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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光明第一次见到聂小容的时候，是个冬天，那会儿聂小容正急于把城北的忠明商城出手，几番较量之后被马光明以低于市场价拿下，目前正在改造成为安州城北的大明广场。
如果不是因为要来月城街买安州烧饼，马光明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城北大明广场的现场了，他从姚柏林那知道工程进度，但还是想着自己亲自到现场看一看才安心。
却没有想到这会儿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聂小容。
而且此时的聂小容与当初相比，整个人虽然没有化妆，却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初见时感觉到的那股风尘气，也已经消失殆尽，更多了一点烟火气，却依旧是一个漂亮的少妇。
“你也喜欢吃这家的烧饼？”马光明有些惊讶，他从聂小容开的茶社的名字来看，以为她应该是一个生活精致化的人，却没有想到她也会到这样的传统饮食店铺来。
“是的，我上半年吃过之后，就经常来，有点吃上瘾了。”聂小容灿然一笑，眼角眉梢透露着轻松愉悦，不似当日初见时的愁容满面。
“你也喜欢吃吗？”聂小容追问了一句。
马光明点点头：“没错，我特意从阳江赶过来买的。”
他没有说是要买给唐豆的，那一瞬间他就选择了隐瞒，而没有直说，其中缘由自己竟然也是不知道。
按理说马光明没有必要隐瞒，但鬼使神差地他就这样说了。
“那我请客。”聂小容打开手里拿着的钱包。
马光明拦住了她，摆摆手：“哪能让你请呢，应该我来请你的。”
“你从阳江赶过来买的，我作为东道主，请你吃两个烧饼不为过分吧？”聂小容笑得很灿烂。
马光明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下一锅烧饼出炉的时候，聂小容买了十个，让老板分两个袋子来装，自己拎着一个，把另一个塞到马光明的手上。
“那就谢谢小容姐了。”
聂小容看了看挂着墙上的时钟，笑着问道：“这么晚了，还回阳江吗？”
“不回了。”马光明也看了一眼时钟，已经五点多了。
“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聂小容问道。
马光明本想说去城北的大明广场看看工程进度，但一想到这个地方原本是聂小容卖给自己的，说了总觉得不太好，顿时觉得鼻尖发痒，顺手挠了挠，说道：“没打算去哪儿，就像到处逛逛的。”
“那去我的茶社坐坐？我就不另外请你吃饭了，喝点茶，吃两个烧饼，基本上也能饱了。”聂小容指了指街面的另一端，她的幽谷茶社就在那里。
两人并肩走在月城街上，马光明感觉到来自身边的淡淡幽香，似乎冲散了夏日的炎热，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
茶社还是原来那副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幽静的环境之下，加上有空调作用，顿时更加清凉。
聂小容让人上了一壶绿茶，然后取来两个稍大一点的杯子，各斟了半杯茶。一杯推给了茶桌对面的马光明，另一杯留给了自己，左腿的小腿肚微微横在右腿膝盖处，悠悠地品起了茶。
“在这样的环境下，喝着绿茶，跟小容姐一起吃着烧饼，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马光明笑道。
聂小容也笑了起来：“什么风味？”
“就像看到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孩，在抠着鼻孔。”
聂小容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笑喷出来，勉强咽了下去，还剧烈咳嗽了两声：“你这是什么比方，太不文雅了。”
“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喝着这么好的茶，跟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一起，应该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才对。”马光明笑道。
聂小容掩口而笑：“你小小年纪，很会拍马屁啊。”
“唉，世道变啦。”马光明叹了一口气。
聂小容没想到他情绪变化这么快，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又车道世道上去了？这世道不是一直这样混蛋吗？”
马光明摇摇头：“我记得小时候有什么说什么，老师啊父母啊都会夸我们诚实；现在好了，我还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却说我是拍马屁，你说说看，这世道是不是变了。”
聂小容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啊，哪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哟。”
这几个玩笑开下来，气氛更是好的不行。
聂小容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我每隔两三天都要经过你那边的大明广场，看来已经进入开业倒计时了吧。”
“是的，按照计划呢所有的店铺在十月之前就可以完工，但是，我还是想着趁着十一假期的时候开业，到时候再搞点优惠，肯定人气爆满。”马光明点点头，城北大明广场外围的围栏上已经贴上了十一当天开业的广告海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只是这块地方应该属于聂小容的伤心地，所以马光明没有自己主动谈起，还是聂小容提到了，他才作了简单的回答。
“那是肯定的，这里本来就是安州传统的商业中心区域，新开一家商业综合体，又在放假期间，不火爆都难，这样的话，要提前恭喜你们了。”聂小容轻轻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半点伤心的迹象。
“主要还是这个位置好啊，说道这儿，我还得感谢小容姐你呢，不知道那笔钱到账之后，其他的几家忠明商城有没有能顺利渡过难关？”马光明随口问道。
既然对方已经并不太在意，问一下也无伤大雅。
聂小容笑得嘴角上扬：“那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了。”
马光明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听说春节后聂小容和范忠明离婚了，但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这会儿看聂小容这样说，那么传言就是事实了。
聂小容款款地放下茶杯，翘着的腿大概也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把那个地方卖给你们之后，还掉了很多债务，范忠明就跟我离婚了，呵呵，你大概也知道，我是他第三任妻子，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这些商城之类的实业，他都做过婚前公证，所以，我除了名下的这个茶社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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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相当于净身出户，所以说，那些商城现在怎么样了，已经跟我无关。”
范忠明这个人马光明很厌恶，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只是当初聂小容何以就选在嫁给了范忠明呢？
这也是一个八卦的问题，马光明尽管觉得好奇，但却不想寻求答案。
“现在你就只是开着这家茶社？”马光明指了指四周。
聂小容点点头：“是啊，我蛮喜欢这里的。”
“恕我直言，”马光明双手支撑放在自己大腿上，“这个位置很不错，但开茶社有些冷门，所以我看生意也很一般。”
“是很一般，大概勉强能维持住自己吃饭的钱，”聂小容笑道，“所以，我都穷得只能啃烧饼了。”
说罢大笑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连衣裙的下摆随之像碎波浪一样轻轻摇曳，宛如在微波荡漾中的莲蓬。
“小容姐你之前是做什么的？”马光明问道。
“我之前在南都一家商场做副总，”聂小容回忆起了似水年华，“那会儿我是南都商圈中最年轻的女高管，算起来也是有些名头，后来范忠明说邀请我来这里做总经理，好几家大商场让我说了算，我想着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所以就跟着过来了，后来你也知道的，他离婚了，死缠烂打地追求我，我就同意了。”
“堂堂商城的总经理，只是经营一家茶社，太屈才了。”马光明摇头叹息道。
“我倒是想过，把这里卖了，回南都老家去，但这里卖了的话，在南都的闹市区也开不了同样的茶社，那你寸土寸金，贵得很，加上南都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我就先在这待着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聂小容不紧不慢地说道。
马光明往椅背上一靠，想了想，说道：“我看你可以到我们大明广场来试试。”
聂小容一愣，随即笑道：“不不不，我听说你们的模式是将商城内部分割成若干个店铺，然后跟一些商家合作，自己并不负责具体经营，我当初做的跟这个模式完全不同，不一定能够做得好。”
大明广场的商业模式的确跟一般传统商城不同，这一点聂小容倒也不是找的借口。
马光明原本想着，依托大明广场的实体店，架设网络商城，打开网络销售端口。只是目前而言，大明网络商城只能从合作商那里销售，在价格上的优势并不明显，所以网络商城的业绩，除了阳江之外，其他地方并不算太好。
阳江那里，毕竟有外卖配送员能够在短时间内送货上门，所以不少人选择了大明网络商城购物，而其他地方却不具备这样的优势——换句话说，在大明广场实体店没有开设到的城市，大明网络商城就很难攻占到那里。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寻求着突破的地方。
从当前来看，途径就是尽可能在全国各大中小城市都落子大明广场，但那需要的成本简直不可想象，谁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
此外的途径就是到各个城市去谈合作商，但那样的话，又需要太多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还有一个办法，等着哪个地方落户了大明广场，就将网络商城推广到哪里——这样一来，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恐怕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几十年后是个什么情况，马光明自己都不知道，没准早就天翻地覆了。
仅凭借着前世的一些讯息，却没有实际运作商城的经验，马光明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财！
“我们的确是这样的模式，即便是超市，也是跟别的连锁超市合作，只是我们现在上架了网络商城，从目前来看，运营效果一般，不知道你对这方面懂不懂？”马光明如实说道，这些数据尽管一般人查不到，但成效如果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瞒不住。
“网络商城？跟掏宝一样的？”聂小容年轻，知道网络购物。
马光明简单把大明网络商城的架构跟聂小容说了一遍，从原理上来说，其实网络购物都是一个道理，但掏宝采取是如同大明商城一样的模式，给商家提供平台，自己并不经营；而大明网络商城却是采取的一般实体商城的做法，自己运营——尽管商品都不是自己的。
聂小容头脑很灵活，一下子就听出其中关键：“跟实体商城差不多，只不过把销售的地方从现实中换到了网络上。”
“没错，未来肯定是互联网的时代，甚至以后凭借一部手机就能够解决任何商品的购买，所以现在抢占网络高地，就能够赢得将来。”马光明点点头，他刚开始见到聂小容的时候，得知她是范忠明第三任老婆，一度以为聂小容不过是范忠明购买的“花瓶”，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有着真才实学。
聂小容沉吟片刻，说道：“你这个构思倒是很精妙，借助大明广场实体店和外卖配送系统，让用户能够在家就能快速买到想要的货，现代人越来越懒，宁可花几块钱的配送费，也不愿自己去跑腿，这真是一个天才的主意。”
“还行还行。”马光明尽管受之有愧，但还是笑纳了赞美。
“只是，”聂小容话锋一转，“没有属于自己的供货渠道，需要从合作商那里拿货，这样一来，价格上就很难获得优势，而且会受制于合作商，就拿一些日常用品来说，你们接到了单子，肯定是从大明广场的超市拿货，对不对？”
马光明点点头：“没错，我们跟超市也有合作协议。”
“在有大明广场的情况下，我下了单，能在一个小时，甚至更短时间内拿到要买的东西，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多付几个钱，也愿意买单。但是，如果跟掏宝一样，下了单之后，物流走个三四天，然后才能送到自己手上，那么，大家为什么不去掏宝买呢，价格还能更便宜。”聂小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马光明有些惊骇，大明网络商城的这个弊端，他也是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的，而聂小容竟然在短短的几句话之后，就瞧出了问题所在，这世间哪有这样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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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明这个睁眼瞎，只看到了她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了？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了对手，也太可怕了。
“我说的不对吗？”聂小容看到马光明沉默不语，误以为他不认可自己的观点。
马光明摇摇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也有应对策略，那就是在大明广场中开设自营的超市，这样一来，就能够解决大多数商品的供货问题。”
聂小容一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国内的超市，尤其是大超市，往往店大欺客，供货商们为了让自己的货能在大超市里出售，反过来会受制于人，比如货款会延迟支付，比如大批量货物会压低价格，等等。
阳江的大明广场开业的消息，聂小容也有所耳闻，据说生意火爆得很，合作商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现在安州城北的大明广场，围挡上的广告牌贴着的已经签约入驻的商家，绝大多数都是跟着在阳江签约的合作者。
目前安州城北大明广场的超市也是之前的合作商，但城南的大明广场由于刚刚奠基，签了不少合作商，但超市还没有签下来，因为对方认为在一座并不算大的三线城市，一下子落两颗子，委实有点冒险。
本来孙希宁还准备近期再去约谈一家大型商超，马光明并没有认可，就是想着自己能够办起来。
只是无论是孙希宁，还是姚柏林，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还在讨论当中。
“看来我多虑了，你已经想到了对策。”聂小容笑道。
又喝了会儿茶，上了一趟厕所，马光明起身告辞。
跟聂小容聊了这么久，尽管没有聊出个什么惊喜来，却让马光明意外发现，这女人竟然是一个思路非常清晰，非常有判断力的人，只可惜遇人不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样的人，如果能为自己所用，那将会如虎添翼。
但马光明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急不得，更何况，半年前，这还是一个对手。
关键她并不知道的是，范忠明正是被马光明设计弄进去的，如果知道了，是感激马光明让她看清了一个渣男呢，还是憎恨马光明破坏了她富足的生活？
谁都说不准呢。
刚走出幽谷茶社，兜里的手机就响了，翻出来一看，竟然是姚柏林打来的。
“老姚，什么事？”
姚柏林顿了顿，随即说道：“啊那个，中午的时候，孙总说您下午过来看看的，我等到现在六点了，还没看到您，这工人们都下班了，您还要过来看看吗？”
“我十分钟后到。”马光明估算了一下路程。
挂掉电话后，伸手打了个车，然后直奔城北大明广场而去。
姚柏林早在那里等着，看到马光明下了出租车，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似乎是烧饼，不由得一愣，但他没有问，引着马光明往里走去。
里面的装修已经全部完工，剩下的就是各个店铺的内部装饰，个别店铺也已经装好了，正在安装摆布当中。
“十一开业，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姚柏林憨厚地一笑。
马光明看了一眼超市的部分，问道：“那有没有其他问题呢？”
姚柏林点点头：“要说问题，还是有点的，毕竟这里原先是个商城，后来经过改造而成，受原有建筑格局的影响，一些店铺显得有些不协调，别的不说，就说超市这一块，第一层地方小了一点，超市方面说摆布起来就略微不便。”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马光明说道，这个问题他知道，之前改造的时候，跟丁翰林商量过，但是原有的一些建筑结构根本不能乱动，只能将就着。
“说到这个超市，城南大明广场的超市谈不下来的话，我们自己搞怎么样？”马光明突然问道。
姚柏林稍一皱眉，这个提议他们也谈过，但姚柏林始终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自己做，好处当然是有的，但弊端也很明显，一是我们做的超市名气没有别人大，用户未必信任；二是做超市我们是新手，一旦有那个环节做得不好，就会让这种不信任翻倍，从而进入到一个恶性循环当中。”姚柏林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马光明点点头，老姚说的这个的确是个问题。
“而且，”姚柏林继续说道，“我认为我们还是要尽快要跟别的超市接洽商谈，谈妥了之后也好根据人家的需求来对工程进行微调。”
避免出现城北大明广场暴露出来的问题。
这句话姚柏林没有说，只是在心里嘀咕着。
马光明却是在计算着时间，现在是2006年的7月份，按照时间安排，城南的大明广场主题工程应该在一年后竣工，然后三个多月的店铺装修，十一期间开业。
也就是说，距离超市进驻装修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都搞不定自营超市？
而且刚才聂小容的话也给了马光明一点启发，那就是如果在价格上没有优势，那么拿什么跟别的网购平台竞争呢？
自营超市不但可以解决价格的问题，还能够确保商品的质量——某些网购平台上的货是便宜，但山寨货太多了，假冒伪劣产品太多了。
个别平台甚至以并非自己经营为借口，拒绝为大量出现的假冒伪劣产品负责。
既然他们打的价格优势，那么，大明网络商城就打产品质量的名头！
“不，我还是决定自己来做超市，”马光明想到这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名气不要紧，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闯出名堂的；没有经验不要紧，请专业的人来运营就行了！”
“您做决定了？”姚柏林又是一愣，缓了半天，才问道。
马光明笑着拍拍姚柏林的肩膀：“老姚，你这个人做事踏实，勤奋，就是太保守了！在此之前，阳江有商业综合体吗？安州有商业综合体吗？但我们不是都做了吗？凡是，要做就做第一，要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和魄力！”
姚柏林老实地低下头：“马总您最有勇气，最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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