他直接利用燎炏将我手中的书焚烧殆尽,一点灰尘也没有留下。

    我看着空落落的前方,又翻看自己的手指,还好自己近来努力有所成果,对于云昱这种日常伤害力极低的燎炏已是无惧无扰。

    只是他最近因为云坤的出现,倒是格外的脾气见长。

    虽听式微谈及他在朝堂上一切自如,可退朝后每当他把自己带来紫辰殿与他独处时,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不在意。

    他分明是很紧张云坤。

    云昱已经是第五次因为自己谈及云坤,或金目,或预言时突发燎炏。

    这次是自己手中的《兵法》,上次是他自己的桌案……云锦宫真是倒霉,摊上了个这么糟蹋东西的王。

    “你没有察觉到,你不对劲吗?”我再次走到他面前,直接把他批阅的奏文拿起来看,发现他还在为东部赋税问题提出建议。

    “我觉得今日你不对劲,拿来。”云昱放下手中狼毫,向我伸出了左手,神色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将奏文还给他,同时看着云昱郑重其事地提醒他:“你在意金目一事,害怕民众舆论。慌乱让你废寝忘食,对待这些国事要比以往还要认真。你不觉得,你已经在一步一步走进魔界的棋局了吗?”

    云昱见玲珑石神色严肃,眼中的暖色还参和不少担忧,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冲动,马上缓和下来,平和地答复她:“国君当以国事为重,近日你安分不少,吾只是回归到了之前的状态。你多虑了。”

    “那行吧,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辅佐你让你心态摆正,也要你自己自觉,若非你有……”

    我还没说完,云昱忽而低头,再次拿起右方狼毫蘸墨:“你闭嘴在吾身边就好,你无事就来给我研墨。”

    我见他又是回避这些问题,颇为不满,怎么性格这么像他父王,冥顽不灵闷头蒜。

    “刚才我看到上面说:‘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不败也’。既然魔界放出云坤过来捣乱,为何我们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昱听我说完头也不抬,反问我:“你有何高见?”

    我俯下身,坐在他的桌案面前,趴在他的桌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魔界在这边还有关联的是魔刀,既然魔刀使用者尊为魔尊,那,要是拿起魔刀的是我呢?”

    他一听便手指微动,一字落墨时出现了稍许偏差,而后,云昱将头抬起,顺带将笔锋离开奏文。

    云昱看向我,像是初次见面时看我那样打量我,随即操纵狼毫在我手背横扫一笔:“你想的什么馊主意?”

    我立刻起身,把手放在他的茶水内不停甩动:“你说话就说话,墨汁可难洗了!这怎么算是馊主意?你想想,我既然可以无视魔刀的能为,可免受其扰,是否预示着我拿起魔刀可以将其……”

    云昱气定神若地无视我的不满,而是将狼毫放下,径自研墨:“你现在有自己的思考,也会有自己心里所盼望忧虑的事物;眼下你还从没有面对过魔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拿衣袖擦擦手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于自己的推论自是胸有成竹:“要是它知道我的愿望是三界和睦,我可巴不得它去实现。魔刀既然会选择利用自己的操纵者,不也侧面说明了它和我一样有思考能力吗?”

    “三界和睦?”云昱一听我的想法,先是微怔,紧接着他不由地轻笑我:“你还真是个小孩。”

    对待云昱的嘲笑,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挠挠自己手肘的鱼鳍没好气地回应:“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以前对麟霜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十分恼火地喝止我的想法,怎么到你这儿就笑我。”

    “魔要是可以与其他两界和睦相处,还会被称作魔吗?”云昱反问我。

    “在三界之乱之前的时间里,大家难道不是和睦相处吗?”

    “非也,你可以参考一下云龙国一统人族之前的历史,诸侯小国在这片土地上割据,谁也不服谁,短暂的平息都是为了下一次能够吃下对方的蓄力。战争好像节气,隔一段时间就发生,那时候的百姓甚至觉得生下男孩十分痛苦。”

    “为何?”

    “男丁被征战,田地只剩老弱妇孺,可是赋税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观若是生下女子可以充当微弱劳力又可以买卖换钱或者直接送到军营里……”

    云昱忽然觉得与她说这些有些不妥,于是噤声,仓促改换话题:“你涉世未深,连人心都看不透彻。对魔界和魔族比较乐观,有这样的想法在所难免。”

    话锋一转必要说我,我也不甘示弱,没好气地回嘴:“我看了你祖祖辈辈的心,没一个像你这样自负,在玲珑石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

    就在我们谈话间,式微忽然晃入,在他桌前放下一封信后又匆忙闪出屋内。

    我速度快过云昱,一把拿过信封转身拆开。

    还不等我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只觉面前一抹飞燕草蓝挡住了光,手中的信件便被云昱夺走。

    “说好的坦诚,你却从来都不把信拿给我看,总是看完再转述。”我伸手想要拿回被他高举头顶,那封从元玉山送来的信件。

    云昱不理我的动作,反倒直接仰头阅读起信上写了什么。

    “你还给我!”

    我用力踩上他的脚,他这才有所反应,眉头紧锁地低头看向我:“这是写给吾的信件。”

    云昱低头见玲珑石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信,还眨眨眼,对自己无奈道:“我看到上面提及了麟霜。”

    已将信全部读完的云昱一想:确有麟霜,难怪她这么在意。

    云昱挪了一下自己的左脚,在离开玲珑石的踩踏后,才将手放下将信递给她。

    她一脸惊喜地接过,十分认真地读了起来。

    云昱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玲珑石这副模样,要比看书认真许多。

    本以为是麟霜主动找上玄尹,看完才发现真是自己想多了。

    我摇了摇头,把信又塞回云昱怀里:“唉,也没说什么,没有在元玉山发现麟霜踪迹。不过也是,麟霜怎么会让你们发现呢。”

    虽说并没有麟霜的消息,但是玄尹倒是给云昱提了一个可以采纳的应对建议:云昱此刻微服出行体察民情,范围不仅限于王都,坦然应对各百姓对金目预言的看法,舆情不足为惧。

    我戳了戳云昱的手背,提醒道:“玄尹还提出了,你要去……”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昱匆匆打断:“以后都一起看,你若要回信写好交给式微便是。元玉山的来信,往后都交予你保管。”他边说着,边将玄尹写来的信小心叠好将它递给了我。

    此举令我出乎意料,今日的云昱怎么如此一反常态?要知道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但凡有信他都是自己看完即焚,不留任何痕迹。

    我对云昱这种保密行为早已习惯,偶尔还会在心里赞叹:这小子记性真好。

    眼下他这样好心,让我有些无措。

    我十分不解地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了他递信的手上,犹豫后还是决定向其询问:“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云昱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听到我这么问时,我倒见他眼眸中的曜日有些黯然。

    是我说错话了?我暗自想着,可听他还是用沉着的语气对我说:“吾允你,需要理由吗?”

    我打了个哈欠,心想:或许刚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我谢过了他的大人有大量,接过他手中的信,将其小心收好,随口问云昱:“你要出宫体察民情,我这样子也不方便跟着你,不如就让我回元玉山,让我和玄尹他们玩几天?”

    没成想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却令云昱眼神一冷,他忽然俯身凑到我面前看了看我,语气里透着轻蔑:“眼下如此诡谲,你还想着回元玉山玩几天?玲珑石,我看你不像碧华年岁心智,倒像幼学不久。”

    我伸出五指,毫不客气地贴在他脸上,将他头往后推:“你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看石头做什么。”

    他不满我的动作,立刻用左手抓过我的右手手腕,将我拉近他迫使我不得不踮起脚来与他对视。

    云昱眯起眼来端详我,直截了当地应声:“你要与我同行,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和我一起微服私访。”

    我将右手往回拉,却被他更用力地拉住,见自己拗不过他,我只得低下头来气急败坏地反驳:“你是不是不太清白,我和你同行?我一个半妖的样子,跟在云龙国王的身边,你还觉得舆论不够吗?我甚至都可以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妖孽作祟……”

    他见我垂头不乐意直视,便手中力道减轻,缓慢俯身向我耳鳍靠近,严肃认真的毫无玩笑之意,在我耳畔一字一顿:“吾的玲珑石,相伴我左右,何来不妥?”

    “你、眼下已有两位金目,你还嫌不够多吗?这不是恰好证明了金目者为王的预言儿戏吗?”眼前的云昱离我太近,连他的呼吸都能十分清楚的感受,这让我不自觉地向右侧偏头,以便自己躲开他的热息。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云昱与玄尹还有东陵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但目前的我尚且不明白哪里不太一样。

    明明自己还在元玉山时,和玄尹师兄还嘴也好,对东陵师侄失态地打闹也罢,与他们凑近都不会有这般不适。

    云昱见玲珑石侧头,也自觉地不再与她这般距离,他挺直上身后便将她的手松开:“看来历经三界之乱的麟霜,连完整的预言都没有告知你。如今算上你,不多不少,正好三位。”

    “完整的预言?”

    我抬头一脸不明白的看向他,期盼着云昱此刻告知我完整的预言是什么。

    哪知他只是从我身边走过,回到他自己的坐席上,一笑置之:“明日你便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