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斋 > 穿越小说 > 大唐里正 > 正文 235、长安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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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正一听来了兴趣,这院子确实透着古怪。但至今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合情理,只觉得它在此处,就是个异类。今早起身,他也看见这院子里的树种得有些与众不同,从后门出来时,只觉得千转百绕,头都转晕了,才看见了后门。

    可明明这后门离那主屋并不远。

    阿二道:“侯爷!昨夜在外轮值,原本某想去查看四处,便循着路进了林子里。可是某走着走着,面前路没了,只有一面墙。于是便回头找路,也不知是天黑林中视线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找了半天并未找到。便想着也不管路了,顺着来的方向走就是了,总能回到屋前。可没想到,明明方向是对的,可我却又险些撞了墙。侯爷你说,谁家院子砌那么多墙?”

    “那你最后怎么出来的?”赵正问道。阿二想了想,摇头,“某也不知,就是走着走着就出来了。说实话,心里慌地紧。”

    赵正暗道这就稀奇了,难不成这院子里当真还有障眼法?又或是布下了什么阵法?心中不由笑了起来,谁会在自家院子里布阵?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一把火便能给他烧个精光。

    不过这事他也不好琢磨,或许卢玄这位挚友喜欢钻营一些阴阳八卦的事宜,在自家院中摆弄一番也未尝不合理。他就只是好奇那几个婢子,看上去不是普通人家里的丫鬟。许是这位家主身份确实不同凡响,但该见时总能见到的,此时再揣摩也是徒然。

    “走吧!”赵正想到这,便催了催马,在逐渐熙攘的大街上快踱起来。

    路过怀远坊时,逐渐拥堵了起来,两辆马车撞在了一处,车上泔桶、粪桶倒了一地。两方人马正歇斯底里地互相谩骂,飚着官话与胡语,围观的人群多了起来,场面便异常混乱,刺鼻的臭味直冲脑门,阿四看了一眼,回来道:“过不去,侯爷我们转去朱雀大街吧。”

    赵正便点头应允,三人调转马头,往来路踱了几步,跨过永安渠,绕过前面的拐角,再有个百十来步,便有一处巷子,穿过巷子,就是朱雀大街。

    怀远坊里住的都是胡人,大唐曾辉煌时,怀远坊中仍有各国使臣,景象都还有些使馆区的模样。但自景中首乱之后,有些身份的外胡纷纷逃离了长安,如今这里住着的,要么是人贩子,要么就是带着驼队的胡商。眼下正唐虽然有了些中兴的迹象,来往长安的胡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怀远坊中龙蛇混杂,却也不是一处能久留的场所。

    于是阿二在前引路,赵正紧随其后,阿四护卫身后,三人脱离怀远坊,绕开路上带着皮帽子、穿着尖头靴的蛮胡,闪身进了一处幽僻的巷子。

    这巷子一头连接怀远坊,另一头,则连接长安都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只是中间还隔了两坊距离,稍有些距离,看上去如一线通天。

    赵正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架着的凉棚布幔,回头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全神戒备的阿四,心中暗道此处确实有些阴森,一开始就不如直接回到朱雀大街。

    却见阿四忽然脸色一凛,道一声“侯爷当心!”

    赵正一时不及,却被阿四一手险些拂下了马去。几乎与此同时,一支弩箭贴着他的身侧呼啸而过,“咄”一声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坊墙上。

    一个弩手在高处闪身一现,便就消失不见。

    “是吐蕃人!护住侯爷!”阿二勒住了马匹,情知前路不明,不可再行冒进,此时应该退回主街,顺来路往永安坊走,于是使了个手势,阿四抽出兵刃,便道:“侯爷调头,我护你身后!”

    赵正还没看清是何人偷袭,此时听阿四语气,当是凶险,当即冷眼看去,见这巷中已多出了几人。一排弩失飞来,挡在赵正身前的阿二应声落马。赵正调转马匹,往回而去,阿四道:“侯爷且先走一步,阿四随后便来!”

    赵正知道此时若做纠缠,大家便就都走不了了,于是不管不顾,策马扬鞭,往后路冲去,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后巷里,突然也出现了三五个人影,其中有男有女,他们手中端着弩,朝赵正瞄来。

    此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小巷被两坊坊墙夹在中间,只有十来尺宽。只要对方扣动弩机,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赵正暗道一声完了,却感觉身侧一声大喝,阿四忽然一把拎起了他来。赵正只感觉腾空而起,随后便坐在了阿四的身后,一定心神。耳中传来劲弩破风的声响,随即箭失入肉之声响起。四支弩箭尽数射进了阿四的胸口。

    马匹受惊,直冲人群而去。赵正一把抽出阿四挂在马上的横刀,顺势兜头便噼。马前拦路的一个胡女,当即便被赵正一刀噼成两截。另有一人,被马匹冲撞,飞向了巷外。赵正一手绕过阿四,牵扯住了马疆,临在永安渠边纵力一跃,那马便嘶鸣一声,奋力跳展四蹄,落地时,恰好越过了一丈宽的渠面。

    回头看去,只见那暗巷中阿二倒在地上,被人疯狂剁砍,其余弩手正在上弦,追出了巷道。

    大街上人群目瞪口呆,牵着骆驼的胡商眼看着一匹马上两人夺路而逃,其后渠侧追出几人,放了几箭,那箭却没了准头,射倒了一个看热闹的路人。

    “阿四!‘赵正一边沿着永安渠跑,一边喝问道:“能撑得住么?”

    阿四胸口所中四箭皆为要害,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他握着赵正牵马的手,道:“侯爷,回永安坊。永安坊后门那铁匠铺子,是卢玄的暗桩……”

    赵正吃了一惊,“你怎知道?”

    阿四轻咳了几声,“侯爷,去了……去了便知。”

    说罢,便没了生息。赵正咬紧牙关,顺着永安渠一路向南,过了数间里坊,眼看前边就是永安坊的后门,却见一队俱甲执刃的府军闻声赶到。

    “渠边那厮,城内严禁纵马!”

    “我乃大唐上护军苍宣侯!城中渗入蕃贼,尔等还不组阵御敌!?”赵正丢下横刀,勒马而驻,举着手中腰牌道。

    那队府军原本在各坊巡视,转至永安坊时,却看角楼传令,永安渠边人声嘈杂,似有异动,正要过来查看,又听马蹄阵阵,于是出声喝止。此时却见那马上坐了两人,前座一人身上插着弩失,一身鲜血,后座一人高举金色腰牌,知是贵人,于是立时上前,众军士见前路冲出几个吐蕃人,手中还有禁弩,顿时如临大敌,持盾护卫。

    阵中弓弩手毫不客气,一轮弩失飞去,当即射倒数人。还有两个骑马追来的吐蕃人见唐军已布下阵型,护住了目标赵正,当即便转身逃离而去。

    “穷寇莫追!以免贼寇铤而走险,扰了圣驾!”军中伙长立时便道:“立刻知会各卫以及长安、万年两县。蕃贼潜入城中,苍宣侯遇刺!”

    “喏!”便既有几名军士出阵,各奔而去。长安城中立有角楼二十四座,一旦发生险情,各角楼便以信令传递,只消一会儿,蕃寇渗入都城的消息便直达各军各府。千牛卫及监门卫、龙武军随后展开全城搜捕。长安、万年两县缉拿盗匪的衙役以及各处不良人均自出动,一时间,全城戒严,满街都是来往的步巡以及马巡。怀远坊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牵着骆驼马匹的胡商被勒令停驻,接受问询和调查,吐蕃人等,一律先关进各县大牢,先审后放。

    监门卫更是将消息传递到了大内,圣人闻之震惊,顿时勃然大怒。敢在都城行刺大唐肱骨,这是何等地丧心病狂?听闻苍宣侯遇刺,赵硕也坐不住了,便匆匆告退,去永安坊见赵正。

    赵正在间衙内被府军保护地极为妥帖,赵硕见到他时,只见地上还躺着两具白布遮盖的尸体。来的路上,便听说苍宣侯今次遇袭毫无征兆,实乃万分凶险。全凭护卫拼死抵挡,才让赵正死里逃生。此刻却见赵正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手中握着一支折断了的弩箭,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两具尸体。

    “元良!”凉王迎上前去,赵正回过神来,行了一礼,“殿下!”

    “元良可知何人行刺?”

    赵正点点头,“来人底细已查明了,是约茹人。府军抓了个受伤的,审讯时曝露了身份,说是痛恨我在安西杀了他们数万人,要让我以死谢罪。”

    “这帮不知死活的牲口!”赵硕满脸怒意,双目透着杀气,“我即刻修书一封送往河陇,调赫连云天来护你周全。圣人也说了,元良身边不可没有亲卫随护,往后进出,允你披甲!”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正道:“就算披了再厚的甲,也禁不住背后的暗算。”

    “怎么说?”赵硕见赵正话中有话,心中一跳,莫不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却听赵正又道:“今日是约茹人设下的一个局,是我太不小心才会着了此道。若不是阿二与阿四,我此时怕已是命赴黄泉。但其中关键,却是他们如何知道我的行踪?这些约茹人是循着我们的步子来的长安。他们中最大的便只是一个区区千总,在这长安城内不可能耳目通天。若要说有这个万一,便就是朝中有人想让我死。殿下,为防不测,你须得立即启程,返回河陇。”

    明面上看,约茹人要杀他,是为了报仇。但背地里,赵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梁珅口中所说的那剑南暗桩,此人未能成功拿住达念,逼赵正就范。便想铤而走险,直取他的狗命。他身边护卫人少,且戒心最低。远比对付凉王更加轻松。

    他也想到过卢玄。

    阿四临终前说卢玄有暗桩,怕不是已看出了永安坊后门那铁匠铺有什么不对。而且也只有他对赵正的行程最为清晰,他若是想下手,对赵正而言,插翅难飞。

    只是他的动机为何?赵正仍不确定。或是阵营不同,或是派别不同。但卢玄此人,赵正从心底说是不愿意怀疑的。他想下手,也不至于蠢到赵正刚出永安坊,他便狠下杀手。除非他有万全的把握,能致赵正于死地,否则等待他的,就只能是赵正的反问和质疑。

    除此之外,赵正没有任何头绪。

    这三方势力,究竟谁才是黑手,还须等待结果。

    万年县来的是一个县尉。按理说,苍宣侯遇刺之事,原本该交由大理寺处置。但万年县作为事发地,自然脱不了干系,就算能打打下手,也算能弥补一番。县衙调取了怀远坊各处住客名录,赵正得知的一些信息也来自县府。府军报说,今早永安坊几处出口也都有了一些意外,苍宣侯选的这条路,是最平静的。如此看来,确也是吐蕃人设下的天罗地网,若不是府军得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搜索整个怀远坊的卫军抄了几间铺子,缴了一批军械和铠甲。但其实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这些军械和铠甲看上去也都留了许久,不似近日内新造的,但始作俑者仍旧被缉捕而去,私藏甲胃,仍为死罪。

    偌大的一个里坊,被数百卫军抄了个底朝天。但骑马跑掉的人,却仍然没有踪迹。

    赵硕一边派人去良淄以护达念安全,一边劝赵正道:“你住如此偏远,一旦有事,措手不及。便不如就在我府上住着,要不然我再替你买间屋子,东宫附近有龙武军驻扎,到底还是安全不少。”

    “多谢凉王厚意了!”赵正摆了摆手,拒绝道:“想来他们也是冲着殿下与我而来,殿下走了,他们的目标便也只有我一个。我若是住在长安,迟早仍会生事。不如就在良淄,等赫连云天到了,凭他们这些伎俩,又能奈我何?况且良淄地势平坦,视野宽阔,不似城中人多混杂,防不胜防。他们若是再敢来,我也能依托良淄做好万全准备。”

    赵正没想今日竟是闹到了如此地步,凭白折损两员大将,心中不免愧疚。暗想以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安西造下的杀孽,没人来寻仇才不正常吧?只怪自己大意!若是让梁珅知晓,他也定当痛心疾首。但此事若是查不清,日后定是遗祸无穷。对头来势汹汹,见面便要取命而去,此等卑劣手段,赵正却又不得不防。想来心中后怕,若是初来长安时他们便动了手,那时没有阿二与阿四,他是否还有命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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