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穿越小说 > 大唐里正 > 正文 193、来,把这个三字变成丰字!
    天山南麓,龟兹以北。

    自有汉以来,龟兹重镇莫不是重要的商路节点。自中土往西运输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经河西走廊、伊州、焉耆、龟兹、疏勒到葱岭,再传入更西边的波斯大食。自西方运来的铁、铜、珠宝、玛瑙也由此路进入中原。自古丝绸之路分北、中、南三线,走中路过龟兹,是最经济的选择。

    是以,重镇龟兹人种各异,经济曾经在安西也最为发达。不过自赖以生存的计式水改道往南三百里后,龟兹也渐渐地被黄沙侵蚀掩盖,单单依靠天山而下的雪水灌溉,既不成规模,流域也不宜耕种。绿洲上的树木虽然葱郁,但都是一些耐旱的品种,沙柳和红柳常见,芦苇却是消失在龟兹人的历史书中。

    赵正要重建都护府,龟兹是中心。要把龟兹建得像模像样,第一个问题就是引水,缩减戈壁滩面积,让绿洲扩张,变得更容易居住。其次,才是解决耕种问题。

    其实抛却南面的大漠来说,龟兹的环境与凉州有些想象,具体来说,是与平凉更像。平凉一年下不了几次雨,靠的也都是山泉和雪水灌溉,龟兹如是。

    但不同的是,龟兹没有大通河。而想要开凿一条灌溉渠,赵正面临的是两方面的困难。一是这条渠从哪开,总不能从南面大漠三百里外的计式水中引渠,他又不是疯子。第二个难题是,就算他脑子搭铁,义无反顾地去开一条三百里的灌溉渠,而且还让他开成了,那这三百里的运水路程,高温便就足够渠水蒸发,得不偿失。

    安西这鬼地方,一年能下四百毫升雨,但蒸发量超过两千毫升。是以水不能聚,聚水亦不能长流,湖泊经年累月没有足够的活水注入,要么蒸发干涸,要么成了齁咸的死水。戈壁滩上到处都是这般一块盐渍一块盐渍的干地,那都是曾经湖泊水流的痕迹,他们没能扛住岁月的侵蚀,逐渐变成了这般满眼风沙的荒凉。

    这地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全龟兹人民,便就龟缩在有雪山融水成渠之处,粮田也都分布在龟兹城东的一些星星点点的地方,让人看得捉急。

    赵正亲自去调研过一些绿洲,有些地方就几根光秃秃的树干子,连草都不剩几棵。可他往下挖了十数尺,却仍旧能挖出水来,你说缺水吧,地下水又发达,说他不缺水吧,人都养不活。

    最后赵正实在没办法,把目光投向了天山。

    龟兹往南,是沙漠,龟兹往北去天山,绿洲多,可以改造。但是改造的成本便是,他需要一条能用来灌溉的渠。有了这条渠,他就能招揽更多的人回到安西,为了他赵正,也为了安西的未来,在绿洲上开垦出万顷粮田。

    这回是一睁眼,八万余人嗷嗷待哺。

    趁着吐蕃人还没回信,罕拿和朗多秦带着右武卫陪着百姓们开始屯田,种子不缺,地也不缺,就是缺水。有些粮田受限于灌溉条件,还不能种水稻,只能种些耐旱的麦。但这些粮田打理不善,产量又极低。就靠着那亩产不够百来斤的收成,真得把人都吓到北庭去放羊。

    失去了畅通的商路,安西人这些年都过得真的非常辛苦。

    赵正带上了帐篷和赵吉利,领着玄甲军就往天上脚下钻。哪里有水就钻去哪里,花了两个月时间,摸清龟兹以北、天山南麓的一些地下暗河分布和走向。玄甲军日均挖洞三十口,最深挖过十二丈。堂堂的大唐威武之师,变成了衣衫褴褛的穿山甲。

    问上赫连云天一句,要说这帮人如今什么最熟,那必须是挖洞找河。只要看一眼这地势地貌,抓把泥土嗅一嗅,哪里有地下暗河,哪里没有,门清。

    还好初夏的天气挺不错,在山脚下宿营也不用准备太厚的被褥,三五人挤一个帐篷,便就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是粮食难运,这附近没什么人,粮秣运输花了不少钱。好在还有一个汗庭在,乞力柔然从不吝啬,赵正要什么,加倍给,只要有。乞力氏还从庭州派来了一些侍臣,给赵正带了好一些补品,还有金银摆件,赵正一股脑地全收,然后丢都护府里当样子冲仓库了,偶尔缺点零花钱,便就让罕拿估个价,找个大食商人换点银币铜钱什么的。

    这操作让罕拿是吃惊不小,堂堂安西都护,安西将军,居然沦落到当卖器件了。但赵吉利最懂他了,彼时平凉富得流油,就他赵正还有揭不开锅的时候,钱柜钥匙不能放他手里,否则迟早一家变成穷光蛋。

    赵正笑了笑,他在平凉时,钱都垫出去抚恤阵亡的将士了。在龟兹用钱大手大脚,是因为很多时候都护府和驻军的一些开销,不能堂而皇之地走帐。比如请他们听曲看胡旋舞,少不得喝上几斤马尿,睡上几个婆娘。

    龟兹各色女子多,且大多数都寡着,生活没有着落,指望着军爷照顾生意。右武卫白吃不给钱,被赵正抓住祸首直接吊在烈日下晒了两日,人都差点晒没了。从此以后军令如山,白吃不给钱可以,但别让他赵正听见。若是还有此等恶迹,削军为民,娶了苦主,从此留在安西种地永无翻身之日。

    一时间,龟兹各红楼瞬间炸营,连军营外都挤满了胡女。巴巴地就盼着有哪个不长眼地白吃不给钱,好去都护府击鼓鸣冤。右武卫被折腾地夜不能寐,从此敬而远之,再也不敢不带钱白吃。

    后来乞力柔然听说了以后,特意让人送了一车金银币。还专门挑选了几个北庭的美人儿,送到了赵正的都护府下,权充奴婢使唤。这赵正哪吃得消,便就一人一个,军中将佐,谁想在龟兹纳个妾的,报上名来。

    那动静闹得挺大,毕竟龟兹如今男子太少,妇孺太多,驻军将佐走在大街上,冷不丁地还要防人拉扯,一旦拉进了偏僻的小黑屋,从此身边就要多一个良人。别想偷吃不买账,一旦吃了军中的官司,板子打在身上,那是要命的。

    这种事是原则问题,赵正处理起来,手黑着呢。

    那后来,除了上墙站岗放哨、屯田打垅挖渠之外,右武卫就不敢出营门半步了。

    说起这个事,赵吉利还哈哈大笑了好久,赵正也觉得似乎是太紧了些,如今是用军法压着,可问题他总要解决。屯田解决粮食问题,那人口呢?黠嘎斯听说赵正缺人,便从国内招了一些送到了焉耆,回鹘汗庭也招募了一些更愿意种地而不是放牧的家庭,迁入了龟兹。

    算上日后要充去疏勒屯田的俘虏,他赵正手里的人口始终还是不宽裕啊。

    为长远计,多生娃才是正途。

    要不,右武卫还是集体卸裙甲吧……

    两人坐在帐篷里笑得阴坏,赵正端起一碗水,“咕咚咕咚”地喝完,心中却不由暗叹,真是愁死人了。

    他如今再想起当年在上平镇接到的婚嫁诏时,已经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子。但凡一个掌权者还有一丁点办法,他都想不出这种催生的主意。

    还是顺其自然,想娶想纳的,由他们去吧。

    赵正给他们出点钱置办都没事,哪怕是让给他们修个家属院,招待所什么的都没事。就是别触犯军纪,否则杀无赦,没商量。

    赵吉利见赵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笑道:“你不如再给他们每五日休沐一日,让他们能与在龟兹娶纳的妻啊妾啊的聚聚!”

    赵正闻言顿时心中敞亮,直竖大拇指,连呼内行,什么五日休沐?三日一小休,十日一大休!争取今年开丁三五百,明年奔两千。等过个十几年,还怕我安西军无人?我安西军后人用唾沫淹死你个吐蕃狗!

    两人臭味相投,顿时哈哈大笑。却见敞开的帐篷外,一身泥水的赫连云天龇牙咧嘴地走了进来。

    “都护!”

    “云天来了。”赵吉利让了座,给赫连云天筛茶,赫连云天有些局促,却架不住赵吉利的一双大手,他坐了下来,看也没看茶碗里飘着的散茶,一口气便抽了个干净,末了,抹了抹长满了胡茬的嘴,道:“挖出来了,都护你要的大河。”

    赵正一听顿时乐了,找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大河。于是茶也不让赫连云天喝了,扯着他就去了打洞现场。

    玄甲军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刨子、锄头、铁锨愣是在满是鹅卵石的古河道里挖了个大口子,站在那口子向下看去,只见阴森森的,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吊着的绳索上一阵僵直,悠忽间从黑暗里爬上来个看不清人型的胡一道。

    胡一道没看见赵正,上了坑就骂,“累死你爹我了!这什么臭狗屎的河,真他娘深。”

    抬头,却见赫连云天挤眉弄眼,扭头一看,看见赵正和赵吉利两个正笑盈盈的,于是连忙施礼。

    “怎么了?水很急么?”赵正问。

    胡一道收敛起了神色,恭敬答道:“回侯爷,我们顺着这暗河挖下去,挖了四丈,这河水滔天,站不住脚。”

    赵正一边听,一边探头看,十余米的高度还不算太高,只是内里幽暗,又不见天日,是以显得有些阴森。于是捞起绳子,要亲自下去看看,胡一道连忙拉住了他,“侯爷,你可小心着,水深。”

    “不妨!”赵正摆了摆手,有暗河就有空腔,有空腔就有落脚点,更何况赫连云天和胡一道都下去过了,能有什么危险?担心河水把他冲走,还不如担心这空腔塌方来得实在。

    “我跟着你吧。”赵吉利也想凑热闹,举着火把就抓起了绳索。两人顺着绳索一路往下,直到最深处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那河水就在脚边流过,“哗啦啦”地不见去向。

    往两端展望,看不见头,赵正蹲下身来掬了一捧冰凉的地下河水,那水在火光下,清澈地能当镜子。

    这是这些天来找到的流量最大的地下河,呈东西走向,往孔雀河而去。赵正估计着,这河水与孔雀河在某处汇合,再在大漠的哪个角落与计式水的暗流汇合,最后全部流向罗缚波。

    这千里之路,一路流淌,一路干涸。最后变成消失在大漠中的水蒸气,连影子都看不见。

    太浪费了。

    赵吉利其实一直都不理解赵正找这些暗河做什么。明河都指望不上,暗河又怎么利用?难不成在上面搭个水车?这耗费比他也不便宜啊。

    但赵正却是很兴奋,这么多天,他画的图都有几十张。他一直在找这样一条河,有了这条河的河水,龟兹便就活了。

    “你怎就那么肯定,你能把这水抽上来?”赵吉利一脸不解,怎就跟捡了宝贝似的?

    赵正笑了笑,问:“吉利啊,你不识字,但简简单单的一个三字,你识吗?”

    “你看不起谁呢?”赵吉利当时就不乐意了,“我是不识字,可我又不是傻子!”

    赵正捏起脚边的湿泥嗅了嗅,又摸了摸身后的空腔壁,道:“既然如此,那你识‘丰’么?”

    “什么意思?”

    赵正哈哈大笑,道:“来,你试试,把这个三字变成个丰字!”

    赵吉利在湿泥地上画了三横,又照赵正说的,画了一竖,“这他娘是个丰?我读书是少,可你诓我就是你不对了。你当我没见过丰字?平凉粮仓上,到处都是丰字!”

    “这两个不是一个字!”赵正懒得跟一个文盲解释繁简之分,他此刻兴奋,心中酝酿的一套暗渠方案立时便丰满了起来。

    地下河难以利用,一个是走向是东西,不是南北,第二是地下河水难以大规模运用在地表上。但以赵正的想法,是能开挖相互联通的地下渠沟,将这些天探明的地下暗河用一条暗渠连接起来,引导河水自天山地势高处往龟兹地势低处流去,再在合适的地方寻个出口,然后引出灌溉渠。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水源问题,又能解决水流途中蒸发问题,有这条暗渠,就算几百里,他也流量充沛!

    沿途或许有些渗漏损失,但暗河流量只要足够大,这点损失远比明渠蒸发加沙地渗漏要小地多的多……

    ------题外话------

    这是11号的更新,提前放出来了,因为今天要远行,所以不更了。

    第一遍又黏贴错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