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都市小说 > 日居月诸!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系我一生心
    ,

    啪!

    锥心刺痛让我全身颤抖,让手中的竹简压根难以抓住,令其直接摊倒在桌面。

    以防接下来会因未知的突发情况,导致自己无法站稳,我立刻将右手拊掌在桌边,而左手则是牢牢地捂着了胸口的钻痛之处。

    身边的隐士见状,迅速将我搀扶着,边细声细语问我情况如何,边要为我号脉。

    面对她们的好意,我十分想做出应答,奈何我实在是疼到难以出声,以及也担心自己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扯动心脏,令其更加疼痛。

    我只得将倾斜身子靠在桌边,开始延缓呼吸频率,强忍着疼痛,一边边默默地呼气一边动了动自己微颤的右手,示意身边的隐士:我没事,别担心。

    自主减缓了呼吸的频率后,我确实能感受到心口疼痛有稍缓。

    但阵阵刺痛如无数银针扎肉,让我依然不得不伏在桌面上,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压制住因魔刀异常而引发的痛苦。

    我刚感觉稍微好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和身边的隐士们说自己无碍,便听到云昱声音急切地从门外传来:“玄璃!”

    云昱的关切之音,让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我再觉哆嗦。

    如果不是黄昏前,云昱对我说的那些一本正经、全无玩笑之意的言语,我压根不会从他房内仓皇而逃,跑回自己的厢房。

    面对云昱的那些话,我内心的惊慌失措不亚于小时候意外偷吃幽兰雪,被玄尹发现后,面对玄尹怒不可遏的追打时的心情。

    云昱较真率性的心声,因方才他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我的耳边,这些话,哪怕现在回响,也如晴空霹雳,令正伏在桌上的我面露难色。

    这些隐士,喊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而且云昱赶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云昱相比兰泽,给自己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不对不对,是,自己心里感觉,自己在他们眼中存在差异。

    “因为你是玄璃。”

    那晚的兰泽,面对自己疑惑的断然,让我很难不动容;在兰泽的眼中,我就是我,不是玲珑石也不是暮雪的延续。

    而云昱……

    胸口突然再度传来强烈的锥刺感,让我浑身开始冒冷汗,脑中顿感麻木,以至于连咬住后牙的力气都没了。

    本还是搀扶我的隐士也感受到了我的无力,她连忙开口:“玄璃殿下,我扶您躺着吧!”

    我将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捂住胸口的左手,我刚要点头,跟着她的动作转身往里屋去,就听见云昱怒斥:“玄璃——你们都是瞎了吗!”

    云昱刚喊出我的名字,我就感到自己忽身下一空,待我立刻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云昱横抱在怀。

    我皱眉正要喊云昱将我放下来,就被他的动作打断。

    云昱将他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我的额前,这番举动若换做以往,我倒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听闻云昱坦白后的我面对这样的举措,已让自己本就不安的心情更加慌乱。

    因云昱这一连串的动作,本还不觉发热的自己,都觉察出自己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热。

    “还好,没和之前一样烫。玄璃,除开胸口疼,还有哪里不适吗?”

    云昱未踏步走动,反而抱着我停留原地。

    我暗自苦恼,拧巴着脸,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他说:“你、放我下来……我、我……嘶!”

    云昱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立即抱着我走进里屋,将我小心仔细地放在了床榻上。

    刚躺下,一手捂住胸口的我就强忍着连续不绝的刺痛,虚弱地询问云昱:“元玉山、魔刀……”

    “没事,玄璃你不要担心,调整呼吸好吗?暂时不要想他们,先将自己的不适缓解。”云昱握住我的右手,急忙打断了我的话。

    我微眯着眼,用力抬头看着一脸焦急关切的云昱,凝神片刻,戳穿了他善意的诳语:“我又不傻,魔尊……魔尊应该去沿海了,今夜首战……我、我就应该和、和兰泽一起去。”

    正断断续续地说着,我顿感一阵猛击,整个身子便同触电一般弹动至床榻里边。

    强烈的撞击让我的后背和前胸皆感钝痛,锥击的剧痛令我不得不把自己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

    我紧闭双眼地蜷缩在床内,强忍着叫喊,只由喉咙内发出实在是难以憋住的呜咽。

    “玄璃!”

    云昱见状,立刻坐上了床榻,他俯身伸手,小心地将我搀扶住,又轻轻地将我搂入了他的怀中。

    云昱……

    纵使心有芥蒂,但此时此刻的我,只能任由云昱关切。

    身内身外不一样的疼感加上自己鼻腔内嗅到的血腥,让我为元玉山情况惶恐不安,我想说话我想起身,但这两件最基础日常的行为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当真冰解冻释。

    云昱见玄璃冷汗浃背,又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抹尽了她额前与颈部的冷汗。

    云昱眼看玄璃因与魔尊关联而饱受煎熬,心中也是备受煎熬,倍感心疼。

    素日里的玄璃与他比试时,若稍有擦伤她都要大惊小怪都惊叫不已。

    反观现在,面对魔刀带来刺骨疼痛,他怀中的玄璃居然可以这么安静。

    云昱宁可玄璃和以往一样因挫伤而大呼小叫,也不想她现在只能在此有气无力的痛吟,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怀中的玄璃因彻骨之痛,导致她身躯微颤。

    云昱不是不明白,让魔刀平息下来便可暂缓玄璃的难受,他也想立刻纵身与丹鸟一同赶往元玉山,但……

    云昱想到这儿,不由合了一下双眼,暗自叹气:为什么只能是玲珑石,只能是玄璃不惧邪能?

    倘若可以,云昱愿意替代玄璃承受的痛苦,愿意接应下她此刻承担的一切。

    他想到那日魔尊突闯云锦宫,本在他身后的玄璃凛然迈在自己前面,伸手将自己,将这个国家的王拦在了她的身后。

    纵使他有与身俱来的燎炏,面对魔尊亦是小巫见大巫。

    而平日里不甚用功,甚至让他感觉能力低微的玄璃,面对魔尊的威势,竟能磨乾轧坤。

    此时怀中娇小的玄璃因疼痛不时抽搐,让云昱倍感煎熬。

    这样束手无策的情况,像极了最初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独自完成的自己,让云昱一时愤恨懊恼。

    背靠云昱胸膛的我感知到了云昱情绪有异,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挣扎地动了动自己被他握住的右手,慢吞吞地安慰起他来:“云昱,我没事……不用这么担心……本、本石头等会儿就没事了……师兄……唔!”

    “玄璃!”一声着急的呼唤传来,紧接着云昱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顿感额前一阵凉快,不由吐息:“好凉啊。”

    “玄璃,我带你去皓月潭。”

    云昱顿感玄璃温度有异样,不由分说地就又将她抱起,匆匆往屋外奔去。

    疾风掠耳,双目紧闭全神贯注的自己觉察到了魔刀封印不对劲,立刻冲云昱着急喊道:“云昱!不要……你带我去、带我去,元玉山……快点。”

    云昱见我依然牵挂元玉山,语气骤变,抱着我的双手力道加重,顺带低声对我呵斥:“玄璃你这样的状态,去元玉山,你能帮谁?你是想去送死吗!”

    我被云昱的怒斥怔住片刻,随后咧嘴笑道:“玲珑石怎么会死……最多、最多就是像以前一样、待在泠雪殿……”

    “别说傻话!”

    这句话伴随水声哗哗入耳,很快我便感到云昱抱着我步入了皓月潭内,哪怕我已被潭水浸没,云昱抱着我的双手也没有松开。

    清凉甘冽的皓月潭让我立感舒缓,我睁开了双眼,隔着微微荡漾的水面与对面的云昱对视。

    云昱的眼眸,不知是因水波还是因月光,他这双金色眼眸映入我眼中时,竟让我见着了云昱眼内出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的眼中,有焦急,有担心,还有犹豫不决的温柔。

    我深呼吸片刻,随着潭水的律动,我胸口的疼痛渐渐明朗。

    虽自己的身心在此,感知却绵延延展至远方,我探索着周遭魔刀流淌的无形邪息,瞬间察觉了元玉山的情况危急。

    我就说这次怎么会这么疼!

    可恶!

    我就应该当时坚定的要求,我应该和兰泽一起去沿海!

    首战告捷,对魔界来说同样重要,魔尊怎会坐视不管坐享其成呢?

    我挣扎的想要推开云昱,可云昱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让着急的我不禁厉声呵道:“放开我!我要马上去元玉山!如果我们都坐视不管,不仅魔刀现世,玄尹师兄他们也会有性命之忧!风流中满是血腥,你闻不到吗!”

    “我知道!”

    面对我的快言快语,云昱有所动容。

    可云昱还是选择将我紧紧抱住,随后他将我从潭内托举起来,转身迈步离开了皓月潭内。

    云昱将我放下,后退一步,对我郑重道:“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元玉山离云锦宫那么远,还不如我自己……”

    我正说着,便要首次尝试,曾是石头时的自己在泠雪殿的“不翼而飞”。

    出人意料的是,自己正聚力,还不等自己身体焕发金光,就看眼前的云昱发生巨变。

    燎炏自云昱脚下由地拔起,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也让热浪肆虐四周,逼得我不自觉地将水汽凝聚在前。

    火光冲天的燎炏让明朗月色顷刻失色,随着一阵翻涌,燎炏就直接将面前的云昱吞纳其中。

    “云昱!”我惊呼道。

    哪怕自己明白面前的炽盛燎炏因云昱而起,但眼前的燎炏,实在是过于猛烈,让自己都不禁眯起了眼。

    弹指间,燎炏越烧越高,最后一股强劲气力自燎炏内部爆发,囊括云昱的燎炏顿时殆尽,而本该出现在前的云昱却了无踪影。

    我呼吸一颤,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在燎炏中再次降临世间的展翼丹鸟。

    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水汽顿时褪去,我盯着身披赤霞火光的丹鸟,它的样貌相比之前看起来有些许不同。

    丹鸟的形体比之前大方不少,面前的它挺胸展翅时,犹可见斑斓星火闪耀在它的周围。

    哪怕它收敛羽翼向我走来,也难掩它的燕颔神姿,伴随着它的步伐,它身上的鳞翼也是光辉灿烂,数条艳丽撩人的长尾,虽随身动飘逸却不失雄浑肃穆。

    “你……”

    “走吧,玄璃。”

    云昱的声音,伴随丹鸟俯身的动作传入我的耳中,令我大为震惊:难道眼前、面前的丹鸟是云昱所化?

    这……怎有可能!

    云昱他是人族啊!他怎么会演化成这副模样呢?

    即便是我这个半妖,不对,我这个玲珑石都没有办法转换形态变成石头,为何作为人族的云昱,他这个人族可以因燎炏焚身后幻化成丹鸟?!

    我脑中有些混乱,然而空中的邪息与胸口的刺痛对我当头棒喝,让我不得不压下心头的一堆的困惑。

    为避免遭受眼前化作丹鸟的云昱散发的燎炏误伤,我凝结无形水流环身,毫不犹豫地爬上了云昱的背上。

    飞往元玉山的途中,云昱再无言语,我也逐渐调整心思,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对峙的魔刀身上。

    但愿自己此时前往元玉山还为时不晚,若魔刀冲破封印……

    我想到此前在泠雪殿的漫长时光,若自己此番还是那么差劲,最多也就是一切归元,魔刀被封印,自己变回石头吧?

    想到这儿,我攥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面对魔刀,面对危及人界妖界的魔界,我都要全力以赴。

    破除五百六十年前的首道封印后,魔刀倍感振奋,急催自身能为,将刀身下方尘土卷天,侵扰浩瀚星辰。

    此时的洞窟不再是孤寂的昏暗空间,只看璀璨的星子光耀窟顶,以往只能由莹石映照后才能看清的地面,现在也已是一片星海汪洋。

    这遥远无垠的银河是在元玉山能力佼佼者的催动下,纳众人浩然正气堵上众人性命缔结编织。

    所有人都明白,魔刀内部非元玉山降下的首重封印被破,对于魔刀而言,突破石窟内的原有外界结界轻而易举。

    玄琰独当一面,仅凭一人便承担起了穹顶星空,下方的星海则是玄尹与五名弟子共同维持。

    魔刀撼动,尽显魔威,覆盖魔刀刀身的赤黑锈块,居然纷纷裂开散落。

    铛铛之音紧随魔刀颤动,锈块褪尽,本属于魔刀的明艳枫红再现尘寰。

    枫嫣红透星河夜,凝威重劲斩春秋。

    魔刀刀锋血光闪现,直冲上方降落星阵,血痕如烟花乍现空中,本是威仪非凡的星阵即刻支零破碎。

    破碎的星光微尘被枫红渲染成了数不尽的血子,它们缤纷散落下方汪洋,让明净的星海遭受污染。

    玄尹见状,立刻率先起式。

    他右脚向左侧擂步,上体左拧左手手握拂尘,掌心朝下,又向左侧方平伸。

    紧接着玄尹右手则护于左肩前,手心朝下,目视前方开始散发邪能的耀眼魔刀。

    随即玄尹左脚继续经右脚前向右,接着又自左向右挪步后平行云转,随扣步之势,拂尘横平后随即朝后,跟着便是他的右手手心朝下,左手拂尘护于右腕处。

    心法伴随姿势扭转毅然就位,只见后方弟子默契跟随玄尹两手挥动,拂尘劲扫,星河翻涌浊浪排空如万马奔腾冲向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魔刀。

    魔刀临危不惧,一朵血色红莲视若等闲,临照魔刀绽放绚烂红光,晕染爆发而来的浩荡。

    微风起,烟波静,银河黯然,血莲夺目。

    而魔刀,就在血莲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一招刚落一招又起,上方的玄琰招招相连无间隙,她再提内力,教手中的茕冥剑剑锋更加沉重无情。

    茕冥剑剑锋瞬间迸射星尘,伴随剑气漫天舞动,化作无数白鹤,激荡魔刀。

    鹤唳于九皋,声闻于星野,骫沙振空,箕风动天,直破血莲。

    魔刀身感玄琰招式与自己关联的玄璃修炼同宗,此招若它坐视不理倒也无大碍,可就算这个弱点微不足道,魔刀焉能对玄琰的猛攻坐视不理?

    铮鸣声声催魔威,无声无息悄埋星河的危机即取眼前人族性命。

    魔刀以血献祭,肉眼不见的肃杀,让后方倒地的元玉山弟子血肉消融化作了悚然白骨。

    汲取血流的魔刀也让血莲迷失方向,令其遗忘同源宗法。

    莲花花瓣瞬作飞剑傲气如冲,斩落群鹤游击,杀向出招的玄琰。

    生死时刻一触即发,甬道再度传来一声刀啸风吟。

    来者未至刀先行,一抹银色快过流星飞越至玄琰面前,一刀分化万千刀锋直挡夺命红莲。

    “羽燕虽微渺,但有鸿鹄志;疾风伴双刀,破敌不留心。”明朗又抑扬顿挫的声音自风流传入,来者快不留踪。

    只见寒光频闪,血莲瞬间黯淡失色,就连上方与群刀相击的莲花花瓣,攻势也已然急转而下。

    魔刀觉察出来者不善,马上催化血流浪涛,直冲手持短柄弯刀的妖族。

    如临大敌的妖族从容自若,左手一伸,上方短刀立刻归于掌心,在邪能即将吞纳的片刻,他不假思索地挥动双刃,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邪能奋力一劈。

    双刀动作默契流畅,两道流光劈斩之际,雷火电光自双方相击处爆裂,震撼石窟,引发尘沙飞舞石砾飞溅。

    眼看面前妖族应对自己的攻势是如此气贯长虹,魔刀对妖族才人辈出倒甚感欣慰。

    若以妖族的死亡,为其增添现世风采,那可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你是?”硝烟暂落,玄尹的疑问从手持双刃妖族身后传来。

    他定神借由星光看清来者,玄尹对此棕色发丝高束马尾的妖犹有印象,上次与这位妖族相见,也是在这样的星夜下。

    时过境迁,玄尹对来者身份却还是一无所知,而眼下的元玉山则像是了无结界,可肆意由妖族闯入的境地。

    “麟霜前辈喊我过来帮忙罢了。”赤燕双眼紧盯魔刀,回声时也留意着魔刀的呼吸之音。

    “麟霜?那她去哪儿了?”

    玄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同时还不忘与前来帮忙的他道谢。

    赤燕瞥了一眼背映星云的玄琰,立刻认出这位是之前自己送回元玉山的人族。

    他见魔刀暂未出招,趁魔刀喘息之际,赤燕在自己健步上前,回应了上方疑惑:“今夜首战,麟霜前辈当然要赴战啦!”

    赤燕未抬高刀身而尽全力劈向魔刀,他竭尽双腿双手与身体的力量,对准骤然迅起的血红光芒迅速劈击。

    然而魔刀蛰伏片刻的魔刀吐纳气劲,风流瞬变,石窟内因撼动流经的沙里再次漫天。

    邪能沙风席卷窟内,夹杂了针对每一位心中的执念,展开意识攻击,令四周银河波澜再起。

    赤燕顿觉眼周利砂掩星光,视野茫然。

    可赤燕还是能通过气息的变化,判断四周有风刀砂刃,毫无章发地袭面而来。

    赤燕一刀脱手回旋周身狂沙阻挠攻击,一刀在手,转身提刀闪开血色藤蔓来势。

    他右腿前弓,左腿后蹬,单手持刀向前快速向上提柄,刀刃随着连贯的动作硬生生地劈向魔刀。

    眼看赤燕刀刃即将接触魔刀的枫红刀身,就在这一瞬间,赤燕忽觉眼前白光一闪,眼中景色骤变,恍惚回到了那一年的冰雪消融。

    魔刀本以为,眼前妖族不过尔尔,然赤燕却在沉寂片刻后,再次朝魔刀挥刀而来。

    魔刀心有意外,但是它周身的血莲再现,赫然护体,任由赤燕做着无用功。

    赤燕怒骂道:“你这口破刀,除开蛊惑我们,还有其他本事吗?”

    赤燕双刃再次临手,他瞥了一眼上方玄琰,只见玄琰向他示意:共同一击。

    一妖一人,虽未深交,此时却行动整齐配合。

    鹤舞再现,群鹤俯冲魔刀之际,赤燕双刀刀锋流转顺势挥出;后方玄尹与东陵亦是挥舞星辰相随赤燕,为其助力。

    三方攻势,一往无前,欲挫败魔刀血腥气焰。

    魔刀内心沉稳,眼见时机已到,当即立断魂断相隔百里战场的云坤身躯,吸纳全部心力。

    此时,石窟四面八方的泥土里的血液喷涌而出,血腥血水霎时冲刷了整个星云结界。

    星云浩渺,荡然无存!

    土腾地涌,地形丕变,魔刀之威杀破结界突破三人合力之招,全力冲霄。

    三尺半的魔刀彻底现世,引发石窟剧烈震动。

    魔音狂啸,刀锋洪流虐杀一切,元玉山剩余的三人几乎同时遭受重创,呕血而出,连番退至角落。

    赤燕看着惊艳现世的枫林绝色,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晃神是因魔刀现世的无形压力,还是惊叹于此刀的霸道威仪。

    魔刀靡音奔涌,如同四周渐升高位的血液一样,吞噬了在场四位的内心。

    变数一刹,凤鸣自空中传来。

    赤燕率先因此音醒悟,随即便是地动山摇石块跌落,一只熊熊烈焰笼罩的丹鸟竟击碎石窟窟顶长驱直入。

    混乱中,狼烟弥漫沙石乱眼,赤燕赶忙扛起身边的两人,躲避周遭落石逃离坍塌的石窟。

    沿海尸横遍野,腥味令人作呕反胃。

    死伤无数的战场上,麟霜果真不出魔尊的所料,此时的麟霜已陷入了魔尊特地为她而制造的,半梦半醒的迷幻之境。

    麟霜没一会儿就到了五百六十年前,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和暮雪,见到了她心中不愿回忆的禁区。

    因暮雪的不告而别,当年的麟霜瞬间觉得整个心里都空落落的。

    担心、害怕、焦虑弥漫在她的脑中,哪怕现在的麟霜站在一边目睹当时的场景,也令她感到窒息。

    暮雪的消失,让那时的麟霜感觉自己的生命都失去了重心。

    她日以继夜地奔波找寻,甚至还闯入魔界盘踞的领域寻她。

    但是暮雪像是从三界消失了一样,麟霜都无法嗅到她的气息。

    最后,失魂落魄的自己,竟然在已无族人的鱼龙族栖息的岸边,见到了从魔界行宫中窜逃出来的暮雪。

    衣衫褴褛的暮雪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语无伦次地对其开口道歉。

    随即,麟霜见到暮雪拉着自己的衣角,说出了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话:“麟霜,我知道怎么让暮涯回来了;我、我要去天山,我要成王!”

    “暮雪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还有你这些天,你到底去哪里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淤紫。”

    幻觉中的麟霜,见到当初的自己不理会暮雪的话,只是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她身上,抱着身体虚弱的暮雪往山里跑。

    当年的自己,压根没第一时间觉察出暮雪的情况有异。

    当年的麟霜只是觉得,找到了暮雪真好,暮雪还活着真好。

    甚至麟霜也不对暮雪追问:这么多天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她,甚至气息也感觉不到?

    若非暮雪自愿说出,麟霜从来不过问这些。

    当时的麟霜天真地以为,她在暮雪心里一定会有接近暮涯的份量,然而事实却是——暮雪心里,爱的妖族只会是暮涯。

    而后,麟霜又看见了,暮雪告知自己消失这么多天后的情景。

    身处幻境,面对过往的麟霜只觉头疼和一阵眩晕,她将吟雪刀立在地上,左手紧握刀柄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

    她面前所呈现出的过往,是麟霜一直回避回忆的时候,可现在的她,却只能被魔尊营造的幻觉逼迫着,强迫她再次听见看见这一切。

    哪怕麟霜不睁开眼,她也可以因声音,在脑中见到她们这时的一举一动。

    暮雪一边啜泣一边拽着她的衣角,随后又颤抖地松开,对她呜咽着,又断断续续地说:“麟霜,对不起,对、对不起。麟霜你,不要、不要……不要在、在这里,不要管……管我、了。”

    那时的麟霜面对暮雪坦白她已有身孕时,麟霜只觉五雷轰顶,整个身体为之一震。

    冲上心头的怒不可遏让麟霜猛然起身。

    恼羞成怒的麟霜,抬起手,冲动地想将自己的巴掌落在此时虚弱无力的暮雪脸上。

    然而最后,麟霜选择了用尽全力,死死地攥紧了她自己的拳头。

    哪怕她的指甲掐在手心,扎出血痕,麟霜也无所动容。

    她怎么能忍心,再让暮雪遭受任何一点伤害?

    就算暮雪做出了令她难以释怀难以理解的事,麟霜还是选择让悲愤萦绕自身。

    麟霜将所有的气愤全部捏碎,硬生生地将负面情绪吞回自己的心里;她强忍着暴怒,不遗余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尽管如此,麟霜仍旧一脸难以置信地凝视暮雪。

    麟霜着实难以理解暮雪的做法,更想不透对方的心思。

    暮雪,为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麟霜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她一下子感觉,面前的暮雪与自己如此相近,又是那么地陌生遥远。

    不可理喻。

    这四个字闯入麟霜脑中,令麟霜拼命摇头,她不愿给所爱的暮雪,在心里写下如此草率的评判。

    然而惊悸、愤怒、憎恨等情绪,让麟霜瞬感双腿失去力气,几乎要瘫倒在暮雪眼前。

    她是疯了吗?

    暮雪她也入魔了吗?

    暮雪被魔尊迷惑了吗?

    还是魔尊因暮涯的意志情迷意乱,被暮雪迷惑了?

    现在的麟霜想及当时的情景,回顾那时的情绪也觉得呼吸困难。

    此时的麟霜思绪也和当年一样紊乱紊乱,甚至让现在的她反胃恶心,令她耳鸣干呕。

    麟霜一脸苍凉,神色溃散地望着瘫坐在草垛上的暮雪,良久不语。

    她可以清楚地见到,身为鱼龙族的暮雪已因身孕导致双眼褪色逐渐失明,甚至额头和脸颊也开始出现青白色的鳞片。

    而暮雪所留下的泪珠,全部都化成了颗颗珍珠,大小不一的在草垛上滚动着。

    麟霜虽早有闻鱼龙族孕中会有奇异变化,但第一次见还是十分诧异。

    她望着面前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暮雪,看着暮雪眼睛转为灰白色,听着她哽咽地对自己道歉对自己阐述这么做的缘由……

    麟霜听烦了,她上前用力握住了暮雪的右手,哪怕上面已经开始覆盖粗糙割手的鳞片,麟霜也毫不介意。

    然后,麟霜用从未有过的愤怒情绪,对暮雪呵斥道:“暮雪,你心里除开暮涯,就没有过我吗!?明明、我一直在你身边!从前你心里没有我,我觉得好没关系,毕竟我们、毕竟我和你性别一致;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暮涯,要和他……就算你为了救暮涯,你为何要相信魔族的话!我们一定能找到其他方法,不是吗!”

    “麟霜,你别碰我。鳞片、鳞片这时候会有毒。”

    暮雪吸了吸鼻子,小心地想别下麟霜的手,却又因眼中模糊生怕自己误伤了麟霜,便开始向后方挪动。

    “有毒。但是暮雪,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本就是毒。”

    麟霜说完闭上眼,凑到了暮雪的眼角。

    麟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逾越地贴近暮雪,在暮雪的眼睛上落下了如雪飘零的吻。

    唯一的一次情不自禁,唯一的一次不止于唇齿的爱,无声却有息。

    即便她们不同种族不会有结果,即便她与暮雪的性别一致,即便她所钟情的暮雪所爱并非自己,她对暮雪的情愫也不离不改。

    只要暮雪可以待在自己身边,展露出她发自内心的笑容,麟霜都会感觉圆满。

    冷月如霜,吻短情长,情深意重。

    暮雪呼吸一颤,她双目模糊地看着面前的影子,轻声吐息。

    “麟霜……”

    “嘘。暮雪,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

    麟霜的手指划过暮雪淡青的唇色,最后将自己的指尖,贴在了暮雪已有生命的小腹上。

    “暮雪,我们不去管暮涯好吗,不管妖、人、魔界谁统治世间,只要我们……”

    “麟霜,对不起……我做不到。麟霜,暮涯会成魔尊是因我而起,成为魔尊的暮涯,我心里能感觉到他很痛苦,我还能感受到他还爱我,他还活着……为了暮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一定要救暮涯回来。去天山,对,我不能再等……”

    “不行!你这样去哪儿都只有死!暮雪,暮涯成为魔尊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应该由你来赎罪,不管他活不活,他也不是你的暮涯了!”

    麟霜坐在暮雪身前,抬头仰望着低头双目无神的暮雪。

    麟霜看着暮雪的双目再无色彩,看着暮雪的发丝渐渐失去原来的光泽与明媚。

    也是在这一刻,麟霜才明白,鱼龙族繁衍生息的艰难,不仅仅是因为存活度过百年的孩子太少,更是因为鱼龙族有新生命诞生就会有过去的生命消亡。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暮雪,因这些她干预不了的诅咒逐步衰弱。

    为了暮涯,为了阻止自己所爱不再步步坠入深渊,为死在暮涯手中的鱼龙族,为了她口中的的未来——

    “麟霜,要是没有魔尊,你想做什么?”

    “我想三界和平啊,然后可以继续和暮雪一起寄情山水,逍遥自在地游历各界;不过,暮雪,魔尊如果一统三界,我们,真的会迎来和平吗?”

    “恐怕不会。”

    “为何?”

    “因为我……我能感觉到。”

    麟霜想到魔尊最开始征伐时,自己与暮雪的对话,当时的麟霜还压根没反应过来,暮雪所说的能感觉到有何深意。

    直到后来,暮雪坦白后,麟霜才幡然醒悟。

    麟霜猛吸一口气,憋回自己的眼泪,她伸出手抚摸着暮雪的侧脸,对暮雪苦笑地哽咽:“暮雪,我不用你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暮涯还有其他妖族去做牺牲。就算你去了天山,你这副样子,怎么能活着登顶呢?没有你的未来,寄情山水的麟霜,她怎么会逍遥自在呢?”

    “麟霜。”暮雪双眼未眨,泪水却吧嗒吧嗒地打在了麟霜的脸上。

    暮雪的泪珠演变成一颗颗光洁明亮的珍珠,坠落在草垛上,与正在衰弱的暮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泪水化作的珍珠映照烛光熠熠生辉,发丝渐渐清白鳞片显露的暮雪则逐步黯然。

    “麟霜,霏凉告诉我,我能做到。我们鱼龙族的诞生本就为了登顶天山,本就想成为群妖之首;暮涯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尊,也暗示了作为与他共担生命的我,有能力成为妖族中的最优。不管如何,一切因我而起,如果暮涯不是为了救我,为了不让我在刚度百年后死去,他也不会和上一代魔尊做交易。”

    暮雪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触碰麟霜。

    可最终,暮雪因顾及自己手中锋利沾毒的鳞片,只是将她的手颤抖地停滞在了她们之间。

    “不!不,暮雪,你不要相信霏凉的话,她是魔族她怎么会告诉你杀魔尊的方法?你冷静想想好吗?你相信一下我,你相信我!不要去天山,不要管附庸暮涯的魔尊造成的杀戮,被魔刀利用的暮涯哪怕……哪怕你与他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他也不是暮涯的你明白吗!暮雪我与你情非泛泛,我不奢求你爱我,但我求你爱一下你自己,顾及一下你的性命和你自己的未来啊!”

    麟霜语速飞快,字字准确,句句明理,她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眼前已往死亡踏出第一步的暮雪止住步履。

    最终,说完这些的麟霜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崩溃与焦急,她扑在了暮雪怀里,悲恸欲绝地大哭。

    此刻的麟霜像,极了最开始那个弱小的自己,像被妖族痛揍后,对暮雪嚷嚷着,她嘴里越来越听不清楚的呜咽。

    那时的暮雪,只要见到自己带着伤跑来,一定会安慰好自己后,马不停蹄地跑去痛揍对方。

    而此刻的暮雪,此时的暮雪已经再难以保护自己了……

    浑身发冷的暮雪被温暖的麟霜抱住的一瞬,心头便是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眼中明明是朦胧一片的暮雪,好像看见了自己与麟霜那些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的每一幕记忆。

    麟霜的热泪似乎融化触动了暮雪的心弦,她伸出手,轻轻地捋了捋麟霜的发丝,两眼无神嘴角却挤出了一丝淡笑:“好。麟霜,谢谢你。”

    麟霜听到这话,迅速抬起头,一脸将信将疑地看着暮雪,直视她的双眼问:“暮雪,真的吗?我们不去天山了是吗?你和我一起找个安稳的地方,我们一起、一起生活。”

    麟霜说这话时,抬手捧起了暮雪的脸,她看着暮雪的空落落的眼中,看着她这双比霜雪还凉的眼神。

    在暮雪未说话之前,麟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暮雪迟疑片刻后,嘴角的笑意由浅变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好。”

    麟霜盯着如暖风徐来的笑容,也是满心欢喜,她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眼里带笑。

    随即暮雪伸出覆盖鳞片的手,凑近麟霜的脸却没有触碰麟霜,对其做出了最后一个恳求:“麟霜,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身陷魔尊幻境中的麟霜,听到这句话时,猛然睁开双眼。

    麟霜目睹迷幻境界中的她们,虽面无表情,但心犹滴血。

    “不要去,你不能去。傻子,你不要听她的,不要离开她。”

    麟霜口中念念有词,可她明白往事已成,终不可追。

    已经历往后一切的麟霜知晓,经此一别,再见即是永别。

    哈。

    麟霜心中嘲笑着自己,讥讽自己的愚蠢,悔恨着自己对暮雪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暮雪她那么爱暮涯,她怎会舍得放下,她怎会舍得放下他!?

    “不要离开她啊!你说好了要真正守护她!真正守在她身边的!”

    麟霜挥刀劈向幻觉中离开暮雪的背影,句句锥心,声声撕扯着心中永远不乐意放下的痛苦。

    而那一刀,也确实是快准狠地回到了麟霜自己身上。

    麟霜后背感到了一刀劈斩,痛觉强烈火辣,血液窜出的血腥也让麟霜清醒不少。

    但是眼前的幻境还在,麟霜为眼前再也不想见到的回忆深痛恶绝。

    她捂住了自己的右耳,左手胡乱挥刀,刀光迸裂幻境,被幻境吞纳后的刀锋又再次反射回挥刀者。

    麟霜眼疾手快,一边躲避自己的攻击,一边咒骂着制造这些幻觉的魔尊。

    而后,眼前的一切消失,麟霜忽感身后一暖,熟悉的气息与力道立即布满身躯。

    麟霜没有回头,只听见亲切悦耳的声音娓娓道来:“麟霜!对不起,我来晚了。”

    暮雪!

    不等麟霜转身,她便觉自己后背被对方重击一掌奋力一推。

    麟霜的身体因这一掌,猛然前倾。

    就在这一瞬间,麟霜因此助力,让她顺利地从被困的悲痛幻觉中脱身。

    她回到了她应当属于的时间,回到了黑云密布下,需踏尸才可前行的沿海。

    腰间背部,那一缕属于暮雪的气息与温暖还在,让麟霜恍然如梦。

    但映入麟霜眼帘的魔尊,再将麟霜拉扯,回到了现实。

    麟霜见到面前的云坤,俨然已成一具肉身腐烂的白骨,她当即沉下心情,明白魔刀已突破了元玉山的封印。

    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啊!”

    随着麟霜愤慨一喝,她奋力插刀入土,麟霜本是白净的脸上再度展露出银黑色相错的虎纹。

    她盛怒的情绪随刀锋肆虐,直冲云霄,拨云见月。

    垂落的月色下,麟霜身影再动。

    踏浪之际,麒麟再现海面,同麟霜一起向更东方的魔界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